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誰的青春沒缺失
我輾轉反側,我猶豫徘徊,最後還是決定猶如一個披荊斬棘的勇士,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
當一個人沒有辦法改變環境,沒有辦法改變命運,唯一能做的也隻有適應了。
對於我即將到鍾慶忠家裏去的事情,程子墨怒氣衝衝。發了一頓脾氣後,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跟我爸媽說了你的情況,他們下個月就能從國外回來了,等到他們回來,他們就能辦理收養你的手續了。”
明白程子墨的良苦用心,我也隻是笑了笑,說:“謝謝你,不用麻煩了。不過是一年而已,一年很快就過去了。等到我成年,我就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麥倩楠剛離家出走的時候,我曾經很不理解她為什麽非得逃走,如今,經曆了各種事情的我終於明白了麥倩楠當時的處境。我也希望自己能像麥倩楠一樣瀟灑,隻是,比起麥倩楠,我缺少了一種說走就走的勇氣。
程子墨靜靜地盯著我的眼睛,片刻之後說:“你以為一年的時間很短,一眨眼就會過去嗎?一年的時間很長的,有三百多個日夜呢。”
聽了程子墨的話,我頓時啞口無言。我也知道一年不短,可是,除了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說時間很快會過去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即使心不甘情不願,未滿十八歲的我也隻能收拾行李,到鍾慶忠家裏去。
到鍾慶忠家裏去的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暖暖地照在每個人的身上。可是,陽光怎麽都沒能溫暖我冰冷的心房。
親自開車來接我的鍾慶忠顯得分外開心,他的臉上一直都掛著慈祥的笑容。
坐在車裏的我通過後視鏡看著一直站在原地望著鍾慶忠的車子遠去的程子墨,即使隔了一段距離,我也還是能看到他臉上淡淡的憂愁。
想到他一直以來對我的好,鼻子變得酸酸的,我連忙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敢再去看程子墨孤獨的身影。
在開車接我回去的路上,鍾慶忠不停地和我說:“青蔓,我一定會將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好好地對你,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也絕對不會不要你的。”
我能感覺到鍾慶忠是真心地想要對我好,可是,聽了他那樣的話,我不由得想到了蘇家不要我的事情。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我隻能壓下心裏的難受,輕輕地“嗯”了一聲。
望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說了什麽刺激到我的話的鍾慶忠,我忍不住問出了縈繞在心頭的疑惑:“鍾叔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鍾慶忠微微一愣,隨後激動地說:“問吧,問吧,你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千萬別憋在心裏。”
我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你為什麽會想要收養我呢?”
我的性格太過沉默,不夠討喜,嘴巴也不甜,不會討人歡心,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已經過了收養的最佳年紀,我實在好奇鍾慶忠為什麽會想要收養我。
聽了我的問題,鍾慶忠一臉慈祥地望著我,說:“記得我和你說過吧,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後來,我找人調查了一下,發現你是我故人的女兒。在知道你的情況後,我馬上決定收養你,給你一個安穩的環境,也算是給我的故人一個交代。”
當初鍾慶忠說我長得像他一個故人,我還以為是湊巧。沒想到,我和鍾慶忠真有一段淵源。想到這些,我對鍾慶忠收養我的事情也就釋懷了。
這一刻,我不得不感慨,這個世界很小,周圍的人,似乎是我認識你,你認識他,轉個圈,其實大家都認識。
見我沒有說話,鍾慶忠又說:“總之,青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對你,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的。”
我仍舊沉默,卻不由得對不斷向我釋放善意的鍾慶忠露出了一抹淡笑。
不久後,車子停在了一幢三層的紅瓦青磚洋房前。
下了車,我發現房子前麵有一個小花園,花園裏麵種著不同顏色的花,牆上長滿了爬山虎,一條鵝卵石小路從花園門口蜿蜒至洋房的門口。
鍾慶忠幫我拿著行李走在前麵,他回過頭來笑著對我說:“青蔓,到家了。”
聽到“到家了”三個字,我再次覺得鼻子酸酸的。在來之前,我一直跟自己說,鍾家不過是一個臨時住所,等到年滿十八歲,我就會離開,可是,現在,鍾慶忠跟我說“到家了”。這裏,真的會是我的家嗎?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跟在推開了厚重木門的鍾慶忠身後走進了客廳。
洋房的內部是複式結構,客廳的牆壁上掛著許多名畫,深色的原木家具上擺著青瓷花瓶。
走在前麵的鍾慶忠不斷地介紹:“說起來,我也有一個年齡跟你相仿的女兒,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好好相處的。我前兩天已經讓人給你整理好房間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正要回應鍾慶忠的話,然而,從樓上慢慢地走下來的人讓我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我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很小,隻是,我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竟然會小得這麽可怕,熟悉的人,一轉身就能遇見。
從樓上走下來的鍾雪爾見到我,臉色迅速沉了下來。她冷漠的視線掠過我,落在了鍾慶忠的身上,聲音就像冬日裏的第一場雪,清冷不已:“爸爸,這是怎麽一回事?她怎麽會在這裏?”
鍾慶忠似乎沒有察覺到鍾雪爾的異樣,他笑嗬嗬地說:“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要收養青蔓,讓她變成鍾家的女兒。你們兩個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之前認識嗎?”
鍾雪爾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陰沉了,她的視線猶如冰錐一般,直直地刺向我。
我發現她置於身側的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似乎正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我以為鍾雪爾會對我惡言相向,沒想到,她隻是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認識。”就又轉身上樓去了。
似乎沒有料到鍾雪爾的態度會這麽冷漠,鍾慶忠尷尬地對我笑了笑,說:“雪爾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以後和她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知道她很好相處的。”
我回過神來,對鍾慶忠笑了笑,輕輕地應了一句:“沒有關係。”
以前,如果有人跟我說我會和鍾雪爾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我一定覺得那個人瘋掉了。現在,如果明天有人跟我說,我其實是世界首富的私生女,又或者是什麽流落民間的落難公主,我也不會覺得意外了。
對於上帝給予我的種種意外的安排,我正在努力地學會接受。
沒有察覺我的心情的鍾慶忠繼續興致勃勃地說:“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
我點了點頭,跟在鍾慶忠的身後上了樓。
推開房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粉紅色。房間裏的一切擺設和童話故事中備受寵愛的公主的房間一樣。
猛然想起當初鍾雪爾到蘇家去,看到我房間裏的擺設時說的話,我不由得笑了。人生真的無比巧妙呢,我在蘇家沒有得到的東西,到了鍾家,竟然什麽都得到了。
思及鍾雪爾,想到以後兩人將朝夕相處,我的心裏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鍾慶忠笑嗬嗬地望著我,說:“青蔓,你還喜歡這裏嗎?不喜歡的話,我馬上讓人換掉。”
雖然不知道鍾慶忠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才收養了我,不過,我能感受到,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對我好。
感受到他的善意,我拋開心頭的煩惱,連忙點頭,說:“我很喜歡,謝謝。”
鍾慶忠似乎明顯鬆了一口氣,他說:“喜歡就好,你看看有沒有缺什麽東西,如果缺了你就跟我說,我馬上去買。”
不想給他添麻煩,我說:“鍾叔叔,不用了,我什麽都不缺。”
鍾慶忠臉上閃過了一抹失落,片刻後,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青蔓,這裏是你的家,你可以隨意一點,不要那麽客氣。你如果不高興,如果覺得遭受了不公平的對待,你甚至可以在客廳裏拉橫幅抗議。”
聽了鍾慶忠的話,我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瞬間,我隱約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鍾家是我家,鍾慶忠是我的父親。
見我笑了,鍾慶忠也跟著笑了起來。
到鍾家的第一個晚上,吃過晚飯,我打算回房間休息,經過鍾雪爾的房間,正好看到她捧著水杯站在門口。
我目不斜視,然而,我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正好聽到她用隻有我們倆才能聽清楚的聲音說:“我一定會揭穿你的真麵目,一定要讓爸爸知道你是一個虛偽的人!你等著吧,不要臉的寄生蟲,我一定會趕你出去的!”
我愣愣地看著她,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我有一種預感,因為鍾雪爾的存在,我在鍾家的生活會如同置身水深火熱之中一般。
不過,即使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布滿荊棘的道路,我也會笑著走過去。
我清楚,生活是沒有辦法打敗勇者的。而我,立誌成為生活的勇者。
宣戰完畢,鍾雪爾對我露出了一抹挑釁的笑容。隨後,她故意走上前一步,她手中那個冒著熱氣的水杯就這麽往我的身上飛了過來。
我本能地伸手去擋,熱水全都灑到了我的手臂上,我感覺從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我用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被我擋出去的水杯碰到了牆壁,然後掉在地上,摔碎了。
正在樓下看財經雜誌的鍾慶忠聽到了杯子破碎的聲音,連忙問:“怎麽了?”
似乎不想看到鍾慶忠上樓,鍾雪爾連忙回答:“我不小心摔破了杯子。”
“受傷了嗎?”
“沒有。爸爸,你放心吧,我會收拾好杯子碎片的。”鍾雪爾說完挑釁地對我笑了。
我忍住手臂傳來的疼痛,什麽話都沒有說,走進洗手間,用冷水衝著已經變紅的皮膚。
看著手臂上的紅印,我的眼淚不斷地在眼眶裏打轉。
我知道這是鍾雪爾給我的下馬威,但是,我不會被打倒的。
最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聲地對鏡子裏的自己說了聲“加油”。
鍾家住的小區離學校有一段距離。鍾慶忠原本說要派車送我去學校,不過被我拒絕了。真的坐私家車去學校,隻會讓我在未來的半個月都生活在流言蜚語中。鍾慶忠也不勉強,他給我買了一輛和鍾雪爾一樣的自行車。
初到鍾家的那兩天正好是周末,鍾雪爾幾乎將我當成了透明人,我跟她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想到之前程子墨曾經叮囑過我不要和鍾雪爾深交,我心裏暗想,以後我隻能和鍾雪爾做同一個屋簷下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周一早上,我早早地起來,吃過早飯後騎車去了學校。放好車子,我一邊想著待會兒英語測試有可能考的內容,一邊往教室走去。
然而,我麵前卻突然出現了一抹陰影。
抬頭一望,我發現鍾雪爾梨花帶雨般地站在我的麵前。我心頭一陣詫異,問:“你,你怎麽了?”
誰知道,鍾雪爾卻突然拔高語調,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對我說:“青蔓,我求求你不要這麽殘忍好不好?你都已經搶走程子墨了。”
“啊?”我心裏滿是問號,猶如拿錯劇本,進錯片場的演員,根本不知道眼前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此時,正是學生進校的高峰期。
我們站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鍾雪爾的舉動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他們都停下腳步,聚精會神地望著我們。
毫不理會周圍有很多人,鍾雪爾繼續說:“你都已經搶走了程子墨,怎麽竟然還要去勾引我爸爸呢?我爸爸年紀大了,都能當你的父親了,你怎麽能做出這麽不知廉恥的事情來呢?我自認為平時對你不錯,也一直都在心裏把你當成我的妹妹,你怎麽能勾引我的父親,破壞我的家呢?”
做夢都沒有料到鍾雪爾竟然會這樣血口噴人,捏造是非來毀壞我的名聲。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鍾雪爾的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周圍那些圍觀的同學的視線都落在了我身上。他們似乎全都聽信了鍾雪爾的一麵之詞,那鄙夷的目光讓我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似乎意識到大家已經相信了她的話,鍾雪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隻有站在她麵前的我才看得到的得意笑容。趁著形勢大好,她繼續說:“你那樣做不就是為了錢嗎?你說你要多少錢,隻要我能拿出來,我都給你。我隻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而已。”
這個時候,圍觀的同學開始議論紛紛了。
“之前聽說她和老男人來往,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
“是啊,誰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人呢!”
“竟然想要毀掉別人的家,實在是太可怕了!”
……
我抬頭環視眾人,隻覺得他們每個人都長了好多張嘴,他們不停地數落我,不斷地對我指指點點。他們的聲音就像可怕的詛咒,不斷地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試圖辯解:“鍾雪爾,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你說的那些事情我都沒有做過。”
可是,我的聲音被大家的議論聲淹沒了。
“什麽?”鍾雪爾拔高了語調,神情比剛才還要誇張了一些,說,“你說你怎麽都不肯離開我爸爸?”
鍾雪爾誇張的聲音剛落下,那些圍觀的同學投到我身上的視線更加銳利了,他們似乎恨不得要用目光將我淩遲。
我知道,這個時候,不管我說什麽都不會有人相信,因為很多人都隻會聽他們想聽的,將不想聽的都排斥在外。
我靜靜地望著鍾雪爾。即使鍾雪爾還是原本乖巧甜美的模樣,這一刻,我卻覺得她是麵目猙獰的,我甚至不知道她以後為了傷害我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估計鍾雪爾是被我平靜的模樣嚇到了,她的聲音微微地變了:“你做錯了事情,竟然還好意思這樣看著我?”
我清楚,這個時候解釋,大家都是聽不進去的,於是,我調整好心態,說:“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審判官;我也相信,時間長了,大家都會清楚究竟是誰在說謊。”
鍾雪爾微怔,她沒有再說話,隻是盯著我的眼睛。
我沒有避開鍾雪爾的目光,而是與她對視。最後,鍾雪爾率先移開了視線。
我繼續盯著她,說:“人在費盡心思傷害別人之前都會先傷害自己。我不知道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我知道,到最後,輸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說完,我不理會滿臉詫異的鍾雪爾,也不再理會那些圍觀的同學,昂首挺胸,猶如戰場上最驕傲的戰士一般大步往前走去。
即使我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周圍的流言蜚語,然而,當我不管走到哪裏都看到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的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
午休的時候,我來到了學校無人的角落,坐在草坪邊的樹蔭下,望著天邊流浪的白雲發呆。我頭頂的那片白雲隨著風輕輕地飄動,最後飄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正當我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一道身影從旁邊跳了出來。我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程子墨。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在我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說:“剛才看到你,還以為你從小時候穿越過來了呢!”
我回過神來,揚唇對程子墨笑了笑,感慨地說:“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穿越回小時候。”
人的煩惱與成長是形影相隨的,年齡越大,煩惱越多。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回到離開孤兒院、剛到蘇家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叔叔還在我身邊,阿姨也將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而蘇青璽也把我當成親妹妹。
隻是,人的一生隻會不斷地成長,不能返老還童。
估計是聽出了我語氣中的落寞,程子墨的臉色已經不複剛才的輕鬆了。他半蹲在我的身前,擰眉看著我,說:“語氣怎麽這樣啊?在鍾家過得不開心嗎?”
我苦笑,沒有說話,視線落在自己**在衣服外的手臂上。
看到我手臂上的紅印,程子墨的眸色變得濃重。
程子墨小心翼翼地拉起我的手,語氣帶著無法掩飾的心疼,問:“手怎麽了?怎麽紅成這個樣子啊?”
我縮回了手,避開程子墨的觸碰,尷尬地說:“沒什麽,不小心被開水燙了一下。”
程子墨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本能地避開他探究的視線,試圖轉移話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猜你應該和小時候差不多。”程子墨回答道,不過,他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被糊弄的人,他繼續說,“怎麽會被開水燙到?一般來說,即使是不小心摔破了杯子,也不會燙傷這個位置。”
在程子墨犀利的目光下,我幾乎沒有辦法再自圓其說,於是,我索性沉默以對。
程子墨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隨後,他說:“是不是鍾雪爾做的好事?”
我不由得一愣,不由得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把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端詳著我,程子墨頓時變得生氣了,他說:“我就說你絕對不能到鍾家去!鍾雪爾根本就是不懷好意的!”
程子墨為我打抱不平讓我感動不已,可是,我很清楚,他也隻是一個孩子,有很多事情,他其實也是愛莫能助的。讓他知道鍾雪爾刁難我,隻會讓他徒增煩惱罷了。
見我不說話,程子墨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我今天聽到了學校裏的傳言,鍾雪爾又在抹黑你了對嗎?”
“沒關係的。”我搖頭說,“清者自清,我相信,時間長了,大家都會知道我是清白的。”
程子墨望著我。片刻後,他伸出手揉亂了我的頭發,歎氣說:“你啊,就是一個麵團。”
我不解地凝視他,說:“什麽意思?”
“任由別人搓圓捏扁唄!”說著,程子墨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最後與我並肩坐在草坪上,與我一樣望著天邊流浪的白雲。
因為程子墨在我的身邊,我心中的煩惱慢慢地消失,意識也有點遊離。差點睡著的時候,我聽到程子墨好像自言自語般地說:“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程子墨的話將我渾身的瞌睡蟲都趕跑了,我瞬間變得清醒,心跳也變得比平時更快了。
可是,我不敢看程子墨,不敢讓他重複剛才的話,任由怪異的氣氛在我們之間蔓延。
正當我們沉默不語的時候,不遠處拐角的地方傳來了爭執聲。
那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我和程子墨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
“你又散播一些中傷青蔓的消息了對嗎?你怎麽能這樣?她明明沒有得罪過你。你難道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認出這是蘇青璽的聲音,我心頭一怔。
想到蘇青璽在我遭受到流言蜚語的攻擊時為我挺身而出,我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我過分?你怎麽不說蘇青蔓過分呢!她一開始明明說會幫我追程子墨的,現在她卻和程子墨在一起!她甚至還不要臉地住到我家裏去,擾亂我的生活,你怎麽不說她過分呢!”
聽到鍾雪爾說出我當初和她達成協議,幫她追程子墨的事,程子墨吃驚地看著我。
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敢看程子墨。
“這根本就是兩碼事,而且青蔓也沒有和子墨在一起!”蘇青璽的語氣聽起來已經有些憤怒了,他繼續說,“再說了,即使青蔓真的和子墨在一起,你也不能說青蔓勾引你的父親!你知道名譽對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嗎?你這麽肆意地毀壞青蔓的名譽,難道真的不會覺得不安嗎?”
坐在我身邊的程子墨聽了蘇青璽的話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輕聲說:“蘇青璽終於說了一些哥哥該說的話。”
我輕輕地咬了咬下嘴唇,沒有說話。
鍾雪爾嗬嗬地笑出聲來,說:“蘇青璽,你之前還一直口口聲聲地說喜歡我呢!你喜歡我,不是應該站在我這邊,做一些讓我開心的事情嗎?你看看你現在做了什麽!你為了蘇青蔓指責我!你是不是也和程子墨一樣,被蘇青蔓那個小狐狸精勾引去了啊?”
鍾雪爾的話讓程子墨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他強壓自己的怒氣,說:“鍾雪爾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感受到程子墨的怒氣,我對他笑了笑,說:“沒關係,我不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的。”
程子墨瞥了我一眼,正要說些什麽,卻又被蘇青璽的話吸引了。
“雪爾,青蔓是我的妹妹,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放尊重?”鍾雪爾冷笑著說,“蘇青蔓那個不要臉的都已經不自重了,我為什麽還要尊重她?她根本就是一個到處勾引男人的小狐狸精!”
鍾雪爾最後那句話似乎徹底惹怒了程子墨,他氣衝衝地從草坪上站起來,大步朝蘇青璽和鍾雪爾走了過去。
生怕在氣頭上的程子墨會說出什麽無法挽回的話,我連忙站起來,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蘇青璽與鍾雪爾似乎沒有料到我和程子墨會突然出現,他們都愣了一下。
程子墨雄鷹般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鍾雪爾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他說:“你剛才說什麽?你說誰是狐狸精呢?有本事再說一遍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子墨的氣勢嚇到了,鍾雪爾微微地後退了一步,她的態度已經不像麵對蘇青璽的時候那樣盛氣淩人了,可是,輸人不輸陣,她說:“好話不重複!”
“諒你也沒有膽子重複。”程子墨冷笑著說,“我之前以為你是一個有教養的人。現在看來,我以前真的是高估了你。說話之前好好地想想那些話究竟該不該說,造謠抹黑人之前好好地想想後果,別天真地以為傷害人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程子墨的話讓鍾雪爾的臉色越來越沉了,她微微後退一步,視線來來回回地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打轉,最後她笑出聲來,說:“你們三個聯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是?我告訴你,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轉身離開。
望著鍾雪爾離開的背影,我的心慢慢地往下沉,隻覺得鍾雪爾剛才的神情很決絕,她好像會不顧一切地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一樣。
鍾雪爾離開之後,程子墨沒好氣地說:“她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蘇青璽並沒有附和程子墨的話,他隻是走到我的麵前,說:“青蔓,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跟我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是你的哥哥。”
蘇青璽的話引出了我的淚水。
見我掉眼淚,蘇青璽笑了笑,走上前來,輕輕地將我擁入懷中,溫柔地拍著我的背。
這一刻,我明白,所有錯過的,會變成遺憾,有的遺憾可以填補,有的不可以。哭過,笑過,愛過,恨過,我們最後學會獨自長大。
那些不能打敗我的,都使我變得堅強,也使我變得柔軟,因為我從中學會了悲憫。
我不感謝那些折磨,但是,假如必須承受,我會試著去明白這一切在我生命中的意義,然後跨過它,克服它。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我似乎看到曾經那個躲在衣櫃裏偷偷哭泣的小女孩正在向我揮手告別。
而這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發覺,有一個哥哥,真好。
蘇青璽,我的哥哥,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善待,我會努力做你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