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空蟬之戀——瑞希
Chapter 1
A市某國際知名畫家聯合畫展。
一位身材纖瘦，穿著寬鬆米色棉質襯衫，緊身牛仔褲，綁著清爽馬尾辮的少女背著淺米色畫紙筒，站在畫展東南展區內，凝視著一幅被畫界譽為少年天才畫家多田羽失蹤前三年最後創作的畫作《空蟬之戀》，她的眼眸與靈魂被這幅畫吸引許久，許久……
那是一幅隻用藍綠兩色構成的油畫，純淨的藍，不遺一縷雲絮的碧空；生機的綠，盛夏氣息濃重卻不浮躁的熾夏。看似繁複重疊的青色枝椏與嫩綠樹葉被恰到好處的光影處理得鮮活生動，讓觀者恍若身臨仲夏，空靈的蟬鳴，妙音在耳，如夢如幻。
米冪久久凝視著這幅油畫，思考著它的構圖和意境，終究流轉眼眸，留戀的眼神停留在這幅油畫右下方的署名上，清秀的字跡書寫著三個字——多田羽。
“終於見到你了，羽。”她的聲色溫和得像首動聽的旋律，隻是此刻卻因為見到了夢中人而變得有些顫抖。
米冪從踏進展館開始，腳步就直奔多田羽畫作的展區，她從上午開館時分一直站到了正午保安最為鬆懈的飯點時刻。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絕對不會違背參觀畫展的規定用口袋裏的手機拍下心愛的多田羽的真品畫作，好帶回家存念。
可是來參觀畫展的人素質不一，所以也就有這種見縫插針的“無恥”之徒，趁著保安鬆懈，大膽地掏出口袋裏的手機對準多田羽的畫作開始“喀嚓！喀嚓”拍照。
“這位先生。”米冪眉宇緊蹙，轉麵提醒站在她身邊，同樣正在欣賞《空蟬之戀》的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展館內有規定不許拍照，請您自覺遵守。這不僅是為了尊重畫家的心血，也是為了尊重和您一樣正在觀賞畫作的遊客。”
聽見身邊的少女這麽說，拿著手機正打算按下快門的男人神情稍顯不屑，道：“你看你的，我拍我的，互不幹涉，你不要多管閑事。”
“不行！”米冪倔強抬眸，“不許拍照就是不許拍！這是道德問題！先生！”
米冪的提醒已經到達極限，可是很顯然身旁這位先生並不把她的話當作回事，依然故我地“喀嚓！喀嚓”拍照。米冪一咬牙，幹脆橫身擋在這幅《空蟬之戀》的畫作前，這樣一來他想拍也拍不成。
“多管閑事的臭丫頭！給我讓開！”男人緊蹙眉頭，滿臉不悅。“大白天不去上課，跑這兒來打攪大人工作，找打啊！”
男人眉目凶狠，米冪卻依然不肯退讓。
“嗯哼！” 米冪抬起手放在嘴邊，故意假作清了下嗓子，抬眸道，“第一：現在正值春假，所以學校放假，學生自然不用上課。第二：作為China的公民，也就是Chinese，如果隨便出手打人，是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的，所以，請您動手前三思。另外，我會保留對您的訴——訟——權——利。”她神情悠然，話語卻字字鏗鏘，愣是把這個拿手機偷拍的男人說呆了。
男人神情呆滯了幾秒後，突然舉起拿手機的手一把向米冪站的位置扇過去，巨大的蠻力打在米冪手臂上，一時間令纖瘦的她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幸好此時一道純白身影如輕緲的羽翼般將她穩穩扶住，米冪驚訝地抬眸，迎上的是一雙令她畢生難忘的瞳目。
少年身形單薄，卻摟住了同樣纖瘦的米冪。他的手指修長，右手食指有著明顯突兀的指節。米冪的眼眸一點點向上移動，白淨的肌膚，挺直的鼻梁，鮮明的唇色，還有……一雙有如黑曜石般幽深卻閃爍著水晶璀璨的眼瞳，在細碎墨黑的劉海下若隱若現。
好有氣質的少年！米冪的腦海劃過這麽一句話。
“你……你們……”偷拍的男人眼看又出來一位少年幫助米冪，理虧的他神色開始慌張起來。
“先生，你還不快收起你的手機，要不然……”見有人撐腰，米冪自然更理直氣壯，“要不然我們就通知保安‘請’你出去。”她故意在“請”字上加上重音。
男人默不作聲，隻是用那雙懾人的眼眸憤怒地盯著米冪。片刻後，大概是看處境對自己不利，男人收起手機，轉身離開。
Chapter 2
“剛才謝謝你。”米冪笑著對剛才及時出現幫她撐腰的少年表示感謝。
“沒事。”少年的話語極輕，好似一縷清風。
“下午如果你有空，我可以請你去我打工的冰店吃冷飲表示感謝嗎？”
“嗯，謝謝。”少年笑容溫和，點頭。兩人便並肩走出畫展，離開前米冪還不忘最後跟“多田羽”的畫作告別。
戶外的陽光非常充足，照得少年白淨的肌膚幾乎透明，好似隨時會離去的天使。米冪側臉笑眯眯地和剛認識的少年交談著。
“剛才臨走前你是在和那幅《空蟬之戀》告別嗎？”少年忽然問道。
“嗯，”米冪點點頭，“因為每一幅畫都是畫家用靈魂所創造出的新生命，所以我相信在那幅《空蟬之戀》上，一定也有羽的靈魂。”
“靈魂……是嗎？”
少年低頭呢喃，倒是米冪忽然發覺自己似乎在一個剛認識的少年麵前提及並親昵地用“羽”字稱呼多田羽，她趕緊趁自己的臉蛋變紅前轉移話題。
“對了，我都忘記問我該怎麽稱呼你了？”一路上聊了許久，米冪偏偏忘記問“恩人”的名字。
“叫我阿習吧。”
“阿習？”米冪突然停住腳步，站定，伸手，唇角掛上大大的笑容。“阿習，你好！我叫米冪。”
“……秘密？”阿習眼神迷茫卻又滿含善意地望著她，重複。“好特別的名字，秘……密？”
“秘密？”米冪歪著腦袋凝著阿習澄澈的眼神看。不知為何，從剛開始米冪就注意到，阿習和她對話時總是很注意她的嘴唇的韻動。
是她多心，還是……
“不是秘密，是米——冪！”米冪再次重複，換來的是阿習害羞的一笑。
絢爛的陽光飛舞上阿習白淨的肌膚，跳躍出最為動人的光與影的舞步。
“到了，就是這裏。”米冪笑盈盈地跳上三階台階，伸手推開冰店的玻璃門，請阿習進去。
走進冰店裏，米冪就替阿習找了一個靠近窗戶卻又可以不被太陽直射的位置，請他坐下。米冪自己則是轉身走到冰店吧台裏麵，放下身後的淺米色畫紙筒，換上店服——一條可愛的水藍色蓬蓬裙，開始親手為阿習調製她最拿手的飲品。
不多久，米冪端著做好的飲品走出吧台，迎麵碰見剛來上班的同學兼好友娜娜。
“哎？米冪，你……”娜娜驚詫地盯住米冪手上端著的由藍莓與青檸組合的清爽飲料——空蟬之戀，“這不是你特意為你暗戀了五年的那個叫……對！叫多田羽的天才畫家，親手調製的飲料嗎？你不是說除了他以外，不會調給任何客人喝嗎？”
“可是，‘恩人’除外！”
米冪留給還處在驚詫中的娜娜一個微笑，轉身走向阿習的座位。
Chapter 3
“米冪特調——空蟬之戀，請你嚐嚐看味道如何吧！”米冪遞過飲料，自己則在阿習對麵坐下。
看著阿習修長的指尖接觸盛放冷飲玻璃杯壁時，有道奇怪的念想從米冪的腦海一閃而過。
“阿習，你應該是畫手吧？”雖然這麽問很突然，可是米冪很想證實自己的猜想。果然不出她所料，阿習邊品著飲品，邊輕輕地點了點頭。“嗬嗬！太好了！我也是一個業餘的插畫師，遇見誌同道合的人真好！對了，你也喜歡多田羽的作品嗎？因為剛才我們是在羽的畫作區碰見的，所以我才會這樣猜想。”
一提到多田羽，米冪的臉頰不自覺地蒙上一層淺淺的緋紅。
“你欣賞多田羽？”阿習的聲音頓了頓後，忽然抬起一雙如夜般靜謐的眼瞳直視米冪的眼眸。“是因為他的畫作……還是因為……被畫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天才少年畫家的名號？”
這些針對多田羽的話，本該激起米冪的憤怒，可是阿習眼神中透露的真摯，卻又讓米冪感覺到他問這些問題並無惡意。
“人之所以會因為看見一幅美麗的畫而變得身心愉悅，那是因為畫家在創作時投入了其本身潔淨的靈魂。我之所以喜歡上羽，迷戀上他的每一幅畫作，那是因為我從他的畫中讀到了人心最純淨的一麵。”米冪的聲音堅定，仿佛是在說著《聖經》中的真理。是的，從5年前迷戀上多田羽的那一刻，她便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畫筆下的教徒。“可是……”米冪的話音突轉，眼神中不經意流淌著憂傷。“可是為什麽那樣優秀甚至在我眼中沒有任何瑕疵的羽，卻不再拿起畫筆，不再為靈魂而作畫，消失無蹤呢？”
“因為……他沒有預先遇見……”
阿習的回應讓米冪感到疑惑：“遇見什麽？阿習，你繼續說啊！”
米冪的好奇追問沒有換來阿習的回答，阿習隻是微微一笑，低聲說：“秘——密！”
“討厭哎！”看著對麵忽而安靜忽而開朗的阿習，米冪沒來由地覺得他好熟悉，熟悉到隻在短時間內他們便可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就這樣兩人一直從對方的興趣愛好，談到繪畫心得又或是彼此欣賞的名家，當然聊得最多的還是有關“多田羽”的話題。他們從中午時分一直聊到了傍晚豔陽將落時，可是今天的太陽很不給麵子，居然翹班！把接下去本該交給月亮姐姐的天空轉手送給了雨雲大叔。
於是——
“轟隆隆！”
幾聲雷響後，天色暗了下來。
“怎麽了？”阿習注意到米冪的神情忽然一驚，眼眸轉向窗外。他的眼神跟著米冪向窗外看去，這才注意到外麵的天色已陰霾成灰，烏雲籠上半邊天幕。“看來快要下雨了，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你的招待，飲料很好喝。”
就在阿習微笑地起身時，店外很遠處的天邊又炸響一聲巨雷。“轟隆隆！”的雷響聲著實驚到米冪的耳膜，而麵前的阿習卻依然神態自若，仿佛外麵的世界與他隔絕。剛才那種奇怪的猜想再度占據米冪的心思。
“阿習……你……”
“什麽？”
“啊！沒事。”米冪壓抑住心底的猜想。
“我先走了，再見。”
就在他即將離開時，米冪卻伸手拉住了阿習的手臂，並且特意等到阿習轉身時，才繼續開口：“你先等一下，我去拿把雨傘，如果半路下雨就不會淋濕了。”
“嗯。”
米冪的腳步飛快，一下子就從吧台後麵的櫃子裏取了把長柄傘，回到座位交給阿習。
“路上小心。”她仔細叮嚀，雖然遇見不久，可是隻要當她凝上阿習那雙墨黑幽深的眼瞳時，就有股熟悉卻不明的感覺，從米冪的心海流向她身體每一處細胞。
“謝謝，再見。”
他的笑容從始至終淡雅幽靜，就像是……
“像是畫家獨有的氣質優雅的笑容……”
待阿習離開後許久，米冪依然站在原地許久，唇中輕輕吐露這句夢囈般飄渺的話語。
Chapter 4
第二天，米冪像往常一樣騎著單車準點出門，去學校附近的學生會公社冰店打工，以補貼偷偷瞞著老爸老媽購買畫具而額外支出的費用。
“9點，剛好！”她掐表計時，準備雙腳點地停下單車，可是就在她眼睛分心去看手表的一刹那，橫禍發生——
“啊！”
“砰！”
“哎喲！”米冪揉著摔疼的手腳從單車下麵爬出來，還不忘趕緊衝到前麵去看被她撞傷的人。“你沒事吧？對不起，剛才是我分心……”她的歉意未完，隻見被她撞傷的人緩緩轉麵，“怎麽，是你啊？”
沒錯，米冪的眼神沒出差錯，眼前的傷者正是昨天在畫展巧遇而結識的阿習。隻見阿習揉著擦破皮的手掌從地上支起身體，溫婉地笑了笑從身後取出一把長柄雨傘交還給米冪。
“我沒事，我是來還雨傘的。可是走到冰店前發現還沒開門，所以就站在這裏等。昨天謝謝你……”
“你個笨蛋！”米冪被眼前阿習澄澈無助的眼神惹得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憋了半天迸出這麽句話。
“啊？”阿習拿著雨傘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進來，傷口要快點處理。”米冪拉著阿習就往冰店裏走。
員工休息室很小，兩人對視而坐，麵與麵貼近到好似能清晰感覺彼此的呼吸，就在半空中交融。
“沒想到我來還雨傘反而給你帶來麻煩了。”阿習的睫毛卷翹，垂眸的樣子很是優雅。
米冪拿出員工休息室中的急救箱幫阿習處理傷口，看著他手腕白皙的肌膚因為自己騎車時分心而擦破出一道道薔薇般盛放的殷紅血跡，米冪又懊惱又自責。可是流淌在耳邊，阿習輕柔的話語，卻又讓米冪的心一陣平靜。
她垂著眸子，不敢直視那雙純淨的眼瞳。“很痛吧，都是我不好，騎車也不看路，害你受傷……不過你也是，”說到這裏米冪忽然抬眸，卻看到一雙迷茫的眼眸。昨天在她腦海中徘徊的猜想再度湧上心頭，米冪不禁開口試探：“難道你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單車經過嗎？還是……”
米冪的話語剛出口就後悔了，隻見阿習的眼神因為她的話而逐漸黯淡，眼底那抹璀璨的光輝逐漸被空靈的寂寞代替。
米冪趕緊道歉。“對不起……”
“你，猜到了？”靜默許久的阿習忽然開口。
“我……”
“你沒有猜錯……我，聽不見。”阿習的聲音像是潺潺的溪流，靜靜悄悄，“幾年前的一場車禍讓我大腦組織受損，再醒來時就聽不見了。也許這就是命運……”
他的神情好似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且遙遠的事情，那種空洞的眼神讓米冪隻感覺到兩個字——絕望。
“聽不見又怎樣？”米冪突然站起身，眼神緊緊凝住阿習。“難道你因為自己聽不見，所以覺得自己的身體有殘缺？我告訴你，命運並沒有剝奪你的希冀，隻要你的靈魂還存在，它便會代替你的雙耳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是的，米冪之所以會如此憤慨，是因為她曾經也有過與阿習類似的遭遇。可是當她雙耳暫時性失聰時，卻看見了多田羽用純淨靈魂創作的美好畫卷——《空蟬之戀》，讓她明白生命的希冀在於自己的信念，是羽的畫作陪伴她度過人生最難熬的年月。
“……靈魂。”阿習的神色默然，安靜地任由發完火後的米冪重新執起他受傷的手腕，繼續為他擦藥，“秘密……謝謝你。”
在此刻米冪看見了阿習真摯的眼神。
“這樣才對嘛！”米冪的唇角勾勒出快樂的弧度，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
“哎喲！”阿習忍不住低吟，抬眸看著米冪，“可是你的動作能不能溫柔一點？”
“我不溫柔嗎？”
“……嗯。”阿習艱難地回答道。
自從那天以後阿習經常光顧冰店，在米冪打工的空閑與她聊天，在米冪休息的日子與她去郊外采風，兩人的關係日漸密切，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
Chapter 5
“呀！你幹嗎偷畫我？”天氣晴朗的休息日，米冪與阿習相約到戶外寫生，可是阿習今天卻帶米冪到了一個並不適合寫生的奇怪地方。“不是說好畫這三百階石階的嗎？”米冪指著自己手中的素描本，潔白的畫紙上層次分明的三百石階，以及石階兩邊延伸向上鬱鬱蔥蔥的小樹和盛開的野花，線條簡單構圖明快。
“可是我更想畫你。”阿習笑了笑。
“任性的家夥！”
米冪撇過頭去繼續完成自己的畫作，兩人背靠著背坐在風景區山下三百階石階旁的草地上，一直畫到了夕陽西下。
“哎！阿習，”畫著畫著米冪感覺背後的阿習似乎停止了手中的畫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代替了阿習安靜的動作，“阿習，你睡著了嗎？”
夕陽微醉的酒紅，落在阿習墨黑的發尾，細細碎碎地隨風飄擺。
米冪悄悄地轉頭，凝視著阿習靜謐的睡臉。
“連睡著的樣子也好安靜。”她伸手想幫阿習取出右手握著的畫筆，以免尖銳的筆尖會不小心誤傷到他。當她的目光順著阿習安靜的睡容緩緩下移，落到他擱在雙腿上那本偷畫著米冪畫像的速寫本上時，米冪不禁為畫紙右下方的署名驚詫到——
“羽……”
沒錯。
右下方的署名正是米冪暗戀5年之久，卻在3年前完成《空蟬之戀》後，莫名消失在大眾視線之外的天才少年畫家——多田羽。
“你，你醒了？”米冪手指覆在阿習執著畫筆的手上，一陣輕顫，“阿習……你，你是……”
米冪手心的輕顫，傳入阿習的肌膚，引得他心頭一陣心疼。阿習反手輕柔地握住米冪的手，包裹在手心。
“多田羽。”
“你果然是……難怪叫阿習，阿習不就是羽的一半，殘缺的‘羽’嗎？”米冪烏密的睫毛微顫，神色複雜。一方麵是因為得知阿習就是羽，而感到驚訝；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與自己相處許久的阿習，居然隱瞞自己這麽長時間，這不是欺騙嗎？
想到此，米冪不由得鼓著腮幫子，剜了眼身旁的阿習，不，應該是多田羽。
“你的表情……”多田羽看著米冪變化豐富的表情，抿著嘴唇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我帶你看樣東西，看完以後，你能不能答應我，不再生我的氣？”
“哼！那也要看是什麽東西！”米冪扭頭，腮幫子依然微鼓。
“那走吧。”多田羽牽起米冪的手，一股從羽身上傳來的溫柔暖流襲遍米冪的每一個細胞，她的心因為羽的體溫而不自覺融化些許，“登上那邊的三百階石階，我想讓你看的東西，就在那裏。”
“什麽？要爬三百階！呃！”
米冪昂頭仰眼前三百階石階的高度，絕望哀呼。
Chapter 6
終於，在米冪岔氣前一秒，他們登上了三百階石階。俯瞰下去，石階的灰白，兩邊樹苗蔥鬱的綠，一切安靜隻餘下彼此的呼吸。
“呼呼！你讓我爬這麽高，就是為了站得高望得遠嗎？”米冪雙手叉腰，不停喘氣。
多田羽目光輕柔，轉眸看向米冪一張一合的雙唇，直至她的話說完，才開口道：“空蟬之戀，這裏是我三年前最後一次畫出《空蟬之戀》的地方。”
“空……空蟬之戀……”米冪的思緒停頓，瞬間空白，“這裏，這裏就是畫出《空蟬之戀》的地方？就是在這裏嗎？”
她抬眸仔細觀察四周，沒錯，是這裏。
如果抬眸，頭頂就是純淨的藍天。如果環顧四周，層層疊疊各色的綠立即撲入眼簾。
空蟬之戀……
這裏就是羽最後一次用靈魂作畫的地方……
就在米冪的雙眸被眼前這片清麗脫俗、仿佛能洗滌人內心渾濁的景色迷住時，多田羽幽淡輕柔的聲音輕渺地飄入她的耳中。
“自從那一年意外雙耳失聰後，我以為自己的身體就此有了殘缺，所以對自己產生了質疑，喪失了信心，甚至一度提不起勇氣，再次握起原本視為跟生命一樣重要的畫筆……不過，幸好遇見了……秘密。”
“呃……”米冪抬眸，對視上羽那雙忽然轉向她偷偷壞笑的眼眸。
“不，是米冪才對。”其實早在認識米冪的第三天，多田羽就從米冪隨身攜帶的速寫本上發現了她名字真正寫法。“因為是你告訴我命運並沒有剝奪我的希冀，是你尋回了被我遺失的靈魂，讓我再度有勇氣握起畫筆，所以我想帶著你給我的生命力量去更好地感受這個世界。”羽的雙手捧著米冪的手直至心口，眼神真摯而又小心翼翼，仿佛捧著的是一塊易碎的水晶，“米冪，我，喜歡你。你呢？”
空白……空白……空白……
突然被暗戀了5年的多田羽告白，米冪的腦袋裏隻剩下空白。
她的眼睫不停撲閃，疑惑著自己是不是在白日做夢，此刻的感覺真如一場《空蟬之戀》，如夢似幻。
米冪呆愣了半天，忽然詭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向多田羽勾了勾。
“耳朵，湊過來。”
“什麽？可是看不見你的唇形，我沒辦法讀懂你說什麽。”
“……你會聽見的。”米冪賊笑地把頭貼近多田羽的臉頰，用極輕的聲音靜靜地說：“我一直一直喜歡你。”說完後米冪甜甜一笑，再次恢複與多田羽對視的狀態，“剛才我說的話，你聽清楚了嗎？”
“嗯……好像沒聽清楚哎……”羽細密的睫毛低垂，唇邊浮起一絲淺淺的壞笑。
“哎？”米冪側臉滿臉狐疑，“那我再說一次？”
米冪又把頭貼近羽的耳畔，一次，再一次……
“這下該聽清楚了吧？”
“如果，我說，還是沒有呢？”羽唇邊的壞笑更深。
“噢！多田羽！你耍我，是不是？”米冪氣結，剛想跳起來反擊羽，可是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輕柔地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溫柔地帶入懷裏。
“羽……”
米冪眨巴著眼睫，凝著羽那雙盛滿星爍喜悅的眼瞳，聽見羽溫柔的聲音，靜靜地在耳邊流淌——
“米冪，我的靈魂聽見了你說，我喜歡你！”
落日的餘暉伴著迷迭的淺金與橘紅，將兩人相擁的身影輕輕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幸福的身影久久定格在這一片美好的夕照下，好似一副用靈魂交織的畫卷……
讓他們用幸福取名為——空蟬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