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無月之夜神秘儀式

1

今天的天氣很好,藍寶石般的天空萬裏無雲,幹燥的空氣裏飄來淡淡的鈴蘭芬芳……美中不足的是,對麵是一排黃澄澄的樓房,就像是一隻隻超大的檸檬豎在地上,造型奇葩。不遠處的大門和廣場都勉強算是金碧輝煌,但門口那些亂七八糟的羅馬雕像,不管怎麽看,都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這……這是什麽?”

我伸出一根手指,不敢相信地指著眼前這些可怕的建築物。

我的眼睛要瞎了!

“這就是你的新學院。”白太初冷冷的聲音傳來。

“好土!我才不要在這樣的學院上學!”

我回過頭,正對上白太初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居然把那一頭顯眼的銀發變成了黑色短發,低調了很多,在陽光下仿佛碎鑽般閃著光。他和我一樣穿上了西棠學院的藍色製服,高大的身軀籠罩在陽光中,仿佛是天神降臨人間。

我偷偷瞥了他幾眼,又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花癡。

他冷冷地看著我:“聽說你在以前的學院是有名的‘風雲人物’,今天是你第一天來西棠學院,最好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

“哼!”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莎夏,你一定要記住,他是你的敵人!

從今天開始,必須每天按時去學院上學、不許逃課、白太初24小時貼身監督、不許透露盛夏雜貨鋪的客人信息……

昨天那張協議上的條款,全都是殘酷剝削的不平等條約,甚至連生活費都被削減成了原來的三分之一。而且這家夥居然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麽“世界上最可惡的就是浪費,要亂花錢,除非我白太初死掉”,害我朱顏的藥效再次發作,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天空那麽湛藍,陽光那麽明媚,可是這一切都挽救不了我愁雲慘淡的心情。

“唉,鬱悶死了。”

我搖搖頭,裝作不認識白太初,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走了沒多久,突然,前麵傳來一個難聽的男聲——

“快點!老實把錢包交出來,不要逼我動粗!”

我抬頭一看,前麵小路上的法國梧桐翠綠繁茂,遮住了我的視線,完全看不清前麵發生了什麽。

不良少年攔路搶劫?現在連電視劇都不流行這樣的情節了啊!

“算了,不關我的事。”

我剛抬起腳,想要繞路走開,可這時,白太初卻突然開口提醒:“不要多管閑事,直接去學院。”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頭的無名火又冒了上來。

憑什麽這家夥說的話都必須聽?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輸了?

於是,我立馬改變了主意,毫不猶豫地朝前走去。

“趁著現在我還沒發火,快把錢給我,不然想挨揍嗎?本少爺的拳頭,一般女生可是挨不了幾下的……”

那個破銅鑼般的嗓音還在喋喋不休,我越走越近,這次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幾個女生的抽泣聲。

居然欺負女生!

這下子,我可真的火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大喊一聲:“喂,你們幹什麽?”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西棠學院製服的女生,她留著短短的蘑菇頭,長得挺可愛的,可現在眼睛裏含著淚珠,在瑟瑟發抖。

讓人沒想到的是,對麵攔路搶劫的不止一個,而是三個穿著花花綠綠襯衫的少年,脖子上還掛著手指粗的金項鏈,看起來凶惡極了。

“哈哈!”領頭的是個瘦子,他先是一愣,又笑出聲來,“又來一個送錢包的。”

跟在他身後的家夥胖得像個球,說話時滿臉的橫肉一抖一抖:“喂,你也把錢包交出來!”

胖子說話時,他旁邊的大個子還威脅地指了指手臂上的肌肉,臉上露出傻兮兮的笑,活像隻大猩猩。

正在這時,白太初這家夥慢悠悠地走到了我身邊。

對麵的花襯衫瘦子神情頓時變了,他凶狠地朝白太初咧了咧嘴:“喂,你是來多管閑事的嗎?”

“救……救救我!”看到如天神般俊美的白太初,對麵的女生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樣。

我也覺得意外,沒想到這家夥也不算太壞嘛,見到女生有危險還知道來幫忙。

可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白太初居然搖了搖頭。

“不,我隻負責看著你而已,其他人跟我無關。”他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你……”我氣得差點又要變身,“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生!”

對麵女生的神情也從充滿期待變成了不敢相信,而白太初卻依舊一臉漠然,薄薄的嘴唇裏吐出殘酷的話語:“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我不能插手,隻能管妖怪……”

“閉嘴!”

生怕這家夥再說出什麽奇怪的話,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巴。

正在這時,我的視線越過白太初的肩膀,驚喜地發現他身後又有一個穿藍色製服的男生朝這邊走了過來。

大概從這條路到學院比較近吧,所以偶爾還是會有學生經過這裏。

我心中一喜,用力揮揮手。

“同學,同學!”

對方一怔,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個斯文清瘦的男生,白皙的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女生停止了抽泣,瞪大眼睛看著他:“穆淩……”

我開心地說道:“對對對,就是你!”

隻要他肯幫忙,這麽算起來,我們這邊就有四個人了!

雖然說白太初這家夥不靠譜,但好歹關鍵時刻,應該也不會扯後腿才對。

可沒想到的是,那個男生看到三個不良少年,忽然渾身一僵,仿若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低頭轉身就走。

“喂,別走呀!”我不由得傻眼。

天啊!這年頭的男生們到底怎麽了!

“嗚嗚嗚……”眼看著女生又哭了起來,我一咬牙,拿出手機按下播放鍵。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立刻響徹雲霄,對麵的少年們嚇了一跳。

“你幹什麽?”胖子惡狠狠地朝我撲過來。

我靈巧地低頭躲了過去,一身正氣地高舉起手裏的手機:“不要動!”

少年們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剛剛已經啟動了警報係統。”我威脅道,“很快保鏢就會趕過來,你們現在跑還來得及。”

“哈哈哈!”

他們先是一怔,然後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哎喲,笑死我了,還保鏢!”

“電影看多了……”

“搞不好還是個有錢大小姐呢,我們今天賺到了!”

哼……這群蠢貨,果然放鬆了警惕。

女生的眼角還掛著淚,被我的胡說八道騙得一愣一愣的,我瞥到白太初正懶洋洋地看著我,唇角掛著嘲諷的笑。

哼!沒人性的家夥,等著瞧!

我一邊悄悄地朝這三個人靠近,嘴上一邊嚷嚷著:“不相信的話,就等著瞧呀……”

“哈哈哈……”

胖子笑得前俯後仰,捋起袖子,將胳膊搭在“大猩猩”身上。

機會來了!

我用力按下手機頂端的綠色按鈕,大叫一聲:“十萬伏特!”

“嗶——嗞嗞——”

“啊啊啊!”

一陣藍色的電光瞬間閃現,胖子發出比殺豬還淒慘的叫聲,他旁邊的“大猩猩”也跟著抽搐起來,就像在跳霹靂舞。

“咚!”

放完電,這兩個人抽著筋倒了下去。

“胖虎!阿猩!”瘦子大吃一驚,蹲下身搖晃著暈過去的兩人,“你們怎麽了?”

“天啊!”女生倒抽一口冷氣。

我安慰她:“沒事,死不了!”

說完,我轉過身,得意地朝瘦子舉起手機:“去吧,皮卡丘……”

“啊啊啊!”瘦子尖叫著,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挑釁地瞪了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的白太初。

好險,因為第一次出遠門,我特地給自己買了個防身手機,關鍵時刻可以把充好的電一次性放出來,當成電棒用。

聽起來很棒對不對?可這東西也有個弱點——隻要用一次,裏麵的電就放完了。

幸好瘦子不知道,要不然撲過來打我,我絕對沒有還手之力。

“搞定!”

我轉過身,朝天空比畫了一個大大的“V”字。

白太初依舊冷冷地看著我,黑曜石般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

2

人聲鼎沸的西棠學院餐廳裏。

“莎夏同學!一起吃飯吧,我帶了很好吃的章魚燒!”

“不用了!”我不耐煩地揮揮手,想趕走在耳邊像蒼蠅一樣“嗡嗡嗡”的聲音。

“來嘛來嘛!嚐嚐看!”

還不等我拒絕,一塊金黃誘人的章魚燒就到了我的餐盤裏。我抬起頭,正對上一張可愛的臉龐,一個蘑菇頭女生正笑吟吟地看著我,滿眼都是崇拜。

沒錯!

這家夥就是那天我腦子一抽,從不良少年們的魔掌中解救出來的女生。

她叫佟南星,是西棠學院新聞社的社長,也就是說,這家夥身處學院所有的緋聞發源地,殺傷力完全不能小瞧。我才來學院第二天,全院的學生就已經知道了我莎夏的名字,都拜這家夥所賜!

拜托!我之前可是聖?伊蓮娜學院的高才生,才不想在這種三流學院出名呢!

“謝謝。”我強忍住不耐煩,夾起章魚燒塞進嘴裏。

“莎夏,聽說你從三人組手裏救了阿星,好厲害!”

“是啊是啊,三人組超可怕,好多人都被搶劫過!”

“好像還有兩個男生在場啊……”

……

身邊的同學議論紛紛,嘈雜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朝我湧來。

轉到西棠學院以後,我才發現原來白太初和我不是同一個班,因為他還要看店,所以隻是偶爾會來學院,而且那個在不良少年麵前丟臉落跑的男生,居然也是我們班的。聽說他叫穆淩,平時從來不和別人打交道,被大家稱為“孤獨王子”。

哼!還王子呢……膽小鬼!

坐在我旁邊的佟南星還在手舞足蹈,樂滋滋地宣揚我的“壯舉”:“跟你們說,那天她真是超厲害的!這樣掏出手機,‘嗞嗞嗞’幾下,就放倒了那些勒索我的家夥……”

都聽過好幾百遍了,這丫頭怎麽一點也不嫌無聊?

我默默地吃完飯,推開餐盤站起身要走。

“阿夏,待會兒等我一起去上遊泳課!”身後傳來佟南星甜甜的聲音。

“嘩!”我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我什麽時候跟她熟到這種程度了?

“莎夏!”

“莎夏姐!”

走出餐廳,路過的同學們紛紛跟我打招呼,臉上都帶著善意的笑容。我心裏別扭極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以前在聖?伊蓮娜學院時,我看不慣那些虛偽得要命的大小姐,總是獨來獨往,當然她們也不喜歡孤兒出身的我。所以,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熱情”的氣氛。實在不明白,不就是收拾了幾個不良少年嗎?為什麽大家會是這種反應?

“怎麽樣?還習慣嗎?”

正怔忪間,頭頂上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

我抬起頭,發現白太初正垂著筆直修長的腿,悠閑地坐在一棵巨大的法國梧桐的樹杈上。陽光從翠綠的葉子縫隙中漏出來,點點光斑照在他完美無瑕的臉上,讓他清冷的氣息緩和了許多。

他垂下頭,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我的眼睛,瞳仁中仿佛蘊藏著無數細碎的星光。

一時之間,我看著他完美的臉,忘了回答。

“莎夏?”他蹙了蹙眉頭。

“呃……啊!”猛地回過神,我的臉“騰”地燒了起來。

天啊!居然看白太初看呆了……莎夏,你這個花癡!

我調整了一下心情,說道:“要……要你管!每天跟著我,你很閑嗎?”

白太初凝視著我,目光專注而銳利,仿佛是濃霧中的一道曙光,能穿透我粗暴的偽裝,直達內心深處。

“我去換衣服準備上遊泳課了,不要跟過來!”

實在抵擋不了這樣的眼神,我隨便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10分鍾後。

“很好,沒有人在……”

我一邊鬼鬼祟祟地來到學院的圍牆邊,一邊不忘記四下看看。

哼,傻子才會去上遊泳課呢!

白太初的確夠帥,一來學院就秒殺所有女生,大家都在說他是“神秘美少年”,行蹤飄忽,常常不見人影。可隻有我知道,其實他就像是傳說中的背後靈,在神出鬼沒地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對了,他還說什麽“不許生氣,絕對不能在普通人麵前變身”,簡直是廢話。我不想被人當成妖怪,當然不會在別人麵前變身啦!

好不容易甩掉他,我也不想再去麵對熱情過度的佟南星,所以……

我一個用力,雙手撐住圍牆邊,跳了上去。

幸好西棠學院的圍牆很低,以前聖?伊蓮娜學院的圍牆為了突顯恢弘大氣,全都建成希臘神殿那樣高大,就算我再長高一米也夠不到,這麽看來,三流學院也是有好處的。

沒錯,所以我選擇了逃課!

坐在圍牆上,一陣微風拂過我的麵頰,飄來不知名的淡淡花香。我好奇地抬起頭,發現對麵是一座街心花園,炎熱的夏日午後,花園裏並沒有遊人,隻有深深淺淺的紫色花朵競相開放。

“喂,那邊那個女生,你幹什麽?”

“汪汪汪!”

突然,一聲怒喝伴著狗叫聲鑽進耳朵,我往前一栽,差點倒下。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我轉頭一看——

糟了!學院看門的老伯牽著一條大狗,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跑過來。

不行,絕對不能被抓住!

“撲通!”

腦海中浮現出白太初那張冰塊臉,我心一橫,閉上眼睛,朝圍牆外麵跳了下去。

“居然逃課!你是哪個班的……”

老伯憤怒的聲音被關在圍牆裏麵,感受到地麵的踏實,我舉起雙手,做了個體操運動員落地的姿勢。

“安全著陸!”

一陣風恰好吹過,隱隱約約間,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從袖子裏湧了上來。

我低下頭,發現原本正好合身的製服袖子居然長了一大截,在空中晃**。

“該死!”我敲了敲腦袋。

一定是剛剛被老伯嚇了一跳,又變回了13歲。

這下好了,又要穿著不合身的製服招搖過市,吸引無數人的目光了。不過,幸好變身的時候沒有人看到。

我無奈地想著,突然,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害我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不!不對勁……

我猛地抬起頭。

“天……”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對麵街心花園的路邊,有個人正緊緊地盯著我。

“絕對不能在普通人麵前變身!”

電光石火間,白太初的話在我的腦海中回響起來。

街對麵站著一個男生,一米八幾的個子,穿著一件設計簡單的紅色T恤,煙灰色的牛仔褲和腳上的球鞋都是今年米拉的大牌限量款,一看就價格不菲;輪廓分明的臉上五官精致,英挺的劍眉,如墨的短發,都給人華麗貴族的感覺。

短短的兩天,我見到的帥哥完全可以超越之前18年所見過的,可是現在,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現在怎麽辦?

我維持著雙臂平舉的姿勢,不過短短的幾秒鍾,無數瘋狂的念頭掠過腦海。

他不會報警吧?不,一定不會的,警察不會相信他……

萬一警察相信了怎麽辦?我會不會被抓去實驗室,然後被科學家們切成一片片?

不,不會這麽殘忍的……可電視上不是常常這麽演嗎?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分鍾,忽然,帥哥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了過來。我倒是想逃跑,可是就憑自己現在這脆弱的身體,根本跑不遠就會被抓回來……

“不許動!”

恍然間,眼前銀光一閃,帥哥舉起一把銀灰色的小手槍,對準了我。

我愣了三秒,忍不住發出一連串尖叫,響徹雲霄。

“啊啊啊!”

這……這是怎麽回事?

3

“啊啊啊!”

在持續的驚嚇中,我感受到了身體明顯的變化,製服裙“嘩”地一下拖到了地上,而站在對麵的帥哥看上去也越來越高,從下往上看,簡直就像個巨人。

我不會又變小了5歲吧!

圍牆那邊的門衛老伯大概也被我的驚叫嚇住了,他顫巍巍的聲音隔著牆傳了過來:“同學,你沒事吧,同學?”

拿槍指著我的帥哥眼睛瞪得像銅鈴,朝我做了個口型:“閉嘴!”

我猛地閉上了嘴巴。

我們兩個人好像都傻掉了一樣,怔怔地看著對方。

帥哥那把銀色的小槍和電視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樣,隻有我的手掌那麽大,槍柄上刻著精致的薔薇圖案,更像是一種裝飾品。可不知道為什麽,那黑洞洞的槍口給我一種危險的感覺。

“現在的學生真是太調皮了,居然逃課……”門衛老伯沒有得到回應,嘟囔著走遠,隻留下幾聲狗叫。

老伯別走!別走!

我在心裏瘋狂地大喊著,要是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事,打死我也不會逃跑。

短短幾秒鍾,我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帶著淡淡花香的微風吹過,不但感受不到一點輕鬆愉快,反而帶著涼意。

帥哥首先反應過來,他俯視著我,英俊的臉上一片慘白:“你是誰?”

“我……我是誰?”我結結巴巴地重複,大腦一片空白。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笑,胖嘟嘟的身體縮在寬鬆的製服裏,就像個藍色的大燈泡,可是現在,誰也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了。

我大概遇到了畢生最大的危機……

“我知道你是什麽。”他的表情更嚴肅了,“哢嗒”一聲拉上了槍的保險栓。

“什,什麽?”我快要哭了。

神經病啊!

誰會隨身帶著槍在大街上跑,還動不動就掏出來指著別人!

帥哥不耐煩地一甩頭:“別想混過去,你們這種生物,就不該存在於世界上!”

一瞬間,我的額頭上冷汗直流,心髒也劇烈地跳動起來:“你……你可不要亂來……”

這家夥不會想把我“就地解決”吧!

遠遠地,街心花園裏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為原本寂靜的街頭增添了幾分生機,帥哥蹙起眉頭說道:“跟我走。”

他用銀色小槍頂住我的後背,把化身為小胖妹的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我猛地瞪大眼睛。

天啊!

原來不隻是瘋子,而是瘋子加綁匪!

我的眼睛酸酸的,有點刺痛。

這是一個巴洛克風格的房間,四麵的窗戶都敞開著,明晃晃的光線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的腳下鋪著暗紅色的地毯,法式風格的純白家具上放著無數銀質燭台,所有的蠟燭都被點燃,頭頂星月形狀的玻璃穹頂仿佛是一盞巨大的聚光燈。

我現在正被五花大綁著,坐在所有光線的中心,感覺自己快要被烤焦了。

“喂!快說,你到底是什麽妖怪?有沒有同夥?他們現在在哪裏?”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交疊著,之前那個瘋子帥哥坐在沙發上。

“不是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嗎……”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叫莎夏,現在住在橘子街318號盛夏雜貨鋪……”

“胡說八道!”他一拍桌子,“妖怪,不許騙人!”

“我沒騙你!我真的叫莎夏,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生命受到威脅,我一口氣把自己怎麽來到驕陽市,因為吃了朱顏所以才會變小變大的怪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就這樣?”

“就這樣。”

“我不信。”他搖搖頭。

“都說了沒有騙人!”我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扯著嗓子大喊道,“都已經問我兩個小時了,翻來覆去就是這些……我要報警!報……喀喀!”

胸口的繩子……

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等等!等等!”

帥哥跑過來幫我拉鬆了繩子,嘴裏還抱怨道:“你這小妖怪法力也太弱了,居然連變身狀態都控製不住。”

難怪白太初要我控製自己的情緒,原來這種一生氣就會變大5歲的副作用,真的會給自己帶來生命危險的——冷不丁又從8歲變回13歲,我快被繩子勒死了。

“我不是妖怪!”我聲嘶力竭地大喊,“你不知道綁架是犯法的嗎?而且你居然還有槍!”

“不要騙我了!”他正氣凜然地站起身,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燕小北,身為燕氏第49代傳人,絕不能容忍你們危害人間!”

我徹底無語了。

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的家夥叫燕小北,自稱燕赤霞第49代玄玄玄……玄孫,是的,就是那個《倩女幽魂》聶小倩的緋聞對象燕赤霞。沒想到這家夥的子孫混到現代,居然成了超級富豪的繼承人。據燕小北說,他剛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想在驕陽市到處走走,就遇到了我這個“隨時準備危害無知學生的妖怪”,於是義不容辭地把我帶到了這棟別墅。

這裏可是驕陽市最高檔的小區呢,又大又僻靜,就算我大聲叫救命也沒人理。

“妖怪礙著你什麽了……”我不服氣地說道,“雖然我不是妖怪,可就算是,也沒犯法吧。再說了,驕陽市又沒有哪條法律規定隻有人類可以在市裏生活。”

“妖怪是我們人類最大的仇人!”燕小北義正詞嚴地說道,“我們燕氏是有名的驅魔家族,我絕對不能讓家族榮譽毀在我手上。書上說,妖怪最會騙人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的。”

“書上說?”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

“喀喀。”他咳嗽兩聲,裝作沒聽到,“給你兩條路,告訴我妖界在哪裏,我送你回去,或者死!”

“死你個頭。”

好幾個小時沒喝水,我的喉嚨又痛又渴,既然這家夥隻是虛張聲勢而已,我就懶得再跟他爭辯了。

而且從這家夥心虛的樣子來看,搞不好他從來沒見過妖怪,是個完完全全的新手。

我幹脆往後一靠,閉上眼睛打算睡覺。

“喂!喂……別裝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幹掉你?喂……妖怪?”

他叫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聲音越來越小,終於,整個房間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隻有我們兩個交錯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我悄悄掀開眼皮,卻發現燕小北怔怔地站在我身前,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他英俊的臉上,深棕色的眼眸透出奇異的光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身,輕聲說道:“既然你不說,那就別怪我。”

我差點流淚。

白太初,你在哪裏啊?

快來救我!

4

不得不說,燕小北說自己是驅魔匠,驅魔的花樣也是千奇百怪,看得我眼花繚亂。

比如——

“以父之名,命你速速沉睡!”

一枚金色的十字架懸在我麵前,晃來晃去,反射著刺眼的光。

燕小北期待地看著我,眉毛挑得高高的:“怎麽樣?”

“有點不舒服。”

“真的?”他咧開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怎麽樣,什麽時候現出原形?”

我眨眨眼睛,嫌棄地說道:“反光,眼睛痛死了。”

“你給我等著!”燕小北咬牙切齒地說道。

再比如——

“我的腿麻了!”坐了好幾個小時之後,我憤憤不平地宣布,“就算是人質,也有換張凳子的權利吧!”

燕小北剛要拒絕,眼珠子一轉,居然爽快地答應了:“好!”

他費力地替我解開繩子,用銀槍抵著我坐在沙發上,屁股落座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

我伸手一摸,從沙發墊下摸出幾瓣大蒜、一瓶不知道裝著什麽**閃閃發光的玻璃瓶、一把雕刻精美的桃木劍。

“你要幹什麽?”我拉長著臉問道。

“你怎麽……”燕小北渾身顫抖,伸出手指著我,“你怎麽還沒有變回原形?”

我揭開玻璃瓶蓋子聞了聞,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我朝著玻璃穹頂翻了個白眼,順手把桃木劍插進自己的口袋,三兩下把大蒜皮剝了,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怎麽樣?”我硬著頭皮忍受生大蒜的嗆人味道,“夠了吧?”

“這隻能證明你不是血族,不怕聖水和大蒜。”燕小北狠狠地瞪著我,“哼,妖怪,你等著!”

“噗!”

我終於忍不住噴了他一臉。

你以為你是孫悟空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被他鍥而不舍地折騰得累了,好不容易這家夥走出房間,我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砰!”

突然,一個奇怪的聲音讓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哇!”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幕就像是深藍色的天鵝絨籠罩在我的頭頂。今夜的天空中沒有月亮,隻有幾顆暗淡的星辰,無精打采地閃著光。

我還是待在原來的房間裏,沙發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搬到了房間的正中央。房間四個角落燃燒著蠟燭,發出幽幽的光,對麵蹲著一個黑影,半邊身體隱藏在黑暗中,讓人看不太清。

“燕小北?”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那個高大的人影一僵,緩緩站起來,走出黑暗中。

果然是燕小北,不過他現在的打扮十分奇怪,穿著青色的袍服,一根玉帶勒緊腰身,背後還背著兩把交叉的劍,寬大的衣袖裏仿佛有金光一閃而過。

“你這是在演戲嗎?cosplay(角色扮演)?”我瞥了他一眼,突然發現捆住自己手腳的繩子已經不見了,“咦?你替我把繩子解了?”

燕小北沒有說話,突然揚起手,從袖子裏拽出一個閃著金光的瓶子,拔出瓶塞,劈頭蓋臉地朝我潑了過來。

“你幹什……喀喀!”

我沒有一點防備,被潑了個正著,一瞬間隻覺得渾身冰涼,本來還算飄逸的長發都貼在了臉上。

“喀喀喀!”我咳了幾下,抹掉臉上的水珠,“你要幹什麽?不要亂來!”

話音剛落,燕小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另一邊袖子裏拽出一長串黃色的符紙,“啪”地一下貼到了我的額頭上。

“收!”

我快要氣炸了,一陣冷風從敞開的窗戶外吹進來,讓我打了個寒戰。

“燕小北!”我仰天長嘯,“給我住手!”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襲上心頭,我隻覺得自己在長高,骨頭癢癢的,濕漉漉的頭發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

“咦?又長大了?”

他睨視著我,雙手不斷從袖子裏掏出符紙,“啪啪啪”接二連三地貼滿了我的全身。

“定!收!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何方小妖快現形!”

“驅魔匠在此,速速滾出這位小姐的身體!”

……

他一邊在我身上貼著符,一邊念叨。

我快要氣炸了,拚命把自己身上的黃紙扯下來:“我不是妖怪,還要說幾遍?這種招數對我沒有用的!”

燕小北根本不理我,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手勢:“爆!”

“砰!”

“啊!”一道光閃過,我發出一聲慘叫,身上的符紙猛地化成了火光。

燕小北指著我,如同白癡一般張大嘴巴:“啊,又變小了!”

雖然這些火一點也不燙,卻把我身上的製服炸得黑乎乎的,一縷縷布條掛在胳膊上,狼狽極了。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乞丐裝”,又氣又委屈,如果我真的是妖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燕小北,咬死他。

“你鬧夠了沒有!”我終於忍不住,衝到他麵前大叫起來,“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連著嚷了幾十遍“不是妖怪”,我的身體又從13歲的小女生恢複了原狀,卻沒有得到燕小北的回答。

他蹲了下來,神色凝重地摸了摸地板:“沒想到連法陣也困不住你……”

我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發現地毯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木質地板上畫著複雜精密的八卦圖案。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拿你沒辦法了。”他緩緩站起身,眉目間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心中一喜:“那可以……”

放我回家了嗎?

“現在……”燕小北閉了閉眼睛,“隻有一個辦法了。”

他從懷裏掏出那把銀色的小手槍:“一起下地獄吧!”

我的眼淚飆出來了。

“救命啊,啊啊啊!”

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瘋子?

5

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拂過燕小北白皙的臉頰,他烏黑的發梢輕輕飛揚起來。

“這是驅魔匠專用槍,隻要被裏麵的銀彈射中心髒,就算是再可怕的妖怪也活不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了這個世界的和平與正義,下地獄吧!”

“喂……你冷靜點。”我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很冤啊,就算你不信我不是妖怪,我也沒害過人!”

“那誰知道!”

“你去看看報紙,驕陽市治安很好的!”

“我不管!有什麽招數就使出來吧,大不了同歸於盡!”燕小北的眼裏燃起堅毅的火光,眼看著就要扣動扳機。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時間仿佛變慢了,無數畫麵在眼前閃過——

被父親領養時,他摸了摸我的頭,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溫暖;13歲生日的前夜,父親用花園裏的鈴蘭給我做了個花冠,那個枯萎的花冠現在還靜靜地躺在我的衣櫥裏;每次被人嘲笑之後,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和父親爭吵後默默地哭泣……

難道我莎夏就要交代在這裏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隻是輕輕吹拂的微風好像變大了,屋外的樹木都發出“沙沙”的聲音。記憶中的片段就像潔白晶瑩的雪,在腦海中紛紛飄落,最後定格在一張如冰雪般冷漠的臉上……

不!

我不甘心就這麽死掉!

我咬緊牙關,絕望地大喊:“白太初!”

“砰!”

一聲脆響打破了屋內的寂靜,接著,無數細碎的玻璃片散落下來,就像是璀璨的水晶,又仿若從天而降的星辰。我仰起頭,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從被打破的玻璃穹頂上跳了下來,敏捷而又輕盈。

是白太初。

月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穿了出來,映照在他俊美的臉上,為他冷冷的表情平添了幾分溫柔。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感覺渾身暖洋洋的,那些碎玻璃仿佛有了生命,自動避開我落到了別的地方。一時之間,我的胸口好像湧上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對白太初的不滿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悸動,好像隻要有他在身邊,就什麽都不用怕了一樣,如此安心。

“啊!”

不過,燕小北就沒那麽好運氣了,他猝不及防間被玻璃劃傷了好幾道口子,手裏的小銀槍也不知道甩到了哪裏。

“謝了,旺財。”白太初還穿著白天的製服,身姿挺拔地站在我麵前。

我眨了眨眼睛,發現屋頂被捅破的大洞上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那位自稱“蘇”的美少年笑嘻嘻地看著我,揮了揮手。

“嗨,妹妹!你怎麽這麽狼狽?”

“誰是你妹!”繃緊了一天的神經終於放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你們是誰?”

燕小北氣急敗壞地從地上爬起來,戒備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白太初,又看了看頭頂上的蘇。

白太初沒有理睬他,轉身朝我伸出手:“走了。”

“等……等等!”燕小北攔住我,“不能走!”

“你還想怎麽樣?如果我真的是妖怪……”我回過神來,沒好氣地指了指白太初,“那我的同夥來了,還不咬死你?現在隻是要走而已,已經很善良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可怕,燕小北這次居然沒有反駁我。

我和蘇都沉默了。

白太初蹙了蹙眉頭,說道:“讓他打,不然以後他還要來找你麻煩。”

他離我很近,我的鼻間縈繞著白太初身上散發出的梅花氣息,他低沉的嗓音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讓我剛剛懸起的心重新落了下來。

“長老。”正說著,燕小北那邊電話接通了,他的聲音十分恭敬,把怎麽抓到我,抓到之後又做了什麽都說了一遍,最後仔細描述了一下白太初和蘇的樣子。

“哈哈哈!”蘇聽到燕小北在我身上貼符,忍不住捧腹大笑,“阿夏,你好慘!”

“走開!”我一邊緊張地關注著燕小北,一邊朝他翻了個白眼。

對方好像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燕小北狐疑地舉起手機,遞到白太初麵前。

“是我。”白太初不過說了兩個字,可奇怪的是,一聽到他的聲音,那個什麽“長老”就命令燕小北把我放了,而且什麽都不許他問。

哈哈哈,看到燕小北一副抓狂加鬱悶的樣子,我第一次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夜晚的驕陽市靜謐而優雅,寬敞的街道上沒有半個人影,我和白太初、蘇並肩走在大路上,不斷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誰也想不到,這場鬧劇最後居然就這樣收場。

雖然最後燕小北什麽也沒說,痛痛快快地把我放走了,可我的心裏還是有一個疙瘩。

這一切都是因為白太初,可是,在我看來他什麽也沒做啊!他從開始到最後不過說了兩個字……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哈哈哈……”蘇搭上我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來,“可憐的阿夏,明明有潔癖,卻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閉嘴。”

算了,一整天又氣又怕,變大變小來回折騰無數次,害我渾身又酸又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頓……還是先回去睡一覺再說。

“你答應過我什麽?”白太初的臉色很差,“說好不會逃課的,結果還是被人看到變身的樣子!”

我有點心虛,卻還是不服氣地說道:“誰……誰知道燕小北會突然出現啊……”

其實他說的沒錯,我之所以受這麽多折磨,都是因為自己太大意,根本沒有意識到變身是一件多麽麻煩的事。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妖怪們的處境是很危險的。”蘇朝我眨了眨眼睛,“驕陽市除了驅魔匠之外,還有妖怪獵人館呢!被抓住就糟了!”

“嗯?”

我正要問個究竟,白太初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朱顏的藥效一定要盡快解除才行,莎夏,你必須加快行動,免得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

說完,他蹙起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對了!”說到這個,我打起精神,“睚眥之角、炎夏之雪、月光之緞到底是什麽?”

朱顏的解藥,名字聽起來怎麽這麽奇怪?

白太初還在出神,眼睛裏閃爍著光,沒有出聲。

倒是蘇用手肘撞了撞我:“我知道,我知道!”

“什麽?”我轉過頭,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就是睚眥頭上的角,八月八日炎夏的雪,以及用月光做成的錦緞!”

我頓了頓,保持著微笑:“你說什麽?”

“睚眥,就是傳說中龍神的第二個兒子,睚眥之角就是指他的龍角。”蘇摸了摸好看的下巴,“不過他現在應該在東海當龍王,沒有心情來人間。”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蘇接著說道:“炎夏之雪,就是八月八日最熱的時候天空中下的雪。”

我張大嘴巴:“夏天怎麽會下雪?”

“因為正常狀況下,夏天根本不可能下雪,所以炎夏之雪才特別珍貴,能成為藥引啊。”蘇不以為然地說道,“最後一個,月光之緞才是最厲害的呢!是要把一整晚的月光都裁剪下來,化成最聖潔的錦緞!”

我眼前一黑,頓時覺得自己的前途暗淡無光。

這些都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