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個人的初戀 葉冰倫

因為我發覺,對那個人的喜歡,好像超過了我所有的預想。

人們都說初戀是最美好的愛情,可為何我傷得如此不願記起……

1

“我想我跟很多女孩一樣,從那天起,中了許哲凱的毒。”

遠遠地就聽到了璽匯樓教室底層傳來的麥克風響亮的聲音,然後學生會那群官方老套的語言源源不斷地湧進我的耳朵。

雖然不喜歡學生會欺下媚上的作態,但身為其中一員的我,還是不得不去趕一場有點裝樣的新成員歡迎會。

剛在醫院掛完點滴,我的臉色很是難看,外加陰雨天匆忙從醫院趕回來做不想做的事,我的心情很糟。

可誰叫我是個大一新生,而且隻是編輯部的一個小幹事,前陣子剛出了事被院裏書記批評了一頓,要再露出些什麽端倪來,我想,我在這所大學裏真要火了。

遲到的我偷偷從教室後門溜進去時,講台上原本講話的那個女生,咧著嘴微笑地朝眾人介紹說,有請我們的主席大人上來說兩句。

然後台下一片掌聲,我隨便找了最角落的地方抱著包坐了下來,裝模作樣地跟著人家一起拍手,好奇地等著傳說中的學生會主席上場。

早就聽聞管理學院很少有帥哥,但是學生會主席許哲凱卻是校裏有名的帥哥之一,有才,長得好看,風度翩翩,女生多少都有點幻想,我也不例外,對這種風雲人物自然有些期待他本尊如何。

台下掌聲遲遲不斷,可主席大人還沒出現。

陸陸續續地有人朝我的方向望過來,我以為他們是在看我身後的後門,看主席是不是出去了,還沒進來。

正當我從翹首的狀態低下頭時,感覺到有人在碰我的手臂。因為腸胃炎,我連續掛了好幾天的點滴,插針的左手早就掛水掛得肌肉僵掉了,這下被人一碰,有些發麻。

我不耐地抬起頭,看到原本我身旁的那個用筆記本打遊戲的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合上了筆記本,正歪著頭認真地看著我,眼神示意我讓道。

原來,他就是許哲凱。

在我的印象中,學生會主席大都是那種儀表堂堂而內心悶騷的人,怎麽也想不到,主席大人連外麵裝樣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將他的痞子氣暴露無遺。

沒錯,許哲凱很像痞子,雖然他的臉的確長得很精致,可那頭染得金黃的碎發,還有左耳那紅色妖異的耳鑽,領口紐扣扯開幾粒的格子襯衫,實在不符合他主席這個嚴肅的身份。

男生站了起來,我被某人的美色吸引,愣愣地起身繞道,讓他出去。

直到那個痞子男在眾人的歡呼尖叫聲中,一手插著褲兜從容地走向講台,隨便將身子往講台上一靠,如春風拂麵般微笑,磁性的聲音張力十足地響起時,我才從驚愕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許哲凱,當時的我,萬萬也沒有想到,那家夥就是許哲凱。

台上那個連衣冠都不楚楚的痞子,突然把目光朝我射了過來,黑亮的眼眸裏流光溢彩,微笑地開口,像是說給下麵所有的新老生聽的:“以後大家開會一定要準時點,錯過不該錯過的內容,那就遺憾了!”

我坐在台下,內心忍不住地嗤鼻冷笑。

我又不傻,當然知道那家夥話是說給我聽的。

雖氣那家夥的逶迤作態,我卻還是情不自禁被他眼底的光芒所吸引。

沒想到開會還偷偷玩遊戲、樣子如此不羈的男生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官方且張弛有力,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彩。

我想我跟很多女孩一樣,從那天起,中了許哲凱的毒。

2

“我也在明潤!想看電影是麽,逃出來到218找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是有緣還是無緣。

我隻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如果我沒有邁出那一步,也許我的心現在還是完好無缺的。

編劇部的部長說,汀薇,你要人推薦電影、遊戲還是玩的地方,去找許哲凱,我們整個管院都再也找不出一個男的比他還樣樣精通。

好友說,阿薇,這麽好的勾搭機會,幹嗎不爭取。他們不是說你們那主席對誰都很好麽,學妹讓他推薦幾部電影,不是很正常麽!

我拿著部長給的許哲凱的QQ號,對著手機猶豫不決,然而手指不小心地一顫抖,按了確定,我最終還是向那個痞子發了加友申請。

很快QQ上就有了回複:“你是誰?”

“汀薇!”

一個微笑的表情被他發了過來,我不知道他認不認識我,心裏莫名地忐忑著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學長,他們說你看過很多電影,能推薦幾部嗎?”話題被我挑了起來,他果然如傳說中那樣和善、很健談。隻是從聊天中,我知道,我倆的興趣愛好實在相差太遠,查了下星座,他天蠍,我天秤,最不搭的一對。

“你在哪兒?”

“明潤樓!上近代史!”

“我也在明潤!想看電影是麽,逃出來到218找我。”

我發了個汗的表情,嘴角不覺微笑。

痞子就是痞子,就算當了主席,竟然還堂而皇之地慫恿學妹逃課。

我不得不懷疑,許哲凱的這主席位子是他靠美色得來的。

好友曾一再提醒我,現在大學裏,學長很多勾搭學妹的,你別給騙了。

我想,許哲凱應該不屑玩我,學校裏比我漂亮比我出彩的女生多了,以他的資本,可以找到更好的樂子。

“好啊!”我心怦怦地亂跳著,我想這是不錯的提議,與許哲凱單獨見麵。

“等你啊!快點出來。”

企鵝又跳動了起來,我想回“好”,可是手機突然黑屏了,沒電了。

我不由得感到慌亂,不確定許哲凱說的到底是玩笑還是真的。

近代史課的老師突然當堂測試算作點名,我沒法逃,隻能熬到下課。

一個半小時,不算很久,可我感覺就像過了好幾個世紀。

課一退,我像瘋子一般匆忙地跑向218。教室一片黑暗,門緊鎖,沒有任何人影。

外麵下起了雨,我一個人站在走道裏苦笑。

說什麽“等”,果然,是騙人的!

我決然地跑掉。

天氣驟然降溫,急著回溫暖宿舍的室友們沒等跑去找許哲凱的我,先走了,沒帶傘的我,隻能隻身衝進雨裏,冒雨跑回宿舍。

我覺得冷,心裏難受得想尖叫。

3

“許哲凱其實跟所有人都一樣,並不懂我。”

洗完澡出來,習慣性地開電腦上QQ,剛登上,QQ就響個不停,許哲凱的企鵝一直在跳。

我遲疑了一會兒,手指微顫地點開了QQ,他的留言不斷。

“在哪兒?”

“在哪兒?”

“你在哪兒?”

“為什麽還不來?”

“什麽時候來?”

“再不來,我走了?”

“喂!死了沒啊?”

“不來算了!”

“真的很厭惡你這樣的女生,想玩欲擒故縱玩錯人了!”

我被QQ頁麵上的最後一句話刺痛,我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根本不了解你的人,指著你罵“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

我想起了那次被上屆的學長學姐冤枉,被莫名其妙地喊去書記辦公室挨批的情景,想起了在那個陰涼的地方,在眾多不認識的麵孔的注視下,被書記指著鼻子罵:“我最痛恨你這樣的學生,目無尊長,辱罵師長!一點素質都沒有!”

鼻子有些酸,那段被壓製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又一次被拉扯出來。

我想告訴書記,我根本就沒有辱罵過任何人,為什麽我要受這樣的侮辱與指責。我想告訴許哲凱,我就算對他有興趣,也沒想過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我沒他們想的那麽低下、沒品。

他們都不懂我。

許哲凱其實跟所有人都一樣,並不懂我。

是啊!他為何要懂我!

猛地關上電腦,擦了把眼角酸澀的淚,我從上鋪爬了下來,一個人站在陽台透氣。

手機響起的時候,我沒聽到,還是室友喊的我。

是個陌生來電,我眨了眨酸疼的眼,接了起來。

“你在哪兒?”

劈頭蓋臉的一句詢問,驚得我一時回不過神來。

電話裏的聲音陌生而又熟悉,我不敢辨別。

“汀薇!還在不在,為什麽不說話?”

那人繼續追問,語氣有了些暴躁。

“宿舍!”我幹澀地回答,那頭沉默了,許久,許哲凱冷笑,“都回去了,果然沒來啊!怎麽,玩學長很好玩嗎?很有成就感嗎?唉,我說……你,你這女的怎麽這樣啊!知不知道外麵很冷啊!”

許哲凱生氣的質問聲中帶著些顫抖,我下意識地從陽台望下去,夜色已黑,外麵的雨很大,都晚上十點多了,很少有人在這麽惡劣的天氣下走動。

我想許哲凱應該不會還在外麵的。

“你怎麽有我的電話?”我回了句完全不搭界的話。

許哲凱愣了愣,繼而冷笑:“別忘了學生會有所有幹事的聯係方式,而我,是學生會主席,你覺得我會弄不到你的電話?”

我想我是緊張過度了,所以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

我發現,許哲凱真的很會教育人,QQ上說了不算,還要特意打電話來繼續教育人。

不等許哲凱因為我的未出現嘮叨個不停,我打斷了他的話:“你等了嗎?等了多久?你怎麽知道我沒去?或許你走了,我去了呢?我不懂你為何這麽生氣,我隻想告訴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生,我汀薇要看上一個男孩子,我會光明正大,坦白地告訴他,我喜歡他,不需要做任何小動作。就像現在,許哲凱,你聽著,我喜歡你!”

憋在心裏的話全部說了出來,我感到莫名地輕鬆,電話裏是沉默再沉默,當我要掛電話的時候,許哲凱開口了。

“我接受你的表白,明天出來約會吧!地點到時候我通知你!”

電話被切斷了,陽台上,陰涼的晚風中,隻剩下呆愣的我,久久回不了神。

交往是件很容易的事,可相愛卻很難。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許哲凱的不拒絕,隻是因為男生一般都不會拒絕送上門來的,而且還看得過去的女生,不是因為他喜歡你。

4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我發現,我竟然有些怕。”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我笨拙得像個孩子。

又一次加快了輸液的速度,我早早地在醫院掛完點滴,冒雨趕回宿舍,對著碩大的穿衣鏡,給憔悴的自己稍微化了個淡妝。

我想老天爺也不看好我的愛情,所以雨才會下得連綿不停。

這也是繼那次學生會例會後,我第一次跟許哲凱真正的見麵。

我撐著傘朝約定好的學校木橋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著見麵了該怎麽稱呼那個人。

哲凱?許哲凱?小凱?凱凱?

原諒我,真的很緊張,所以才會那麽無措。

遠遠地就望到雨中站在小木橋上撐著黑格子傘的少年,心口像被什麽東西塞得滿滿的。

我小心翼翼地撐著傘朝那個身影靠近,輕輕地走到許哲凱的身後,羞澀地開口,說:“嗨!”

許哲凱轉過頭來,黑亮的眸子粗略地將我看了一遍,最後落在了我蒼白的臉上,眉頭微微蹙緊。

我察覺出了他的生氣,試探性地喊他學長,沒想到他的眉心蹙得更緊了。

“你叫我什麽?”他眯著眼危險地問我,我不由得慌亂起來,看著他黑亮深邃的眸子,呐呐地出聲,喚他:“哲凱。”

他愣了愣,然後忍不住地微笑,調侃我道:“就想讓你叫我名字,可你叫得好曖昧!”

我很窘迫,羞紅著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大學生約會一般都挑肯德基。

許哲凱問我要去哪兒,開學才一個多月,我平時跑得最多的就是醫院了,很少出去玩,想不出什麽地方,就說了最老套的肯德基。

吃東西的時候,幾個孩子在我們身旁玩,我一時興起問許哲凱喜不喜歡孩子。

許哲凱驚愕地看著我,白皙的臉有些紅暈,尷尬地別過頭去,咬了口雞塊,口齒不清地回道:“不喜歡。”

於是,兩個人又是沉默,無話。

片刻後,圍著我們玩的小男孩突然哭了起來,因為找不到跟他一起玩的小女孩了,無助的孩子抱著離他最近的許哲凱的大腿,拚命地擦眼淚。

我以為許哲凱會生氣,畢竟他看上去不像是個有耐性的人,而且他說不喜歡孩子。

然而令我跌破眼鏡的是,他竟然把孩子抱了起來,帶著他去找躲在櫃台下的小女孩。

許哲凱微笑地走回來時,我正在往薯條上塗番茄醬,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湊過嘴,毫不介意地將我手中的薯條吃進了嘴裏,還不滿足地將剩下的薯條往我這邊推,示意我繼續幫他塗醬。

我臉燒得厲害,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是在跟我撒嬌麽!

他許哲凱,大三,比我大三歲,一個痞子氣的男孩子,卻在跟我撒嬌。

“你明明喜歡小孩子,為什麽說不喜歡呢?男人都像你這樣口是心非嗎?”我往許哲凱嘴裏又塞了根薯條,似笑非笑地問他。

許哲凱頓了頓手下的動作,撇頭看我,認真卻又調皮地說:“壞男人都是這樣,所以你就算喜歡我,也別愛上我。因為你分不清我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這樣你會受傷。”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我發現,我竟然有些怕。

因為我發覺,對那個人的喜歡,好像超過了我所有的預想。

5

“他說,汀薇,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樣。”

我跟許哲凱就這麽曖昧不清地攪合在一起,許哲凱說的沒錯。

我真的沒辦法分清他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我們在一起一個月了,隻見過一次麵,打過一次電話,見麵的時候,因為我走路老會撞到他,所以他讓我隔他三米之遠,那次電話,也是因為他嫌我常沒事給他發短信,煩,才打來的,說他忙。

我受不了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我曾想過跟許哲凱說分手,因為我真的感覺不到他心裏有沒有我。

我的腸胃炎很嚴重,掛了很久的點滴,結果還是要動手術。

家裏人要我留在南京動手術,他們出來陪著。想到家裏離南京較遠,我拒絕了家人的作陪,謊稱學校有朋友陪。

我想把手術的事告訴許哲凱,心裏希望那天有他陪我。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愛得很卑微。

從編輯部部長那千方百計要到許哲凱的工作日程,知道他那晚有個會議開完就沒事了。南京的冬天很冷,從醫院確定好手術日期回來的我,就這麽固執地等在他們開會的瑾瑜樓下。因為怕又一次吵到那個人,自那次電話後,我再也沒有主動發過信息,打過電話,甚至給他的QQ留過言。

他如果在乎我,他會主動找我的。

他如果有一點把我當做女朋友的話,他聽到部長說我在樓下等他,他會下來的。

許哲凱衝下樓來的時候,我蹲在雪地裏數著地上的落葉。

他不停地指責我的不懂事,我的無理取鬧,我的不為他著想,我默不作聲地將他的憤怒全部接下。

樓道口不時地有人朝我們觀望,許哲凱拉著我離開,我知道他不想人知道我是他女朋友,我們倆的交往一直是在暗地裏,我想他一定覺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才不想向所有人宣布說,汀薇,我的女友。

我被許哲凱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他問我,突然找他做什麽?

我沒有說,你有沒有發現,我已經一周沒有用任何方式聯係過你;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見麵的時間太少,少得仿佛兩個陌生人;你有沒有發現,我的臉色很糟糕很憔悴很暗黃很難看;你有沒有發現,我手裏拿著你最愛吃的店裏的壽司。

即使你隻無意地提過一次,我卻記下了,許哲凱,你到底有多忽略我,才會完全漠視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左手緊緊抓著大衣口袋,口袋裏放著我的手術費用單,最終,最終我都沒有拿出來,隻是將右手中的壽司袋子遞給了他,艱難地擠出笑說:“給你帶的夜宵。”

原諒我,我真的不想愛得那麽卑微。

許哲凱的表情有些動容,許久,我再也無法忍受那樣的沉默,準備離開的時候,終於得到了許哲凱的一個擁抱。

他說,汀薇,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樣。

沒必要跑那麽遠,跑去市區給你買夜宵嗎?還是沒必要為了給你買夜宵,又一次加快了輸液的速度,在壽司店差點暈倒?

我也知道沒必要,知道你不愛我,可是,誰叫我忍不住地犯賤呢!

我想,這份愛情,隻有我愛你就夠了。

6

“我的愛情到底有多卑微,卑微到連我自己都心疼。”

除了特好的朋友,沒有人知道,我在跟許哲凱談戀愛。

周圍的同學們常常會無心地在我麵前議論著院裏的風花雪月。

有人說,許哲凱又出風頭了。經濟學院跟信科院的院花為了爭他都打起來了。

有人說,許哲凱不是有女朋友的嗎?就我們院校文藝部的部長,大美女楊萃雯啊!

有人說,沒想到許哲凱這麽花啊!誰要當他女朋友,不得老吃醋啊。

有人說,楊萃雯是自己倒貼許哲凱的好不,許哲凱其實喜歡是大四的我們院院花陌桑,我也是聽上幾屆的人說的,說許哲凱當年還沒這麽痞,很單純的一個男孩子,卻把人家追得滿城風雨啊!兩個人恩恩愛愛一陣子,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不過後來陌桑跟了個富二代踹了許哲凱,然後許哲凱就成了現在這樣了。

……

我聽著音樂織著手中的圍巾,仿佛室友們的談話聲都與我無關。隻是那一聲聲“許哲凱”還是忍不住刺痛了我的心。

我望著手中學了很久、試了很多條才敢織的圍巾,一個人坐在被窩裏苦笑。

深藍色的滿天星圍巾,是我打算送給許哲凱的聖誕禮物。

因為我的腸胃炎手術正好安排在平安夜,最近一陣子也不停地在醫院掛水,隻有晚上才回宿舍。我想早點把圍巾送出去,即使我知道,許哲凱其實並不喜歡戴圍巾。

我站在許哲凱宿舍的樓下等他,手裏提著放圍巾的袋子。

門口遇到回宿舍的部長,我急忙地躲避,因為我答應過許哲凱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一個人躲在榕樹後,我悲哀地有些想哭。

我的愛情到底有多卑微,卑微到連我自己都心疼。

南京一連幾天都在下雪,雪花在路燈光下美麗地紛飛著,遠遠地我就看到一行酒醉的人搖搖晃晃鬧哄著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來。

一眼,我就望到了被人攙扶著滿是醉態的許哲凱,還有扶著他的美麗女孩。

我曾也像其他新生一樣,八卦地上學校貼吧察看著校內著名的帥哥美女,隻一眼,就一眼,我認出了貼吧上般配的他們。

那個女孩是陌桑,大四的學姐,許哲凱曾唯一追過的女孩,因為她的拋棄,讓許哲凱傷透心的那個女孩。

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向來尖銳、向來清醒、向來自傲的許哲凱會醉酒了。

像八點檔的狗血言情劇,一行人壞笑地離去,男生宿舍的樓下隻剩下了喝醉的許哲凱還有麵色羞紅的陌桑,以及躲在樹後看著這一切的我。

陌桑要將許哲凱扶進去,卻被許哲凱一把揪住手。

他們就站在我躲的大榕樹前,我能清晰地看到許哲凱握著陌桑的手,眼裏抑製不住的深情,那是我從未看到過的,不曾屬於我的。

“桑桑!求你不要再丟下我了!桑桑,我真的很愛你,兩年了,我還是忘不掉。”

我看著醉語的許哲凱吻住了欲言又止的陌桑,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地在寒冷的冬夜滑落,心上像被人重重地刺了一刀,我再也沒法自欺欺人下去。

看吧!汀薇!他承認了!承認愛陌桑!承認不愛你,不愛陌桑外的任何一個人!

陌桑丟下許哲凱逃開,許哲凱一個人躺在冰冷的雪地裏,我心疼地走過去,將醉倒的他扶起,拿出織好的圍巾裹在他凍紅的臉上,默不吭聲地將他送到了門口,告訴宿管阿姨,他是許哲凱,請讓他宿舍的人來接他。

我終於帶著顆傷痛的心,默然離去。

沒幾天,我便在陌桑的脖子上看到了我親手織的圍巾,在同學嘴裏聽到了許哲凱跟陌桑又走到一起的消息。

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7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許哲凱這個名字,早就在我沒有進這個學校之前,我就已經很熟悉了。”

許哲凱找到醫院的時候,我剛做完手術,病房裏隻有在其他學校念書的好友陪伴我,然後就剩下了沉默地站在我床前的許哲凱。

死黨忍受不住這壓抑的氛圍,借口離去透氣,把空間留給了我們兩個人。

我的目光落在許哲凱脖子上被扯壞的深藍色的圍巾,一股酸澀的感覺像潮水般洶湧而來。

我想起了無數的夜晚,用掛完點滴青腫的手一針一針地編織著這片滿天星。

我想給那個人一片明亮的天空,一份溫暖的愛,但這片天空最終還是被扯壞了,我的愛最終被棄之如敝屣。

“要吃水果嗎?”

我躺在**問許哲凱,想要伸手拿床邊的橘子,卻被人一把按住了手。

我抬頭,愣愣地看著許哲凱。

那個一向冷傲對我的男生,此刻像挫敗的公雞,懊惱地看著我。

我等著他像之前一樣,朝我咆哮,指責我,責備我。

然而等了許久,我也沒聽到許哲凱的嘮叨。

“為什麽不告訴我手術的事?為什麽,不趁我清醒的時候,把圍巾給我,害我以為是別人的?要不是看到你故意繡在圍巾上的你的名字,我根本就不知道這玩意是你織的,更加不會跑去找你,知道你在醫院,做腸胃炎手術。汀薇,你怎麽這樣,你到底是怎樣的女生,你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覺得這麽虧欠你!”

“這重要麽?這些都不重要,許哲凱,如果,如果你的心有一點是給我的,就算沒有圍巾,沒有其他,你也該發現我的異常的。許哲凱,因為你的心不在我這,所以你從未在意過。你一直一直告誡我,你是壞男人,一直說讓我別愛你,因為你很花心會讓我受傷。其實不是,你根本不花心,你是沒有心,沒有心留給我。許哲凱,我們分手吧!即使,我們好像沒真正開始過,但我還是想說明白點。陌桑明天淩晨四點的飛機,飛向法國,你這會兒去追她,還來得及!”我打斷了許哲凱的話,朝他說道。

許哲凱的表情很是錯愕,驚恐地問我,你怎麽知道陌桑的事?什麽時候?你怎麽知道她會走?

我終於,忍不住地躺在**笑了起來,眼睛酸疼地看著無措的許哲凱,苦笑地回答:“從你第一次找我,在肯德基吃飯約會,付賬的時候,我看到你錢包裏你跟陌桑的合照,我就什麽都知道了。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要跟我交往。因為我哥汀輝,是包養陌桑的富二代。我哥玩了陌桑,所以你要玩我咯!”

“看吧!許哲凱,我沒你想的那麽笨,我心裏都很清楚。我還知道,陌桑又拒絕你了,因為她還是決定跟我哥去法國。明早的飛機,許哲凱,如果真放不下那個女孩,就去追吧!”

“你什麽意思!汀薇,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往我的陷阱裏跳?”

許哲凱突然抓狂地朝我撲過來,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痛苦地朝我問道。

我貪戀地看著他清俊的眉眼,那頭染黑的發絲,微笑:“因為,你是許哲凱啊!”

因為,你是許哲凱。

你是那個曾為了跟我哥搶女朋友,輸了一切卻還是堅強得崛起,沒有被徹底打垮的許哲凱。

你是愛陌桑愛得願意付出一切的許哲凱。

你是想傷我,卻又不停地提醒我別愛上你的許哲凱。

你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我心上留下痕跡的許哲凱。僅僅因為你是許哲凱……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許哲凱這個名字,早在我沒有進這個學校之前,我就已經很熟悉了。

“哲凱,走吧!去找陌桑吧!無論成不成功,再去努力一次吧!”

我微笑地朝許哲凱笑道。

許哲凱鬆開了放在我肩上的手,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目光愴然地對我說:“汀薇,如果沒有陌桑,我想,我想我一會很愛你,很愛你!”

許哲凱的話漸漸碎在風中,望著被摔上的病房門,我重重地將自己靠在枕頭裏,眼淚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哲凱,你一定會後悔,後悔沒有愛上那個叫汀薇的女孩。

因為,這世界上真的很難有第二個人,比我還愛你。

8

“這樣的結果也不錯,我想我是該選擇一個地方,將許哲凱這個名字徹底地遺忘。”

很快有兩個比較重大的消息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第一條是我哥被打了,第二條是許哲凱跟比他大一屆的女友陌桑複合了。

飛往法國的飛機沒有耽擱,陌桑留下來,而我出院後出國了。

爸媽說讓我跟哥去法國,監督哥哥別再像以前花天酒地。而且我接受國外的教育也不錯,日後也好幫家裏處理家業。

其實我知道,爸媽隻是想將我送走罷了。

因為我的死黨最終還是沒能守住嘴,我跟許哲凱的事,家裏人都知道,爸媽得知我被甩,怕我情緒受不住,便想送我去國外散心。

這樣的結果也不錯,我想我是該選擇一個地方,將許哲凱這個名字徹底地遺忘。

飛機上,同坐的哥哥一再數落我,親疏不分,幫著外人對付他。

他告訴我,許哲凱跟陌桑不會幸福,許哲凱總有一天會後悔,選了陌桑而沒有選我。

哥哥告訴我,陌桑曾懷過他的孩子,陌桑不像其他的女孩子,她有野心、有欲望,許哲凱要是沒有錢,陌桑很快就會厭煩他,將他再次丟下。

我讓哥哥不要再說下去了,對於陌桑,對於許哲凱,他們間的所有事,都不要再對我說了。

我不是被傷了心無法接受,我隻是覺得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不管許哲凱跟陌桑未來會不會幸福,都與我無關。

從許哲凱從我的病房跑開,去攔陌桑時,我就告訴自己,那段不成熟的單方麵的愛情,該結束了。

我不可能幼稚地覺得,許哲凱再次被陌桑丟下後,自己還可以再去找他,再去卑微地愛一場。

許哲凱是高傲的,是倔強的,他對我存有愧疚,就算他跟陌桑分手,跟我在一起,他也無法單純地愛我。

我們之間的愛,從未單純過。

就連我,也對他有所隱瞞。

隱瞞了,我早就從爸媽的嘴裏得知,陌桑與哥哥有個孩子的事,隱瞞了陌桑是怎樣的人,隱瞞了他的愛情他的執著有多愚蠢。

但是,如果愛情真要計較那麽多的話,我比許哲凱又能聰明多少?

愛情也可以是一個人的事,也許我們中隻要一個人愛了,那就可以了。

如我,如許哲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