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是萌物 慕夏

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加上此起彼伏的催稿聲,真的沒啥動力碼字,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從讀者來信中尋求精神安慰。

拆信,看信、然後一包白色的東西掉落在桌子上,順手拆開的一瞬間,世界瞬間亮了,綻放出金黃色的光芒!不是我要賣關子,而是慕夏我真的真的被感動到了。

到底是哪位“童靴”,太給力了!

現在流行送愛心、送溫暖、送清涼、送六神、送藿香正氣水、送**……

對!沒錯!就是送**,用白色餐巾紙細心包好的**花瓣,還溫馨提示夏爺,記得用來泡茶解暑。

我手捧幾朵**,雖然花瓣已經枯萎,雖然已經沒有了原本的形狀,但是我還是被“童靴”們的心意感動到了!

嗷嗷嗷!謝謝“童靴”們的支持!有了你們的鼓勵我會更加勤奮地碼字!哇哈哈!

與此同時,不知道哪位極品“大神”的手機鈴聲響起,耳邊傳來震天的聲音:“**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傷不起……”夏大爺我瞬間大汗,差點從桌子上跌坐下去。

誰說**傷不起的,我就說**是萌物。

隻給你的溫柔

楔子

夏天,落地玻璃窗外的蟬在扯著嗓子拚命叫喚。這是一年中最燥熱的日子,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紅卷趴在木頭小方桌上,百無聊賴地用手撥弄著那支用了一半的黃色蠟筆,讓它在距離自己眼睛不到十厘米的木紋桌麵上滾來滾去。

卡啦啦、卡啦啦……

蠟筆滾動的聲音在狹窄的二樓房間裏,單調而悠長地回**著。

“啪!”一本書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你給我安靜一點。”一個不悅的聲音從頭頂上空傳來。

“哎喲喂……”紅卷一下子振奮起來,坐直了身體,揉著發疼的頭頂嘟囔,“我說葭葭,你就不能稍微溫柔那麽一點啊?”

她的對麵,低頭斂目做著習題的文靜女生,像是完全沒有做出剛才那些暴力行為似的。

房間裏依然很熱,窗外有風吹過那串掛在屋簷上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紅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邊把頭探了出去。

“葭葭,你從哪裏弄來的這個小玩意,好漂亮啊!”紅卷一麵撫摸著繪有紫藤花紋的琉璃風鈴,一麵好奇地轉頭回來詢問著。

被喚著名字的女生似乎被打擾到了解題思路,並不回答,隻是皺了皺眉頭,用筆繼續在草稿紙上寫著方程式。

“啊?這個下麵還有字跡嘛,寫的是什麽啊?”紅卷習慣了被無視的待遇,幾乎把半個身子攀到了窗台上,伸手去夠風鈴下的灑金紙箋。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看清楚那些淡色的墨跡:“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那字跡延伸到了紫色紙緣,然後戛然而止。

紅卷讀了幾遍,忽然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麽大秘密。

她跑回方桌邊坐了下來,用力拉住了葭葭的手腕搖晃起來:“葭葭,是他送給你的對吧?”

對方終於擱下筆,皺著眉頭瞪她:“紅卷,你好吵。你再這樣,明天不要賴在我家一起做暑假作業了,根本就是搗亂嘛。”

紅卷“嘿嘿”笑著,這是她曆來撒嬌求饒的法寶。

早就在新生開學的第一天,在等待班主任分配座位的空隙裏,紅卷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各色新衣來報到的學生群裏,那個身著白色衣裙的恬淡背影。

她抱著一堆新書硬是擠了過去,站在了女生的身旁。

“你好,我們是一個班的吧?”紅卷在對方莫名詫異的注視下,開始笑眯眯地做起來自我介紹,“我叫紅卷,之前是這個學校初中部的。我以前都沒見過你,你一定是今年才考進高中部的吧?”

對方打量著紅卷:“你好,我是米葭。”

她說著,慢慢伸過來一隻雪白的手。

紅卷開心地想要一把握住那手,誰知對方卻直接扶上了她的肩膀,替她拉了拉T恤的領子。

紅卷愣住,不知道這是什麽打招呼的方式。

女生收回手時還是笑了,她壓低聲音,對還不清楚是應該把手收回去、還是繼續伸著的紅卷說:“同學,剛才……你的肩帶露出來了。”

紅卷的臉頓時像是著了火的木炭,緊張和羞愧的感覺讓她隻能從嗓子眼裏發出一種奇怪的“嗬嗬”聲。

粗線條如同紅卷,其實在有些問題上也是有著少女的細膩的。

“那個……謝、謝啊……”捂著燒得發燙的臉,紅卷終於說出了道謝,卻再也不敢正視對方清澈的雙眼了。

“不客氣。”女孩的聲音溫婉好聽。

自稱是米葭的女生幫她整理好衣服後,轉過身去悠然地走開了,隻留下一個白裙飄飛在秋日金色陽光裏的背影。

日後的無數次,紅卷在回味這一秒鍾時,總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悲憤:啊啊啊……第一次見麵就出那麽大的醜,難怪米葭一直把自己當做是傻瓜!

那一天,是紅卷和米葭的第一次見麵。不過距離她們成為好朋友,還有不短的一段時間。

報到結束之後,紅卷跑去找班主任借來報名登記表,找到了米葭的名字,並且從老師那裏知道,這是一首詩中的內容。

紅卷把過去的事情都回想完一遍,笑著推了推米葭:“你害羞了,對不對?”

米葭不再說話,紅卷知道,自己猜對了。

1.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會把米葭的名字用這種方式寫在紙上,並且送來這麽雅致的禮物,也隻能是他的做事風格了。

如同米葭是學校高中部的一個傳奇,美麗的外表、出色的能力以及優秀的成績,有著超級陽光外表的林洛比她還多出了一項——就是身為校籃球隊隊長的他,那令人歎慕的運動才華。

米葭、林洛和紅卷,合稱高97班的“奇異三人組”。

林洛,班級體育委員。

因為他已經在校學生會體育部擔任部長,按照常理不該在班級再任職,不過據說班主任都舍不得放過這塊肥肉,所以還是被委派了班團支書一職。

米葭,學習委員。

從她的初中檔案被擺在班主任的桌麵,那一刻就注定她不能過上一早期望的“平靜”高中生活。米葭進入高中之前在另一個城市讀書,是市三好學生、市級優秀團員,初中一直都是全年級的前十名。作為不被“出賣”給校學生會擔任職務的交換條件,目前被迫擔任高97班學習委員一職。

原本如果隻有林洛和米葭,應該一切都是順利成章的。

就在第一次班會上,班主任興高采烈地宣布了林洛和米葭的任命。

然而三分鍾後,還在教室角落裏的書桌下偷看漫畫的紅卷,她平靜的高中生活,即將落下一枚重型炮彈!

林洛指著紅卷忽然開口:“我希望班主任認真考慮紅卷成為本班班長的可能。”

“啊?”班主任完全沒有料到林洛會有這樣子的想法。

紅卷聽到自己被人點名,訝異地抬頭,發現全班同學都在看著自己。

林洛一臉乖乖好學生的招牌微笑,和顏悅色地說:“當然您也可以不重視我的意見,因為今天下午校長來我們籃球隊參觀,希望我們能全力以赴準備明年的省內聯賽,恐怕班級的團支書一職……”

班主任愣了一愣,笑得有點尷尬:“林洛啊,班長畢竟是一班的核心人物啊,我們是不是……”

這個時候,米葭也忽然站起來,像是和林洛合謀已久:“我相信隻要班長是紅卷,我們三個應該會一切都合作愉快的。”

紅卷這才聽明白兩人的要求,班主任的目光恰好在這個時候掃到了她的臉上,嚇得她手一哆嗦,漫畫書“嘩啦”掉到了腳邊。

同學不明真相,有唏噓的,有起哄的,也有笑得一臉奇怪的。

班主任的眼神很好,但還是硬繃著臉咳了兩聲:“我看班長就……定紅卷吧。”

於是就在這個稀裏糊塗的瞬間,從小沒有當過一官半職的紅卷,一下子榮升了班級第一把交椅——班長大人之職。

下課鈴響了,班主任趁紅卷回神之前,已經溜之大吉。

紅卷被坑了。

紅卷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

“喂,林洛!”紅卷追上要去體育館訓練的林洛,一把抓住他的書包,“我們好歹初中同班了三年,我沒有哪裏得罪過你吧?”

林洛扭頭,向下60度,才發現滿臉氣憤的紅卷。

他立刻擺出一個英俊帥氣的姿勢,對著紅卷笑得像朵鮮花:“嗨,小花卷,你有事要找我嗎?”

紅卷氣得滿臉漲紅,跳起腳來想要揍人,不過海拔實在懸殊,還是隻能揮揮拳頭威脅一下。

身高,是紅卷的遺憾之一。

爹娘給了她一副可愛的娃娃臉,也同時給了她一個長不高的娃娃身材。麵對高出自己兩頭的林洛,她即使想要表現出該有的憤怒和不滿,也隻能很沒氣勢地去拽人家提溜在臂彎裏的書包了。

“渾蛋林洛,我說過,不準叫我‘小、花、卷’!”她咬牙切齒地吼著。

這是她最討厭的綽號,沒有之一!

什麽“小花卷”,就是因為一直被人這麽叫,才會總也長不高吧?

林洛眨了眨眼睛,露出一點內疚的神情:“啊……抱歉,從前叫習慣了嘛。”如果紅卷不是因為太氣憤,一定還會注意到對方眼底閃過的一絲笑意。

紅卷叉腰質問對方:“喂,幹什麽推薦我當班長?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了!”

林洛體貼地彎下腰來,讓自己的視線和紅卷在一個水平線上:“你也知道,我早就當膩那些幹部,沒想到高中還是逃不掉哇……”

紅卷一揮手打斷他的話:“所以你就拉我下水?虧我以前還當你是好人來的。”

她委屈地想:早知道高中還會在一個學校,當初畢業紀念冊上,就不該給林洛寫那麽多讚美的告別辭,還浪費了她好幾個晚上去翻修辭詞典。

林洛見風使舵地說:“我本來就是好人,班長是多好的鍛煉機會啊,我都給你爭取回來了。”

“那個什麽班長,我根本不想當,也不會做啊!”紅卷想到明天就要走馬上任,急得直想哭,“死林洛,都是你害的。”

他們的對話引來周圍一些做值日同學的注意,有幾個朝這邊張望過來。

林洛連忙拉著紅卷往樓下走,避開大家的視線,在一樓通道的盡頭:“紅卷,你別急嘛,我們萬事好商量。”

紅卷甩開他的手,轉身要走:“我現在就去辭職,反正我看班主任也不想選我,都是你跟米葭合夥陷害的。”

林洛急了,又一把拽住紅卷的胳膊,大聲央求:“我們真的沒商量過……那什麽,要不我答應你,你什麽都不用幹,行不行啊?”

紅卷聽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盯住林洛。

林洛看出事情似乎有轉圜的餘地,連忙討好地補充道:“班上的事情都歸我和米葭,你隻要安心頂著‘班長’的名義,班主任也保證不會找你麻煩。”

紅卷還是不明白,皺著眉頭問他:“你和米葭誰當班長不是當啊,幹嗎弄得這麽麻煩?”

林洛習慣性地壓了壓手指,明顯不想說出真實的理由。

他換了口氣哄紅卷:“你想啊,你一個人配備兩軍師,整天一群人圍著你叫‘班長’,然後班上同學都聽你指揮……多威風多好玩啊。”

紅卷順著他的描繪,居然也感覺自己一下子威風了許多,似乎也不再因為“被陷害”而難過了。

她和林洛達成協議之後,紅卷鼓了半天勇氣,還是沒出息地放棄了質問米葭。

紅卷其實是個聰明的孩子,隻是從小玩心太大,學習馬馬虎虎,做人馬馬虎虎,守規矩也馬馬虎虎。

果然自那之後,一切就像林洛保證的。

班級內的大小事務,都是米葭和林洛替紅卷照看著。

每周一次的班委會會議,紅卷坐在那裏,聽米葭和林洛對班級情況做總結,順便安排下一周的工作計劃,她就覺得特別佩服米葭的細致和林洛的想法。

雖然有些越俎代庖,但是林洛和米葭的工作能力絕不含糊,再說紅卷從來不擺架子,大家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學校裏於是就慢慢有了高97班“奇異三人組”的傳說。

再後來,有同學傳言看到林洛和米葭在周末一起逛街,又有人發現林洛給米葭帶早點,漸漸大家就猜想,林大支書是不是要追求米葭?

2.

房間裏很熱,她們倆隔著一張小方桌,坐在地板的草席上。

米葭的眼皮抬了抬,淡淡地對著興奮得臉都發紅的紅卷說:“你要喜歡這個風鈴,就自己摘了拿去吧。”

紅卷眨了眨眼睛,又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不過她還真的踩著椅子,伸手把風鈴從屋簷底下取了下來。

她仔細端詳著手裏的琉璃風鈴,透明得沒有一點雜質的鈴鐺身上,細心地用紫色和淺草綠的顏料繪製了優雅的紫藤花葉,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挑選了送給米葭的好東西。

“喂,你舍得啊?”紅卷翻過鈴身下係著的紙箋,這一回拿在手裏仔細打量,上麵的詩句顯得更加清新秀麗了。

“你喜歡就拿走,反正不過是件東西。”米葭一麵把運算的答案填上習題冊。

紅卷還想說“這可是林洛送給你的東西啊”,又怕米葭其實根本和林洛沒什麽,自己胡亂說話,惹惱了米葭。

她正猶豫不決,提著風鈴繩子的食指隨意晃動,風鈴就發出了好聽的聲響。

“哇,好厲害!”

紅卷立刻被這清脆悅耳的聲音吸引了,開始琢磨一個小小的風鈴,怎麽就能發出如此可愛的聲音呢?

她用手托著風鈴仔細打量,突發奇想,伸出手指想去摸摸風鈴的內麵。

“不要碰裏麵!”米葭眼神一變,伸手要來搶。

紅卷一愣,看著米葭緊張的神色,伸到風鈴內的手指已經一抖,隨即感覺到鑽心的刺痛:“呀……”

她慌忙低頭一看,剛才碰觸到風鈴邊緣的指頭上,豆大的血珠已經冒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能不闖禍?”米葭抓住風鈴丟到一旁的靠墊上。

“啊啊!流血了、流血了,我暈血……”紅卷已經驚慌失措地喊了起來,捧著自己受傷的手指,拚了命地扭開臉,“葭葭,我不要看到它,拿走啊!”

米葭連忙找出醫藥箱,一手用力捏住紅卷淌血的手指,一手蓋住紅卷的眼睛,聲音卻柔和了許多:“笨蛋,你不看就行了。這是你的手指,我能拿到哪裏去啊?”

“可是疼啊……真疼……我怕……”紅卷委屈地哆嗦著嘴唇,從小就有暈血症的她,有些不好的記憶一下子在腦海裏冒出來,她覺得身體都開始發冷。

米葭翻找著消毒藥劑,有些生氣:“所以才叫你不要碰裏麵啊!”

“我都疼死了……你就別罵我……”紅卷嗚咽著像隻受傷的小貓。

米葭臉色一變,手腳麻利地幫紅卷包紮,一邊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琉璃風鈴為了能夠發出好聽的聲音,邊緣都是沒有打磨過的,大概跟刀刃差不多鋒利,隻有你這樣子的傻瓜看都不看,就用手去摸。”

紅卷疼得直冒冷汗,嘴裏不忘嘀咕著:“嗚……都怪林洛這個渾蛋,送什麽不好,非要送個凶器來……”

“笨蛋是你才對。”米葭被她氣得哭笑不得,輕輕給包好的手指繃帶打上結:“人家哪知道會有個笨蛋這麽去碰?行了,包好了。”

紅卷舉著被包成粽子的右手食指,很是哀傷地打量了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問:“葭葭,你家的繃帶要過保質期了嗎?”

米葭正在收拾被弄亂的桌子,扭過頭來一臉疑惑。

紅卷搖了搖足有一個檸檬那麽大的白色物體,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包得是不是有點厚啊?”

米葭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一時慌張,把一卷新繃帶都用光了。

她難得犯這樣子的錯誤,居然還是在“小白花卷”的麵前。

“你要不喜歡,我幫你拆了。”米葭破天荒紅了臉,轉身要把風鈴扔進一旁的字紙簍,“這東西留著也沒用了。”

“喂,別丟啊!”紅卷從地板上連滾帶爬追了過去,堪堪在半空接住落下來的風鈴,小心地捧回桌麵上,“好險,這麽好看的風鈴,你舍得丟了啊?”

米葭皺了皺眉頭:“它割傷了你,還不丟掉?”

紅卷低下頭,湊過去仔細觀察風鈴上美麗的紫藤花,滿眼都是驚歎和不舍:“好歹看他主人的麵子,我保證不會再**。”

米葭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看不起林洛,還是不相信紅卷。

過了一刻,房間裏又恢複了之前的悶熱和安靜。

“你要喜歡,就拿走吧。沾了你的血,我看著怪別扭的。”米葭注意到紅卷已經抱著那個風鈴看了小一會兒,於是無奈地說。

紅卷歡呼一聲,她怕米葭改變主意,趕緊塞進了書包。

晚飯過後,紅卷用保鮮膜包裹著受傷的指頭,把頭浸在浴缸的水麵下,開始迷迷糊糊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帶回來的可愛風鈴,已經掛在了浴室天窗外的屋簷下。

夜風吹過,琉璃風鈴“叮叮當當”的響聲傳進了紅卷埋在水麵下的耳朵裏,時而飄忽遙遠,時而又近在耳畔。

她迷迷糊糊想著:難道米葭不喜歡林洛,不然為什麽隨便就丟掉林洛送給她的禮物呢?那應該是林洛之前去日本旅行時,特意給她選的吧。

紅卷歎了口氣,又想起那次林洛回來,居然隻給自己帶了一隻醜死了的禦守福袋。

紅卷本來還心情不錯地問他是用來做什麽的。

誰知林洛神秘兮兮地回答:“住持說,這個可以保佑拿到的人長高一些,我覺得你一定用得到。”

那個不知道早就被自己丟去哪裏的禦守!

紅卷想到這裏,氣得一下子從水裏冒出頭來,狠狠用手掌敲擊水麵:“渾蛋林洛,活該米葭不喜歡你!”

濺起的水花一下子飛到她的眼睛裏,還害她差點被嗆到。

“哼,絕對、絕對……不要指望我會去給你在米葭麵前說半句好話!”紅卷揉著發紅的眼睛,看著窗外優雅搖擺的風鈴,憤憤地發著誓。

3.

暑假中間有一天,學生是要返校的。

紅卷一大早就在米葭家的院門外等著,七點一到,米葭就從裏麵按時走了出來。

“葭葭,你可真準時啊!”紅卷笑著迎了上去,在她的印象裏,米葭似乎比上次見麵時又高挑了一點。

紅卷一家剛去海邊短途旅行了一周,這還是她回家之後,第一次來找米葭。

“你曬黑了一點啊。”米葭皺了皺眉頭。

紅卷懊惱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被明顯曬出的袖邊印記,有些自嘲地回答:“聽說最近還挺流行曬傷妝。”

她和米葭並肩走著,一路上紅卷總是悄悄靠過去,想要證實自己的感覺

好幾次差點被踩到腳,原本專心走路的米葭也發現了問題,索性停下來問:“你在玩什麽呢?”

紅卷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葭葭,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一點啊?”

米葭立刻明白紅卷的小心思,有些好笑:“我進高中之後就沒有長過了,你是不是心理作用呀?”

紅卷納悶地盯著米葭看了半天,才確定地說:“葭葭,你瘦了一些哦!”

米葭不以為意:“這幾天太熱了,我沒吃什麽東西。”

紅卷雖然個子不高,卻是個胃口很好的孩子。

她一點都不能理解,為什麽其他女生會在夏天沒有胃口?配著媽媽做的涼爽小菜,紅卷每頓都能吃得肚皮圓滾滾呢。

“葭葭,晚上要不要來我家吃飯啊?”紅卷坐在教室裏,悄悄把頭湊到前排的米葭耳邊。

班主任正在講台前唾沫橫飛,勸說大家提高假期的安全意識,又拿了隔壁學校的兩起事故作為例子,隻差聲淚俱下。

葭葭還沒有回答,旁邊小組的林洛探過頭來,壓低聲音說:“請客也帶上我啊,我不介意去你家蹭飯的。”

紅卷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就是用來喂蔥花,也不便宜你。”

蔥花是紅卷養的小狗,初中時她在學校的廢棄花園裏撿到的。恰好當時還是班長的林洛路過,正在搬家的紅卷拜托他先照顧小狗一段時間。

等到紅卷要回小狗時,林洛卻說什麽“花卷配蔥花”,硬是給小狗取名“蔥花”,改也改不過來了。

林洛的臉上有些訕訕的:“蔥花吃得不多,你不要這麽小氣啊……”

紅卷毫不留情地回嘴:“別搞錯了,我嫌棄的是你!”

米葭早就習慣了他和紅卷鬥嘴,幹脆裝作什麽也聽不到。

班主任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悅地咳嗽了一聲,紅卷和林洛立即識趣地把頭縮回了各自的桌麵。

“團支書和班長,還有學習委員,待會放學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有事情給你們安排。”班主任這麽說著,又開始了下一個話題。

紅卷緊張地瞪著林洛,對方卻朝她暗暗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班主任要安排的事情林洛果然早就知情,不過卻讓紅卷很是開心。

“林洛的校隊明天開始要去山裏的基地集訓,合宿期間需要人照顧隊員們的生活起居。林洛希望我派兩個人支援,我看就班長和學習委員辛苦幾天吧,這也是為了學校的榮譽嘛。”

班主任說完,有些擔心紅卷和米葭的反應。

紅卷一聽,她早就想和米葭在一起玩幾天了,立刻開開心心地答應下來。更讓她高興的是,就連向來不熱心這類活動的米葭,居然也爽快地點了頭。

“既然定下來,明天吃過午飯你們就來學校,和球隊一起坐車出發吧。”班主任笑眯眯地說。

三個人從辦公室一起出來,紅卷興奮得不行,拉著米葭一個勁商量要帶些什麽東西去山裏。

林洛在一旁聽得頭暈,隻好說道:“小花卷,我們是去訓練的,你怎麽像是要去山裏度假啊?”

“不要叫我花卷!”紅卷瞪他,從鼻子裏哼出兩聲,“沒錯啊,你們這群猴子是去訓練,我和葭葭可是去山裏呼吸新鮮空氣,修養身心的。”

林洛聽清楚她的計劃,“哎喲”一聲苦著臉說:“早知道就不讓班主任指派你了,這下子不但沒有幫手幹活,說不定還得被你這個大小姐奴役啊?”

“猴子有什麽好照顧的?”

“我們好歹也是省裏拿第一的隊伍啊!”

“起碼隊長是猴子……”

米葭終於聽不下去這幼稚的對話,開口打斷他們倆,對林洛說:“你放心吧,該做的事情我們會盡職,你認真負責球隊的訓練計劃就好。”

紅卷拉著米葭的胳膊,氣鼓鼓地告狀:“你聽,他還叫我花卷!”

米葭好笑地看了一眼林洛,很公道地說:“你也叫他猴子。”

紅卷這才不再吭聲。

林洛卻趁米葭不注意,故意朝紅卷眨了眨眼。

紅卷扭過頭,決定不再跟他計較。

4.

球隊的車子從學校出發,到達距離市區幾十千米外的山間。

這裏原本是一所小學校,改造之後就成了集訓的基地。和整支球隊十幾個人一起來的,除了紅卷她們倆,還有球隊的三個助理小妹。

紅卷和米葭被安排在二樓的一間房裏,這裏靠著山坡,推開窗戶就是滿眼青翠的綠意。

“葭葭,我們一會兒下去釣魚吧,剛才來的時候,我看到後麵有個大魚塘!”紅卷在房間裏蹦來蹦去,一點都不著急要先收拾行李。

米葭把衣服從箱子裏拿出來,疊好放進衣櫃:“你沒有仔細看過日程安排吧?我們馬上就要開始準備大家的晚飯了。”

紅卷連忙掏出手機看了看,露出失望的表情:“唉,那就去廚房幫忙吧。”

米葭和她一起找到廚房,其他幾個女生也陸續到了。廚房阿姨給了紅卷一大堆的菜瓜,請她削好皮。

“啊……這個東西還真是……”紅卷看著懷裏一堆青翠欲滴的菜瓜,再看看阿姨給她的工具——筷子頭一把。

印象中,家裏的菜瓜要麽就不削皮,要麽也有專用的削皮刀。用筷子處理菜瓜皮,她還從來沒學過。

紅卷一手拿著肥嫩的菜瓜,一頭霧水地翻來覆去。

“不會弄啊?”高大的影子遮蓋過來。

紅卷扭頭,裝作沒看見對方。

林洛笑嘻嘻走過來,從紅卷手邊的盆子裏順走一根菜瓜,啃了一口:“你用筷子頭的棱邊去削,這裏處理菜瓜,都這麽幹的。”

紅卷想要搶回菜瓜,伸了伸手,還是放棄了。

她試著按照林洛的說法去做,居然很順利地處理完了第一根菜瓜:“哈哈,原來很容易啊。”

林洛把啃得隻剩下一點的菜瓜頭扔掉,笑著拍了拍手:“你也不是那麽笨啊。”

紅卷瞪他,說:“你不去訓練,跑到這裏來瞎晃悠幹嗎?”

林洛也不反駁,轉身朝著體育館的方向去了。紅卷看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前麵拐角的一株夾竹桃後,低下頭來繼續幹活。

大概是接風,晚飯的菜肴很豐盛。廚師阿姨還特別表揚了紅卷的能幹,讓她很是得意了一番。

林洛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湊過來:“你應該謝謝我這個師傅吧?”

紅卷懶得理他,埋著頭隻顧往嘴裏扒飯。

吃過晚飯,球隊沒有安排訓練。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米葭洗好澡就開始寫作業,紅卷靠在陽台的欄杆邊給爸媽打電話。

“這裏空氣很好,嗯,比城裏好多了……星星?有啊,滿天都是,一伸手就好像能撈一大把呢!”

“知道了,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我和葭葭住在一起,嗯嗯,我會照顧自己!”

紅卷高興地掛斷了電話,站在陽台上吹風。

天上沒有月亮,密密麻麻的星光雖然淺淡,反倒讓夜晚更幽靜。

紅卷覺得從山澗裏吹拂而來的夜風很是涼爽,而遠處池塘裏的蛙鳴和樹底的各種蟲聲,混在一起倒顯出山間夜晚的寧靜。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氣,似乎還能聞到剛開花的稻穗香氣。

“小花卷,紅卷子!”

忽然,一個突兀的聲音,破壞了這一切的美感。

紅卷隻覺得眼角一陣抽搐,就算不用眼睛去看,她也能分辨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林洛正笑嘻嘻在樓下朝她喊:“小花卷,我們去釣魚吧?”

紅卷本想裝作沒聽到,這下心思有些動了。她扭頭看到房間裏的米葭,根本沒有注意陽台外的動靜。

“你不要騙我,晚上黑漆漆的,怎麽釣魚啊?”她用手圈住嘴,朝樓下喊回去。

“晚上才好釣呢,你不信就下來。”林洛的笑聲在夜風裏顯得格外的輕柔,“我們球隊一大群人都去,還怕夜貓把你叼走啊?”

紅卷聽他這麽說,於是下定決心:“那你等著!”

紅卷跑回房間去纏米葭:“葭葭,林洛叫我們下去釣魚,我們一起,好不好?”

米葭正在解一道立體幾何,最後關鍵的時刻,根本不做思索:“我不喜歡釣魚,你去就好了……不要給林洛添麻煩。”最後一句似乎是特意叮囑紅卷的。

紅卷看她頭也不抬,隻好放棄。

樓下等著的,果然有一大群人,另外幾個女生,也都受到了邀請。

其實並不是釣魚,而是“照”魚。

沒有星星的夜間,在黑暗的水麵上點一盞燈,池底的魚群就會遊過來,這時候隻要一拉網,就能撈上來好些活魚。

紅卷是最積極的,她一會兒搶著提燈,一會兒又跳下池塘去拉網。本來他們出去撈魚,就是玩鬧多過撈魚。

將近半夜的時候,差不多收工回去,林洛扛著漁網,走在紅卷的一側。

紅卷手裏提著一條大花鯉魚,這是林洛特意用麥草穿過了魚鰓,讓她拎回去向米葭報告用的。

其實嚴格意義上,這條魚還是林洛網到的。

“你看,魚尾巴還甩得很起勁啊。”紅卷興奮地指著花鯉魚大喊。

林洛拿著漁網,小心用手裏的提燈去替紅卷照路:“沒見過搶了別人功勞,還炫耀得這麽不心虛的。”

他似乎是在抱怨,臉上卻笑得很燦爛。

紅卷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根本不打算接受他的控訴:“要不是我幫你拉網,你也一定撈不到這樣子的大家夥,所以就是我的。”

林洛歎了口氣:“反正明天也是大家一起吃,你分得再清楚有用嗎?”

“我高興,哼!”紅卷很得意,在前麵一蹦一跳。

走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大家好像約好了一樣,來時的一大幫子人,此時都分作了三三兩兩的一堆。

紅卷走了一段,也漸漸發現前後的人都刻意和他們倆拉開了距離,隻剩下林洛依然走在她的身旁。

這氣氛奇怪得很,紅卷有些詫異地問林洛。

林洛先是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紅卷,你有時候還真是傻得可愛!”他的笑聲爽朗,像是能夠衝破濃黑的夜色,一直回**在空曠的田野間。

紅卷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卻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你難道沒發現,兩個一起走的,都是男生陪著女生?”林洛一臉“受不了你”的表情,大大咧咧說道。

紅卷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哦……”

林洛見她還不明白,歎了口氣說:“你真的很遲鈍,人家是男女朋友啦!”

紅卷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平時還真看不出來。”

林洛心想:你這麽粗神經,沒發覺的事情還多著呢。

他聳了聳肩,又補充說道:“大家都相處很久了,而且高中生談個戀愛,很正常吧?小花卷,看不出來,你還挺古板啊?”

這似乎也是紅卷的特點——她天生就對這種事情少一根筋。

紅卷琢磨著林洛剛才說的話,忽然回過味來:自己和林洛,不也被別人當成了一對嗎?她猛地吃了一驚,尖叫著從林洛身邊逃開。

林洛好端端被她嚇了一跳:“你踩到蛇啦?”

“沒、沒有……”紅卷的臉直發燒。

“那是怎麽啦?”林洛還想走過來看仔細,紅卷卻又倒退了一大步,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幸虧晚上沒有月光,紅卷低著頭,不會被林洛發現她的異樣。

她紅著臉結結巴巴說:“我想起還有事情要和葭葭商量,那個,我先回去了……”她對著林洛胡亂揮了揮手,扭頭就朝宿舍的方向跑了。

“喂,路上當心!”

林洛被她弄得一頭霧水,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謝謝你!”

一直跑出很遠,夜風才送來紅卷剛才餘下的半句話。

5.

集訓的計劃安排得很緊湊,白天一旦訓練開始,紅卷就會被派到各種訓練相關的後勤工作。這天輪到她守在場外,就是在訓練的間隙裏,負責為球員端茶倒水。

下午的氣溫有點高,紅卷坐在長椅上,托著腮看男生們練習。

“知了知了……”樹梢上的蟬們扯著嗓子拚命叫喚,傳進她的耳朵裏,就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她起初還能堅持看男生們運球和練習投籃,漸漸就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腦袋也越來越沉……

“知了知了……”

“嘭咚!嘭咚!嘭咚!”運球和投籃的聲音響成一片。

她用力睜著眼睛,努力堅持。

“知了知了……”

四周的嘈雜聲音變得忽大忽小,紅卷的身體開始本能地朝一旁滑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卷打了個哈欠,閉著眼開始在身下的軟墊上摸了摸:嗯……手感不錯,柔軟結實,又不失彈性。

這聲音好熟悉啊……

紅卷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慌張抬頭,正好對上一雙盛滿笑意的狹長眼眸。

“我剛才還在想呢,到底是好人做到底呢,還是晚飯也陪你在這裏挨餓?”林洛的口氣雖然平淡,但明顯是強忍著笑意,“然後你就醒了。”

紅卷連忙坐直身體,像是做了什麽壞事,手腳緊張得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又是怎麽把林洛當成了人形靠枕。

紅卷悄悄抹了一把下巴,還好沒有口水淌出來,如果是那樣,她真的會立即去撞牆。

“你幹嗎不叫醒我?”她決定惡人先告狀。

林洛神色自若,指了指外麵已經歪到西邊的落日:“你睡得也不算太久,大約一個小時而已。”

紅卷心想:根本不是睡多長時間的問題啊。

林洛看著她一臉糾結的表情,覺得好笑,但又不敢真的就笑出來。

“紅卷,上次我送給你的禦守,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打開看過裏麵啊?”林洛忽然莫名其妙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紅卷被他問得一愣,剛要回答,門口忽然來了人。

米葭一走進來,就看到空**的體育館裏隻有紅卷和林洛在說著話。她的臉色微變,走了過去站在兩人麵前。

“大家都到齊了,廚房等著開餐,你還要繼續在這裏聊天嗎?”她似乎是跟紅卷說話,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林洛的臉。

林洛笑著攤手:“我早餓了,一起過去好了。”

米葭卻不移步。

紅卷雖然遲鈍了一些,但並不傻,她看到米葭的樣子,猜想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事情要說。

“啊,我好餓!”她故意誇張地摸了摸凹陷下去的肚皮,轉過頭去對林洛說,“我先去食堂看看有什麽好吃的,你陪葭葭慢慢走過來。”

她說完也不等林洛回答,徑自跑了開來。

也不知林洛和米葭都說了些什麽,一盞茶的工夫他們才慢慢走來食堂。紅卷坐在飯桌邊看到他們倆進門,含著沾了米飯的筷頭不說話,心裏卻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吃過晚飯,米葭在房間裏看書。紅卷也拿出了英語書來,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看了半天連一頁書都沒有翻過。

米葭起來倒了兩遍茶水,注意了紅卷的異樣,也忍不住說:“你如果看不進去,就不要勉強自己。”

紅卷索性把書丟到一旁,躺在地板的草席上,兩眼直勾勾看著天花板。

這就一點都不像平時那個聒噪的紅卷了。

米葭終於覺出事情變得不對勁了,她放下書走了過來,摸了摸紅卷的額頭:“是哪裏不舒服嗎?”

紅卷順勢握住了米葭微微發涼的手腕,把頭埋在她的懷裏。米葭喜歡用一種青草味道的沐浴乳,所以她的身上總帶著一點好聞的草木氣息。

米葭一愣,隨即笑了:“你這個傻瓜,能幹出什麽壞事啊?”

紅卷不吭聲,一臉很鬱悶的樣子。

“到底怎麽啦?”

米葭看著她,越發疑惑,紅卷平時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我好像……喜歡上林洛了。”

紅卷張了半天嘴,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卻又立刻紅了眼圈,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米葭的眼底有什麽一晃而過,她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

“葭葭,你罵我吧,我明知道他在追求你……我一定是腦子燒壞了……”她喃喃地自責,完全就是一個做錯事被人抓包了的小孩。

紅卷心裏很難受,但她不習慣瞞著米葭任何事情——即使是和林洛有關係的事情,她也不想和米葭之間有任何秘密。

米葭看著她,既沒說話,更沒有暴跳如雷。房間裏變得過分安靜了,牆上掛著的壁鍾一分一秒地走動,居然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紅卷認為米葭一定生氣了,她急得幾乎就要哭出來,雙手合十不停地道歉:“對不起,葭葭,我一定會管住自己……”

米葭終於開口:“紅卷,你誤會了。”

紅卷聽得著突如其來的話語,完全愣住了。

米葭抬手把一絲**在耳邊的長發撥到了耳後,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他從來沒有追求過我。”

紅卷又變得結巴起來:“他明明送你風鈴……不是你不肯接受他嗎……”

“他喜歡的是你。”

米葭皺了皺眉頭,有些懊惱地打斷了紅卷。

紅卷聽到這句話,簡直比聽到林洛沒有追求米葭,還要吃驚一百倍。她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心裏卻早把米葭的話否定了一千遍。

“你沒聽錯,林洛喜歡的一直都是你。”米葭看著她,露出無奈的神情,“隻有你這樣子遲鈍的人,才會一直都不明白林洛的心意。可他居然說,他從初中起,一直都在暗戀你。”

這件事情顯然超出了紅卷的思考能力範圍。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雖然個性迷糊,卻總能得到最好的。”米葭的眼神越來越淡,唇邊露出自嘲的笑意,“林洛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個性,在你麵前卻乖順得像隻綿羊,他的溫柔永遠都隻留給你。”

紅卷縮了縮肩膀,似乎害怕下一秒,米葭就會大發雷霆。

不要說米葭想不明白,就連紅卷自己,也覺得林洛完全沒有理由放開米葭這樣子完美的女生,而來選擇半點不解風情的自己。

米葭看著紅卷,索性一次把話說個明白。

“其實是我首先追求林洛的,可惜那次他就說有一直喜歡的女孩子,我問他是誰,他卻笑著不肯說……”

“他那天送給我的風鈴,其實寓意是永遠的好朋友,不過你誤會了,我也懶得解釋……”

紅卷聽著米葭的描述,像是在聽另一個人的故事,而主角,根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林洛。就連眼前的米葭,也似乎變成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

“可是我一直都沒想到,他喜歡的人竟然是你。”米葭最後歎了一口氣,露出十分落寞的樣子來,“你大概還不知道,下午我看到他讓你靠著睡覺,那一瞬間我就什麽都明白了。”

“葭葭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紅卷不停搖頭,生怕米葭從此拋棄自己。

米葭搖了搖頭:“你這個傻瓜,如果我被傷害了,你的道歉又有什麽用處呢?能彌補我嗎?”

紅卷欲哭無淚:“葭葭,我……”

米葭卻伸出一根手指來,放在紅卷的嘴唇上,止住她要出口的話。

紅卷臉色慘白地看著米葭,不知道下一刻她會說出什麽話來,會不會是她最怕聽到的?她不想要失去米葭這個朋友啊……

“感情這種事情,就算是我,也不能例外啊……”米葭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露出一個微笑來,拍了拍紅卷的肩膀,“告訴他,你也喜歡著他吧。”

米葭說完這句話,剛剛轉身,就被紅卷從後麵緊緊抱住。

紅卷眼眶發紅:“葭葭,我真的可以嗎?”

“連我這樣子的女生都不喜歡,林洛就是個大傻瓜。”米葭的嘴角微微彎了起來,反身抱了抱顫抖不已的紅卷,“但是他能讓你幸福,這才是我最在意的。”

6.

集訓結束之後,新學期很快就開學了。

紅卷並沒有像米葭提議的那樣,告訴林洛自己的心意。不但如此,因為心情的變化,現在的她甚至有點躲著林洛。

這讓已經完全對林洛釋然的米葭看著,很是納悶:“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紅卷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有些窘迫難當:“那個……這個……”

米葭看她一臉糾結到抽筋的表情,也懶得再跟她說下去:“算了,誰讓他喜歡你這個傻瓜,就當他是活該吧。”

其實紅卷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自己還在猶豫什麽。

算起來她從初一就已經認識林洛,經過米葭的提醒,她也開始暗地裏觀察在別人麵前的林洛。

林洛坐在教室的前排,完全沒有意識到角落裏有一雙眼睛在盯住自己。

就像米葭說的,林洛能夠走到學生會體育部部長的位置,又帶領了一個球隊,不管是在學校還是班級,他都是雷厲風行的。

紅卷還記得初中時,班上一個以可愛著稱的女生幹部因為疏忽而使得那一年的班級藝術節表演大敗而歸,林洛當場就把她罵哭了,自己還曾經出頭打抱不平。

“難道在我麵前的樣子,都是偽裝出來的?”紅卷這麽胡亂想著,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她的筆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了又畫。

“紅卷同學,請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班主任的聲音忽然不悅地在耳邊響起。

紅卷一下子回過神來,抬起頭,首先對上班主任兩道利劍似的目光。她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教這節課的人是班主任。

糟糕!

紅卷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好死不死,怎麽挑了這節課發呆?

她連忙把課本“嘩嘩”翻到今天上課的那一頁,卻怎麽也沒法從黑板上寥寥幾筆的板書裏,找到班主任剛才提問的內容。

“那個……哈……”她的鼻尖也開始冒汗。

班主任更加不滿意了,向前更近一步:“到底是什麽啊?”

“老師,答案是南唐後主李煜。”一個聲音插進來,響亮得像是平地一聲雷,顯然是為了替紅卷解圍。

班主任的眉毛微微**一下,轉過頭去剛要發火,一眼看清站在座位上的是林洛,火氣不由就小了一大截。

“林洛,說了多少次,回答問題要舉手。”班主任還是象征性地批評了一句。

林洛立刻點頭如搗蒜,又說:“老師,我在您背後舉了半天手,你沒看到我,我一著急就喊出來了。對不起,我下次肯定不這樣子了。”

班主任聽得心頭舒服,就把紅卷也順便放過了,笑眯眯地走回講台繼續上課。

林洛趁著班主任轉身寫黑板,揉了個紙團丟了過來,虧得他是籃球主力,不偏不倚正落在紅卷的文具盒上。

紅卷瞪了他一眼,林洛先是一臉的無辜,隨即又露出有些小無賴的笑臉。紅卷歎了口氣,把紙團打開,上麵畫著一幅簡筆,是朵姿態優美的小花。

紅卷不解,仔細找了找,才在角落發現一行字:“放學在教室裏等我,有話對你說。”她臉上一紅,做賊心虛地看看兩旁,同學都在認真聽課,沒有人注意到她。

紅卷這才把紙條塞進文具盒裏,也裝出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模樣。

到了放學的時候,紅卷拎著書包,三步並作兩步就往教室外麵跑。誰知跑到樓下,卻看見林洛已經抱著胳膊攔在路口。

林洛遠遠看見她,就一直衝了過來,拖著她往教學樓後麵的空地去。

“喂喂,你放手啊!”

紅卷想喊,又怕真的把別人都叫來看笑話。

林洛幹脆地鬆開她,有些生氣:“你幹嗎不在教室裏等我,今天明明是你做值日的!”

紅卷扭開臉不去看他:“上周有人請我幫忙多值了一天日,今天我休息。”她說著又要走。

林洛擋住她,大聲說:“你明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他的聲音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你要是討厭我,就直接告訴我,幹嗎一直躲著我?”

“我不知道集訓的時候我做錯什麽事情惹你生氣,你不接我的電話,也不願意像從前那樣和我聊蔥花的事情,你這樣子讓我很難受!”

林洛的臉色很差,又像是發火,又像是抱怨。

紅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別扭,讓林洛陷入了多麽苦惱的境地。

“我並不是那種意思啊……”她慌張地擺手,想要告訴林洛自己的心意,話到嘴邊,卻又怎麽也說不出來,“反正我不是討厭你。”

林洛隨口便追問:“那不討厭我,就是有喜歡的可能咯?”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紅卷是個超級的感情白癡。明明想過要一直守護著她,希望終於有一天,自己的心意能被自然接受。

可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再也無法忍耐下去?

大概是因為越來越喜歡……喜歡得越多,就越不能從容自若了吧。

紅卷的臉已經紅得發燙,她咬著嘴唇低下頭來,扭著手指一言不發:如果這個時候再否認,林洛一定會覺得自己是討厭他的;可是如果要她親口承認……

紅卷的沉默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她還不明白,其實林浩的等待已經到達極限。

她聽到林洛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林洛忽然開口了,語氣是真的受傷,“我們果然還是隻能做朋友,這樣也好,那就永遠都做好朋友吧。”

他露出一個招牌式的陽光笑容,朝著紅卷擺了擺手,轉身跑開了。

“等……”

紅卷朝著他的背影伸出手去,嗓子眼卻像被一隻奇怪的手給捏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難道這就是她和林洛的結果嗎?

紅卷悶悶地走回家裏,一頭栽在**。

這個林洛,為什麽不再等一等,也許多給她幾分鍾時間,她就能夠說出他一直想聽到的答案呀!

現在可好,他都那樣說了,應該隻能做朋友了吧?

紅卷把整個頭都埋進了枕頭下,隻覺得胸口一陣陣悶疼:這種不甘心又難過的感覺,難道就是因為失戀嗎?

腿邊有個軟軟的東西在動,花卷坐起身來,發現蔥花不知什麽時候,偷偷溜進了自己的房間。

紅卷把胖乎乎的蔥花摟到懷裏,一邊用手指梳理它光滑的皮毛一邊說:“蔥花你說,是不是那個家夥的錯?”

蔥花舒服地“哼唧”了幾聲,似乎為了回答主人的問話,它配合地揚起頭來,露出項圈下麵戴著的禦守。

紅卷一愣,隨即想到自己當初收到林洛的禮物,氣得不知道隨手扔去了哪裏。大概是家裏人看著喜氣,就給蔥花掛在項圈上當飾物了。

紅卷想起林洛曾經問過自己,是否打開過禦守的袋子?

她連忙按住蔥花,把禦守拿回來,打開袋口的繩結,反過來倒了倒。禦守裏掉出來一張卡片,上麵印著粉色的櫻花徽章,這是日本的國花。

她連忙翻身下來,掏出手機,手忙腳亂開始給林洛發消息。好幾次她都因為心急按錯了字母,又一再刪掉句子重寫。

她想了又想,最終發出去這麽一條消息——我看到了禦守,我想告訴你,我也是。

尾聲

因為對小花卷說了那樣的話,林洛一個人在訓練結束之後,還待在籃球館裏練球。

平時如果想到跟紅卷有關的事情,變得心煩意亂,來球場就是林洛最常做的事情。可是今天,即使投了一百次籃,也絲毫沒有辦法消減去心中的那種悲傷。

早已經習慣了守護、早已經習慣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她,也早已經習慣了她的遲鈍粗心,以及對自己滿腔感情的視而不見。

為什麽還要生氣,為什麽還要貪心地希望再進一步,結果卻搞糟了一切?

林洛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如此失敗的人,他狠狠地把籃球朝地上砸去,好像砸向自己身體深處的那個貪婪靈魂。

手機忽然響了,他的心頭一跳。

那是他為紅卷設定的特別鈴聲,任何時候,他都會第一時間掏出手機來看。

可是今天,他卻變得特別膽小,甚至不敢看看紅卷到底給自己發來什麽。

紅卷在自己的房間裏,屏氣凝神等待著林洛的回複。

一分鍾、兩分鍾……

手機的屏幕始終暗淡著。

她卻從未有過的期待滿滿,一點都不焦急,反而覺得無比安心。

在她的身邊,蔥花正在床單上追著自己毛茸茸的短尾巴玩得不亦樂乎,而紅卷的手心裏,緊緊攢著那張卡片。

上麵的字跡清雋而美好,紅卷每在心底默念一遍,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層。

“小花卷,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