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沒有假裝 葉冰倫
假裝多好 依然是
依然是曖昧的tone調
一個人無理取鬧
兩人世界的煎熬
我被自己困在自己設下的圈套
……
——Jolin《假裝》
桌上的老式收音機正放著Jolin的《假裝》,趁著陽光正好,我煮了一壺紅茶,再拿出剛買的那套鬱金香紅茶杯,看著紅茶緩緩注入鬱金香紅茶杯中,我的內心是滿滿的幸福。
這樣的幸福是妥帖而溫暖的,不像歌中假裝的幸福那般虛無縹緲。
《那年,流光未至》的樣書拿到了,就擺在茶杯邊。一開始我覺得“假裝”這個詞,不太適合這本書,但又翻了書看了會兒,對於溫雅與洛景然的這段淡淡的感情,這詞倒也貼切。
“你是否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人,在你人生最蒼涼最寂寥的時光出現,給你一段如燭火般搖曳曖昧的感情。對愛膽怯而又感到自卑的你,不敢去正視那份愛,所以假裝,虛偽地假裝,假裝我不愛。直到那個人離去,帶走了你厚重的記憶,留給了你最深切的思念,你才發現,你在自我假裝的不愛中早已淪陷……”
這是我寫給流光裏溫雅的那份“假裝”。
很多人說,流光這本書裏,洛景然與溫雅的愛情比起其他人的實在是太淡了,仿佛不存在一般。
也有人說,最終所有人都在一起了,除了溫雅與洛景然,感覺對他們不公平。
我想說,對於愛情,沒有公不公平,隻有可不可以。
我希望大家都能跟我一樣,能體會到,溫雅其實也是幸福的。在那段青春裏傷過痛過的所有人,都是幸福的……
因為,他們的青春沒有假裝。
再見,那些愛過的…… 葉冰倫
謝謝那個人,帶走了我青澀年華裏,最單純的思念,留給了我這段淺薄而又厚重的回憶。
01
小善喊我的時候,我正坐在臥室的電腦桌前盯著打開的文檔發呆。
五歲的小善,光腳踩在地板上,跌跌撞撞地衝進屋,用孩童特有的糯米團似的嗓音朝我喊著:“小姨,電話!”
我有些怔愣。
一般人找我都不會打家裏的固定電話,而會直接打我的手機,現在都晚上八點多了,會是誰找我呢?
我滿心疑慮地踱步走出了臥室,身後還跟著好奇的小善。
爸媽坐在大廳裏看電視,見我過來,爸爸放下手中的報紙,朝我指了指電話,比著口型。
“女的,說是你高中同學。”
誰啊?
我更訝異了,接電話的時候,動作變得有些遲疑。
“你好?”我小心翼翼地開口,電話裏的人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激動地急吼起來。
“溫雅,溫雅,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誰了嗎?你猜猜,你肯定猜不到,楊末請的,還真沒想到他特意趕回來了。”
在電話那頭咋咋呼呼的人是今天剛結婚的邱佳。
我當即捂著耳朵有些頭疼,實在不知道這新娘子到底看到誰了,連新婚之夜都不好好過,就忙著給我打電話。
隱約地我還能聽到電話裏邱佳旁邊楊末的抱怨聲:“人都回來了,又不是明天就走,你有必要這麽急打那個電話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老婆!”
我不忍小兩口第一天結婚就拌嘴,忙著對邱佳說:“要不我們明天再聊。”
結果被邱佳吼了回來。
“沒事,甭理他,溫雅,我們繼續說。嗬嗬,你知道嗎?那個洛景然,你等的那個人回來了。我們結婚楊末請了他,沒想到他還真特意從美國趕回來了。你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來了,你路上沒碰到他嗎?”
邱佳嘻嘻哈哈地說著,我的頭像被人用重物猛地拍了一下,思維昏亂得一時無法正常思考,隻聽到邱佳興奮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一個我這麽多年來,每每想起,都覺得心口澀澀發疼的名字。
邱佳說他回來了,而我卻沒有看見他。
我忽然想起,今天離開前,與一個人擦肩而過時聞到的那股清香,那個人是他嗎?可為何,我轉身的那刻,見不到他的人?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距離,明明彼此近在咫尺,卻又互相看不到對方。
我們之間也許是緣分最淺薄的一種,可此刻的我,又是那麽的想要搏一搏。
五年了,不管那份感情還在不在,我畢竟等了五年,等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執著什麽。
人們都說,初戀隻是存在時美好,並不現實,最終能修成正果的少之可憐。
我與那個人之間,甚至連初戀都算不上,那份感情太過模糊不清,可我生性就如此倔強,所以縱使不知道等待的理由是什麽,卻依舊這麽忘我地繼續等著。
終於,他回來了。
無論什麽原因,他終於回來了。
我不否認我失落已久的心有了點回暖。
邱佳在電話裏不停地說著,我隻是安靜地聽著不做聲。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麽,該做什麽,隻是心跳得很快,鼻子很酸,像小女孩般矯情地有些想哭。
邱佳問我,怎麽你手機丟了都不知道。
我一陣茫然,手下意識地摸向上衣的口袋,原本放在那裏的手機確實沒了。
“應該是走太急了,掉了沒注意。”我答道,深吸口氣,慢慢穩定住情緒。
“被洛景然撿到了,他一開始還不知道是你的手機,我打電話找你他接了才知道。他讓你明天中午十二點去城郊公園咖啡廳那裏去拿。這麽多年了,你們也該見個麵了。”邱佳說。
我握著電話筒愣住了,人很是恍惚,連邱佳什麽時候掛了電話都不知道,隻是站在電話機旁,一時緩不過神來。
要見麵了嗎?
五年不見,見麵該說些什麽?
已經成熟的我,五年後,第一次無法冷靜思考,像個迷惘的孩子。
02
雖然剛從國外調回來,要過幾天才正式上班,但我這幾天要整理的文件資料很多,可是我卻浪費了整整一上午的時光,隻是坐在臥室裏看著床頭櫃上的時鍾發呆。
洛景然約的時間是十二點,現在時針剛過十一點。
我家離那個咖啡店很近,走過去都隻需要六七分鍾。
我不想去得太早,讓人感覺急不可耐。
對於這次見麵,說不期待是假的。
五年,其實我等的也不過是一場見麵而已。
連五年都等了,再等一會兒又算得了什麽。
離十二點還差半個小時,我從**坐了起來,開始換衣服打扮。大四麵試的時候,我跟人去學化妝,沒辦法,麵試需要。
我對著梳妝鏡給自己化了個簡單的淡妝,隻是微微加重了眼部的眼霜,來遮住我濃重的黑眼圈。
昨晚一夜未眠留下的後遺症。
拎包出門,不過隻有幾分鍾的路程,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很忐忑,越靠近目的地,心裏越緊張。
在咖啡店門口深吸了口氣,推門的那刻,我詫愕地發現自己的手心竟然全是汗。
然而當那張刻在記憶中不舍得遺忘的臉映入眼簾時,我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我竟一眼就認出了坐在角落裏凝望窗外的他。
他一點都沒有變,歲月隻雕琢了他曾經的青澀,為他添了些成熟而已。
那張臉,依舊如離開時那般幹淨清澈,那雙以往深邃的眼眸此刻專心地望著窗外的街道,我的走近,他絲毫沒注意。
我繃緊著全身的神經,一步步地朝那人走去。來的路上,我曾想過,那個人是否像我一樣,在那個地方也等了五年,是否還像我那般為那段像燭火般熾熱,卻搖擺,曖昧不明的愛情倔強地執著著。
然而當目光觸及到那抹身影的那一刻,我才發現,這些問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清晰地感受我胸口那顆心因狂跳而生出的疼。
五年,我等的無外乎在這個我熟悉的城市,在我們彼此看得到的地方,就此過活。
似乎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那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我的身影就這麽自然地進入他那雙有些愣神的黑亮眼眸。
他的容顏依舊,而我的麵容已然改變。
時光對女人來說,永遠是一道硬傷。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雙眼眸中的自己,成熟而又清冷的臉,刻意修飾的妝痕和精心挑選的裝扮,與隨意自然卻又幹淨如初的他相對比,竟有些灼眼。
“溫雅?”
他開口,語氣有些不確定。
我微微地朝他點了點頭,那顆狂跳的心瞬間冷了下來。
原來他已不認識我了。
那虛華的妝容打扮下,我的眉眼五官依舊如此,可他竟不識。
一股悲涼在心底躥起,我不再是個孩子,就算此刻感到有些委屈,卻也不至於想要落淚。
“我來拿我的手機,謝謝你。”
我故作從容地坐了下來,低頭將包放在了身旁的空位上,故意把目光專注在包上不去看那個人,開口說。
我的諾基亞黑色小手機被遞到了桌上,白皙修長的指尖扣著它,我去拿的時候,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他還未來得及抽回的手上,依如記憶般微涼。
想要鬆開手,卻又舍不得放手,這麽多年,我突然第一次想放縱下自己,想開門見山,直白地問他這次回來的原因到底是什麽?高中同學有很多結婚了,為什麽偏偏隻有楊末他們結婚他才回來?他還記不記得他曾霸道地說:喜歡的女孩?還記不記得我們滿身傷痕的曾經?
還有,我想問他,這次回來了,是不是不再走了?
喉嚨裏像被什麽哽住似的,我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問,然而當我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時,我忍不住苦笑,突然覺得沉默很好。
急速地抽回手,我雲淡風輕地將手機放回口袋,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臉上掛著淺笑,對他說“抱歉”。
抱歉碰到他的手了。
他說沒事,黑色的眼眸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下意識地將左手抽離了桌麵,垂了下來。
氣氛變得有些沉悶,我的心緒很是繁亂,手指不停地攪拌著端上來的咖啡,眼前不時地浮現出那枚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做工精細的戒指。
左手無名指流著的是愛情的血脈,與心髒也連接最近。
原來,他已經結婚了。
這麽多年了,結婚很正常。
其實這個事實我早該預料到的,隻是我一直不願去想罷了。
一顆心從昨晚接電話後的忐忑不安,到早上等待時的焦灼,再到真正見麵時的激動,以及此刻的麻木微冷,心都折騰得累了,說一點都不受傷真的是不可能的。
03
“你好像又瘦了。”
沉默地喝著咖啡,洛景然突然出聲道。
我愣怔地抬頭看他,抬手摸了摸凹下去的臉頰骨,澀然地微笑:“是嗎?我自己天天看沒怎麽注意。”
洛景然不吭聲地看著我,氣氛又冷硬了很久,他再次開口打破了這僵硬的氛圍。
“我妹妹的事,還是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因為她,你過得很苦,還有當初你被關,我什麽都沒說就一個人跑到國外去了,丟下你一個人,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我,我當時沒法不走。溫雅,我……”
“那些事都過去了,別再提了。我很好,大家都很好,我們都不怪誰。”沒等洛景然繼續說下去,我就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對於那段傷痕累累的過去,我真的不想再提。
未來,我們都會變好的。
那是當年我們說得最多的話。
是的,未來,現在的我們,都很幸福。
“那你好嗎?你過得幸福嗎?你要幸福的話,為什麽看上去那麽疲憊?你的笑容為什麽那麽艱澀牽強?你不會笑了,溫雅。你的眼神帶著世故,你變得小心翼翼,你不像當年的你,一點都不像,還記得嗎?當年的你倔強地不肯上我的車,硬是走了一路去擠公車。當年的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我就是討厭我,現在呢?你連對我的笑都很牽強,明明不想跟我繼續待在這裏,為什麽不開口說呢?溫雅,你變得不像你了!”
洛景然驀地站了起來,拉著我的手大聲地朝我喊道。
我任由他抓著,握緊拳頭,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開懷。
“我真的很好,事業有成,家裏和和睦睦,朋友們又都很好,我很幸福。人都會成長,五年了,洛景然,我們分開五年了。你對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前,這五年,我不可能保持原樣一成不變地做以前的溫雅。我還是我,我隻是不再像你認識的我而已。”
我看著洛景然的眼睛,語氣平緩地說道。
最後一句話,我咽在喉嚨口,沒有說出來。
我沒有對他說,我依舊倔強,所以,才這麽傻,這麽倔強地等了他五年。
五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我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溫雅,而他也不再是我苦等的那個少年。
我們都變了。
他頹然地鬆開了握緊我手臂的手,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包向他道別。
“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謝謝你幫我撿回手機,有機會再聯係。還有……”
我的話停了下來,洛景然沉默著抬眼看我。
雖然要我此刻說這句話有些難,但沒辦法,既然看到了又不能裝作沒看見。
“祝你跟你妻子白頭偕老,永遠相愛。”
有些話,看起來難說,說起來很痛,但說完了,人很輕鬆。
是的,五年了,溫雅,你終於放手了。
洛景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慘白,修長的身影微微有些搖晃,整個人望著我有些傷楚。
“你看到了?”
他苦笑地問我,左手卻在背後越藏越深。
那雙黑色的眼眸緊緊地看著我,眼裏帶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感情。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麽,誠實地點頭。
“這是好事,祝你幸福。”
我笑著朝他說,這次笑容很真摯,沒有牽強很自然。
因為這真的是好事,我也曾遐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手上能套上那樣的戒指,把自己完全地交給另一個人。
一輩子就兩個人互相扶持地過了。
我離開咖啡店的時候,洛景然還坐在位子上,一個人喝著茶,像我來時的那樣,沉默地望著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然後他接了個電話,麵色變得有些慌亂,匆匆地付了賬,跑出了咖啡店,鑽進了他開來的車裏。
而我卻沒走,站在咖啡店旁邊的櫥窗旁,望著他離開。
他的車裏坐著一個嬌小明媚的女人。
最後的最後,我滯留在五年前那段曖昧晃動的愛情,終於變得清晰起來。
原來,這不過是我和洛景然少年時,一個縹緲的夢,夢裏帶著些酸澀苦楚和微微的悸動。
夢醒來,現實就是現實,再殘酷再不甘也得接受。
我用五年的等待成全了那個夢,又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看清了那個夢,殊不知該用多久才能遺忘那個夢,和夢裏倔強執著的自己。
04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
再次見到洛景然,是去幼稚園接上大班的小善。我沒想到在校門口遇到了開車同樣來接人的洛景然,還有,多年不見的洛景晗。
三個人撞見的時候,我懷裏正抱著小善。
幼稚園的老師說小善有點發燒,我一會兒得帶他去醫院。
洛景然跟洛景晗兄妹倆雙雙從車上走下來,看到站在路邊的我,顯然有些吃驚。
說實話我也感到吃驚,臉上還覺得有些尷尬。
畢竟我們三個人,曾有著理不清楚的過往。
洛景晗比我三年前見她的時候瘦了些,兩年前,我上大一,暑假回去,爸爸半夜突發急性腸胃炎送去了醫院,我在那裏陪了一夜,無意中看到了被人推著送來的洛景晗。
那是我自畢業後,第一次見她。當時她躺在病**,下身全是血。我一開始以為她出什麽事了,後來才知道她懷孕了,是羊水破了,要生了,這才發現她肚子已經很大了。
第二天早上,我聽說她生了個男孩,很漂亮,長得很像洛景晗。她家人沒有來,隻有個染著黃發造型非主流的女孩子陪著她。
她沒有把我當初的話聽進去,依舊跟男人鬼混,孩子是不小心懷上的,她又不想打掉,於是背著家裏人生了下來,孩子她爸很早前就不要她了。
這些我都是聽陪她的女孩子講的,她是洛景晗的朋友,其實也算不上交情很深,隻是兩個人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
爸爸在醫院做了手術,在醫院住了幾天。洛景晗也是,她的病房和爸爸的病房隔得不遠,我總免不了跟她照麵。有時候看另一個女孩子不在,沒人照顧她,我就進去幫她。
其實一開始知道她做了那些事後,我有些氣憤,但是並不恨她,她隻是愛得太極端,太偏激了。
起先她不怎麽需要我的幫忙,每次看到我,都是惡言相向,但最後罵累了,也沒辦法隻能靠我。
畢竟產後身體弱,很多事情都需要別人幫助。
洛景晗的事還是被她家裏知道了,在醫院待了三天,她和孩子就被帶回家了,之後我跟她一直沒見過麵。
再次見麵,就是今天了。
洛景晗看到我,表情有些窘迫,連洛景然也是。
我本想裝作沒看到他們,直接帶小善走的,可是明明看見了,又不好意思當沒看見。
“真巧啊!”
我僵笑地朝他們打招呼,心想他們到底是來接誰的,就見一個比小善小點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撲到了洛景晗的身邊,聲音含糊不清地喊:“媽媽”。
我不得不再次感慨時光飛逝,看著抱著洛景晗小腿撒嬌的孩子,我唇角忍不住勾起了笑。
小孩子長得真快,越長大越好看。
我看看洛景晗的孩子又看看埋在我肩上因為發燒不說話的小善,心裏有股暖流掠過,這兩個孩子,當初那麽小,現在都這麽大了,會走路,會撒嬌,會喊人。
多好啊!
有時候時光也是美妙的,它能帶走你一些東西,比如天真,單純,又能帶給你一些東西,就像這兩個討喜的孩子。
“我兒子,你見過的,叫洛天。”洛景晗將孩子抱了起來,朝我走了過來,麵色有些窘迫地跟我介紹。
比起上次她見我的態度,這次著實有些意外。
每個人的本性都不是壞的,洛景晗也是。
也許是做了媽媽,也許是因為那個孩子,反正洛景晗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女孩長大了,懂事了。
洛景然跟著走過來,站在洛景晗後麵,目光怔怔地看著抱著小善的我,嘴唇抿著,想說些什麽,最終沒開口。
“你那孩子是不是發燒了?看他臉紅的。我哥跟我一會兒帶孩子去醫院打疫苗,你坐我們車去吧!”
洛景然看了眼小善,善意地提醒道。
我摸摸小善的額頭,的確很燙。我自己又沒車,從這兒走到公車站也需要十多分鍾,我有些為難。
說實話,如果為小善的話,我該接受這提議的,可是我自己覺得窘迫。
我們三個最不該坐在一起的人,聚在了一起,多尷尬。
“快上車吧!孩子不舒服,你帶他擠公車也不好。”
洛景然突然開口朝我喊道,隻是觸及到我的目光時,他的眼神有些閃爍,看上去有些受傷。
我還是硬著頭皮上了洛景然的車。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很是尷尬,隻有洛天一直纏著他媽媽要這要那。估計洛景然是第一次回來,這孩子眼生,不怎麽愛纏舅舅。
我們小善特愛纏我,也許是因為他最近一直由我家帶的原因吧!伊唯軒自己在開公司,尚千羽也在幫他,兩個人都比較忙,爸媽想溫馨,跟著想小善,就把孩子領過來了。
小善每次生病,都喜歡喊“媽媽”。
小善很懂事,知道他媽媽不在了,所以平時不喊,說怕大人傷心。然而大人生病的時候都是最脆弱的,何況還是孩子,這時候他就喊媽媽,以為生病了,媽媽就會心疼地出現。
他有時候會哭著朝我喊,說:“姨媽為什麽不是我媽媽?要是我媽媽就好了。”
每次這種時候,我都特難受,因為我會想到溫馨。
是啊!要是她沒死就好了,孩子就有媽了!
小善一直縮在我的懷裏,揪著我的衣服叫“媽媽”,洛景晗轉頭看著我們不說話,她懷裏亂動的洛天,也好奇地睜大眼睛看我們,問:“哥哥怎麽哭了”。
洛景晗抱著他說:“哥哥生病了,你別亂動,別吵哥哥了。”
小孩很聽話,立刻就挺直了身子,鼓著嘴不再像剛才那樣不停亂吵。
到了醫院,洛景然有事要先回去,我跟洛景晗各帶著孩子進去。
下車的時候,因為抱著孩子,是洛景然給我開的門,我眼角的餘光不小心掃到他的手上,有些驚愕地發現他手上的婚戒去掉了。
無名指上好像印著些東西,沒等我看清,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我沒敢問他為什麽把戒指摘了,這是他們夫妻的事,我隻是搭了個便車的外人,多說無益。
看著黑色的跑車揚長而去,我揉了揉小善軟乎乎的頭發,心裏有些悵然。
離他回來第一次見麵,又隔了一個星期了,本以為不會再有交集了,卻還是會遇到。
人生永遠充滿很多讓你無法解釋的巧合。
我還沒有自我療傷成功,再次見到那個人,心口還是有些痛。
進醫院的時候,洛景晗問我小善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笑笑說是溫馨的。
洛景晗笑笑沒再說話。
05
我23歲了,這年齡其實很年輕,可爸媽都覺得我該談對象了,該去相親準備嫁人了。
尚千羽,藍馨他們都有歸宿了,就我一個還單身。
“要想真正地擺脫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中。”
原話我已記不清,大體是這樣子的,具體出自哪裏,我並不清楚,隻知道,這是句較有名的話。
我與洛景然五年前的那段感情,其實就如我自己所說的,隻不過是場少女時代的桃色夢而已。
很淡很淡,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是否真的很愛那個人。
也許名句說得很對,我是該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想我是個好運的女人,第一次相親,就遇上了不錯的對象。
男,26歲,高薪建築師,很帥氣,眉宇間透著股英氣,看人的時候目光是深邃的,是個很睿智的男人,讓人有些看不懂他。
他叫什麽名字?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我發現自己對他的觀察都自然地會跟另一個人比較。
比如他的眼睛跟洛景然很像,瞳孔都很黑,目光都很深邃,皮膚都好白,都屬於那種幹淨帥氣的類型。
當意識到這些,我不得不苦笑。
我想我暫時還不適合相親,那段看起來雖然輕淡的感情,確確實實地還存在於我的腦海裏,再輕微也抹不掉。
這種狀態的我,不該去開啟新的感情,省得害到別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忙碌於工作與家庭,漸漸地沒多少心思想感情,可是偶尓一個夜晚,我突然從夢中驚醒,枕頭已被浸濕,伸手擦臉,滿手的淚掉落在手心。
原來遺忘一段搖曳曖昧的感情,都這麽的難。
難以忘記,不是說我有多喜歡那個人,而是忘不了,那時那刻的我遇到的那時那刻的他而已。
我不忍割舍的隻是五年前的那段歲月裏留下來的淺薄回憶。
因為同樣要去接孩子,我與洛景晗常常碰到。
突然有一天,接完孩子,她喊我去咖啡店坐坐。
我感到有些愕然,不過我看著時間還早,又沒要緊事做,便同意了。
點了兩杯拿鐵,洛景晗攪拌著手邊的咖啡,似乎在思索著什麽,時不時地抬頭看我,卻又不說話。
小善跟她的兒子洛天坐在另一桌上玩,兒童稚嫩的說話聲清晰地傳過來,孩子似乎比大人更懂得如何融洽氣氛。
“我哥走了,今早的飛機。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來了,他這次去美國準備定居。”
洛景晗終於開口,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洛景然。
洛景然回美國的事對我來說是意料之中,上次聽邱佳他們說,他在美國已有了份不錯的產業,發展很好,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國內的。
可是腦子裏就算再明白,突然聽到那消息時,心裏卻仍有些痛。
洛景晗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鄭重地看著我,說:“溫雅,其實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討厭你,我覺得我們可以當朋友,但是我還是做不到看我哥跟你走在一起。五年前,我的自私傷害了你們,後來的這五年,我一直放縱地自傷以及任由別人去傷害。我要的不多,隻希望我哥回來看看我。我已經不愛他了,不敢愛他了,可是仍然想他回來看我。”
我抬頭,看著突然激動的洛景晗,我表情愣怔,等待她的後話。
她今天特意找我來,不僅僅是為了說這些吧!
“你看到我哥手上的戒指了吧?他在美國已經結過婚了,不過是為了家裏的生意,是商業聯姻,他跟那個女孩隻是名義上的夫妻,私下都有各自的生活,那女人有自己所愛的男人。我哥跟她隻是朋友。他們這次回來,一是看望我重病的外公,二是為了征求家長們同意,兩個人離婚。五年,我在翹首以盼地等他回來,而他也在努力地想要回來,可他努力的原因是你而不是我。他在美國拚命地為家裏做生意,得到家長的肯定,為的就是能讓他們同意他離婚,他想回來找你。他的左手無名指上,套著戒指地方,有個很小的刺青,刻著你名字的縮寫,WY。那天在幼稚園,我哥剛辦完離婚手續,看到抱著孩子的你,他誤會了,以為那個孩子是你的,所以他沒有跟你說這一切。後來我特意問你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可是我知道答案後也並沒有告訴他。直到他今天一個人離開的時候,我都沒有開口幫他解開那個誤會。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們已經不適合了。五年了,你不再是過去的溫雅,他也不再是曾經的洛景然,你們倆執著的隻是過去的對方而已,就算你們現在在一起,時間久了你們就會發現,原來兩個人早已背離了回憶,變得陌生。溫雅,你怪我也好,不怪我也罷,無論對錯,我從不為我自己做的事後悔。”
洛景晗的話音剛落,我已經抬起手,將杯中的咖啡潑向了她的臉。
她就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任由咖啡色的**順著臉滑落下來,而我則站在一邊,麵無表情看著她。
兩個孩子不知道我們怎麽了,被嚇了一跳,洛天在哭,要跑到她媽媽身邊來,卻被小善一把抓住,按在原先的位子上,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們。
其實洛景晗說得沒錯,我與洛景然都已經變了。我們執著的隻是過去的已經消逝的幻影罷了。
無論洛景然有沒有結婚,無論小善是不是我的兒子,就算沒有一切的誤會,變得已經互相陌生的我們,都無法再在一起了。
勉強地把兩個已然生疏的人,結合在一起,除了每時每刻麵對麵的尷尬,說幸福真的很遙遠。
愛情分很多種,一是相守,二是遺忘,三是回憶。
我珍惜的是在我腦海裏翻滾了五年的記憶,是五年前那青澀的我們,而不是現在彼此不再熟悉的我們。
我潑洛景晗咖啡,是因為我氣憤,不過我氣憤的不是她故意不把真相告訴我,告訴洛景然,我氣憤的隻是她還是像以前那樣,依舊用自己的思維來揣度別人。
然而我也謝謝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點明我跟洛景然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
其實從五年後咖啡店的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我與洛景然不會有結果。
多麽陌生的他,多麽陌生的我。
我帶著小善離開,一句話也沒說,走的時候,洛景晗還坐在位子上,洛天趴在她的腳邊,喊:“媽媽不哭。”
我站在咖啡店外,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望著抱著孩子哭的洛景晗,眼裏一片瑩潤。
小善拉拉我的手,問:“小姨,你怎麽也哭了?”
我笑著摸他的頭,說:“小姨的眼裏進沙子了。”
06
那天回去,我把自己關在屋內,流了一夜的淚。
我想對於曾經,對於那段淡薄的感情,我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有時候,人明明早就明白了所有的事,卻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其實隻是沒勇氣接受這事實罷了。
我早就知道,五年的分別,我與洛景然已經成了兩條無法相交的平行線,然而我卻一再用他結婚的事做我們無法在一起的借口,直到現在,我終於願意從那段回憶裏走出來,接受這傷人的事實。
回憶之所以難以割舍,因為它隻屬於過去,過去了,就無法再回來。
再見,我也曾愛過,雖然愛得不深,愛得曖昧,愛得模糊,我也曾愛過。
很多人覺得,我沒跟洛景然在一起,是個遺憾,我不幸福。
然而,我想說,我真的很滿足。
謝謝那個人,帶走了我青澀年華裏,最單純的思念,留給了我這段淺薄而又厚重的回憶。
幾年後,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有個疼愛我的男人,有個聽話懂事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你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人。
我很愛現在這個牽著我走剩下人生的男人,同樣我也愛那段黑色殘酷的青春裏帶給我溫暖的少年,我不是花心,我隻是在不同的時光裏,愛上了不同的人,而他們,都擁有同一種特質,都能帶給我溫暖和安全感。
多年後,當我的孩子和年少時的好友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時,在一旁笑看著的我們會忍不住地想起幼年的自己,眼角常常會留下酸澀而又幸福的淚水。
當我們眼前的那些孩子有了自己的青春,漸漸走向年邁的我們,看著他們在青澀年華裏跌倒掙紮,喜悅狂歡,不管是殘酷黑暗,還是溫暖幸福,我們總會說一句話——
“這就是青春。”
再見,流經我青春歲月,帶著我厚重回憶的所有人。
再見,我愛過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