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相

魔法節過後,一年一度的魔法等級考試也拉開了帷幕。

整個赫爾墨斯學院熱鬧異常,鄰近各國的應考生相繼趕來,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和緊張的表情交織著,每個人都神采奕奕的,好似盛開的雪榕花那麽耀眼!

沐涼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們,祖父不允許她參加這樣的考試,甚至連觀看都被禁止,每年的這個時候,祖父都會讓她去離這兒幾十公裏遠的杏子村,那個很僻靜的小山村找劉爺爺。他是祖父從前的部下,這些年一直跟祖父有聯係。

雖然她很喜歡那個開滿杏花的小山村,也喜歡和藹的劉爺爺一家,可是心裏總有些失落,畢竟這樣盛大的等級考試,一定匯聚了眾多的優秀魔法天才,她很想看看啊。

在學校的時候,不經意聽見襲司劭竟然沒有報名這次考試,她微微有些驚訝。本以為如此優秀的他,肯定也想知道自己的實力到了什麽等級。赫本院長肯定會很失望吧,他對襲司劭抱有那麽高的期待。

如果他不是因為要參加魔法等級考試,那他最近都在忙什麽呢?她微微皺起了眉,最近感覺他好像越來越忙碌,就算她不故意避開他,也很少再看見他。她一直以為他是在為考試準備著。

盡管拚命讓自己不要想,不去想,可是心總是有自主意識似的,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他。

明天是魔法等級考試的第一天,全校開始放假,為考試準備場地。

她從樓梯上走下來,看見祖父正躺在藤椅上,吸著煙鬥,眼睛看著窗外,似乎在想什麽。

“爺爺。”沐涼輕聲恭敬地喚道。

“嗯。”孤老轉頭看向她,“你過來。”

沐涼聽話地走過去。

祖父的目光越過她身側,朝她身後也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襲司劭喚了一聲:“你也過來。”

沐涼怔了怔,感覺全身有些緊繃不自在。他沒有出去嗎?她以為他又會像往常一樣跑得不見蹤影了。

襲司劭站在她左側,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孤老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來回看了看兩個年輕人,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襲司劭,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請說。”襲司劭淡淡應道。

孤老又看了一眼沐涼:“我希望你護送沐涼去一個地方。”

“爺爺?!”沐涼睜大了眼,低聲抗議。不明白為什麽每到這個時候,祖父都要送她離開。究竟是什麽原因?她心裏像堵了一塊石頭,又沉又悶。

襲司劭有些訝異,卻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知道了,我會安全送她到目的地的。”

“嗯,那沐涼就拜托你了。你們要去的地方叫杏子村,沐涼應該認識,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等一下我會將一份地圖交給你。”

襲司劭低應了一聲。

“爺爺,一定要這個時候去嗎?”她終於忍不住很輕聲地問道。

孤老瞪了她一眼:“叫你去就去,怎麽爺爺的話都不聽了。”

“不是。”她咬緊了唇,低著頭不敢泄露心底的委屈。

“什麽時候去?”襲司劭瞥了一眼低著頭的她,出聲問道。

“馬上。”孤老已經從藤椅上站起,隔空抓了一下,就見立刻有張畫著地圖的紙出現在他手裏,他將它交給襲司劭,“我希望你們天黑之前一定要到達。”

“嗯。知道了。”雖然不明白孤老爺子為什麽這麽急著要將沐涼送走,不過此刻他不便問,隻能照吩咐辦事。

雖然孤老對沐涼很嚴厲,甚至從來沒有和善地和她講過話,以一般爺爺對孫女的態度而言,孤老真的過於冷漠,不近人情。可是他卻知道,他的疼愛一點兒也不會比其他人少。這個祖父的疼愛隱晦而深刻,他想就連沐涼本人也不一定有所察覺。他們也許是同一性質的人,所以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懂。

孤老讓沐涼離開一定有什麽理由,不過肯定是為了她好,所以他什麽也沒有說。

這些天一直在查有關潘多拉魔法封印之書的資料,很少在家,也很少碰到沐涼。他答應慕菲一定要幫她找到這本書,他就一定會做到。好在漸漸有了眉目,本來約好今天要和慕菲討論封印之書的事,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沐涼微微抬頭偷瞟了他一眼,正巧看見他不經意地輕皺了一下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一定很困擾吧?!

“好了,沐涼你去收拾一下行李出發吧。”

“嗯。”她輕應了一聲,習慣了接受命令。

陽光明媚的天空,有雪榕花輕輕飛舞著。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就像以前每次上下學的時候。她總是安靜地走在他身後,看著那冷漠挺拔的背影,才發現她有多想念。也許是很沒誌氣的想法,忽然發現那時簡單相隨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時光。

她苦澀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於她永遠像是觸手不可及的存在。他太優秀,而她太懦弱。他們本不該有交集的啊。

“這樣離開沒關係嗎?學校裏的其他人不會奇怪嗎?”他突然開口。

沐涼嚇了一跳,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注意到他突然轉身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點點頭:“嗯。”然後又忍不住補充道,“剛剛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請管家爺爺幫忙轉告我的朋友。不過他應該會很失望吧,我答應過要幫他的,現在卻失約了。”說著說著開始有些失落起來,不知道仲薰會不會生氣。

襲司劭微微眯起了眼,口氣不甚和善地問道:“是上次和你一起到山頂吃飯的那個家夥?”

“嗯,是啊。他叫仲薰,很好的人哦。”

襲司劭心裏一陣鬱悶,感覺非常不爽:“你們很熟?”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沐涼很幸福地宣布。

“嗯哼。”襲司劭冷冷地哼了一聲,心中的煩躁越來越甚,幹脆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好像是故意的,步伐邁得又急又快。

沐涼趕緊小跑著追上去。不明白為什麽他的臉突然變得那麽難看,冷得像南極的冰山,可是她卻不敢多問,隻能若有所思地跟著他。

他是不是不想送她?

祖父命令得這麽突然,是不是耽誤了他的事呢?

都是她,老是拖累他,什麽事都做不好,越想心裏越難受。她終於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輕喚道:“那個……”

他頓了一下,卻沒有停下腳步。

沐涼知道他聽到了,繼續說:“我其實可以一個人去杏子村的,你有事可以先離開,沒關係,你不用送……”

“你以為我想送你嗎!”襲司劭突然呼地轉過身,冷冷地瞪著她,滿腔的妒火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朝她怒吼,“不用像防瘟疫一樣防著我,我會走,我還有自知之明,會識相地離開,不會礙了你大小姐的眼。”如果此刻站在這裏的是那個男生,她一定會快樂地笑著的吧。

她一定沒發現,每次麵對他時,她的眼裏總是多了一絲謹慎,總擔心他會傷害她一般。他有多痛恨這樣的神色,在看到她對著仲薰安心地笑時,他又有多嫉妒!

他不再看她,怕又看到那雙受驚的害怕的眼睛,直接越過她身邊往回走。

沐涼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為什麽他又誤會了?她不是想要他走的,她隻是怕耽誤了他的事情。怎麽辦?他生氣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發這麽大的脾氣,在她的記憶裏,他就算再氣,也隻是冷冷地哼一聲。

她開始慌了起來。

眼淚拚命地往下掉,卻委屈得哭不出聲音。

他幾乎是跑著離開的……

沐涼呆呆地站了一會兒,視線越來越模糊,她抬手拚命地擦著,想要看清那個身影,可是他卻越來越遠。

怎麽辦?她不要他誤會,不要他生氣,不要他從此不理她。在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追了上去。

襲司劭跑得太快,沐涼追了好長一段路竟沒看到他的身影。

附近一家書店有兩個侍女走出來,手裏捧著幾本很厚的野史類書籍。

她們的服飾有些獨特,沐涼認出那是鱈國太子妃身邊的人,於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你覺不覺得太子妃有些無情?”一個侍女小聲地對著身邊另一個侍女說道。

“噓,這種話別亂說,小心被責罰。”

“我就跟你說說嘛。”

另一個侍女特意壓低了聲音:“說實話,我覺得那個赫本家的少爺有些可憐。太子妃為了利用他找到那本書,竟然騙他說那本書關乎著自己的性命。看得出來那個少爺是真心對我們太子妃的。”

“是啊,我也有些同情那個少爺,雖然他總是給人冷冷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可是他也是受害者啊,明明傷害太子妃的是赫本校長,太子妃竟然連他一並恨著。”

“現在襲少爺肯定和他外公鬧僵了,那個老院長也怪可憐的。”

“嗯。”

“……”

她們還說了什麽,沐涼已經根本不關心,隻覺得此刻全身像澆了一盆冷水般透心涼。

那麽溫柔美麗的太子妃,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那天在花田裏的時候,她訴說著自己的愛情時,看上去那麽舍不得。沐涼以為她一直沒有忘記襲司劭,才會在那晚對他施了幻術。如果她隻是利用了自己,如果她一開始就已經得知自己的身份,那麽——

沐涼不敢想象,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她一定要趕快找到襲司劭,一定要趕快告訴他這些事。

頸後突然感到一陣麻木,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整個人突然虛弱無力,感覺昏昏沉沉的,然後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襲司劭越走越慢,明明剛剛還感覺到身後有人追著,他知道她有追來,所以漸漸地他特意放慢了腳步。

這笨蛋不但膽小,連走個路都這麽慢。

他幹脆坐在路旁的樹下等著她來追。

無法理解自己越來越在乎她的心。或許隻是最初那不經意的凝眸,那雙小鹿般的大眼睛裏總是寫滿了驚慌和無辜,令他莫名地起了想要保護她的衝動。固執的時候又很堅持,就算一副膽小怕他的樣子,她卻無論如何都要幫他療傷。

什麽時候開始,他竟慢慢地將她一點兒一點兒放進了心裏。

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出神了好一會兒了,他抬頭朝來時的方向看去,路的盡頭空無一人。

她還沒追上?

忍不住又皺起了眉,心裏微微起了一絲不安,他站起身開始往回走——

一路走著,尋找著。

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路上沒有一個人。

他的心漸漸往下沉。

一直走著,直到走到剛剛分開的地方,都沒看見人。

那個笨蛋還是自己一個人去了嗎?不管他有多生氣,她還是一聲不吭地走了嗎?原來在她心中,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嗬……”他冷笑了一聲,原來他太高估了自己,原來她根本不在意。

剛剛身後的腳步聲,也不過隻是自己的幻覺吧!

樹蔭下的黑衣少年,拳頭越握越緊,眼中有了一抹暗傷,神色變得越來越冷!

沐涼不知道自己昏過去了多久,頸項處麻麻的,空氣中有潮濕的青草味道。她感覺到自己是側躺著的,臉上有被小草微微刺疼了的感覺,鼻尖有淤泥的濕氣。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隻是眼皮好重,她很用力地咬破了嘴唇,才真正清醒了過來。

身旁霧氣嫋嫋,仿佛仙境,她一瞬間有些迷惑。

眼睛四處搜視了一圈,在看到前方那片繚繞著薄薄霧氣的湖水時,她愣了一下——是聖摩爾湖,那個傳說中的聖湖。仲薰有跟她提起過。

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兒?

“為什麽對她施幻術?”一個微微含著怒氣的輕柔聲音突然響起。

她卻渾身僵住。怎麽會?這個是仲薰的聲音!

“隻是輕微的幻術,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你那麽緊張做什麽。”另一個聲音很沙啞的中年人說道。

“我說過我會去說服她,你是不相信我?”仲薰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哼,我是怕你被感情衝昏頭,到時誤了大事,你自己丟命是小,別拖著我陪葬。”

仲薰沒再說話。

她一直側躺,假裝還昏迷著。

四周一下沉默了,氣氛變得微妙而危險十足。

“總之,不準傷害她。”仲薰最後輕輕吐了一口氣,“不然到時候可別怪我。”

“我隻是想完成上頭的命令,早點兒回去複命,其他的我沒興趣。”

仲薰似乎還想說什麽,突然瞥見躺著的人氣息有些淩亂。他走過去慢慢蹲了下來,看著緊閉著眼裝暈、小臉卻如此不自然的女孩,不自覺地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沐涼感覺到他就在很近的地方,感覺到那雙總是笑著的眼此刻凝視著她,心突然有些害怕得不知所措。

他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覺得如此陌生了呢。

“有蚯蚓爬上來了。”好聽的溫柔嗓音突然開口道。

沐涼還有些不明所以,突然感到臉上有一絲濡濕,一下子心驚得坐起來,抬手拚命擦著臉頰。

“醒了啊?”仲薰促狹地看著她,那張臉依舊笑著,絲毫感覺不到任何陰謀的氣息。

沐涼已經知道他是故意騙她的,因為臉上隻有青草劃過留下的水漬。他肯定察覺到她已經恢複了意識,才會故意讓她自己暴露。

她低了頭,應了一聲:“嗯。”此刻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被背叛的氣憤與難過充斥了全身心。

仲薰看著她,似乎微微歎了一口氣:“沐涼,你在生氣嗎?”

她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好多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如果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他低聲地訴說著,“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隻是想利用你……”

她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是她第一個朋友啊,她全心全意想對待的朋友,卻隻是她的一相情願。

“沐涼,對不起。”仲薰竟不敢看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被撕扯得麵目全非,心髒一陣一陣揪緊地疼著。他猛然領悟,自己對她的在乎已經超出了想象。可是他卻隻是緩緩說道,“請你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沐涼的心有一絲涼意,她其實隻是想聽他說,他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就算隻是騙騙她也好,可是他卻說他不會傷害她。因為隻是利用她而起的惻隱之心,她是不是該感激呢!

生平第一個那麽相信的朋友啊!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糟糕。

“你們是誰?”她瞅了他一眼,又轉向那個垂手立於湖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冷笑了幾聲:“小丫頭,有時候糊裏糊塗活著也是一種幸福,知道嗎?”

“你們是誰?”沐涼又問了一次,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仲薰,冷笑道:“也罷,離磁場效應還有段時間,不妨跟你說說,你這個小丫頭也真是可憐。”

仲薰想阻止,卻被沐涼製止:“我想知道,我不要總是那麽一無所知地活著,我一直不敢問爺爺,可是我感覺得出爺爺肯定有事隱瞞著我。”——不然不會每到這個時候都要送她走。

“有沒有聽說過潘多拉魔法封印之書?”

沐涼點了點頭:“仲薰有跟我提過。”

“它是魔法界的一本禁書,記載了很多上古的高級別魔法,每一個魔法者都想掌握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魔法,所以一直以來為奪這本書不知道死傷了多少人。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本書還隱藏了一個極其危險的秘密。”

“什麽秘密?”沐涼聽著,眉頭輕蹙了起來。

“它能操控一支魔法死士的軍隊。”他看著她,說的時候嘴角的笑令人起了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一支足以毀滅國家的軍隊,那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雖然許多國家都在秘密尋找這本書,即使沒有侵占別國挑起戰火之意,至少也可以保證自己國家的安全。”

“人的心很貪,當得到後就會想要得到更多,所以誰得到潘多拉魔法封印之書,誰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我們芐國絕不容許那些如螻蟻般的小國的侵略。”

“你們是芐國的?”沐涼看著仲薰問道。

仲薰苦笑著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猜錯,這次魔法等級考試一定不是單純的考試吧?鱈國、芐國……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國家,借著這個機會來鷪國,一定也是帶著目的而來的吧。”她的心越來越不安,看著中年男子說道。

中年男子笑著瞥了她一眼:“還不是太笨嘛。”

“魔法等級考試時匯聚的大量的魔法磁場,會令被封印的聖摩爾塔在某一個時間隱現,隻是磁場影響畢竟有限,一般人都隻是隱約看見,卻進不去。”

“你們一直在說的潘多拉魔法封印之書就在聖塔裏?”

“是。十年前曾出現過的封印之書,在當時被人用強大的魔法封印在了聖摩爾塔之內,甚至最後連整座塔也一並封印了。那是用多麽強大的魔法才能完成的結界。隻可惜那時我還隻是一個卞國的學生,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他有些失落地歎了一口氣,看向沐涼時依舊有些質疑,“當仲薰告訴我,你竟然在平時就能看見那座塔時,我真的是嚇了一跳,一個小丫頭,居然蘊含著這麽龐大的能力。”

沐涼沒有答話,其實自己也一直有疑惑。

“所以我就在想,會不會你就是那把打開聖摩爾塔的鑰匙?”他的臉上又露出那抹令人討厭的笑。

沐涼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仲薰察覺到了,伸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沐涼卻隻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她,還能相信他嗎?

“據說,這本書有靈性,自己會選擇主人。”中年男子繼續說道,“不過被它選中的人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但至少可以肯定一點,就是他從此不可能再過上平靜的生活了。”

沐涼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幕幕模糊的影像,隻是太快,什麽都沒抓住。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想讓那抹沉悶的眩暈散去。

“你今天話真多。”仲薰冷嘲道。

“嗬嗬……”中年男子倒是不介意地笑起來,“你今天也太謹慎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這樣的人如果有了顧慮的東西可是很危險的。”

仲薰帶笑的臉忽然一凜,又瞬間平靜下來。

“這本書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裏?十年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沐涼突然忍不住問道。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嗯,不過消息被鷪國上層給壓了下去,外界知道的不多。”

“是嗎?”心底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過聽到他說他並不清楚的時候,心底除了失落還有些逃避般地鬆了一口氣。

中年男子突然不再說話,專注地望著霧氣繚繞的聖湖。

仲薰扶起沐涼,一起站在了湖邊。

“有一次上戶外課的時候,我站在湖邊竟然看到對麵有個人影,霧氣好大,隱約地感覺那個靜立的身影如神仙一般。”她不自覺地說起那時傻傻的想法。時間好快,轉眼竟過去了那麽久,可是那天的事現在卻仿佛仍然曆曆在目。

仲薰愣了一下,想起那次見她的情景。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他卻並不打算說破。那天他是來聖湖探察的,沒想到不經意地與湖對麵望過來的眸子遇了個正著。

霧氣縹緲,一般人都很難在那樣的環境中看得真切,可是他從小就接受過嚴格的訓練,所以就算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中,都能辨別得出。

“有人!”中年男子突然低聲提醒,瞬間警備起來。

仲薰也察覺到了,不著痕跡地將沐涼保護在身側。

霧氣中遠遠有人走來,越來越近。

沐涼慢慢瞪大了眼——

襲司劭!還有鱈國的太子妃,他們為什麽也會來這兒?

仲薰總是帶著笑的眸子此刻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襲司劭似乎也發現了他們,走路的速度慢了下來,在離他們一臂之遠的地方站住,望著他們。

他顯然也很驚訝,尤其是看到沐涼時,整張臉瞬間冷得跟南極的寒冰有得一拚。

沐涼不自覺地低下頭,不敢看向他。

“你怎麽會在?”他率先開口質問。第一次見他如此沉不住氣。

沐涼瞥了一眼仲薰,又瞧了一眼襲司劭身旁的慕菲,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道告訴他,她是被他們綁架來的嗎?

仲薰已轉了頭溫柔地看著她。

“看來愛情真是偉大,竟能讓一向乖乖接受命令的好學生膽敢違背祖父的命令,很有膽量嘛。”他的聲音很冷,帶了一些嘲弄,聽上去非常刺耳。

沐涼覺得心悶悶的,卻依舊不打算反駁什麽。她不想仲薰為難,如果告訴襲司劭她是被綁架的,事情到最後可能會不可收拾,而且,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在霧氣中一身白衣好似仙女般的鱈國太子妃。這麽漂亮的人真的會做那麽殘忍的事嗎?她仍然無法相信。

“原來鱈國也有興趣。”站在不遠處的中年男子突然冷笑著說道。

慕菲不置可否,遮著的臉看不清表情,隻是一雙水亮的眸子笑得別有深意。

襲司劭隻是狠狠地瞪著沐涼。原來她讓他離開,是為了不讓他破壞她和那個笑得一臉虛偽的男生見麵。心好像被傷得越來越深,有一種皮膚燒傷後的潰爛感。尤其看見那男生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態護著沐涼時,他真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

此刻他真感謝自己那驚人的理智。

慕菲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自然也察覺出他的異常,心微微一沉,卻沒點破。

“魔法考試好像已經開始了。”沐涼輕輕開口打破了突然陷入的沉默。這樣的氣氛令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湖對岸不遠處的赫爾墨斯學院內,響起一陣一陣的歡呼聲。

“嗯,已經開始了。”仲薰笑著輕應。

“大家要去的地方似乎一樣。”慕菲突然笑著說道,那種淡淡的笑意,感覺不出任何情緒。

“怎麽?想成立聯盟啊?”中年男子哼道,“鱈國太子妃想的還真周到。”

“隻是覺得既然大家的目的一樣,不妨先放下私心,同心協力尋找想要的東西,這樣不是更好?如果一開始就鬥得你死我活,到時候卻什麽都沒得到,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你說呢?”依舊不緩不急地淡淡笑著,她的聲音裏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中年男子嘖嘖了兩聲:“不愧是鱈國的太子妃,條理清晰,舉證合理。好,就聽你的,先找到想要的東西再說。”

襲司劭側身瞥了一眼身旁的慕菲,沒有錯過她眼裏那一閃而逝的得意的光。他微微鎖了眉,突然覺得眼前的慕菲變得好陌生。

“好像呈現出來了。”沐涼不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如果仲薰隻是想進那座塔,她能幫的話一定會幫的,就算他從來沒把她當成真正的朋友。

“已經有影像了,快,準備好,等會兒你指示正大門的入口,我們就一起進去。”中年男子突然變得異常興奮,人也走到了沐涼身旁來。

慕菲也跟了上去。

襲司劭的眉皺得越來越緊。

“看見了嗎?”仲薰也有些急切地問道。

“還要再等等……”沐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漸漸清晰起來的聖塔,“啊,出現了!”

“她?”慕菲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詢問了一聲。

中年男子回給她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襲司劭站在最後,不禁焦躁起來,總覺得事情越來越不簡單,孤老上校特意選在這個時候送走沐涼,是不是知道會有什麽事發生?

他的心為什麽會這麽不安?

沐涼已經慢慢踏上湖中顯露出的白色石子路。

“小心點兒,慢慢走,我就在身後。”仲薰是第二個跟上的,他跟得很近,低低訴說著溫柔的話語,想讓她安心。

“嗯。”沐涼笑著點點頭。

身後幾個人陸續跟了上來。

聖塔的門就在不遠的前方,沐涼小心地走著,隻是越走近,胸口越來越有種窒息般的壓抑感,她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到了,這是入口的大門,上麵好像有被封印的痕跡。”深吸了一口氣,她說道。

“難道隻能到這裏?走不進去了?”中年男子鬱悶地嚷道,“不可能,肯定有打開這扇門的方法。”

“是有。”跟在身後的慕菲笑著,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你知道?”

襲司劭和仲薰都略帶疑問地看著她。

慕菲笑著走到最前麵,和沐涼並排站著。

沐涼訝然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她看著她,那兩個侍女的談話突然在耳邊不斷回響著。

“那個……”她想問些什麽。明明身旁的女孩看上去如此優雅如此溫柔,讓她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利用愛她之人。

慕菲卻仿佛根本沒聽見,從衣服內側口袋中取出一樣東西。

沐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驀地睜大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那,那是……怎麽會,她怎麽會有這個玉佩?

那年被祖父救起後,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可是左手臂上仿佛被什麽東西深深烙印過一般,留下了一個神秘的圖騰痕跡。她從那時開始便不敢穿無袖的衣服,怕露出這奇怪醜陋的印記,她甚至對祖父都不曾說起過。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玉佩上的圖騰,或許是自己看錯產生錯覺了呢?可是越看就越覺得就是和自己身上印記一樣的圖案。那個醜陋的印記跟了她十年,她不可能會認錯。那麽此刻慕菲手上的玉佩是怎麽回事?和她身上的印記會有聯係嗎?

“沐涼怎麽了?不舒服?”仲薰察覺到她臉色越發蒼白,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沐涼搖了搖頭:“沒事。”

“不愧是鱈國的太子妃,連這盛傳早已消失的玉鑰匙都被你找到了。”中年男子笑道。據說那時封印此塔時,是用了“禁”之術,除非封印此塔的人來解除封印,其他人是不可能再進去的——可是那時好像出了意外,最終留下了這把玉鑰匙。

慕菲沒應話,準備將玉鑰匙放到門上的某個地方,正要觸到時,卻直直穿了過去。對於他們來說,聖塔依舊隻是虛無的存在。

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默契地轉向了沐涼。

“你試試吧。”慕菲的聲音溫柔好聽。

沐涼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襲司劭,見他正深思地看著她,心微微定了定,輕點了一下頭:“嗯。”

她伸手接過那枚玉鑰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左手臂上那個印記竟微微有些灼痛。

她又看了一眼大家,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慢慢地抬手,將玉鑰匙小心地放到透明的聖塔門上。

所有的人都在屏息注視著。

不偏不倚,如此適合!

所有的人都有些難以置信,沐涼微微退後一步,等著門打開。

“嗬嗬,原來她真的是那把鑰匙。”中年男子說。

仲薰微挑了眉瞪了他一眼。

襲司劭直直地凝視著她,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好想就那麽不顧一切地拉著她離開。

“哢嚓”一聲,門發出轉動的聲音。然後有光亮從緩緩開啟的門縫裏透出來,瞬間將周圍的霧給驅散了。

沐涼正想往前走。

襲司劭和仲薰同時趕了上來,將她護在身後。兩個男生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此刻他們想要保護一個人的心是一樣的,不需要任何言語。

慕菲在一旁冷眼看著,心底湧起一陣不舒服感。

一行人踏入了塔內,踏進了一個被封印的未知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