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戀人的鮮血
不管是期盼還是抗拒，大自然仍舊忠實地按照天地間的規律一絲不苟地運行著。不知不覺，月圓之夜已經到來！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依照程鷺的意思，一個人來到“等一個人的咖啡”。
難得的是，程鷺竟然比我到得早。他已經坐在老位子上，一口一口悠閑地品嚐著薄荷茶。
“你說可以找到安達在哪裏，就是這裏嗎？”我在坐下前，四處看了看，這裏和其他的夜晚娛樂場所沒有任何區別，一桌又一桌陌生的客人三三兩兩地坐著，其中並沒有安達。
“不要急嘛，今天可是滿月之夜，月亮的魔力會指引我們的……”程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我已經習慣了他不太正常的說話習慣，但今天的他，確實看起來格外詭異，尤其是他眼裏，閃動著怪異的興奮光芒，如果一定要用一個比喻來說明的話——就像一個小孩子惡作劇快成功時的那種躍躍欲試的表情。
“你知道月亮對地球有多麽重要嗎？它不但會影響潮汐，而且也對動植物產生神秘的影響。有科學家調查了50萬個嬰兒的出生時間後發現，多數婦女的分娩是在月虧之時。月亮圓缺還與人的心理、情緒有關係,比如美國邁阿密市的精神病學家阿諾德?利?萊伯就注意到月亮圓缺和人的暴力行為有關係, 尤其是在喝醉的人身上，這種影響更明顯。這是因為，人體內會出現受月亮影響的‘生物潮汐’，當滿月時, 生物潮汐處於‘**’, 於是就會對人產生很大的影響。”
我疑惑地看著程鷺，不明白他這一段滔滔不絕的話想說明什麽。
“其實對生物潮汐更敏感的，是妖怪。你一定聽說過，狼人在滿月時變身的故事吧？那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力量來自更加澎湃的生物潮汐，自然就會對滿月更加敏感。”
“你是說……”
“滿月對食人怪來說是個很特別的日子。他一定會在城市最高處等待月圓的那一刻，好吸收月之精華。”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城市最高的地方啊。”我對他故弄玄虛的話已經不耐煩了。
“這個嘛……”程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
我愣愣地看著他支在腮邊的右手，今天他戴的是一副半截的黑色皮手套。我突然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露出來的手指，在中指關節處有一個看起來像是被燙傷的嫩紅傷口。我抬起頭看著他，眼神怪異：“你可以脫掉手套讓我看一下嗎？”
他把手從我手中抽出，笑道：“我不太習慣不戴手套。”
“你的手上怎麽會有燙傷？”我緊追不舍地問。
“是啊，不小心被滾油燙到的，好痛。”
“整個手背都是嗎？”
“怎麽會？我又不是把手插進鍋裏去練鐵砂掌。隻是被濺到了一些油而已。”
“那把手套脫掉給我看。”我繼續堅持一開始的說法，眼睛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他，看他臉上所有的反應。
他一開始有些意外地看著我，隨即眼中閃過一絲詭異不明的情緒，最後，他恢複到正常的表情：“嗬嗬，你們女孩子就是喜歡反應過度。”
“脫掉。”我直直地盯著他，“我懷疑，是你襲擊了雨柔，而不是安達。”
他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仿佛我說的並不是他，反而還一臉好奇地問我：“哦，為什麽這麽說？”
“安達是左撇子。那天安達在我麵前刻下名字，也是用左手刻在右手上的。而那天襲擊雨柔的人，一上來用的就是右手，而且當我拋出酸液的時候，他也是不假思索地用右手去擋，這不是一個左撇子的做法。”
“真是精彩的推理。不過，即使不是安達，你也可以懷疑其他人，說不定是個路過的變態呢？為什麽會是我？”
“因為態度。”我淡淡地說出這些天來最大的疑問，“當我拋出酸液的時候，那個人退後了。一般人並不知道瓶子裏裝的是什麽，隻有給我這個瓶子的你，才會知道裏麵是有強力腐蝕作用的酸液，也隻有你，會在看到瓶子時就後退！”
程鷺一愣，隨即嗬嗬笑起來。他輕輕擊掌，讚歎說：“理莎，我沒想到你那麽聰明，竟然在那麽緊張的情況下還注意到這種細節。”
“我當時並沒有想到。隻是過後，越想越覺得有問題，才一點點發現的。”
“你這麽聰明，我也要給你點兒獎賞呢。那麽，就脫給你看吧。”程鷺笑眯眯地脫掉右手手套，一隻布滿疤痕的右手露了出來。
我直直地看著他：“果然是你……為什麽？”
“為什麽呢……”程鷺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很簡單啊，為了讓你更恨安達啊。”
“為什麽？你到底想做什麽？”這也是我發現襲擊雨柔的人就是程鷺後最大的疑問。程鷺到底想做什麽？他假扮成安達襲擊雨柔想達到什麽目的？他說想讓我更恨安達……他為什麽一定要我憎恨安達？他到底在謀劃什麽呢？
程鷺用他那隻受到酸液“洗禮”的右手橫過桌麵，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和他偏瘦的外表不符，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我覺得就像被兩個鐵鉗鉗住了手腕一樣，根本無法掙脫。
我又驚又怒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馬上你就會知道了。”他用左手打了一個響指，我隻覺得空氣裏現出一道詭異的波紋，一瞬間，周圍的人全部靜止不動了。
說話的人做手勢說到一半停住了，侍者倒咖啡倒到一半，停住了，咖啡也被凝在半空中，一個孩子正要跌倒，也停住了，維持著在半空中的姿勢。
從沒見到過這樣神奇的場景，我一時間忘了掙紮，隻是呆呆地看著周圍，完全被時空凝固住的人和事。
“我們走。”程鷺把我的手拉到桌子中間，我感覺到一陣強大的吸力從手腕下的桌麵上傳來，仿佛那不是一張普通的餐桌，而是宇宙中的黑洞一樣。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我覺得自己就像一粒灰塵被吸塵器吸起來一樣，被桌子上浮現出來的詭異旋渦吸了進去。
“瞬移！”耳邊傳來程鷺低沉的聲音。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麽地方。在移動過程中，我就像是在太空中失重一樣，上下左右都不著地。這麽違反物理規律的事，竟然讓我真切地體驗了！我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感覺腳底終於觸到了硬實的東西，重力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我知道，我們到目的地了。我睜開眼睛一看，自己竟然已經身處於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海洋大廈頂樓的小瞭望塔。
這裏是海洋大廈自建的內部電視塔，就是在頂樓加蓋了一個鐵質瞭望塔。四周都是鐵欄杆，正中間還有一個直刺天空的鐵質天線。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點，可以把城市景觀盡收眼中。猛烈的大風吹得我站也站不穩，我隻好蹲下身來，穩住自己的身子。
在我躲避大風的時候，程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一拉胳膊就把我拉到欄杆旁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尼龍繩，把我綁在了欄杆上。
塔頂的風幾乎吹得我睜不開眼，半邊身體一下子就感到一陣寒意一直鑽到了骨子裏去。我大聲喊：“程鷺！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不斷左右扭動著身子，想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在來之前，你不是就知道了嗎？我是來狩獵的。”程鷺一點兒都不受大風的影響，即使他黑色的風衣被吹得獵獵作響，他仍然像是一個去赴宴的貴族公子一樣氣定神閑，眼中露出一絲誌在必得的陰狠。
“你要捉的人……是安達？”我終於反應過來他所說的狩獵是什麽意思。我的心怦怦直跳，不自覺地擔心起安達的安危來。
“沒錯。公主，你終於明白過來了。”程鷺嘲諷地為我鼓了鼓掌，“魔王馬上就會來搶走你了，那麽，作為騎士，我當然會阻止這一切的。”
“為什麽？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你不是除妖師嗎？為什麽要傷害我？”
“是啊，我一直很喜歡自己的職業呢。在這個國家，能享受狩獵快感的，隻有成為除妖師。但是，麻煩的是，那些老家夥竟然還製定什麽‘人類與妖怪互不侵犯條約’，規定隻有真正對人有危害的妖怪才可以除掉。嘖，對獵物都做什麽規定，真是一幫麻煩的老爺子。沒辦法，為了享受除妖師的特權，我隻好讓妖怪快點兒成為它真正的樣子……在背後推它一把……”
“什麽？”聽了程鷺的話，我大為震驚。再怎麽愚蠢，我也能聽出其中隱含的意思。原本以為，所謂妖怪就是危害人類的妖物，除妖師殺死它們是很正常的。可沒想到，原來妖怪裏也分無害的妖怪和有害的妖怪，就像人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一樣。隻有犯了罪的妖怪，除妖師才有資格出手。
我腦海中回想起，程鷺這一路上來的行為，突然想通了什麽。
他說，食人怪現在還不能殺，因為殺死食人怪的‘保護色’以後，會讓本體逃走。所以他要等，等月圓之夜，食人怪真正完成蛻變，才能殺它。我本來以為，這是食人怪的生長規律，從來沒有懷疑過，但現在想來，這不過是程鷺一步步安排好的陷阱！
安達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什麽食人怪，而且變成妖怪也並不意味著必然會危害人類，會毫無理由地殺人！
什麽食人怪的變身規律，根本是因為那個時候，程鷺沒有出手的理由！
他不能對沒有犯罪的安達出手！
“根本沒什麽食人怪……這不過是你騙取我們信任的手段！”醒悟過來以後，我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他，拚命掙紮，想從束縛中掙脫出來。如果說一開始，我隻是本能想逃開的話，那我現在拚命掙紮，不過是為了上前給他一拳，直接向他宣泄我的憤怒！
“沒錯。理莎你真的好聰明。我隻是稍微提示一下，你就想明白了。”安達像貓科動物一樣眯起眼睛，“沒有什麽食人怪。這是我編出來的謊話而已。你還別說，它真好用。對你們這些一點兒也不了解妖界的普通人，這點兒小謊言根本不可能被揭穿。”
“那安達身上綠色的血液是怎麽回事？”
“嗯，你不要開心得太早。安達雖不是食人怪，但他的真實身份確實是妖怪。不過他是種很稀有的特種妖怪，名叫‘克慕’。它不是吃人為生，而是以吸取別人對自己的情感為生的。當然，負麵能量太多的話，它也會受影響變得凶殘。這種妖怪，力量強大卻本性溫和，是我一直渴望捕獵到的上等獵物……可惜，因為這種妖怪性格太過溫和，始終是禁止捕獵的物種，除非……他因為吸收太多負麵情感而異化。”
程鷺陶醉地說著自己的計劃：“你知不知道，第一次在公園裏見到你，聞到你身上‘克慕’的味道時我有多高興？我知道你不是，但那味道告訴我，那隻‘克慕’就在你身邊，和你關係很親近。而且，更讓我高興的是，你是個多麽脆弱的女孩啊，隻要我略施手段，你就會把那滿腔的愛，變成滿腔的仇恨。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了！對我來說，我終於找到了上等的獵物，還有了可以把獵物趕到自己狩獵許可範圍的絕妙工具——就是你。”
聽了程鷺的話，我的胸口陡然一滯，胃裏忍不住翻江倒海。原來這一切，真的隻是程鷺的手段，隻是他達成目的的方式。他殘酷地利用了我的情感、我的脆弱，用無形的謊言直接破壞了我和安達之間的關係，再利用我的誤解、懷疑和怨恨，狠狠地在安達心上劃下一道道傷口，就隻是為了逼出他身上的妖怪，讓他成為可以被獵捕的妖怪！
“你就是他的弱點！他唯一的死穴！隻要你不相信他、恨他，你身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會被他吸收。因為你是他最在乎的人，所以他從你身上吸收的能量也就越多。從你懷疑他的那一天起，他就完蛋了，他就一定會落入我的手掌心中。哈哈！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程鷺輕佻地挑起我的下巴，我恨恨地扭過頭去。
他似乎很喜歡看到這樣的我，語氣更加得意了：“真的要感謝你的大力配合呢。今天也要好好表現哦！安達一定會來找你的，你就是最好的誘餌啊！哈哈！就快到了！就在今天晚上，我所有的布置終於要起作用了！我期待中的獵物，終於要覺醒了！我真是……一點兒時間也等不及了呢……”程鷺兩眼放光，身上的鎖鏈嘩嘩作響，他舔了舔下唇，仿佛期待著一場大餐的猛獸一樣。
我從沒見過他這麽殘酷的一麵，他的心理已經不正常了，我根本不可能跟他溝通。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誤闖進蜘蛛巢穴的飛蛾一樣，被固定在網中央，沒有任何可以抵抗的手段，隻能任他宰割。
這樣的情況也就算了，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我在這裏，是為了讓安達自投羅網的一個誘餌！
天哪，我為什麽會相信這樣一個人的話，而去懷疑安達對我的感情，懷疑他的忠誠和善良？再一次，我想到了《怪物王子》，原來，人真的是很容易被外表蒙蔽！看到安達流出綠色血液的那一刻，就像民眾看到王子有紅色的魔瞳一樣，都因為本能的恐懼和想自保，從而把他推入萬丈深淵……
難道安達流著綠色的血液，他就不是我的安達了嗎？他就不是那個對我笑、給我安慰、幫我拭淚的安達了嗎？就不是那個讓我等了一天、心動不已的安達了嗎？
是我的膚淺，是我對愛情抱著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是我對程鷺過於輕信、卻不肯相信最愛的人的愚蠢行為，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麵。全都是我的錯……
想到這雙手，還曾經把鍍銀的匕首送進安達的胸膛裏……想到他臨走時哀傷欲絕的那句話——“理莎，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鹹澀的淚水流入我的嘴裏，就如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一樣，在唇齒間留下苦澀難言的味道……
我露出一抹淒涼的微笑：“可惜，程鷺，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你什麽意思？”程鷺變了臉色。
“那天，你襲擊雨柔後，安達也來了。我以為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所以，用雨柔手上的鍍銀匕首刺中了他……”程鷺臉色又變了一下，勉強撐起自己的微笑，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然後呢？你別告訴我他已經死了。憑你的水平，根本殺不死一隻‘克慕’！”
我搖搖頭，過於沉重的悲哀已經壓垮了我的理智，我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瘋狂的微笑：“當然，我殺不死他，但他的心已經被我殺死了！哈哈！我把他的心刺了又刺，揉了又揉！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的！他的心一定已經碎成一片片的了！你說，一個沒有心的人，又怎麽會來見一個傷了他心的人呢？哈哈……程鷺，你利用我傷害安達，難道還指望他會為這樣一個壞女人前來嗎？你以為他還會來救我嗎？原來你比我還天真，哈哈哈！”
說到最後，我抑製不住自己大笑的衝動。我笑啊笑，把眼淚也笑了出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被冷風嗆住，拚命咳嗽。
程鷺拉下臉來，陰沉地看著我，眼中露出的瘋狂並不比我少到哪裏去。他冷笑著掐住我的下巴，就像一把老虎鉗子一樣，掐得我生疼。但我不願意在他麵前示弱，微微皺了皺眉頭，又瞪大眼睛和他對視。
“你別給我耍花招。別以為我之前對你手下留情，是不敢殺人……告訴你！雖然我的目標是‘克慕’，但如果你一定要惹我的話，我可不在乎再多背一兩條人命！”
“你殺人了？你殺過人？”我的雙眼因為震驚而睜大。
“沒錯，還記得你在別墅見到我的時候嗎？那個女屍你覺得感覺怎麽樣？雖然給你下了暗示，但要找到你那個破地方還真是費了我一大把勁！荒山野嶺，要我找一個人來嫁禍給你也真不容易，誰叫那個女孩運氣不好，竟然在山裏迷路碰到我呢？我已經夠仁慈了吧，沒有把血淋淋的屍體放在你麵前，隻是幾滴血而已，你就嚇到了吧？相信自己是食人怪了吧？哈哈……”
“原來那個女生是你殺的！”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難道南瑾……”
“嗬……真不該小看你身邊的人。那個小鬼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居然找到了族裏的長老，差點兒就要查出食人怪的真相，破壞我的計劃……我怎麽能讓他如願呢？隻是安達整晚都坐在花園裏盯著陽台守著你，讓我沒有時機下手。好不容易等他睡著了，才用刀幹掉南瑾這個礙眼的家夥。那時天都快亮了，我匆忙中沒有收拾現場，留下了那把小刀……這麽大的破綻，我本來以為接下去要說服你們相信是食人怪幹的很難。沒想到，你們竟然都相信了，哈哈，你們真是好騙哪！一定是老天都在幫我，讓我有機會捕獵到最優秀的獵物。”
“是你！”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程鷺一定已經死了一萬零一次了！殺害南瑾的凶手就在我的麵前侃侃而談，我卻什麽都不能做，巨大的憤怒讓我的臉漲得通紅，我想大叫，想衝上去咬他兩口！但不管我怎麽掙紮，他都像沒事人一樣，冷漠地看著我，好像看著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
“知道我為什麽不擔心安達會說出真相博取你的信任嗎？因為，‘克慕’在異化過程中，妖性會覺醒，在妖性覺醒時，大量妖界的信息會衝垮他的記憶。有些‘克慕’會直接忘記自己人形時的經曆，有些‘克慕’在異化完成後還會保留這些記憶。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異化過程中，他是記不清什麽事的，隻有一些片段的、瑣碎的記憶碎片。同樣，他的人類語言係統也會大幅退化，繼而學會妖界的通用語。當然，你們普通人是根本聽不懂妖界的話的。你說，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不過，安達這隻‘克慕’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在異化過程中，還會記得來守護你。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它在你所在的地方附近偷偷徘徊……”
“安達……”
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現了那個夜晚的一幕幕，他用尖利的指甲在手心刻我的名字。那堅硬的皮膚，根本連最鋒利的刀都無法傷害他，他卻在手心這種最怕痛的地方，一筆一畫刻著我的名字，一筆一畫都劃破皮膚，流出珍貴的綠色血液……原來當時他根本記不全人類時候的事情，那他是抱著怎樣的情感和決心來我的房間，向我表明他不變的心跡的呢！他怎麽會有那麽深厚的感情，連妖界龐大的信息衝擊都衝不垮他對我的記憶呢？夾雜在我根本聽不懂的奇怪的發音中，那清晰的一個個字，原來就是他珍藏在記憶中最重要的珍寶！他拚命捧到我麵前讓我看，當時的我卻棄如鄙履，以為那不過是他又一個故弄玄虛的討好舉動！
“理莎，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是的！是的！到今天，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愛我……隻是終於明白了，你的愛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安達……”
再次念你的名字，就像有人用鈍刀在割我的心一樣，我本以為我愛你遠比你愛我要多……為此我不安、衝動、亂吃醋、跟你發脾氣……你都一一忍下了，我以為我那些能捧在手上、掛在嘴邊、放在臉上炫耀的才是真感情，沒想到，原來我不過是喜滋滋地端了一碗水，而想和大海比闊。
你始終用滿滿的愛意將我包圍，我卻從沒察覺到，從沒珍惜過……安達……
我現在唯一的祈願——請你放棄我。
請你放棄我。
請你忘記我。
請你遠遠地離開我。那麽即使程鷺殺了我，我也會因為曾經得到過你的愛而心滿意足地死去。
“安達，他不會來的。”我釋然地一笑。
“你不要耍花樣了！我告訴你，今天這裏一定會有人死去！不是安達，就是你！”程鷺怒吼著把鐮刀架在我脖子上，連接著的鎖鏈被他一抖，嘩嘩作響，聽得我頭皮發麻。
但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隻要安達不來……
“你殺了我吧。”
我眼一閉，猛地向刀口上撞去。
別了，安達！我隻能用我的生命回報你給我的愛。想象中的疼痛沒有降臨，刀鋒在我快要逼近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我突然感覺到一陣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我驀地睜開眼——
一頭怪物。真正的怪物。
他渾身覆滿了黑色的鱗片，嘴角露出半寸長的尖銳獠牙，臉上沒有鱗片的皮膚呈青色，甚至能看到一條條黑色的血管，他的頭發披散下來，卻掩不住雙眸中兩點詭異的紅光！他如刀一般，不，比刀更鋒利的指甲一揮，束縛住我半天的繩索瞬間支離破碎。
安達！即使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一點兒曾經的如王子般的俊美容貌，我還是知道——他就是安達。
我以為我會害怕，我以為見到這麽可怕的怪物我會倒退三步，但奇怪的是，現在我的胸口隻有陣陣暖流流過，我的淚水根本止不住，拚命往下流，我突然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因為他是安達！
他來救我了！即使我把他傷得那麽深，即使我在他的身體和心靈上都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口，他還是來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