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人說，人的腦子和心是一對冤家。腦子太喜歡胡思亂想，想多了就會違背自己的心。而心呢，它太感性太多情，一旦動了心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所以，要明白自己的真心，唯一的辦法隻有跳過自己的腦子。
整個晚上睡不著，天快亮的時候，我連天花板上的花紋都數清楚了。各種問題不停在腦海裏盤旋。可是無論我怎麽想，就是想破腦袋也得不出答案，種種問題折磨得我快瘋了。
不能再躺下去了，否則我一定會被自己逼瘋。
我飛快地爬起來穿好衣服，開始拚命做仰臥起坐，直到累得眼冒金星，大腦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快說，現在快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丹尼斯了？”趁著腦子不清醒的時候，我大聲問自己的心。
“是！”簡簡單單一個字，我的心回答得果斷幹脆。這個答案既在我意料中，又似乎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讓我陷入了更加迷茫的窘境。
我對著衛生間的鏡子發了半天呆，直到鬧鍾響了，才清醒一點。
我飛快地梳洗好，匆忙往教室趕，到了才發現今天早上根本沒有課。
挫敗感突然湧上心頭，我這才想起課程表早就換了。
本來我也應該有新課程表的，隻是同學們作弄我，沒有人給我。而我竟然笨到了這種程度，一次又一次忘記這件事情。
仔細想想，同學們說得沒錯，我既不聰明，也算不上很漂亮，憑什麽被丹尼斯這麽優秀的男生喜歡呢？
更麻煩的是我也喜歡上了丹尼斯。真的有點不自量力呢。
看著空****的教室，我覺得好寂寞。
怎麽辦呢？回宿舍？不要，回去還是睡不著，一個人待在宿舍，我會更管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我突然好想去活動室。就算那裏沒有人，至少那是唯一能接納我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上午去過活動室，一般都是下午放學去那邊打掃，被丹尼斯使喚買東買西。我也不知道上午的活動室和放學後的有什麽不一樣，這麽一想，我有些緊張，又有點興奮。
有課的學生在上課，沒課的學生不是待在宿舍還沒出門，就是在圖書館看書，整個校園顯得寧靜而明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發現原來一直被我討厭的明德學院竟然也可以這麽美好。困擾我一整晚的鬱悶情緒慢慢地淡了，我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我很快就來到活動室附近，遠遠地，我看到活動室的門虛掩著。
這麽早是誰已經過來了？
是不是丹尼斯？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腦海，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帶著期待的心情，我放緩了腳步。
剛走到活動室門外，我就聽到裏麵傳出說話的聲音。
有人在談話，我要不要現在進去呢？
正在這時，我聽出來了交談的人是誰——一個是丹尼斯，還有一個是萊昂納多。
海邊別墅事件之後，萊昂納多和丹尼斯總是會因為我發生一些小爭執。萊昂納多總喜歡在丹尼斯麵前汙蔑我，好在金發魔王隻是聽聽而已，從來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金發魔王偏袒我的事實竟會讓我這麽開心。我一邊抿嘴偷樂，一邊豎起耳朵仔細地聽他們在說什麽。
我很快就聽出了個大概：萊昂納多好像正在跟丹尼斯談論什麽家族慶典的事情。前者好像很有興趣，後者卻愛答不理。
我聽了一小會兒就覺得沒意思，本來想進去，可又怕萊昂納多說我偷聽，借故罵我，便打算再到處逛逛。
誰知道我剛想離開，就聽到了第三個聲音。
“丹尼斯，我看你今天怪怪的，一直在發呆偷笑，快點說，是不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發生了？”
我立刻聽出說話的人是西吾，腦海中也立刻浮現出西吾的樣子。他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總是讓人覺得親切又溫暖。
“不是吧，西吾。這個都被你看出來了。丹尼斯，你又在傻笑了，還沒到中午呢，你就傻笑九回了。你不是真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吧？”萊昂納多的聲音充滿了好奇。
丹尼斯輕輕地笑了幾聲，終於架不住萊昂納多的追問：“昨天放學以後，我和以瞳在活動室聊有關巧克力的話題……”
我開始頭暈，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臉也變得滾燙。
聽丹尼斯說起昨天的事情，我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越是害羞，我越是挪不動步子。
丹尼斯滔滔不絕地跟他們講昨晚的巧克力事件，我的腦海中也同步浮現出昨晚的場景，丹尼斯嘴唇的觸感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我伸手輕輕地撫摩自己的嘴唇，感覺臉快要燃燒起來了。
我不能再聽下去了，再聽下去，我就要死在這裏了！我慌慌張張地剛想溜，西吾突然說：“丹尼斯，我想問你個問題。”他的聲音一反平時的溫柔，竟然有點嚴肅。
“西吾，你這麽客氣幹什麽？我們在幼兒園就認識了，你想問什麽就問好了。”丹尼斯很不在意地說。
“嗯，”西吾停頓了一小會兒，似乎在斟酌言辭，“丹尼斯，以瞳是個善良又單純的女孩。我想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如果是就請好好珍惜，如果不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西吾的問題讓我打消了原本想溜的念頭，雙腳好像被釘子釘住，因為想要聽丹尼斯的回答！
丹尼斯沒有馬上回答，他沉默的時間不過幾秒，但我覺得有半個世紀那麽久。我的心七上八下，既緊張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怎麽可能？西吾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丹尼斯怎麽會喜歡上夏以瞳那種人！”萊昂納多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我清楚地聽出是萊昂納多插嘴，可聽到這種話，我的心裏還是很難過。
這時，我心裏萬分期待丹尼斯能開口反駁萊昂納多，就算他不願意反駁，我也希望他至少能幫我說兩句辯駁的話。
可丹尼斯還是沒有說話，反而是萊昂納多一直在不停地說，萊昂納多的聲音那麽大，我想掩住耳朵不聽都不行。
“西吾你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啦，夏以瞳那種愚蠢的笨蛋怎麽可能配得上丹尼斯？哼，學禮儀學了這麽久，哪怕是頭豬也該學會了，她卻連最基本的社交禮節都不會。家庭條件就不說了，人還沒有一點見識，長得也不漂亮，又沒有半點高貴氣質。最離譜的是，她竟然把那種廉價的猴子玩偶當寶貝，還敢帶來活動室玷汙我們高貴的活動場所……”萊昂納多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對了，西吾你也知道，開學第一天那個愚蠢的笨蛋還襲擊過丹尼斯，後來還用鼻涕玷汙丹尼斯大人的褲管。哼！她簡直就是個歹毒的壞女人。對了，對了，她還特別會扮可憐吸引丹尼斯的注意。她還設計偷看丹尼斯大人的**！是真的，你不要不相信，最惡心的是，她看到了還會流鼻血！是真的流鼻血啊！”萊昂納多不停地說，幾乎把我所有的糗事都說了一遍，說到在丹尼斯家浴室那次意外的時候，更是拚命添油加醋。
我心裏好難過，一直期盼丹尼斯能為我說句話。
“以瞳應該不會這樣吧？萊昂納多是不是你誤會她了？”西吾的聲音裏滿是懷疑。
我心裏稍微好受一點了，還是有人明白我的。
“哼！我就知道那個家夥會扮可憐騙人！不但丹尼斯被騙了，連西吾你也被騙了。其實，就算我說得有點誇張，丹尼斯也絕對不會和夏以瞳在一起的。”萊昂納多冷笑一聲，非常有把握地下了斷言。
“為什麽？”西吾好奇地追問。
“西吾，丹尼斯的家族早就為他訂婚了，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對方可是出身高貴的大小姐，人又溫柔又漂亮，而且又有教養又有禮貌，目前正在英國念書。人家和夏以瞳這種家夥根本是雲泥之別，也隻有這樣的淑女才配得上丹尼斯！夏以瞳那樣的女生才不配和丹尼斯在一起呢！”萊昂納多說起那位小姐的時候，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仰慕和讚歎，可一說到我就是毫不留情的鄙視和譏諷。
我站在門外，氣得全身發抖，不停期盼丹尼斯幫我說句話，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期盼能得到丹尼斯的保護。
就在這時我聽到丹尼斯輕輕地笑起來。
“廢話！你不說我也知道夏以瞳是什麽樣的人。她本來就是這樣冒失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糟糕女人，我早就知道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
我再也沒有勇氣聽下去了，心口傳來鑽心的疼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碎裂。
丹尼斯沒有幫我說一句反駁的話，反而說我是個糟糕的女人！眼淚迅速從眼眶滑落，我逃一樣離開了活動室門口。
我的眼淚一直流，怎麽抹都抹不幹淨。
好啦，不要再哭了，不許哭！聽到沒有啊！我的腦子在大喊，可是心呢，完全失去了理智。我隻知道心好痛，痛得快要碎了。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路況了。校園裏沒什麽人，大家都在上課。
可是迷路又怎麽樣呢？現在我還會在乎迷路嗎？
如果不是迷路，我就不會碰到丹尼斯；不碰到他，或許現在我還過得好好的，還是以前那個雖然很白癡但是很快樂的夏以瞳。
我茫然地在校園裏亂走，各種各樣的想法統統往腦子裏鑽。
我走了多久，哭了多久，這些我都不知道，隻覺得在活動室門口聽到的那些話在我耳邊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本來就是這樣冒失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糟糕女人，我早就知道了……”
既然早就知道我是個糟糕的家夥，那為什麽又要給我一個喜歡我的假象呢？從女仆升級成女朋友不是我願意的，是丹尼斯逼迫我的！
現在，我慢慢接受了，甚至喜歡上丹尼斯了，他卻將一切又收回去了。
難道丹尼斯這樣做是開玩笑，作弄我，又或者根本就是報複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答案，更不敢去想。
我一邊哭一邊在校園漫無目的地走，一直到雙腿好像灌了鉛塊一樣再也走不動了，這才停下了腳步。
我在路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卻被什麽東西刺到了手。是什麽？我已經這麽倒黴了，為什麽老天還要和我作對？我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哼，不是讓我學淑女的禮儀嗎？我就是要這麽粗俗，本來我就不是什麽淑女，而且金發魔王早就有真正的淑女未婚妻了。
我擦幹眼淚，低頭看向身側，卻一下子愣住了。
我正坐在一片玫瑰花床邊，剛才紮到我的正是一根新長出的玫瑰刺。我抬起頭四處環視了一番，發現走了半天竟然走到了和丹尼斯第一次遇見的小花園裏。
是上帝在戲弄我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那些花盆花器，還有各色玫瑰花卉和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的大概就是我身旁的玫瑰花床。估計是金發魔王太久沒來這邊，園丁疏於打理照顧，玫瑰花枝上生出不少新刺，這就是我剛才被刺到的原因。
記得那次誤入這片小花園，我曾以為自己踏入了天堂，可是現在，我覺得所謂天堂和地獄之間隻不過相差了一步的距離。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天我沒有誤入這裏，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可是根本沒有什麽如果，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誤入天堂，遭遇了魔王……往事像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在我眼前閃現。
就在這片小花園裏，我被金發魔王的美貌震驚，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使；我不小心踩到了金發魔王的手，逃跑時丟失了一隻鞋子，在學校小禮堂我被當眾指證；在活動室，我被迫與魔王定下女仆契約，從此開始了被奴役的生活；我被金發魔王指使得團團轉，被他取笑嘲諷，更被迫戴上狗項鏈；我的猴子玩偶被他丟掉，被罰打掃廁所；我在後山迷路，金發魔王居然來找我，帶我回家：我發現狗項鏈其實不是狗項鏈，我不小心看到了金發魔王的**……再後來，我漸漸地不再那麽懼怕金發魔王，雖然還是習慣性地對他言聽計從，可是，我知道那已經不是單純的懼怕……
後來，我知道了金發魔王的事情，因為不忍心見他傷心，對他說了“生日快樂”……接著就是金發魔王突然決定將我從女仆升級成女朋友，理由是不這樣做我會因為太笨一個人活不下去……
在海邊別墅，那頓沒吃到的燭光晚餐，那盤我做的插了蠟燭的炒飯……在我最怕的雷雨之夜，是金發魔王的懷抱讓我安定下來，讓我忘卻了恐怖。那個暴風雨之夜，在沙發上，我們相擁而眠……
還有，還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眼睛開始習慣性地追逐他的身影，我的視線不自覺地被他吸引，甚至他的惡言惡行在我看來也多了一種莫名的可愛……腦子裏亂哄哄的，我每想起一幅畫麵就能重新體味到當時的感受，我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
天啊！我一定是瘋了，回首這些經曆，我發現自己並沒有足夠的理由喜歡上金發魔王啊。
可為什麽我偏偏喜歡上他了？
不，我不要待在這裏，這個地方是噩夢的開始！
我胡亂地搖頭，飛快地跑出小花園。
我拚命地跑，似乎這樣就能把和丹尼斯相關的一切遠遠甩在身後。
可是離小花園遠了，我心裏反而更加難受，眼裏澀澀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陣優美的小提琴聲。
我心裏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我緩緩而行。穿過一片蓮花池後，我癡癡地凝望著眼前的玻璃花房。
像做夢一樣，又像時光倒流，進明德學院的第一天，我在校園裏迷路了，那一天，其實我最先遇到的人是西吾。
那一天，玻璃花房仿佛虛構的水晶宮殿般美輪美奐，早晨明媚的陽光照在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癡癡地望向玻璃花房裏練琴的西吾，記憶中的他和眼前的他慢慢重合，秀逸的身姿，俊雅的容顏，遠遠看著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我第一眼喜歡上的人明明是西吾，這樣溫柔的男生才是我從小到大的夢中王子，但為什麽我偏偏喜歡上了可惡的金發魔王？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又一次流出來，我站在花房外傷心地哭起來。
我的哭聲驚動了正在練琴的西吾，他快步走出來，見到是我，輕輕皺了皺眉，說：“以瞳，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哭？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麽問題？”
我抬起淚眼，恰好對上了他滿是擔憂的眼眸。
“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西吾歎息一聲，然後取出紙巾輕柔地幫我擦臉。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撲進他懷裏哇哇大哭：“我不要喜歡丹尼斯了。他是大魔王，喜歡他真的好辛苦！西吾，我好累！我不要上學，我討厭明德學院，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和丹尼斯分手……”
長久以來壓在心裏的情緒在這一刻統統被宣泄出來，對於丹尼斯的種種複雜情緒紛紛化成了淚水。
西吾被我激烈的反應嚇到，反而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夏以瞳！西吾？”丹尼斯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猛地停住了哭泣，驚恐地回頭望去，隻見丹尼斯手裏拿著衛星定位儀站在那裏。
我看清楚了丹尼斯，丹尼斯也看到了我和西吾。
丹尼斯的臉上閃過錯愕、疑惑的神情，隨即他飛快地衝過來，一把將我從西吾懷裏拽出來。他的力氣好大，粗魯的動作弄得我的手臂好痛。我又驚又痛，才被他嚇得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丹尼斯氣急敗壞地大喊道：“夏以瞳，你怎麽哭成這樣？發生什麽事了？你說話啊……我在問你話，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我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可當我看到金發魔王凶神惡煞的臉，再想到他剛才在活動室說過的話，隻能不停地哭泣。
丹尼斯又問了幾次，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突然，他狠狠瞪了西吾一眼：“西吾，是不是你欺負這個蠢女人了？哼，我警告你，這個女人就是再蠢再糟糕也是我女朋友，除了我，誰都不許欺負她。西吾，即便是你也不行。快說，你怎麽欺負她了？”
短暫的驚愕後，西吾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誰知這種表情反而激怒了丹尼斯，他伸出手把西吾狠狠地推開了。
西吾想不到丹尼斯會突然動手，完全沒有防備之下，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我看了看滿臉怒氣的丹尼斯，又看了看滿臉無奈的西吾，怒氣迅速在心中聚集。
可惡！金發魔王實在是太可惡了！在活動室說我是糟糕的女人，現在當著我的麵竟然還這樣說。
怒氣在心中越聚越多，聽到丹尼斯當麵叫我蠢女人，我覺得格外難受和憤怒。
“不是你想的這樣，丹尼斯你聽我解釋，我……”西吾努力想跟丹尼斯解釋，可是金發魔王脾氣上來了，根本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一把揪住了西吾的衣領。
“丹尼斯你鬧夠了沒有？”我猛地大吼一聲。
我的聲音太大了，不僅是丹尼斯和西吾，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金發魔王詫異地轉過身，驚奇地看著我，問：“夏以瞳，你吃錯藥了？你竟然敢對我吼？”
“沒錯！我是對你吼了，怎麽樣？如果你不這麽過分，這麽霸道不講理，我為什麽要對你吼？”我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我心裏的怒火簡直快燃燒了，完全忘記了什麽叫害怕，反而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情緒在裏麵。
既然丹尼斯說我是個糟糕的女人，那好，我為什麽不變得更糟糕一點？反正他也不喜歡我，他有未婚妻！
“夏以瞳，我幫你出頭你居然還對我發脾氣？你是不是發燒，腦子被燒糊塗啦？趁我還沒真的生氣，給你個機會收回剛才的話。”金發魔王臉色鐵青，碧綠的眸子裏跳動著一團小小的火焰。
我知道這個是他要發火的先兆，隻是現在我恨不得他發火，最好火到立刻開除我，把我趕出明德學院。
“丹尼斯，到底是誰過分，這個問題你永遠不知道答案。你以為我是真願意做你的女仆、女朋友嗎？實話告訴你，我隻是怕你，怕被你開除出明德而已。做女仆是為了不被開除，做女朋友也是這個原因！你以為我喜歡你？錯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自私霸道，還粗魯任性，我就是喜歡一隻豬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大爛人、大魔王！”
我的聲音冰冷，語氣刻薄。原來我也可以說出這麽厲害的話，用語言作為刀子去傷人。
丹尼斯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碧綠的眼眸裏燃起了滔天怒火，但下一刻，他眼中的怒火又凝結成了寒冰。
他靜靜地凝視了我很久以後，輕輕地開口問：“夏以瞳，你確定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你沒病？沒發燒？”
丹尼斯的態度讓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但話已經說出口了，心裏雖然知道剛才的話太過分，但也不得不硬撐到底。
我深吸了一口氣，迎著丹尼斯的目光，一字一頓清晰地說：“不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從來，也永遠不會喜歡你這樣自私任性的男生。對了，我喜歡的男生應該像西吾這樣，像他這樣包容我，對我好！
”
丹尼斯猛地退後一步，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窟窿，同時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按我的猜測，丹尼斯應該立刻勃然大怒，然後把我開除才對。可為什麽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不像狂怒，反而那麽像是在傷心？
丹尼斯靜靜地看著我，幽深的眼眸中有太多複雜的情緒。
隱隱地，我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夏以瞳，你已經自由了。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仆人，也不再是我的女朋友。”丹尼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
說完這些，丹尼斯迅速轉身離去。
快要走出蓮花池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將手裏的衛星定位儀丟進了水池裏。
水池裏濺起一小片水花，定位儀很快沉了下去。
我的心猛地縮緊了。
丹尼斯的背影決絕而落寞，背脊繃得緊緊的。
我呆呆地望向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不！
心裏有個聲音在喊：快去追他，他走了就不會回來！他走了，從今以後你們就形同陌路了。
我的心在拚命大喊，可是我的腳好像被人用釘子釘住了，一步都移動不了。我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腿好軟，我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我的胸口好難受、好痛。怎麽會這麽痛呢？我想哭，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夏以瞳！夏以瞳！”
有人在拚命喊我，好半天，我才看到西吾焦急的臉。
“夏以瞳，想哭就大聲哭出來。”
西吾奮力將我從地上拖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濕漉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