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嘩啦……”有些生鏽的卷簾門被用力拉下來，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便利店前的節能燈被關掉之後，略有些空曠的街道上就隻有路燈那暗淡的光芒。
我打工的便利店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所以到了打烊的時候，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也沒有多少了。這樣一來，我們的客人自然就少了很多，所以我們的工資比其他便利店來說要低許多。不過，低工資也有低工資的好處——至少打烊的時間比其他便利店早，讓我有機會在下班之後還能夠去其他地方打工。
將卷簾門的鎖扣上後，我拍拍雙手，把手上的灰塵拍掉。突然，我感覺到右手腕有些難受。皺起眉頭，我小心地揉了揉酸痛的關節，可是越揉關節，那個地方就越酸痛。這樣的狀況讓我有些擔心，手腕的問題會不會影響待會兒的打工？我在夜市攤的工作可是需要不停地給客人上菜的，要是手腕繼續這樣痛下去，很容易就會把菜弄灑的，如果是那樣，我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工資估計又要被扣了吧。一想到工資，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心裏充滿了擔憂。
唉……錢，錢，錢，現在我最需要的東西恐怕就是錢了……
那天，白澤醒來了。車禍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比較大的傷害，所以，雖然現在他出院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就連原本健康紅潤的臉頰也染上了讓人心痛的蒼白。以前，我總是對他的蜂蜜色發絲看得入神，可是現在我發現，他的發絲也因為身體的原因失去了往常誘人的光澤。現在他的身體一直透出濃濃的不健康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難受得幾乎要窒息。
雖然白澤一直對我說著“霜芽，不要擔心，我很好”之類的話，可是看到他如同往日一樣燦爛的笑容，我的心裏隻有難言的痛。
白澤，在知道我為了挽留你而做出的那些事情之後，你還是這樣對我好！你知不知道，麵對你的溫柔、你的體貼、你的寬容，我心裏的愧疚隻會越來越濃啊！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貪圖他的溫柔，才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還害得他再一次受到傷害。每一次看到白澤充滿了關懷的笑容，再看到他略顯蒼白的臉頰，還有些虛浮的腳步，愧疚就如同海潮一樣狠狠地拍打著我的心房。
白澤應該是一個充滿了陽光的人，可是現在他的健康狀況給他蓋上了烏雲。不行，我不能讓這種陽光被遮蓋在烏雲後！
攥了攥拳頭，我再次在心底呐喊：白澤，我一定要給你更好的治療，我一定能夠讓你完全恢複健康！
就在我緊抿嘴唇暗下決心的時候，一起打工的同伴雨雨拍了拍我的肩頭，對我說：“霜芽，在幹什麽呢？”
“嘿嘿，沒什麽，沒什麽。”我回過頭，對一臉笑容的雨雨說。
“回家吧！今天真的累死了。”雨雨伸了一個懶腰，邊揉著手臂邊說，“今天店長開了車來，一會兒我們就搭他的車回家吧。”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還不回家。”我看看手表，時間快到了。
可能是見我不停地按摩手腕，雨雨皺起眉頭，拉住我的手，輕輕地在上麵揉捏起來。她有些擔憂地對我說：“霜芽，你還要去打工嗎？你……注意身體啊！”
雨雨溫暖的手還有擔憂的語氣讓我心中湧起一陣感動。我忍不住回握住雨雨的手，揚起一抹開朗的笑容，對她說：“雨雨，謝謝你！不用擔心我，隻是打工而已，我能應付的。”
“霜芽！”雨雨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心攤開，帶著些怒氣對我說，“你是不是去幹體力活了？看，才幾天，你的手上就長了那麽多水泡！”
“我……”我想把手從雨雨的手中抽出來，可是雨雨的力氣很大，我的手腕又非常酸痛，無法使力，於是我的手被雨雨牢牢地握住了。
看著我手上的水泡，我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了。
夜市打工需要不停地端盤子，還要幫忙洗碗什麽的……幾天下來，我手上自然而然就起了水泡。隻是我沒有想到，雨雨竟然細心到連我手上的水泡都可以發現，難怪今天整理貨物的時候，她一直讓我做比較輕鬆的那部分工作呢。
“雨雨，霜芽，你們在這裏幹什麽？”我還和雨雨因為打工的事情僵持著，同樣在便利店打工的娟子走了過來，好奇地問我們。
“娟子，你過來。”雨雨拉著我的手不放，轉過臉對娟子大聲地喊， “娟子，你看看，霜芽的手上都長水泡了！”
“怎麽回事？”看到娟子也湊過來看我的手，我有些尷尬地想抽回手，結果手被雨雨抓得更牢了。
看著她們湊到一起的腦袋，我苦笑著說：“娟子，不要理雨雨，她太大驚小怪了！”
“霜芽，你怎麽弄成這樣啊？”娟子抬起頭來擔心地問。
麵對娟子關切的眼神，我幹笑著說：“嗬嗬……沒，沒事的。”
“沒事才怪！”雨雨用食指點了點我的額頭，有些激動地咆哮起來，“你看看你，在便利店打烊後還要跑到夜市去打工。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白天你還要上學呢！你每天到底睡幾個小時？別說健康睡眠必須保障的八個小時了，我怕你連一半都沒有休息到！”
“沒，沒有啦……”我低聲辯解。其實，她們不知道我在夜市的打工結束後還要回去做第二天的甜品。
“霜芽！”娟子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一臉擔憂地說，“我知道你很缺錢，可是你的身體也很重要啊！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要錢有什麽用！”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我真的沒事。”
我感動於她們的真心關懷，可是我心中的苦惱沒有辦法向她們訴說。
我知道身體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白澤因為我的錯誤而失去了健康的身體，我怎麽可以丟下他不管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受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他怎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出車禍！
“霜芽，不要去了，真的，你的身體熬不住的。”雨雨擔心地搖晃我的手。
我抽出手，拍了拍雨雨和娟子的手背，揚起若無其事的笑容，開口安撫她們：“雨雨，娟子，不要擔心，我真的沒事。手上的水泡又不大，過兩天就消的。我可不是嬌柔的大小姐呢，水泡不算什麽！”
“霜芽……”雨雨和娟子一起皺著眉頭對我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注意身體的！”我對她們笑笑，看看手腕上的表，發現時間真的不早了，於是連忙向她們道別，“我要先走了，快到時間了！”
“可是……”雨雨又想拉住我。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哎呀，沒事。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就遲到了！嘿嘿，雨雨，娟子，你們也不想我遲到被扣工資吧！”
“霜芽！你……”雨雨有些氣惱地跺了跺腳。
我收起笑容，一臉正色地對她們說：“我知道你們對我好，真的很謝謝你們，但有些責任是我必須承擔的！”看到她們兩個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我趕緊又把沒心沒肺的笑容掛在臉上，衝著她們嘻嘻哈哈地說，“看我的身體，強壯得都快比得上泰山了，才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垮掉！嗯，就這樣，我走了！你們快點回家吧！”
看到我這個樣子，娟子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後，無奈地對我說：“唉……霜芽，你真的要注意啊！”
“回家的時候要小心！千萬別被壞人拐跑了！你這個笨蛋！”雨雨也嘮嘮叨叨地說。
“我知道啦！”舉起手向她們搖晃了幾下後，我故作開朗地離開了。
我一直保持著背對她們的狀態，不敢正麵向她們道別，因為我臉上感動的淚水已經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一直維持著這樣看似歡快的腳步，一直走到了街道的轉彎處。
當我的身影完全被街道轉角的牆壁遮擋，我的腳步一下子慢了下來，剛才歡快的腳步就如同從來未曾出現過一樣。
心裏酸酸的，感動、愧疚這兩種感覺不斷地衝擊著我的心，讓我的腳步如同灌鉛了一般沉重。
難受，難受，真的好難受！
雨雨，娟子，謝謝你們的關心。你們和我才共事不久，就這樣真誠地關心我、愛護我，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我也想休息，我也想痛痛快快做我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但是，不可以。我犯了錯，就必須用盡所有的力量去彌補。我要撐起我的甜品店，我要讓白澤重新恢複健康，這些都是我無法推辭的責任！
“霜芽，加油！”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我深深地呼出幾口氣，調整自己的心情。馬上要去打工了，不能帶著這樣低落的心情去。如果因為我的心情影響到客人就不好了！
拍了拍胸脯，再狠狠地吐出一口氣後，我再次揚起笑臉，邁開步子向夜市走去。
時間不早了，我要趕快，千萬不能遲到！
過了這條街道就到夜市，現在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夜市那耀眼的光芒了。我加緊了腳步，略微低下頭向目標衝去。
就在這個時候……
“吱！”刺耳的刹車聲傳進我的耳朵，嚇得我立馬停住腳步，驚慌失措地往聲音的來源方向看去。
一輛深藍色敞篷跑車停在我正前方的道路上，在路燈昏黃的光線照耀下，本來應該很耀眼的車身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看清楚駕駛座上坐著的人時，我的臉色沉了下來，心情也墜入了穀底。
如果僅僅是看到跑車，不管多貴的跑車，我這個窮人都不會心情低落。但是，如果這輛車上出現的家夥是他，就算是拖拉機都讓我心情鬱悶。
沒有錯，坐在這輛跑車上的家夥就是——景柳川！
粉紅色的條紋襯衣穿在普通的男生身上隻會讓人覺得惡心，但是穿在他的身上，隻會將他標準的身材襯托得更加完美。他的頭發和平時一樣，被搞得好像鳥窩一樣亂蓬蓬的，但是這種亂七八糟的發型反而給他添上了一絲不羈的感覺。大大的墨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他大半個臉，但就算是這樣，那優美的線條依然明顯地顯示出他有著一張多麽英俊的臉。
大晚上的，這家夥居然還戴著一副墨鏡，還真是“華麗”的公子哥啊！
老天爺！你可不可以讓他消失，或者讓他看不到我呀！我苦惱地祈禱著。也許現在天上的神仙都睡覺了吧，我的祈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因為一聲高喊打破了我所有的期望。
“霜芽！過來！”景柳川將墨鏡往額頭上一推，拍拍車門，對著我喊。
不想答理他，不想答理他，不想答理他……我什麽都沒有看見，我什麽都沒有看見！我什麽都沒有聽見！什麽都沒有聽見！
我故意轉開視線，腳步一轉，換了個方向朝目的地走去。
“喂！霜芽，你怎麽回事！” 景柳川用力一拍車門，帶著些怒氣對我吼。
車門在景柳川的暴力之下發出了一聲巨響，我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不理他，不理他，我什麽都沒有聽見……在心底默默地念叨著這一句話，我將目光直直地釘在夜市入口的路牌上，繼續目不斜視地朝著目的地走去。
雖然我一點都不想看到景柳川，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餘光關注著景柳川的一舉一動。
隻見景柳川“啪”地一下拍在方向盤上，汽車的喇叭頓時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巨響。
我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這個沒禮貌的家夥，在安靜的晚上這樣子按喇叭，他到底知不知道最基本的禮貌啊！
“喂！霜芽！你懂不懂禮貌！我在這裏喊你，你居然裝成沒看到！”景柳川走下車，“啪”的一聲將車門狠狠摔上，向我走過來。
他的話讓我皺起了眉頭。這個人講不講理啊，自己不懂禮貌還敢說別人！我心情鬱悶地加快了步伐，下定決心不理他。
“喂！”他突然衝到我旁邊，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硬生生地將我向後一拽。
“好痛！”他的動作非常粗暴，我隻覺得被他拉住的手臂仿佛被鐵鉗卡住了一樣，痛得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聽到我的痛呼聲，景柳川微微放鬆了一點，但是他依然沒有放開我的手臂，相反，他一把扯過我，讓我不得不麵對著他，然後他就開始衝我吼：“你聾了？沒聽見我喊你？就算你聾了，眼睛不會也瞎了吧，居然敢裝成看不到本少爺？”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忍不住一把甩開他的手，向他反問。
“本少爺……”動作突然一僵，但是他馬上又恢複了往常高傲的模樣，揚起下巴，一臉高傲地說，“本少爺不能找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女朋友！身為你的男朋友，本少爺找你還需要理由嗎？哼！”
景柳川的話讓我心裏一緊。我怎麽忘記那個約定了——因為青池，我從他的偽女朋友變成了真女朋友。可是一想到這點，我心中的怒火反而再次燃燒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用青池來威脅我，我怎麽會成為這個惡劣家夥的女朋友？如果不是他的魯莽和任性，白澤也不會出事！對，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這個大少爺的任性妄為，我們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可是……我能怎麽辦呢？青池的未來還握在他的手心裏！想到這裏，那個誓言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澆在了我的怒火之上。我心裏掠過一抹刺痛。我要忍，我要忍……青池，姐姐不能讓你進牢房，絕對不可以！
我深吸一口氣，暗暗咬了咬牙，對他露出了所謂的“仰望”的表情，接著，我用那種疏離而恭敬的語氣對他說：“請問華麗的景柳川大少爺，您有什麽事情找我這個卑微的女孩？”
聽到我的話，景柳川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我雖然看到了，但是現在的情緒讓我本能地屏蔽了看到那抹異色時難解的心情。
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為了青池不和他鬧翻，但是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情，已經讓我控製不住對他的怨恨，有些口不擇言地說出了往常不會說出口的話。
很快，景柳川眼中的異色消失了，他又恢複了往常盛氣淩人的模樣。他將掛在額頭上的墨鏡拿下來，掛在手指上，冷冷地對我說：“哼！現在知道我是華麗的大少爺了？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不答理我！你別忘了我們之間是有約定的！”
景柳川的話讓我心中好不容易壓下去一些的怒火又開始升騰起來，我隻能又一次地深呼吸，咬咬牙，強忍著怒氣問他：“請問‘您’到底找我有什麽事情？”
“哦……”景柳川擺弄著墨鏡，目光在別的地方遊移了好一會兒才看向我。他換了一個站姿，把剛才斜伸出的腳收了回去，然後又皺了皺眉頭，用一種讓我頭皮發麻的眼神看著我。
看著他這個樣子，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他這是怎麽回事？他現在的表現……好怪異！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吐了一口氣，撇了撇嘴，在盯著我看了半天後，終於豁出去似的說：“霜芽，本少爺向你道歉……都算我錯啦。好吧好吧，事情就到此結束了！你也不許再耍脾氣了！”
我終於明白他“道歉”之前臉上的神奇表情是什麽意思了——他隻是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放下身段來哄我！而這個認知也讓我的怒火徹底爆發了。
這個“華麗”的大少爺根本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的痛苦，白澤的受傷，在他眼裏不過是虛無！雖然他對我說了一聲“對不起”，可是他根本就不明白，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好！好！好！景柳川！你認為你受委屈了，你在委曲求全地照顧我的心情，你做出了極大極大的犧牲，你做到了一個高貴上層社會的“親切”！景柳川，從前我還認為你其實沒有那麽惡劣，現在，我終於徹底明白了！什麽在意，什麽心痛，什麽不忍，對於你這樣的家夥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喂！你有沒有禮貌？”就在我氣得差點吐血的時候，景柳川居然一臉控訴的表情對我抱怨，“別人向你道歉的時候，你居然沒有回答！這時候你不是應該非常感激地對我說‘沒關係’嗎？不是應該對我說的話感激涕零嗎？喂喂喂……本少爺在向你道歉呢！你居然在發呆！”
他到底有沒有道歉的誠心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瘋掉了！
“到底是誰沒有禮貌？到底是誰的錯？”我再也忍受不住，衝著景柳川發出了一聲咆哮，“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道歉？”
“喂！你幹什麽？什麽叫我不懂道歉？難道你沒有聽到本少爺剛才說了‘對不起’三個字了？”麵對我的怒氣，景柳川似乎更加生氣，他也對著我吼，而且他的吼聲中還透露出濃濃的不可思議。
道歉的關鍵是那三個字嗎？景柳川的話讓我氣得想發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呀！我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放緩了聲音，對他說：“好，那我問你，請問你剛才是為了什麽向我道歉？”
“啊？”我的話讓景柳川愣了一下，但是他馬上在臉上掛起了得意的表情，“哼哼！本少爺從來就是很體貼的人，最體貼了！”
這與體貼有什麽關係？他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愣住了，滿心的怒火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我愣愣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哈哈！”景柳川伸出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要將我攬到他的懷裏。
我下意識地偏了偏身子，在我偏過身子的那一刻，我明顯感覺到景柳川的手一僵。還來不及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而僵硬，這個討厭的家夥已經揚起了得意的笑容。他驕傲地對我說：“你難道不覺得擁有我這樣完美的男朋友很幸福嗎？霜芽，本少爺夠給你麵子了，看你悶悶不樂的，就這樣子犧牲尊嚴向你道歉，你不要太不知足了！”
天啊！我有沒有聽錯？他，他居然說他是因為我悶悶不樂，才“犧牲”他的“尊嚴”向我道歉！老天爺，我上輩子是不是真的得罪你了，居然讓我麵對這樣一個……“神奇”的人！不行了，我簡直要被他氣到爆血管了！
“景柳川！”我用力將挨在我旁邊的景柳川推向一旁，憤怒地向他咆哮，“你很了不起！你是大少爺！你是高高在上的上層階級！但是這並不代表你犯了錯就可以不用道歉！你以為假惺惺地對我說一句‘對不起’就算是道歉了嗎？你根本就不是在道歉，你隻是在演戲而已！”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霜芽，你不要得寸進尺！”景柳川指著我生氣地回擊。
我直視著他，他的黝黑眼眸此刻可以看到明顯的怒火，在黑夜之中，我似乎能夠看到火紅的怒焰在他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之中燃燒。如果是平時，在他的威脅之下我一定會縮到一旁，但是現在，我胸中憋了很久的怒火已經將我所有的恐懼與顧忌全部焚燒了。我毫不畏懼地緊緊盯著景柳川的眼睛，希望將我的怒火傳遞給他。我想要讓他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一聲輕飄飄的“對不起”，而是他真心實意的道歉！
麵對我的逼視，景柳川眼中漸漸出現了一些鬆動。看著他表情的變化，我漸漸有些期待：也許，也許他真的不是不可救藥，也許他真的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景柳川看著我，忽然露出了悟的表情，隨後他眨了眨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這讓他的線條顯得軟化了很多，也讓我一時間愣住了。笑容？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他還可以笑出來？這個家夥究竟在想些什麽？
景柳川將墨鏡掛到額頭上，忽然湊到我的眼前，微笑著對我說：“嗬嗬，小霜芽，耍一下小脾氣呢，是一種情趣，可是不知足的話……”說到這兒，他看向我的目光突然帶上了冰冷的氣息。
“你，你想幹什麽？”景柳川的目光讓我有些不舒服，但我仍然硬著脖子。
“果然是平民呢……”景柳川搖搖頭，一臉不正經地對我說，“本少爺知道了……你是在撒嬌！假裝跟自己的男朋友鬧別扭，這種招數已經很老套了，不過，本少爺已經假裝不知道，還配合你向你道歉了！好啦好啦……給本少爺抱抱，然後什麽事情都沒有！”
景柳川打開雙臂，對我露出一臉的笑意和寵溺。
說真的，假如是別的時候，看到一個俊美的男生露出這種寵溺的表情，恐怕沒有哪個女生會不臉紅心跳。可是，這並不是“別的時候”，此時此刻，看著麵前的景柳川，我不僅沒有臉紅心跳，反而氣到快要暈厥過去！
景柳川，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我是在撒嬌嗎？難道你就沒有看到我的憤怒？
“景柳川！你到底在幹什麽？我是在生氣，我不是在撒嬌！我在等待你的道歉，真正的道歉！向白澤道歉，向我們道歉！”我退後一步，憤怒地對他說。
“你到底說什麽？”景柳川一臉迷茫地問我，“白澤和本少爺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少爺我開車撞他的，我為什麽要向他道歉？霜芽，你不要老是說這種奇怪的話好不好！”
天啊，天啊！景柳川，你到底怎麽回事？你的大腦被改造過了嗎？你居然說白澤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如果不是你，我怎麽可能會遭遇這些悲哀的事情！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景柳川，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景柳川再度拍拍手，一臉笑容地對我說，“不要再鬧了，撒嬌也要適可而止。要當本少爺的女朋友，還是可愛一點比較好！”
“景柳川，你根本就是一個白癡！”我再也受不了了！原來，無論我說什麽，他都沒有辦法了解。他從心底就不明白白澤的事情和他有什麽關係。麵對這樣的人，我的憤怒還有什麽作用？除了讓自己更加難過之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現在留在我心裏的隻有深深的無奈。他是高高在上的景少爺，我這樣的小角色怎麽可能影響得到他的思想和看法呢？
可能是因為我半天沒有反應吧，景柳川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情。他搖了搖頭，把張開的雙臂收了回去，然後把一隻手伸進兜裏似乎在找什麽。我的心情非常差，對於他在幹什麽完全沒有心思去在意。
“喂，你還在耍脾氣……算了，本少爺也懶得跟你計較。這個給你！”突然，一張閃耀著金光的卡片被遞到我麵前。
順著夾著金卡的手往上望去，我看見的是景柳川那張傲慢的臉。他用手指夾著那張金卡，滿不在乎地對我說：“你不就是擔心白澤的醫藥費嗎？給你，本少爺的金卡，裏麵的錢夠他進幾回大醫院了，在高級病房住一輩子都綽綽有餘。”
“你這個渾蛋！”我用力將景柳川的手打開，氣憤地對他高喊，“你認為有錢就了不起嗎？你認為有錢就能擁有一切？你把白澤害成這樣子還不夠，還要詛咒他？景柳川，你太過分了！”
我和他這種暴發戶沒有任何話可以說了。我算是看清他了，他的眼中隻有錢。他認為錢就能解決一切。這樣的人沒有責任心，沒有感情，除了錢他什麽都沒有。他是華麗的貴公子，想用錢來玩我們的平民遊戲，對不起，我不奉陪了，我賠不起！
不再理會他的一切，我強壓著心頭不斷翻滾的怒火，徑直繞過他向夜市走去。
看著前方夜市的燈光，我在心底默默祈禱：被那個可惡的家夥糾纏這麽久，已經晚了那麽長時間，希望老板不要太生氣……
“霜芽，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吧。本少爺的女朋友怎麽可以走路去打工……不對，你幹嗎還要打工呢，我再送你一張卡好啦。”景柳川跑向他的車。
哼，誰稀罕你的卡？如果不是被你逼的，誰會當你的女朋友！我完全無視他，自顧自地向前走去——現在再去麵對他，隻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嘀嘀嘀！”跑車的大喇叭在我身邊的馬路上響起，我一偏頭，正好看見景柳川駕著車在我旁邊緩慢地開著。他坐在駕駛座上，單手抓著方向盤向我招呼：“上車吧，霜芽，不要鬧別扭了。”
對不起，景柳川大少爺，我根本就不是在鬧別扭，我隻是不想看見你的臉而已！
“霜芽，你到底發什麽脾氣？上車，聽到沒有！”景柳川見我沒有答理他，便繼續叫嚷，還把喇叭按得震天響。他的大叫大嚷讓我把頭埋得更低，腳步也變快了。可是無論我走得有多快，景柳川的高級跑車依然跟在我身後。
為了早點擺脫景柳川，我瞅準機會，在路過一個小巷的時候腳步一轉，迅速走進那剛好一人寬的巷子。這是我之前發現的通往夜市的捷徑，隻是因為害怕巷子裏的老鼠，我一直很少走。現在，這條捷徑卻是我擺脫景柳川的救命稻草。哼，我就不信景柳川的跑車能夠進入這樣狹窄的小巷子裏。和預計的一樣，景柳川的車停在了小巷的入口處。聽到他在那裏不停地按著喇叭高喊，從剛才起就一直被怒火焚燒的我終於吐出了一口氣。
景柳川，再見！不，永遠不見！
收拾好心情，我揉了揉自己的臉，希望把臉上的苦澀表情收起來。畢竟待會兒我可是要麵對客人的，一臉苦瓜相的服務生可不討人喜歡。
當我匆匆忙忙來到打工的夜市攤位的時候，迎接我的卻是老板的咆哮。
“霜芽！你還想不想幹了！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鍾了？”挺著肥胖大肚子的老板把油膩膩的手掌往圍裙上抹了抹，然後就向我衝過來。看著他滿臉的肥肉隨著他的咆哮而顫抖，我別過了視線。想到工資，我不敢招惹他，畢竟我很需要這份工作。於是，我連忙抓起一旁的抹布擦起了桌子，同時連連向老板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開始幹活！”
幸好，這個時間段的夜市是最繁忙的。特別是今天的氣溫非常適宜，出來吃夜宵的人比往常都多。這樣的好處就是，老板沒空再答理我，在地上吐了幾口唾沫之後，他便急忙轉身繼續招呼客人去了。而壞處呢，就是今晚又將是一個異常忙碌的夜晚。我揉了揉還在隱隱抽痛的手腕，在心底祈禱：老天爺保佑我，讓我的手腕至少能夠撐過今晚吧！
“服務員，加菜！”一旁又有客人在喊了。
“來了！”我連聲答應。
“這裏收拾一下啊！”新來的客人看著還沒有收拾幹淨的桌麵催促我。
“稍等，馬上來。”
“服務員，我們的紅燒魚怎麽還沒有來啊？”
……
我在人群中穿梭，忙得腳不粘地的時候，汪老板油膩膩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霜芽！來客人了！快點招呼！”
“嗯！來了！”我連忙答應，然後匆匆忙忙地抬頭。可是，抬頭看清新來的客人後，我整個人愣在了那裏。天啊，我的眼睛一定出問題了，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沒錯，來的人就是景柳川，那個“華麗”的大少爺。
“霜芽，你就在這裏打工？嘖嘖！”景柳川用純白的絲綢手絹捂住鼻子，皺起眉頭，一臉挑剔地走進夜宵攤。
“嘖，原來夜市是個這麽寒酸的地方。天啊！還那麽髒！完蛋了，我又要買新襯衣了！沒想到隻是走進來我的衣服就染到了這麽惡心的味道，整個人都要臭掉了……”剛從老板製造的油煙中走過的景柳川一臉怪異表情地聞著他的衣袖。
“你，你為什麽會來這裏？”我驚訝地指著他。
“為什麽？”景柳川一臉嫌棄地拍拍衣袖，然後皺著眉頭看向我，“本少爺是大度的人，原諒了你的無理取鬧。現在，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這個厚臉皮的瘋子！我拿起一旁剛剛擦過桌子的抹布，用力向景柳川摔去。抹布上的髒水一下子飛濺出來。景柳川臉色一變，敏捷地往後退了一步。
“喂，你幹什麽？那麽肮髒的東西，你居然用手去抓？”
“是啊，這裏就是這麽髒，可這不是你自己要走進來的嗎！”看著他到處躲避髒東西的樣子，我在心底偷偷地笑了一下。
“喂，霜芽，你幹什麽？居然不招待客人坐下！你還想不想幹了？”就在我暗中得意的時候，胖胖的老板揮舞著油膩膩的大炒勺凶神惡煞地向我走來。
“老板，那個，他不是……”我想向老板說明景柳川不是客人，可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是什麽啊？你別想狡辯！你就是想偷懶是不是？”汪老板走近我，用大炒勺指著我說，“別忘了你今天還遲到了那麽久！你認為這裏是善堂嗎？不幹活就別想有工資！今天的工資扣掉一半！”
本來聽到老板訓話，我隻是老老實實地低頭聽著他吼，因為他就是一個暴脾氣的人，哪天不訓人就不高興，聽多了也就習慣了。可是他一說要扣工資，我就不能容忍了，畢竟我之所以忍受他的壞脾氣就是因為工資呀。我連忙抬起頭來辯解：“老板，不是的，我沒有偷懶，他……”
“你！注意你的措辭！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這是本少爺的女朋友！”我才辯解到一半的時候景柳川突然衝過來，擋在我的麵前衝著汪老板大叫。
“喂……你幹什麽！”我連忙扯了扯景柳川的衣角，希望將他拉開。這個笨蛋衝過來幹什麽？沒看到我正在跟老板解釋嗎？天啊，汪老板的臉色……
“哦！原來你不是客人！你們是一夥的！”老板一臉了然地將大炒勺移到了景柳川的麵前，“你小子是來搗亂的？你是誰？我管你是誰啊！臭小子，毛還沒長齊居然敢在我汪胖子麵前囂張？老子在這裏混的時候你還在裹尿布呢！”
“你！”也許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囂張地吼過吧，景柳川憤怒地就要衝上去。我害怕會出事，連忙抓住他的衣服，將他緊緊拽住。
“老板，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把他趕走！我馬上去工作，你別生氣！”我擋在景柳川的麵前，不停地向汪老板道歉。
可是老板如同豬肝一樣的臉色完全沒有因為我的話變得好一點，他油膩膩的臉上滿是怒氣。
“工作？工作個屁……”
“你居然敢讓本少爺的女朋友向你道歉？”景柳川果然不是一個好人，都這個時候了他不但不安靜下來，反而繼續火上澆油。
“你這個臭小子，找打是不是？啊？”暴脾氣的老板本來就發紅的臉上更加紅了，他揮舞起大炒勺就朝著景柳川撲了上來。
“找打？找打的人是你才對吧！”景柳川也暴躁地衝過去，看樣子是真的準備跟老板打上一架。
“不要！”我慌忙拽住景柳川就往外拖。
不能讓他們兩個炮仗碰在一起！要是真的讓景柳川跟老板打架，身為高貴公子的他當然不會有什麽事情，而倒黴的我……就別想要工資了！
想到這裏，我慌慌張張地朝著老板低頭道歉：“對不起，老板，我馬上帶他走！馬上！”
“滾！不要再回來了！”老板在我們身後揮舞著大炒勺高喊。
被我死命拽住的景柳川也不甘示弱地回頭怒吼：“誰愛來你這個寒酸的地方！”
而我隻能不停地重複著機械的話：“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帶他走，我馬上回來工作！”
“你也不要來了！你被辭退了！”老板把炒勺往大鍋上一摔。
“老板！”聽到老板的話，我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凍結了。
我張開口，想要說些懇求的話來挽回這不可收拾的局麵，可是被我拽住的景柳川不但沒有保持安靜，反而更加囂張地衝著他大喊起來：“她才不會再來！本少爺的女朋友，你以為你真的請得起？”
本來是我拽著他離開，現在變成他反過來拉著我了。他拉著我邊走邊念叨：“可惡，這種狗都不來的破地方……本少爺一個月的零用錢就夠買他十家店鋪了！”
狗都不來的地方？聽到景柳川輕蔑的話語，我忽然想要冷笑。如果這家夜宵攤是狗都不來的地方，那麽在這個地方委曲求全辛苦打工的我又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