第七章:第七多花名為大岩桐,欲望

掛號的事是郭碧媛去辦的,眼見電梯停在二樓,蘇如是看著自己腫成包子一樣的腳,疑惑地想:難道骨科也在二樓,那自己跟陸謙人不是有很大的機會碰麵?這也太巧了。

這時她聽見郭碧媛顫抖著聲音滿是驚恐地叫道:“醫生!你快看看我朋友的腳!腫得有臉盆那麽大!”

郭碧媛的話太過誇張,蘇如是聽完差點兒笑出聲。她怕醫生誤會,正準備解釋,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答道:“腳腫了?”

蘇如是抬頭,看見陸謙人坐在辦公桌前,他一手拿著鋼筆,一手壓著桌上的小本子在寫些什麽,聽見郭碧媛的叫喚,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望過來。

蘇如是的腳是腫得穿不了鞋,但那是因為她之前穿的是靴子,要是拖鞋,還是能把腳放進去的。礙於之前的褲子穿起來不方便,所以蘇如是穿著拖鞋、運動服,外加一件風衣便來了醫院。

“是啊!你幫她看看吧!最好摸摸骨頭斷了沒!”

“你朋友的腳腫成這個樣子,可不能**,得去照片。”陸謙人的表現好似不認識眼前這兩人,本本分分扮演著醫生的角色。

“那也行,你給我開個單子,我帶她去拍片。”

對話進行到這裏,陸謙人終於笑了,他指了指門口的牌子說道:“這位小姐,我這裏是神經外科,你們應該找錯地方了。”

聽到陸謙人的話,愣了半天的蘇如是臉唰的一下紅了。

本來蘇如是就覺得自己這副裝扮太不講究,加上現在的情形,更是尷尬不已。“神經外科”和“骨科”,這怎麽看都不會弄錯,就算不識字,光是數一數字數都知道不對。

兩人在一起時怎樣都行,可不知為什麽,分手後再見麵,大家似乎都更不願讓前任看見自己邋遢落魄的模樣。

今天孫醫生不在,辦公室裏就陸謙人一位醫生,要不是蘇如是一路低著頭怕撞見陸謙人,也不會被郭碧媛直接帶到他麵前。

“陸醫生,今天中午一起去外麵吃火鍋吧。”在雙方都沒說話的空當,一個女聲自門口傳來。

“哎呀,你在忙啊。”趙瑜探進身子一看,辦公室裏還有兩個女人。

“嗯,有點兒事。”

“那我待會兒再來找你。”

“中午去吃飯時叫上我吧。”眼見趙瑜要轉身離開,陸謙人飛快地開口,“你跑來跑去麻煩。”

“好!那我先走了。”得到陸謙人肯定的答複,趙瑜一樂,臉上明晃晃的笑容刺得蘇如是難受不已。

作為旁觀者,看著陸謙人為另外一個女人著想,說著貼心的話,蘇如是隻覺得無比諷刺。

明明這些都是她的,曾是她親手推開的,現在她卻可笑地嫉妒起來。

“醫生……”

“媛媛,這位醫生說我們走錯了。”趙瑜離開後,郭碧媛再次開口,剛出聲就被蘇如是打斷。

郭碧媛看蘇如是一臉堅決,動動嘴唇,卻沒說話。

“醫生,不好意思,是我們看錯了。”蘇如是麵帶微笑,盡管被郭碧媛扶著,單腳而立靠在椅子上,仍然儀態萬千。

陸謙人看著蘇如是在郭碧媛的攙扶下欲離開,胸口一陣發悶,那絲想要報複的念頭瞬間轉化為罪惡感,恰好這時孫醫生回來了,他立刻起身說道:“我帶你們過去吧。”

蘇如是和郭碧媛聽聞,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陸謙人又轉向孫醫生,說:“孫醫生,這是我大學同學,我帶她們去看看。”陸謙人說罷,指了指蘇如是的腳。

陸謙人去婦科找女病人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平常在醫院無聊,芝麻大點兒的事也能被拿來津津樂道,更何況是關於陸醫生的。

孫醫生聽說,雖然陸謙人要找的人沒找到,不過碰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眾人猜測,其實那個女人就是陸醫生要找的人,或許很有可能是舊相識,因為那個女人看陸謙人的眼神不一般,而且那個女人還拿著名牌包,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看著陸謙人帶著“大學同學”離開,孫醫生想,到底哪一個才是上次說的那個女人。

“陸謙人,謝謝你啊。”扶著蘇如是,看著走在前麵一點兒的陸謙人,郭碧媛笑著開口,“雖然我們大學不同校,但也算得上相識一場,說是大學同學也沒錯。”

郭碧媛現在是看陸謙人“認”她們了,沒話找話,卻不知這樣一說,蘇如是和陸謙人都覺得尷尬。

陸謙人走在前麵點點頭沒回答。

蘇如是直接碰了碰她,小聲說道:“不會說話你就別說,你這是故意讓我難堪是不是?”

郭碧媛聽聞撇撇嘴,一副“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的表情,然後裝起了啞巴。

到了骨科,坐診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身材有些發福,頭頂的頭發也有些稀疏,襯得陸謙人簡直猶如天神下凡般俊美。

陸謙人跟他寒暄了幾句,他便給蘇如是開了單子,叫蘇如是去拍片。

開單子的時候,胖醫生還說,陸醫生的朋友都是俊男美女。

郭碧媛剛聽完,轉身就在蘇如是耳邊念叨,說那個糟老頭子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心裏肯定恨得牙癢癢。

蘇如是聽完抿嘴一笑,然後叫郭碧媛正經點兒,至少別在別人麵前說這種“小話”。

拍片,診斷,打石膏,其間陸謙人一直陪著蘇如是。拍片時,郭碧媛借口去上廁所,讓陸謙人接替自己的位置。郭碧媛回來後,也沒接替的意思,讓陸謙人一直扶著蘇如是。

蘇如是想了很多,她本想提出讓郭碧媛來扶自己,但又怕這樣的舉動太過矯情。說不定陸謙人就是把自己當個相識的病人而已,所以她幹脆大大方方讓對方扶著,也不多話。

“陸謙人,真是麻煩你了,為了表示感謝,我們中午請你吃飯吧。”打完石膏還不到中午,郭碧媛開口道。

“不用了,我約了人。”陸謙人回答得比較客氣。

“那沒事啊,一起叫來唄。”

“有好幾個,還是不去了。”

陸謙人拒絕得很堅定,不過郭碧媛聽到他說不是和之前叫他的女醫生單獨吃飯,也不再勉強他,而是對蘇如是眨了眨眼睛。

站在醫院門口,蘇如是靠在郭碧媛身上,看著左腳,像在想些什麽。

郭碧媛見她從剛才起就沒怎麽說話,以為她是因為陸謙人的疏遠而難過。

“去百貨大樓。”蘇如是突然開口。

“啊?什麽百貨大樓?”郭碧媛莫名其妙地問道。

“就在前麵。”蘇如是指出大致的方向,然後便攔了輛出租車。

看著蘇如是拖著打了石膏的腿靈活地穿梭在各大專賣店,把自己從頭到腳重新打扮了一番,又再次折回醫院,郭碧媛總算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是戰鬥前的準備啊!

經過四年,雖然蘇如是不像以前那麽“為所欲為”,但是那股“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勁兒還是沒變,尤其是麵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想當初,就算陸謙人明確拒絕了她,她還是不放手,更何況現在陸謙人表現出了對她的關心。

要說愛情裏誰是贏家,誰是輸家,其實根本沒辦法劃分,不就是你情我願,傷了心也不能全賴別人,舍不得也隻是因為曾經的時光太過美好。

陸謙人想,他到底是對過去念念不忘,還是對蘇如是餘情未了。除了當初分手太過突然和決絕,蘇如是平常簡直把他捧成了天上的明月,不是心血**,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正因如此,他才會情不自禁地陷下去。

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是被寵愛的那一個。

陸謙人和同事走出來的時候,看見蘇如是和郭碧媛正站在醫院大門口。

蘇如事穿著黑色的名牌襯衫和同色天鵝絨長裙,裙子的長度足以遮擋住腳上的石膏。外套還是來時那件藍色大衣。黑色的長發鬆鬆軟軟地披在身後,臉上的妝容濃了幾分。站在純白的雪地裏,她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黑皇後,美豔又危險。

“午飯我請客吧。”等陸謙人和同事走近,蘇如是說。

蘇如是這話說得可謂“沒頭沒尾”,卻是經過考慮的。因為之前陸謙人就說過他們是“大學同學”,如果現在臨時換稱呼,也隻會讓人多加猜測。眾人跟她不熟,肯定會因為這話好奇,一旦陸謙人解釋,這頓飯十有八九是跑不掉了。

相隔多年的老同學相見,怎麽說也該讓人家聚一聚。

“謙人,這位是……”一位比陸謙人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開口問道,看起來很斯文。

“這是我大學同學,她扭傷了腳,今天在我們醫院剛好碰上。”陸謙人的回答跟蘇如是想的相差無幾。

“同學?那不就是小學妹?既然好不容易碰上,不如一起吧。”

蘇如是聽聞一笑。

斯文男見狀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周承宣,也是T大畢業的,既然你是謙人的同學,那我們也算校友了,不過我比你們高幾屆。”

“你好,我叫蘇如是。”蘇如是微微點了下頭,周承宣隨即又望向郭碧媛。

郭碧媛沒有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忽視了周承宣詢問的眼神,雙臂環胸望向遠方。周承宣一陣尷尬,但沒有說話,免得更加難堪。

郭碧媛和蘇如是不同,她骨子裏有著強烈的“差別”觀念。她對陸謙人客氣,也是因為蘇如是的原因,至於其他人,她可不管。尤其是那個叫陸謙人吃飯的女醫生,她看著就煩。

“你們去哪兒吃?”蘇如是問,眼睛卻直直地望向陸謙人。

“附近的火鍋店。”陸謙人答。

“那走吧。”

陸謙人盯著她眉開眼笑的模樣,不發一言。在這沉默的兩三秒內,兩人之間流轉著旁人無法插足的氣氛,離陸謙人最近的趙瑜感受尤其深。之前在陸謙人辦公室看到蘇如是時,她就覺得這個女人和陸謙人關係匪淺。

“今天你們去吃吧,明天我請客。”片刻後,陸謙人回頭跟同事說。

眾人點頭,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離開了,郭碧媛見此立即彎起嘴角。

陸謙人帶著蘇如是和郭碧媛來到一家中餐館,雖然檔次中等,但勝在裝修別致。綜合三人意見確認菜單後,陸謙人招來服務員,郭碧媛也趁此機會在蘇如是耳邊小聲說道:“看來你在他心裏還是很重要的嘛。”

“我得多謝你。”蘇如是端著茶杯,小聲回應。

“謝我?為什麽?”

“因為他怕你不給其他人好臉色,弄得大家不高興。”

餐館上菜的速度很快,五菜一湯不一會兒就全上齊了,而大家也等菜上齊後才開吃。

郭碧媛一邊吃飯,一邊悄悄注意蘇如是和陸謙人,眼看飯都要吃完了,這兩人還是各吃各的,一句話也沒說,郭碧媛心裏焦急,張口問道:“陸謙人,你們醫生是不是有什麽美容訣竅啊?”

“什麽訣竅?”陸謙人咽下嘴裏的食物問。

“我這不是看你跟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所以問問嘛。”

“沒變嗎?”陸謙人笑道,“應該是大家都變了,所以沒感覺出來吧。”

郭碧媛本意是想借此話題引出過去的回憶,然後撮合蘇如是跟陸謙人,但陸謙人這麽回答,她張著嘴半天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現在和將來才是新的開始,有無限可能。”蘇如是接道。

郭碧媛聽後暗鬆一口氣。

“有可能,就有不可能。”

“管他呢,不試怎麽知道。”

陸謙人聽聞一笑,夾起一朵香菇放到蘇如是碗裏,蘇如是心頭一跳。

“你以前很愛吃香菇,不知道現在變了沒有?”

“沒變沒變!她一直都很喜歡!恨不得每天都吃!天天念叨!為了這一朵香菇,她簡直放棄了所有蔬菜!”聽了半天,郭碧媛算是聽懂了這兩人話中有話,明白過來後,她立馬幫腔,證明蘇如是一直牽掛陸謙人。

收回筷子,陸謙人也夾了朵香菇放進嘴裏,細嚼慢咽後才回答:“我以前也很喜歡,不過我現在的女朋友不喜歡,所以我就不吃了。”

他這話說完,蘇如是喉頭一哽,心裏的憤怒和委屈險些噴湧而出,就連郭碧媛都噤聲不語。

他對她給予關心,擺出一副既寵溺又無奈的模樣跟她來吃飯,讓她誤以為有希望,到頭來卻狠狠地提醒她,他們再也不可能了。

無論陸謙人說的是真是假,蘇如是都不想再去探究,因為她終於明白,陸謙人大概是恨自己的。也對,哪有摔了別人的真心,再去哄騙著修補的道理?換成是她,沒有抽對方兩耳光都是好事了。

情人分手後難做朋友,都怪當初愛得太深。

一頓飯下來,充分地體現了“食不語”。簡單地告別,蘇如是和陸謙人甚至連“再會”也沒有說。

郭碧媛走的時候,蘇如是沒有跟去青寧鎮,解釋說過幾天還會有公司的人來,她便不來回折騰了,直接待在S市。

郭碧媛聽後點點頭,說了句“無聊就找我玩”便離開了。

蘇如是回到酒店後,躺在舒適的大**,隻想昏天暗地地睡一場。

真是可笑,時間竟然有辦法讓當初的喜歡發酵成濃烈的愛,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在失去後才發現陸謙人對她有多重要,搞得現在求不得,放不下,入了魔。

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霓虹交錯,蘇如是從便利店出來,看見不遠處一家名為“Lotus(蓮花)”的燒烤餐廳,摸了摸幾日來都沒怎麽進食的肚子,微微思考後,便朝餐廳走去。

餐廳的裝潢極具西歐風情,有大大的木桶酒以及烤肉,像是電影裏的場景。蘇如是找了個靠牆的座位坐下,點了一些食物和啤酒。

食物很快就端上來了,烤得金燦燦的肉,香氣四溢,再配上蔬菜沙拉和一杯啤酒,蘇如是總算有了些食欲。

說來奇怪,時隔四年,她竟然因為前男友而食欲不振,這“分手後遺症”未免也來得太慢了。

“我一直聽人介紹說這家餐廳裝修獨特,東西也好吃,今天終於有機會來了!”餐廳另一角,坐在大圓桌旁的男人開口說道。

“這可得多謝我們今天的大壽星——周承宣周醫生,我們可都是沾他的光。”另一個女人笑著接道。

“人多才熱鬧。”作為今天的主角,周承宣幾杯啤酒下肚後,臉頰緋紅。說罷,他又望向左手邊的人,說:“倒是你,什麽時候也請大家吃個飯啊!”

“隻是沒在生日那天請客罷了,平常請也一樣。”陸謙人拿著木製的啤酒杯晃了晃,俊秀的五官在酒精的熏染下透著幾分懶散,對比平常一絲不苟的模樣,此時的他說不出的迷人。

同桌的男人看了陸謙人一眼,叫道:“要是你在醫院也這副模樣,恐怕病人都不想走了,怪不得你那兩個老同學找你吃飯。”

那日跟蘇如是吃完飯回到醫院後,向陸謙人探口風的人可謂是一個接一個,特別是關於蘇如是。

“我看姓蘇的那姑娘肯定喜歡你!不然誰會等在門口,真當這天氣不冷啊?”先前那男人又開口說道,指了指手腕,“百達翡麗的手表,那可不便宜,她家條件挺好吧?”

“行了,今天可是周承宣的生日,你老說不相幹的人做什麽啊?你別看趙瑜沒來,就在這邊慫恿我們陸醫生啊!”趙瑜有事沒來,一個跟她玩得不錯的女醫生開口說道,神情有些不悅。

“哎!你說哪兒去了!我這不是好奇嘛!好好好,我認錯!我自罰一杯!”

“一杯?那也太便宜你了!至少得三杯!”

“得!三杯就三杯!承宣,生日快樂啊!”

稱讚、羨慕、嫉妒……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隻要跟蘇如是在一起,陸謙人多多少少都能收獲這樣的眼神。

在交往的一年多時間裏,陸謙人雖然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緒,可偶爾想到被蘇如是這樣的人喜歡,心裏還是會止不住地欣喜。

蘇如是待他,視如珍寶,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空氣,她生活中的一切必需品。蘇如是甚至讓陸謙人覺得,要是沒有他,她就會活不下去。所以後來蘇如是突然提出分手,陸謙人才會錯愕不已,措手不及,以至事到如今仍刻骨銘心。

那麽一個生生改變你生活軌跡的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任誰碰到也不會舒心,更何況是像陸謙人這樣驕傲的人。

盤子裏的食物還有大半,蘇如是實在吃不下了,酒倒是喝了幾杯,結了賬,她準備離開,抬頭間,不知怎的就掃向了之前喧嘩的圓桌,於是某人垂眸淺笑的樣子闖入了她的眼簾。

蘇如是看著陸謙人跟同桌的人有說有笑,隻覺得鼻頭有些泛酸。

這不是她的陸謙人了,不需要她再悄悄跟人交待不許灌他酒或者讓他難堪,現在的他足以應付任何人,甚至有辦法讓她生出躲避的念頭。

蘇如是回過頭,慌忙朝外走去,眼淚止不住地大顆大顆滾落。

算了吧,不要再想了,放他離開,也放過自己。

“哐當!”

餐廳裏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聲音。

“小姐,你沒事吧?”陸謙人抬頭,看見一位服務員屈身詢問,然後伸手去扶什麽人,想來是誰撞上桌子,然後摔倒在地了。

收回目光,陸謙人不打算看下去,但是一隻打著石膏的腿再次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服務員把摔倒的客人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對方抬起了滿是淚水的臉。

“我沒事。”蘇如是站直身子,擦掉臉上的淚。

“可是……”

服務員想說“你哭成那樣,一定很痛”,卻被對方搶了先:“我隻是剛才走得太急,不小心絆倒了,並沒有受傷,你放心。”蘇如是飛快地說完,再次往門口走去,誰知一轉身,又險些摔倒。

就在這時,一隻手抓住了她。

“你走這麽急做什麽?”抓住蘇如是的人問道。

深吸一口氣,蘇如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回頭笑道:“真巧。”

“是挺巧的,你還沒回去?”陸謙人看著蘇如是消瘦許多的臉,眉頭微皺。

她是怎麽搞的?怎麽短短幾天瘦得這麽厲害,難道都沒吃東西嗎?

“沒有,過幾天公司還會有人來,所以我就不回去了。”蘇如是回答。

“公司?蘇家的酒店要建到S市來了?”

“嗯,是公司決定的。”怕陸謙人誤會,蘇如是解釋道。

“那恭喜了。”

陸謙人說完,蘇如是笑了笑,氣氛又冷了下來,直到在旁幹站了一會兒的服務員開口詢問:“先生,如果你跟這位小姐認識,你最好帶她去醫院看一下,我見她剛剛似乎摔得不輕。”服務員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蘇如是的眼睛。

陸謙人順勢望去,蘇如是雖然立馬垂下了眼簾,但他還是看見蘇如是的眼睛有些紅,像是剛剛哭過。

“好的,謝謝你。”陸謙人點頭,抓住蘇如是的手改為攬著她,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蘇如是聞到陸謙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有些失神,舍不得掙脫,任由他帶自己離開餐廳。

甜言蜜語之所以容易蠱惑人心,都是因為太過渴望,就像蘇如是渴望陸謙人,所以她丟掉理智,隻為了貪圖一刻光陰。

事情是怎麽發展的?蘇如是有些記不清了,好像是她叫陸謙人送自己回酒店,隻不過陸謙人在送她到房間後便離開了。那一刻,蘇如是羞愧得想要落淚。

她連卑躬屈膝的姿態都做出來了,陸謙人卻不看一眼,這是最後的審判嗎?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管她!受傷也好,摔倒也好,請求也好,都不要理她,幫她,答應她啊!他明明知道她需要他,卻對她若即若離,給了希望又離開,離開又回來,難道是報複嗎?報複她當初待他如獲至寶,最後卻毅然離去。

蘇如是癱坐在地上,難受得眼淚都流不出來,卻忽然聽見敲門聲,隔著門板,她聽見陸謙人說:“蘇如是,開門。”

門打開那一刻,蘇如是的理智終於被完全摧毀,她摟著陸謙人,沒有任何技巧地吻著對方,那感覺更像是啃,陸謙人沒有推開她,甚至鎖上了門。

每次跟蘇如是在一起時,陸謙人都體會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美妙感覺,連靈魂都在顫抖,所以他知道,他是真的愛蘇如是。

陸謙人望著蘇如是揚起下顎、雙眼微眯的模樣,享受的同時,心中一片苦澀。

陸謙人,承認吧,你忘不了她,你還愛著她,哪怕曾經被傷得體無完膚,也欲罷不能。

關於蘇如是當初突然提出分手的原因,陸謙人想過很多可能性,但無論哪一種,當時的他都不能接受。跟別人說“對方或許有苦衷”很容易,但這事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卻不那麽管用了。

後來,等時間久了以後,陸謙人發現那根刺長成了漫天荊棘,一碰就痛,所以他才躲著蘇如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終於解脫了。直到兩人意外重逢,陸謙人才發現,原來他還是那麽不忍心看她受傷難過的模樣,好比當初,每次蘇如是惹他生氣,隻要稍稍求饒,他就會繳械投降。所以他怕,怕蘇如是是演戲,是跟他玩玩而已。

“謙人……陸謙人……我愛你……”蘇如是在他耳邊呢喃。

陸謙人聽聞,抱著蘇如是的手收緊。

此時,陸謙人突然想起一部電影的台詞——騙就騙吧,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道會受傷還是撲到火上,飛蛾就是那麽傻。

第二天,蘇如是一覺睡到中午。她醒來的時候,陸謙人已經走了。

蘇如是記得陸謙人離開時,自己迷迷糊糊地問他去哪兒,陸謙人回答上班,後來她又睡著了,然後被郭碧媛的電話吵醒一次,兩人說了些什麽,她倒是不記得了。

洗漱完畢,蘇如是叫了餐點,等到門鈴響起時,她卻在送餐員身後看見了一張嬉笑的臉。

“驚喜吧?”蘇文瑞抱著一束紅玫瑰笑著大叫。

蘇如是這才想起弟弟已經放假了。

送餐員留下餐點後便退了出去。

蘇如是裹著浴袍,坐在沙發上吃東西,蘇文瑞則盯著她搭在茶幾上的左腳左右打量。

“好家夥!這東西我都沒打過。”蘇文瑞比畫著說。

“我請你去打一個?”

“哎,怎麽說話的呢,你可是我姐,別咒我。不過說真的,你反射弧也太長了吧?第二天腫了才發覺,難道晚上都不痛嗎?”

蘇如是想了想,然後搖頭:“不痛。”

蘇文瑞嗤之以鼻。

用完餐,蘇如是決定帶蘇文瑞去郭碧媛那兒玩玩,感受一下小鎮的風光。

臨走前,蘇如是去了趟洗手間,而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蘇文瑞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為“碧媛”,他朝洗手間叫了蘇如是幾聲,蘇如是大聲回應,讓蘇文瑞接電話。

蘇文瑞接通電話,叫了聲“碧媛姐”。

與此同時,郭碧媛那邊也飛快地開了口。等到郭碧媛反應過來接電話的人是蘇文瑞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說什麽了?”蘇如是從廁所出來後,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弟弟,問道。

蘇文瑞聞言望向蘇如是,眉眼間笑意全無,棱角分明的五官看起來有些冷。

蘇文瑞嚅了嚅嘴唇,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她問,你昨晚真的跟陸謙人在一起嗎?”

蘇文瑞從以前起就不喜歡陸謙人,因為他討厭陸謙人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又高傲又固執,因為這高傲和固執,陸謙人曾無意間得罪過許多人,最後都是蘇如是幫忙解決的。

蘇文瑞就想不通了,像陸謙人那種一根筋的人,是怎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的?蘇文瑞覺得陸謙人像是曆史小說裏那種有點兒學問就端著架子的窮秀才,太讓人討厭了。

“你不是想跟他和好吧?”沉默半晌,蘇文瑞問道。

“我有這個打算。”蘇如是誠實地回答。

“你有?”蘇文瑞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什麽意思?他還看不上你?不就甩過他一次,他囂張什麽!”

“不是這樣的。你不懂,這件事當初本來就是我做得不對,是我主動去接近他的。”

“那又怎麽樣?他付出了,難道你沒付出?憑什麽搞得像是他一個人吃虧!你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他這叫賺大了!還不樂意呢!”

蘇文瑞的話其實也有道理,畢竟蘇如是待陸謙人不差,但是分手確確實實是蘇如是提出來的,而且人也是蘇如是主動招惹的。所以說,感情的事,真不好說,尤其是旁觀者站在不同的立場,加入不同的觀點,再帶上自己的偏見後,就更加說不清了。

“好了,別說了,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聽到蘇如是這麽說,蘇文瑞嘴一抿,賭氣似的不再開口。

蘇如是還是帶著蘇文瑞來到青寧鎮,兩人並沒有因為陸謙人的事而改變行程。

“哎喲,你這是怎麽了?一臉冷酷無情的模樣。”到了客棧,蘇如是走在前麵,郭碧媛見蘇文瑞神情不對,便走到他身邊調侃道。

“碧媛姐,你什麽時候知道陸謙人跟我姐接上頭的?”蘇文瑞嚴肅道。

“什麽叫接上頭……”

“別打岔!”蘇文瑞壓低聲音,氣勢卻不減。

“我也是今早給她打電話才聽說的。”郭碧媛縮了縮脖子,照實說道。

“那前幾天呢?”

“前幾天沒聽說……”

“不會是昨天吧?”蘇文瑞眼睛一瞪說道,“早知道我就昨天來了!”

“行了,你姐的事你瞎操什麽心,感情這東西別人最好不要插手,插手的結果也不一定跟你想的一樣。”郭碧媛想起自己三番四次想幫忙,結果都沒幫到,“再說了,我覺得陸謙人挺好的,他以前就是有點兒‘愣頭青’,現在好了,學聰明了。”

“那怎麽行!這可是我姐!”

蘇文瑞說完,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模樣,拿起手機溜到一邊,估計是去搬救兵了,那個救兵很可能是白莫年。

看著蘇文瑞的樣子,郭碧媛突然想起他以前那段叛逆的日子。從小學五年級以後,直到初三,蘇文瑞經曆了一段很長的叛逆期,連小時候最親近的姐姐也不理了,直至母親去世。

都說男孩子要受到重大打擊才會懂事,這話看來不假。隻不過沒想到蘇如是也變了,並且是朝不好的方向。郭碧媛還記得蘇如是跟她說“我和高向陽在一起了”的時候,她有多驚訝。那時候的蘇如是,根本就沒有心,直到遇見陸謙人,所以郭碧媛才會覺得“陸謙人挺好的”。

蘇如是站在窗邊,抬頭便是翠綠的小山和農戶家嫋嫋的炊煙。想到來年春天還有鳥語花香,蘇如是忍不住拍下眼前的畫麵,然後發給陸謙人,配上一句話:等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起來吧。

信息發出去後,陸謙人沒有回,蘇如是也猜到了。就像她說的,她有複合的打算,卻不知對方有沒有……

另一邊,坐在食堂吃飯的陸謙人,看到手機裏的信息後愣了許久,直到趙瑜開口叫他。

“怎麽啦?”趙瑜笑著問道。

“沒事。”陸謙人收起手機,繼續吃飯。

“我聽周承宣說,你昨天碰見熟人了,是那位姓蘇的小姐嗎?”

陸謙人聽了趙瑜的話,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皺:“嗯,怎麽了?”

“沒什麽,我是想說她腳上有傷,最好別喝酒。”趙瑜說完,看了眼陸謙人身上跟昨天一樣的衣服,吃飯不語。

趙瑜明顯聽出了陸謙人的不滿,不知是因為蘇如是,還是因為被人探究隱私。不過,此時她都不想再問下去,隻怕最後的答案讓人傷心。

這種類似女友“盤問”的感覺,陸謙人確實不喜歡。如果趙瑜把自己放在“女友”的位置上,那蘇如是又算什麽?想要勾引別人男朋友的壞女人?盡管他和蘇如是還沒確定關係,但也容不得旁人詆毀。不過說到酒,陸謙人想起蘇如是昨天吻他的時候,他確實嚐到了酒味,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她的。想了想,陸謙人拿出手機編了條短信給蘇如是發回去。

“腳上有傷,別喝酒。”

蘇如是打開手機,看見署名為“謙人”發來的短信,臉頰瞬間發熱,像是回到了初戀的時候。

接下來幾天,蘇如是和蘇文瑞還有郭碧媛在S市包括S市周邊都轉了轉。不過因為蘇如是腳上有傷,所以她基本是看著蘇文瑞和郭碧媛玩。偶爾,蘇如是也會給陸謙人發幾條短信或者幾張照片過去,陸謙人有時候回複,有時候不回。

三天後,蘇文瑞回了A市。

蘇如是送走弟弟,對陸謙人的思念像漲潮般瘋狂襲來,她記起了當初陸謙人離開A市時,給自己發的最後一條短信。

“如果今天見不到你,我們以後就再也不要相見了。”

她對他傷了又傷,他卻一再期望她會回頭,機場一別,也是他最後的期待。

現在,他們的位置對調了,她又有什麽理由說放棄就放棄?

在見到陸謙人之前,蘇如是滿麵春風,坐在門診樓大廳的時候,那滿臉紅光讓人頻頻側目,因為大家怎麽看也不覺得這姑娘像是生病的樣子,直到蘇如是看見一個女人和陸謙人從樓上並肩走下來,臉色才忽地一變。

陸謙人和同行的女人隻是恰巧遇到,一路走來也沒說什麽話,突然聽到蘇如是的聲音,陸謙人有些吃驚,似是沒料到對方會來,但是當他看清蘇如是的表情後,不禁微微一愣。

蘇如是嘴唇緊抿,眉間帶著一股厲色,那股子大小姐脾氣噴薄而出,氣勢衝天。

“陸謙人!”蘇如是叫道,而後頓了許久,等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後才接著說道,“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