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遷 怒

1

然而,紀星海和藍靜宸兩個人一前一後從楓林走出去的這一幕,不幸被學校的八卦學生用手機拍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一張紀星海與藍靜宸的合照便出現在了學校網站上。雖然圖像並不是很清晰,卻足以讓人認出照片上兩個人的身份。而由於拍攝角度的關係,製作照片的人又隻截取了上半身,所以實際上是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在照片上看起來就像是藍靜宸緊貼著紀星海的肩膀,甚至是靠在紀星海的肩膀上。

畫麵極其曖昧。

於是,校園裏又開始緋聞滿天飛了。

“藍靜宸勾引紀星海,妄想取代柏恩琪!”

這個驚人的謠言開始被廣泛傳播,瞬間將藍靜宸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她幾乎是一夜之間成了全校輿論的對象。

而當事人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以至於此刻被一群陌生的女生硬生生地逼到了校園的一個偏僻角落,才發現這個學校的學生很瘋狂。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此時的藍靜宸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偏僻的角落,以寡敵眾,結果很明顯,就算被人打暈在這裏都無人問津。

“就是她嗎?”站在幾個人中間的一個打扮很妖豔的女生斜眼打量了藍靜宸一眼,接著轉頭問了一聲旁邊的人。

藍靜宸認出這個女生就是開學那天在禮堂唯一一個跟紀星海說話的人。

看樣子,她真的跟紀星海很熟。

一旁的另一個女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她!照片上清清楚楚地顯示她和紀星海一起從楓林走出來。安妮姐,你可要好好教訓一下她。”

接著,隻見這個名叫安妮的女生丟出一記白眼,諷刺道:“哼!長得這麽醜,竟然還敢勾引星海,還有膽子去楓林,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安妮的眼神十分凶狠,直直地盯著藍靜宸的臉,一副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模樣。

雖然心裏很害怕,藍靜宸卻努力告訴自己,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不能慌。視線一斜,她突然瞥見左後方有一條小徑,不知道是通往哪裏的。

不過在這種危急時刻,她也顧不了那麽多,與其傻傻地挨揍,不如搏一搏,興許能逃過一劫。

思忖間,藍靜宸不動聲色地移動腳步向後退去。

誰知安妮很精明,藍靜宸剛挪動一小步,就被她看穿了意圖。

眨眼間,她衝上前,一把抓住藍靜宸的頭發,惡狠狠地說:“想跑?門都沒有。”

被扯住頭發的藍靜宸疼得臉都扭曲了。

其餘幾個女生見狀,也紛紛衝上去,將藍靜宸的雙手和肩膀死死地摁住。

第一招逃跑方式壯烈地失敗了!全身不能動彈的藍靜宸鬱悶地皺起眉頭,看來她要應付的這群人很不簡單,既然來硬的不行,就隻能用軟的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這裏可是學校,在學校裏打人是觸犯校規的,難道你們想被開除嗎?”

除了安妮之外,其他幾個女生聽了藍靜宸的話之後,明顯動搖了。

被星城學院開除的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她們應該都了解。如果一旦被學校除名,就再也別想去其他學校上學了。

很好,見效了。藍靜宸不著痕跡地揚起嘴角。

而此時,安妮看到那幾個人猶豫的表情,便更加討厭藍靜宸了。她開始生氣地拉扯藍靜宸的頭發:“臭丫頭!以為用這招就能威脅我嗎?我警告你,別以為自己是獎學金獲得者就覺得高人一等,竟然還妄想取代恩琪的位置,去勾引星海!”

“同學,你的想象力會不會太豐富了?我和所有新生一樣,是在開學第一天才認識紀星海的,並沒有所謂的勾引。”藍靜宸很想心平氣和地跟她解釋,可是她現在被安妮抓著頭發,又被另外幾個人摁著肩膀和手的狀態,完全心平氣和不起來。

安妮聽了藍靜宸的話,意外地挑了挑眉。

沒多久,她便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說道:“竟然還嘴硬。

如果你不知道恩琪,怎麽會跑去楓林?別告訴我你跑去那麽偏僻的地方隻是偶然!雖然恩琪已經死了,但是你永遠也取代不了恩琪在紀星海心中的位置。這個世界上,除了恩琪,誰也沒有資格跟紀星海在一起。而你,就連恩琪的一根頭發也比不上。”

聽著安妮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藍靜宸隻覺得耳邊一陣嘈雜,很想直接捂住耳朵,或者幹脆昏過去算了。此時,她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這個女生,因為她的自由還被控製在她手上。

“對!你說得沒錯,我怎麽能和恩琪比?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另外,我和紀星海根本什麽關係都沒有,所以你不用擔心。那麽現在你可以放了我吧?”藍靜宸盡量平靜地說道。

這幾個女生竟然能抓著她的頭發,摁著她的肩膀和手,維持著一個姿勢這麽久,她們的手不酸嗎?

“哼!你當我是笨蛋嗎?難道我們大家看到的照片是假的嗎?你敢否認昨天早上你沒有和紀星海一起從楓林出來嗎?”

聽到安妮的指控,藍靜宸隻覺得頭暈。照片拍得那麽曖昧,明顯是因為拍攝角度的問題啊!而且有人存心在搞惡作劇,隻截取了上半身放到網上,所以他們看起來才是一副很親密的樣子。其實根本就不是嘛!

這些人平時看著那麽聰明,怎麽連這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

“唉!我隻能說……你們太會看圖說話了。”

“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認。如果今天不給你點教訓,怎麽對得起死去的恩琪?”

安妮話音一落,就憤怒地揚起手掌,正要朝藍靜宸的臉上揮過去,誰知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隻大手握住了安妮的手腕。

“你在幹什麽?”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藍靜宸下意識地睜開原本死命緊閉的眼睛,來人果然是紀星海。

紀星海的出現讓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後很有默契地鬆了手。隻有安妮依舊一臉憤怒與不甘。

“我在替恩琪教訓這個臭丫頭!她想取代恩琪……”

“夠了!”紀星海皺起眉頭,狠狠地將安妮從藍靜宸的身邊拉開,“別整天拿恩琪當借口,你覺得恩琪是隨便能被人取代的嗎?”

“當然不是,誰也不能取代恩琪。”關於這一點,安妮倒是否認得很迅速。

“既然你心裏清楚得很,為什麽還要對付無辜的人?”

“嗬!無辜的人?”安妮冷笑一聲,“你說她無辜嗎?楓林是你和恩琪的私人領域,你居然會允許這個臭丫頭去。紀星海,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恩琪去世還不到一個月,難道你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嗎?”

紀星海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似乎有一股強大的氣流在四周散開來,空氣瞬間變得稀薄,一種莫名的窒息感扼住在每個人的心。

很明顯,安妮踩到了紀星海的雷區,而且不止一次。

藍靜宸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一幕,心裏緊張到了極點。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是最可怕的,她無法想象紀星海爆發之後會是怎樣的場景!

“貝安妮,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廢話,給你兩個選擇,第一,馬上放人;第二,跟我去學生會。”

紀星海的臉色轉變得太迅速,所有人都怔住了。

藍靜宸愣愣地盯著紀星海急速轉變的臉,完全猜不透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然而,更讓她意外的是,安妮聽了紀星海的話之後,竟然不再反駁,雖然是一臉的不甘,但還是乖乖地離開了。

重獲自由的藍靜宸驚魂未定,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紀星海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站穩腳跟,藍靜宸立刻向紀星海說了一聲“謝謝”。若不是他及時出現,今天她一定會被整得很慘。

然而,對於藍靜宸的道謝,紀星海隻是淡淡地回應道:“以後不用跟我道歉或者道謝,我不接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我會還的。”

紀星海聞言眉毛一挑,不再開口,漠然轉身離去。

看著紀星海逐漸遠去的背影,藍靜宸的眉頭漸漸蹙緊。

這個男生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2

藍靜宸回到教室後,叮叮就緊張地衝了過來:“靜靜,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那個貝安妮有沒有打你?”

旁邊也有幾個同學跟著好奇地湊過來打聽八卦消息。

“看樣子沒有被打,臉沒腫。”

“怎麽可能呢?貝安妮下手從不留情。”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自顧自地討論著,完全把藍靜宸這個當事人忽視了。

“你們怎麽知道我被貝安妮堵住了?”藍靜宸不得不承認,這個學校的八卦傳播速度真是迅速。

“還不是叮叮嘛!她看見有一群女生在半路把你堵住,所以就跑去告訴紀星海了。”

藍靜宸轉過頭,看著叮叮的臉不禁失笑。剛剛她還在心裏犯嘀咕,紀星海怎麽會那麽湊巧來救她,原來是叮叮幫的忙啊!還是這丫頭聰明,遇到事情從來不會硬碰硬,免得做無謂的犧牲。

“謝謝你啊,叮叮!”

“謝什麽,我們之間還需要這麽客氣嗎?不過說起來這個貝安妮究竟是誰?她為什麽要找你麻煩呢?”

藍靜宸搖了搖頭,說:“我根本不認識她,但是她好像跟紀星海很熟。”

“熟什麽呀,要不是因為柏恩琪,紀星海根本不會理她。那丫頭自稱是柏恩琪的好朋友,整天拿這個當借口接近紀星海,甚至常常欺負那些愛慕紀星海的女生。她現在盯上你了,你以後可要小心點。”

聽她們說起來,這個貝安妮似乎挺厲害的。不過既然她是柏恩琪的好朋友,那麽為柏恩琪清除紀星海身邊的那些“雜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隻是她的手段過於極端了一點。

“那這個柏恩琪又是誰啊?”叮叮的好奇心被喚起,死命地抓著另外兩個同學,想打聽八卦消息。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正在這個時候,上課鈴聲響了。

這天晚上,藍靜宸在**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子裏一直在想紀星海的話。

“以後不用跟我道歉或者道謝,我不接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接受虛無縹緲的東西,意思就是要用實際行動道謝嗎?那麽,實際行動是什麽呢?她能幫他做點什麽呢?

她是一個孤兒,除了靠獎學金維持生活之外,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而紀星海什麽都不缺。偏偏她又不喜歡欠別人,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償還這個人情。這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翻來覆去地思考這個問題,最後,終於想到了。那個相框,那個被摔壞的相框……終於可以廢物利用了!

想到這裏,藍靜宸興奮地從**跳了起來,翻箱倒櫃地找到了那些玻璃碎片,突然驚奇地發現,這些玻璃碎片在夜裏竟然閃著幽暗的光澤,就像寶石一樣美麗。

如果把這些漂亮的玻璃碎片串聯起來,做成風鈴送給紀星海,讓他掛在窗口,那麽當他看到風鈴的時候,就能想起恩琪了。

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藍靜宸對自己比畫了一個“勝利”的手勢,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了。

藍靜宸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她終於把一串美麗的風鈴做好了。拿在手上旋轉了一圈,發出“叮叮咚咚”的悅耳鈴聲。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上午八點,藍靜宸打著哈欠出門,幸好是周末,學校沒課。

走出校門後,因為對星城不熟,還沒有搞清楚公車的路線,所以她攔了一輛出租車。

來星城一個月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校門,是因為阿紫傳來了消息。

其實她之所以選擇星城學院就讀,是有一個必須來星城的重要原因。

從小就是孤兒的藍靜宸活了十八年,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雖然她不清楚當初父母為什麽要拋棄她,但是她一直抱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她的父母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當年才會將她留在孤兒院。

幸好有阿紫幫忙,經常給她提供很多有用的信息。

隻是,此時坐在出租車上心情大好地感慨著的藍靜宸完全沒有預料到,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意外與震驚。

幸福大街二十三號。

是這個地址沒錯啊!

藍靜宸怔怔地站在銀行門口,手裏拿著一張寫著地址的字條,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阿紫好不容易查到了她父母所住的地址,竟然是一家銀行。對著門牌號反複核對了好幾遍,她完全確定她的眼睛沒有問題,門牌號也沒有問題,難道是阿紫寫的地址有誤?

她父母住的房子怎麽會是銀行呢?這未免也太離譜了。

思來想去,藍靜宸還是決定先給阿紫打個電話問清楚。

經過一陣詢問,她確定了地址絕對正確,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在門口徘徊了許久後,藍靜宸不得不衝到路邊,隨手拉住一個中年男子問道:“這位大叔,請問這裏是幸福大街二十三號嗎?”

中年男子轉頭看著她,足足愣了三秒鍾後才語調怪異地反問她:“小姐,你不識字嗎?門牌號上不是寫著嗎?”

此時,藍靜宸徹底無語了。

她當然識字了,就是因為識字,所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怎麽會是銀行呢?這麽說來,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次破滅了嗎?

藍靜宸在銀行門口徘徊太久,引起了銀行工作人員的注意。

“小姐,不好意思,請跟我們走一趟。”

當兩個身穿製服的保安攔住藍靜宸的時候,藍靜宸蒙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在銀行門口徘徊多時,我們有理由懷疑你別有意圖。請跟我們去警察局交代一下!”

什麽?藍靜宸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年頭不能在銀行門口徘徊嗎?連這點人身自由都沒有?

“等一下,保安大哥!我隻是來找父母的。你們看,我隻是一個學生而已,哪來的其他意圖呢!”藍靜宸跟兩個孔武有力的保安解釋道。

可那兩個保安完全不聽她的解釋,硬是抓著她不肯放。

“到銀行裏來找父母?你父母是銀行行長嗎?別開玩笑了,跟我們到警察局解釋吧!”

看著兩張鐵麵無私的臉,藍靜宸欲哭無淚。

讓藍靜宸更加鬱悶的是,警察局竟然就在銀行附近,相距不到五分鍾的路程。

一進門,門口的警察看到銀行的兩個保安,便熟絡地打了聲招呼,接著目光落到藍靜宸身上,說道:“怎麽又來一個?早上不是剛放走一個嗎?”

難道之前也有人這樣被送進來?

“可不是,最近社會風氣不好,還是保險點好,出了事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保安應付了幾句話後,那個警察笑了笑,二話不說就將藍靜宸拉到了審訊室。

“警察大哥,這是個誤會。我是按照地址來找我的父母,可沒想到那裏變成了銀行。我真的不是要搶銀行,我隻是個學生而已。”

要是連她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都能搶銀行,這地球不是要倒著轉了嗎?

藍靜宸本來以為,至少警察先生會比較明辨是非,可她似乎把世界想得過於美好了。

那名警察一進審訊室,完全不顧藍靜宸說什麽,直接將桌上的一盞台燈打開。

白熾燈的亮光無比刺眼,讓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每個進警察局的人都會編一套說辭,我幹這一行好多年了,你還是省省吧!老實交代,在銀行門口徘徊想幹什麽?是不是還有同夥?你要是實話實說,我還可以幫你申請減免刑期。”

刑期?聽到這兩個字,藍靜宸差點暈過去。她不知道星城的經濟這麽繁榮,治安卻如此差勁,警察局的審訊如此草率。

“警察先生,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還讓我說什麽?難道星城的治安水平這麽不堪嗎?讓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卻在我們這樣無辜的學生身上浪費時間。”

藍靜宸這一番激烈的言辭讓那名警察愣住了。估計他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丫頭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惱羞成怒的年輕警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小台燈搖搖晃晃的,差點掉到地上。

“小丫頭一個,嘴巴倒挺厲害的。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拘留一星期,要麽通知家屬拿保釋金來贖人。”

“你……你們這是濫用職權,我可以舉報你們!”她雖然隻是個學生,卻不是法盲。

“舉報?你這丫頭的口氣還真不小,有本事你就去舉報啊!再怎麽舉報還不到處都是我們的人。”

是啊,他說得沒錯。正所謂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就算明知自己有理,可在人家的地盤,她能怎麽辦?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不管警察局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總之她已經被扣留了,這二選一的兩條路必定是逃不了的。

怎麽辦?她是絕對不能被扣留在警察局的,但她又沒有家人和親戚。要是還在彩虹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找阿紫幫忙。可現在是在星城,遠水救不了近火,她還能找誰呢?

紀星海嗎?她跟他並不熟,況且她也沒有他的電話號碼。

思忖了許久,藍靜宸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名字——柏恩傑!她記得那張名片上寫著,柏恩傑是星城警察廳的高級督察。

想到這裏,藍靜宸的嘴角忽然漸漸揚起。好吧!就讓眼前這個小警員嚐嚐害怕的滋味。

“那你先讓我打個電話通知我朋友。”

藍靜宸的態度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就連那個小警員都覺得驚訝,繼而心裏產生了懷疑。

“你想幹什麽?我可警告你,就算你找再多的朋友也沒用,這兒可是警察局。”

聽著這話,藍靜宸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你緊張什麽?我身上又沒錢,而且我的家屬也不在這裏,所以隻能找朋友來。”

那名小警員聽了她的話才明白過來,鬆了一口氣,原本稍顯緊張的臉色也隨之緩和下來。

“行,你跟我來!”

他朝藍靜宸勾了勾手指,然後帶頭走出審訊室。

藍靜宸見狀,趕緊轉身跟了上去。

走到外麵的大廳,隻見那小警員順手從前台桌子上抓了一台電話過來,舉到藍靜宸麵前:“喏!這是電話機,快點打吧!”

藍靜宸接過電話機放在桌子前,看了他一眼,然後背過身,從包裏找到了那張名片。

因為不能讓那個警員看到名片上的警徽,所以她有意無意地用身子擋著,好不容易才撥通了柏恩傑的電話。

電話裏響了兩聲之後被人接起,緊接著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你好!我是星城警察廳高級督察柏恩傑!”

聽得出來,這是一個習慣式的自我介紹,藍靜宸聽過不少官場或商場人物都是這麽接電話的。

“你好!冒昧地打電話給您。我的名字叫藍靜宸……”她很禮貌又小心翼翼地說明了自己的身份,沒想到剛說了個名字,對方竟然打斷了她的話。

“你是藍靜宸?在彩虹市出車禍的藍靜宸嗎?”對方的聲音顯然有些激動。

沒想到他還記得!藍靜宸意外地挑了挑眉,通常情況下,肇事者不都是盼望著傷患不要找上門來嗎?他卻把她的名字記得這麽牢,難道是因為他是警察?

“是的,我就是上次出車禍的人,我看到您留的名片了。我現在人在星城,有點緊急的事情,所以可不可以請您幫我一個忙?”

柏恩傑聞言,毫不猶豫地答道:“沒問題,隻要我能幫上忙。你現在人在哪裏?我要怎麽幫你?”

一聽柏恩傑爽快地答應了,藍靜宸總算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督察很不錯呢,跟此刻站在不遠處的那個警員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我在幸福大街的警察局!”

“警察局?好,你就待在那裏,我馬上就到。”

柏恩傑說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藍靜宸也跟著放下聽筒。

那名小警員湊過來問她:“怎麽樣?聯係到你的朋友沒有?今天要是交不出保釋金,你可就要在這裏過夜了。”

藍靜宸轉頭瞄了他一眼,有些鄙視他這副貪財的模樣:“放心,他說馬上過來。”

“那就好。”那個小警員斜了斜嘴角,搖頭晃腦地在一邊的座位上坐下,開始抽煙。

藍靜宸一看到這個畫麵,臉上的反感越來越明顯,這到底是什麽警察啊!

3

十多分鍾後,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一輛警車停在了幸福大街的警察局門口。

此時,警察局內的所有值班警員,包括坐在辦公室裏的警長,統統神色緊張地衝到了門口。

藍靜宸好奇地伸長脖子望向門口處,隻見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男子踏進了大門。他身材高大挺拔,長得英氣逼人,穿在身上的製服讓他顯得更加威嚴,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

接著,警察局內的所有人一致恭敬地鞠躬,大喊:“柏督察好!”

好大的氣派啊!就像皇帝出巡一樣,這群人對他這麽恭敬,又叫他督察,難道他就是柏恩傑?

藍靜宸正在心裏猜測之際,柏恩傑竟然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藍靜宸?”

他站在她麵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和不確定。雖然當時在醫院裏,他見過她的臉,但那時她正昏迷,還閉著眼睛,所以他也不敢確定眼前這個氣質脫俗的女生是不是藍靜宸。

藍靜宸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臉,足足好幾秒鍾後才回過神,趕緊點頭:“是!我是藍靜宸。”

柏恩傑終於放鬆地笑了笑,接著轉頭掃視了一圈整個大廳,最後才問道:“你怎麽在警察局?”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警察局,我隻能說我太低估你們警察的懷疑能力了。我隻不過在銀行門口多逗留了一會兒,銀行的兩個保安就把我帶到了警察局,還懷疑我想搶銀行,如果不交保釋金就要拘留我。”

藍靜宸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可笑,大白天的竟然會遇到這樣離譜的事情。

柏恩傑聽了藍靜宸的話之後,心裏便一清二楚了。他轉頭朝身後的那群人喊道:“是誰受理的案子?站出來!”

眾人一陣沉默,誰也沒有動。

柏恩傑怒了,又大吼一聲:“到底是誰?馬上給我站出來!”

這一聲吼,不但把眾人嚇了一跳,就連藍靜宸也冷不防哆嗦了一下。這個柏恩傑雖然年紀輕輕,可發起脾氣來確實有領導的架勢,很威嚴。

這不,那名小警員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還是乖乖地站了出來,低著頭不敢看人。

“是你受理了這個案子?這麽說也是你要求交了保釋金才放人?”柏恩傑的語氣又恢複了平淡,而且是那種很輕很靜的音調,不知道的人以為他此刻正在閑話家常。

那小警員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嚇得臉都白了。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藍靜宸不由得一陣好笑,這樣的人就該給他一點教訓,才能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證據呢?是你親眼看見她搶銀行了?還是你在她身上搜到贓款了?國家沒有明文規定,一個人不能在銀行門口徘徊,就算她要徘徊一整天,你也管不了她。你接到案子後,不但沒有移交上級,而且私自定案,讓當事人必須拿保釋金來才能放人。我很好奇,是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竟然幹出這樣違法犯罪的勾當,還妄想隻手遮天?”

這一番話讓那小警員嚇得再也站不住腳了,直接“撲通”一下癱倒在地。

“是我一時糊塗,財迷心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柏督察,求求你千萬別查辦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藍靜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歎息一聲。

很顯然,柏恩傑並沒有理會他的懇求,而是轉頭朝旁邊站著的一位警長說道:“該怎麽處置,我想於警長應該很清楚。”

那位於警長先生一聽到柏恩傑的話,立刻洞悉了對方的意圖。

“我說你這小子偏偏不學好,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嗎?竟然動歪腦筋,真是膽大包天!”說著,他便揮手叫來兩名值班的警員,把這名癱倒在地的小警員拉走了。

關鍵時刻,還是明哲保身要緊。

而那名被查辦的小警員被拉走的時候,還在不死心地大吼:“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聽到這些威脅與恐嚇的話,藍靜宸莫名地打了一個冷戰。

一群人散了之後,藍靜宸十分恭敬地朝柏恩傑鞠了一個躬,說道:“真不好意思,讓柏先生特地跑一趟,麻煩你了!”

柏恩傑聞言轉過頭,臉上嚴肅的表情已經收起,換上了親和的微笑。

“你不用跟我客氣,這是我該做的。警察局裏出現這樣的警員,讓你受了驚嚇,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

聽到他這麽禮貌的話語,藍靜宸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隨後,柏恩傑便帶著藍靜宸走出了警察局。

出了大門,藍靜宸看到一輛顯眼的警車停在那裏,車頂上的警燈一閃一閃的,讓人肅然起敬。

“關於上次的車禍,我很抱歉,當時因為我的妹妹突然心髒病發,我急著送她去醫院,所以車速過快撞到了你,真的很抱歉!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柏恩傑的眼裏全是關心之色,那熱切而真摯的眼神,相信任何人看到都會被融化的。

當然,藍靜宸也不例外。雖然是他開車撞了她,可畢竟也是她自己突然衝出馬路去撿雨傘,才會讓車禍發生。

“沒關係,謝謝柏先生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既然你已經看到了我的名片,怎麽沒有打電話給我?我跟醫生打過招呼,你的醫藥費我會全部負責。”

“不用了,隻是一些皮外傷,也沒花多少錢。所幸的是雙方都沒什麽大礙,否則誰也不會好受的。”

藍靜宸說這句話的時候,隻見柏恩傑眉頭一蹙,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憂傷。藍靜宸心中一驚,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莫名的慌張。

剛才柏恩傑說是因為他妹妹突然心髒病發,急著去醫院,他才會開快車,那麽……後來呢?出了車禍以後,他妹妹怎麽樣了?心髒病發可是很危險的,耽誤不了一點時間。

“你的妹妹……”這一刻,她居然沒有勇氣問出口。

柏恩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耽誤了搶救時間,去了!”

聽到這話,藍靜宸頓時怔住了。

雖然心裏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這個噩耗,她的心還是免不了猛烈地跳動。

柏恩傑看著她震驚的表情,怕她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於是又解釋道:“我妹妹從小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她熬不過十五歲。不過她今年已經二十歲了,隻是這兩年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們都早有心理準備。能看到她笑著離開,我們已經很欣慰了。”

很久很久,藍靜宸都說不出一個字來,隻是沉默,永無止境的沉默,仿佛周圍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雖然這一切不能說是她的錯,卻因為她,一個年輕的生命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柏恩傑以為她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而藍靜宸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柏先生,請問……可以讓我祭拜一下你妹妹嗎?”

柏恩傑聽了她的請求,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幾秒鍾之後,他點了點頭,說:“好,我帶你去。”

4

星城公墓位於星城郊外的一座丘陵上,背山麵水,環境清幽。

當柏恩傑帶著藍靜宸來到柏恩琪的墓前時,竟然意外地遇到了一個熟人。

“星海?”柏恩傑有些不確定地叫他。

藍靜宸聽到這兩個字,心裏一怔,該不會是紀星海吧?

果不其然,低著頭站在墓前的那個修長身影聞言下意識地轉過頭,晶瑩的淚光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真的是紀星海!他竟然在哭!那麽冷漠淡然的紀星海竟然在哭!藍靜宸的心裏又是一怔。

紀星海轉身看到柏恩傑,下意識地低頭抹了一把臉,隨後才抬起頭說道:“哥!”

柏恩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歎一聲。

“果真是你。這麽多天了,你每天都來這裏,恩琪要是地下有知,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

恩琪!好熟悉的名字,該不會是……藍靜宸皺了皺眉,紀星海,柏恩傑,柏恩琪……這三個人的名字串聯到一起,立刻在她腦海裏形成了一個答案。

紀星海死去的戀人就是柏恩傑的妹妹柏恩琪,而她,竟然就是間接害死恩琪的罪魁禍首。天啊!這個世上竟然會有那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如果這都是事實,那麽她以後要怎麽麵對紀星海?

“今天是禮拜天,我隻是順道過來看看。倒是哥,你怎麽會過來?你不是……”他的話說到一半,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柏恩傑身後的人影上,這才發現藍靜宸的存在。

柏恩傑也注意到了紀星海的視線轉移到了藍靜宸身上,於是轉身介紹:“她是藍靜宸,我帶她來祭拜恩琪。”

紀星海眯了眯眼,臉上閃過一絲疑慮。

“我知道她是藍靜宸。”

柏恩傑一聽,意外地挑了挑眉:“原來你們認識!”

藍靜宸嘴角尷尬地動了動:“是啊!我們……同校。”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對上紀星海探究和懷疑的眼神,於是視線開始閃躲。

而這個時候,紀星海已經繞過柏恩傑,走到了藍靜宸麵前。接著他伸手摁住她的肩膀,低下頭,眯起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仿佛要把她看穿。

“你為什麽會來祭拜恩琪?究竟有什麽目的?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藍靜宸的肩膀被他過度用力的手摁得生疼,秀眉微微蹙起,卻沒有吭一聲。

“我隻是……單純地想來祭拜一下,並沒有什麽目的。”要說有目的,也隻是抱著遺憾和自責,祈禱恩琪在天堂過得快樂,也讓她自己的心裏能好過一點。

不過很顯然,紀星海並不打算接受她的解釋。

“你跟恩琪素不相識,憑什麽來祭拜?”

“我……”他的步步相逼讓藍靜宸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事情的真相——其實害恩琪失去搶救時間的人就是她。

一旁的柏恩傑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猛地將紀星海拉開。

“星海,你太用力了!”他將藍靜宸護到了身後,繼續對紀星海說道,“自從恩琪過世之後,隻要是麵對跟恩琪有關的事情你都會變得極不理智。

靜宸隻不過是來祭拜一下恩琪,你這麽咄咄逼人做什麽?”

“我做什麽了嗎?我不過是向她要一個解釋而已。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麽跑來祭拜恩琪,你不覺得這太不合常理了嗎?”

當紀星海憤怒地用手指直指藍靜宸的鼻子時,藍靜宸終於決定不再逃避下去了。就算柏恩傑能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隱瞞這件事,她卻不想這樣懦弱,因為那樣隻會讓自己覺得永遠愧對紀星海。

“我會來祭拜恩琪是因為……”

藍靜宸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柏恩傑截住了。

“不要說,那不關你的事。”

“不,柏先生,你讓我說,這件事紀星海應該知道。”

兩人的爭執讓紀星海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這時候如果不告訴他真相,他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失去理智。

“你們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藍靜宸,你剛剛想說什麽?你會來祭拜恩琪是因為什麽?”

聽完藍靜宸的話,紀星海臉上的表情凝結了,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他就那樣緊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藍靜宸的臉,烏黑的眸子裏像是要噴出火來,無可抑製的怒火在胸口燃燒,恨不得下一秒就將眼前的人吞噬。

是她!竟然是她!是她害得恩琪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是她讓他失去了恩琪,是她硬生生地毀掉了他平靜而美好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藍靜宸!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去找貝安妮替她解圍。原來他所幫助的人竟然是害死恩琪的罪魁禍首,這讓他情何以堪!

“原來就是你!藍靜宸!你真該死!”他的手毫不猶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似乎想就此掐死她。

“星海,你別衝動!”柏恩傑下意識地驚叫,想衝上去阻止,卻被紀星海伸手擋住了。

“哥,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就在那一瞬間,藍靜宸感覺喉嚨再也呼吸不了空氣。可她並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隻是一聲不吭地任由他為所欲為。

直到她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他才鬆開了手。

柏恩傑見狀,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原來他並非要把她掐死,隻是一時之間找不到方式發泄怒火而已。

重新得以呼吸的藍靜宸,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失去了力氣。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時我就不會去撿那把傘了。真的對不起……”她表情呆滯地癱坐在地上,連聲道歉。

可是不論她再怎麽道歉都沒有用,時間不會回頭,人死不能複生,她做什麽也挽回不了這場悲劇。

柏恩傑看著眼前這個脆弱無助的女生,就像看到了恩琪再生一樣,這一刻,他竟然覺得藍靜宸跟恩琪有幾分神似。

“星海,這件事不能怪她。是天意!”

柏恩傑試圖將藍靜宸從地上扶起來,誰知紀星海卻得理不饒人了。

“天意?若不是這場車禍,恩琪怎麽可能會錯過搶救時間?如果那天能及時趕到醫院,或許恩琪就不會死。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才是害死恩琪的罪魁禍首。藍靜宸,你給我聽著,我會讓你為恩琪的死付出代價的!”

丟下一連串憤怒的指責後,紀星海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藍靜宸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她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麵。

這時,柏恩傑走過來,伸手將她扶起。

“你這又何必呢!星海現在的情緒還不穩定,你這樣做不是自找麻煩嗎?”

“我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我很清楚恩琪的死跟我脫不了關係。所以,即使紀星海要報複我,我也甘願承受。”

起風了!今年的秋似乎來得特別早。

藍靜宸站在山崖邊,風吹起了她的長發,肆意地飛揚著。望著那一片茫茫的綠色,她的心裏突然變得空****的,仿佛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正在悄悄蔓延。

站在一旁的柏恩傑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她柔美的側臉,表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