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清晨，大地剛剛睡醒，空氣裏彌漫著花草的清香，滯留在樹林裏的晨霧還未散去，輕輕籠罩著校園，看起來格外迷幻。
明月香心情悶悶的，神遊一般想著玖夜昨夜又是一夜未歸的事。
沒想到課間休息的時候，崇明會來找她，還帶來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小鈴鐺。
“左熙回去之後沒事了吧？”見到明月香，崇明關心地問。
“沒事了，睡了一下就好了。”明月香看著崇明的眼睛，想到昨天玖夜說的重明鳥每隻眼睛有兩個瞳孔，發現崇明的眼睛並沒有什麽異常。
“是嗎？可是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不舒服了呢？”崇明喃喃自語。
“那個……可能是這兩天沒睡好吧。”明月香勉強笑笑，麵前的崇明似乎不知道左熙他們為什麽會不舒服，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重明鳥的力量嗎？
“對了，這個鈴鐺。”崇明把鈴鐺遞給她，說，“晴天聽說了昨天你幫我的事，想謝謝你，也不知道怎麽報答，就讓我拿這個鈴鐺來送給你。”
“這樣太不好意思了，我也沒做什麽啊。”明月香受寵若驚，她昨天還在奇怪晴天對自己似乎不怎麽友好呢。
“不不不，不好意思的是我，我也一直在想該怎麽謝謝你，既然晴天選擇了這個禮物，你就收下吧。”崇明難得地表現出熱情的樣子。
明月香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盛情難卻，隻好接過了鈴鐺。
鈴鐺通體銀色，小巧可愛，頂上是一根細心編好的五彩繩，輕輕搖晃，鈴鐺發出輕柔悅耳的聲音，拿來當手機掛件正好。
拿著這個精致小巧的鈴鐺，明月香微笑著向崇明致謝，昨天的事，應該是自己看錯了吧。
“那麽我先回教室了，你們有空的話記得找我玩啊。”崇明微笑地說道。
明月香遲疑地點點頭，無奈地想，左熙他們大概不會想再見到他了吧。
由於鈴鐺的事，明月香原本因為玖夜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放學回到浮生閣，發現玖夜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看起來有點疲憊。明月香怕打擾他休息，不敢跟他多說話。
明月香著手準備晚餐，心情卻再一次因為玖夜疲憊的樣子而低落了下去。花靈，她在心裏悄悄重複這個名字，內心湧起一股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緒。
左熙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廚房，靜靜地看著她，眸子散發著微光，隻是眸裏的情緒捉摸不透。
“你在想花靈的事情嗎？”左熙冷不丁地開口，嚇得明月香差點丟了手上的盤子。她轉過頭來，愣愣地看著左熙的臉龐，卻發現他的唇角泛起一抹淺笑，微微透著苦澀。
“你是在想玖夜和花靈以前的事情對嗎？”左熙又一次開口。
心事被看穿，明月香不自然地別開目光。
左熙卻沒有再追問，自顧自地開口：“關於他們的事情，我聽說了一點。”
“什麽？”明月香瞪大眼睛，目光投向左熙。
“嗯……玖夜是上古神獸白澤化身而來，這你知道吧。”左熙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花靈則是上古神獸白曦遺留在人間的一抹精魂，經過千年修煉後最終化作人形。據說在當時，玖夜和花靈是妖界公認的神仙眷侶。”
神仙眷侶……忽地，明月香覺得心被輕輕擰住了。
“花靈由於過於美豔的外貌，經常會受到其他妖怪的襲擊，玖夜就在一旁保護她，因此玖夜也樹立了很多敵人……”說著說著，左熙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明月香雙眸裏的那層陰霾。
“然後呢？花靈她……為什麽會死？”明月香認真地看著停下來的左熙，追問道。
左熙暗自歎了口氣，繼續道：“因為玖夜樹敵太多，在一次打鬥中，花靈為了保護玖夜受了重傷，最後也沒能救過來，灰飛煙滅了。”
明月香想象著玖夜親眼看著美麗的花靈灰飛煙滅的樣子，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
“據說玖夜因此退出了妖界的紛爭，然後開始收集花靈的精魂。可這不是簡單的事情，暫且不說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許精魂正落在某個妖怪的手中用於提升妖力，所以玖夜才會經常遍體鱗傷地回來。”左熙說完，忍不住想用手去碰碰明月香的頭，伸出的手卻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後，緩緩收了回來。
她有權利知道這些，然後放棄她對玖夜的念想，縱然這個過程會讓她難過……好吧，她承認，確實有自己的私心在裏麵，可是……總比她日後被傷得體無完膚強吧。
明月香埋著頭，安靜的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明月香忽然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跟著催促道，“趕緊把水裏的菜撈出來，不然會泡爛的。”
左熙愣在那裏，可是明月香一說完就開始忙手上的事情了，那副輕鬆的樣子，好像剛剛什麽事也沒發生。
吃過晚餐之後，臉上還帶著疲憊神色的玖夜又不見了，小花和左熙還需要休息，明月香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著浮生閣，心裏有些擔憂，也有些酸楚。
2.
萬籟俱寂，隻有窗外鋪天蓋地的蛐蛐聲不斷傳來。
明月香躺在**，黑暗中，她的雙眸亮得宛若夜空中的星星。
“據說在當時，玖夜和花靈是妖界公認的神仙眷侶。”
“因為玖夜樹敵太多，在一次打鬥中，花靈為了保護玖夜受了重傷，最後也沒能救過來，灰飛煙滅了。”
左熙的話一遍一遍在腦海中回響。
玖夜對花靈，一定愛得很深吧，否則怎麽會在花靈死後還這麽費盡心思地去收集她的精魂呢？
“白澤……大人……我告訴你……讓花靈複活的方法……”
對了，無風說過有能讓花靈複活的方法。
總有一天，花靈會複活的，花靈複活之後，她跟玖夜……
明月香想不下去了，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碾過一般疼痛。
奇怪，這應該是好事，可是自己怎麽這麽難過呢？
“小香……”
突然，黑暗中，明月香聽到有人在叫她。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聲音越來越清晰，而且帶著某種魅惑的力量，引誘明月香下了床。
與此同時，手機上的小鈴鐺微微發著光。
明月香走出房間，可是客廳裏空****的。
“小香……”
聲音從屋子外麵傳來。
明月香鬼使神差般走出去，像是受到指引一般，往屋子後麵的小樹林走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冰冷的月光刺進瞳孔，明月香才陡然清醒。
就在她對自己這種詭異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時，卻發現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借著月光，她看到了崇明那張白皙的臉，隻是跟白天比起來，此時的他看起來既冰冷又陰森，冷漠的雙眸似乎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直覺告訴她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妙，她跟崇明保持著距離，試探性地問：“崇明，是你吧，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對麵的人沒有言語，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這種目光讓明月香覺得脊背發涼，於是她二話不說轉身想跑。可是就在她轉身的一刹那，崇明忽然抬起手，她被定格在原地，無法動彈。
“崇……崇明，你想幹什麽？”明月香顫抖地發問。
崇明走到她的跟前，直勾勾地盯著她，冷冷地開口：“我要你的血。”
明月香一下子蒙了。
“崇明，你怎麽了？我是明月香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崇明不說話，隻是更加冷漠地看著她，接著，緩緩地抬起手。
這時，明月香覺得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了起來，她嚇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大聲喊道：“玖夜！”
樹林裏回響著明月香的聲音，忽地，她眼前刮起了一陣強風，鉗住她的力量也在瞬間消失，她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驚恐地抬起頭，看見了左熙異常嚴肅的臉龐。
“喂，大晚上的你想幹什麽？”左熙將明月香護在身後，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崇明。
崇明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左熙的出現而發生變化，一瞬間，左熙有種被輕視的感覺：“我管你是人是妖，敢來這裏找麻煩，那你就是在找死！”說完，左熙先攻了過去。
崇明巧妙地躲開左熙，似乎沒有與他打鬥的想法，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明月香身上。
明月香躲在不遠處的樹幹後麵，屏息看著打鬥的兩人，發現好幾次崇明想朝自己衝過來，都被左熙攔住了。
可是，左熙上次隻是和崇明待在一起就已經渾身不舒服了，又怎麽會是崇明的對手？果然，左熙的動作越來越吃力，甚至有幾次差點被崇明打傷。忽地，一個慌神，左熙猛然倒在地上。
“左熙！”明月香顧不上危險，跑到他的身邊去，“你怎麽樣了？”
左熙剛一開口，嘴角就滲出一抹血跡：“我的妖力被他身上重明鳥的力量壓製住了。”
“怎麽會這樣……”明月香看到左熙嘴角的血，慌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你現在別管我，先回浮生閣再說。”左熙勉強開口。
“你開什麽玩笑啊，要我丟下受傷的你不管嗎？絕對不可能！”明月香大聲吼道，用力扶著左熙。
左熙語塞，看著她又急又怒的樣子，忽然有些欣慰。
“放心，他沒有殺我的意思，你現在趕緊回浮生閣，玖夜在那裏設了結界，其他妖怪是進不去的。”左熙抓住明月香的手，認真勸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明月香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把左熙扶了起來。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崇明就攻了過來，將兩人分開。明月香摔在地上，吃痛地皺起眉。
“渾蛋！我殺了你！”左熙怒不可遏，隻是剛站起來一會兒，身體裏的力量就很快流失，他再次跌倒在地。
崇明直接越過左熙，走到明月香跟前。明月香抬起頭，崇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麵無表情。
她緊張又害怕地看著崇明，身體一點一點地向後挪。崇明卻一步一步逼近，緩緩抬起手。
誰來救她呢？
玖夜……
快來救救我……
玖夜……
不……玖夜不會來的，他在尋找花靈的精魂，對他來說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不會來的。
“玖夜……”呢喃著他的名字，明月香變得有些憂傷，很快她便被一棵大樹擋住，退無可退。
像是死心了一般，明月香不再掙紮，看著崇明緩緩落下的手，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耳邊狂風大作，吹動著樹林裏的葉子發出簌簌的響聲，明月香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為什麽崇明的攻擊遲遲沒有到來，耳邊傳來的，是他的呻吟。明月香怯怯地睜開眼，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自己前麵，柔柔的月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唯美異常。而崇明似乎受到了攻擊，捂著胸口退了好遠。
“玖夜……”明月香以為是幻覺，可是聽到她聲音的少年立即回過頭來，神情是難得的緊張。在看見明月香手臂上的擦傷後，他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這時，崇明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一樣再次衝了過來。
玖夜表情一凜，身體瞬間從明月香的眼前抽離，再出現時，他已經擋在崇明跟前，一把扼住了崇明的脖子。
此時的玖夜，變得有點可怕，麵對痛苦掙紮的崇明，他麵無表情，手指緩緩收緊。
崇明的臉色越來越差，手指無力地掰著玖夜的手指，卻沒有什麽用。
明月香的心揪了起來，再這樣下去崇明會死的。
“玖夜，不要……喀喀——”明月香開口製止，可是胸口悶得厲害，話還沒說完，就發出了一陣咳嗽。
失控的玖夜像是被驚醒一般，凜冽的雙眸微微一緊，看向了明月香。
趁著玖夜走神之際，崇明迅速從他手上掙脫，轉身消失在夜幕下。
懶得去管逃跑的崇明，玖夜迅速趕到明月香的身邊，關心地問：“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哪裏受傷？”
明月香看著玖夜擔心的神色，心裏一動，隨即擺擺手：“先不要管我了，看看左熙吧。”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玖夜伸過手，卻被她躲開了。
兩人來到左熙身邊，發現左熙已經陷入了昏迷，蒼白的嘴角那抹豔紅的鮮血顯得觸目驚心，明月香急得快要流下淚來。
她偏頭看向玖夜，卻發現他從左熙身邊撿起了一枚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看了一眼，放進了口袋。
看到明月香快要急哭的表情，玖夜一把扛起地上的左熙，伸手牽住明月香，往浮生閣的方向走去。
“天啊，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怎麽好像都受傷了？”回到浮生閣，聽到動靜的小花從龜屋裏爬出來，看到左熙和明月香的樣子忍不住驚呼。
“待會兒再跟你解釋，先幫忙檢查一下左熙的傷勢。”明月香看著昏迷不醒的左熙，心裏隱隱作痛。
接下來，明月香用刀劃破手掌開始給左熙療傷。玖夜站在一旁，目光沉靜地看著明月香手臂上的擦傷。
用血給左熙抹完傷口，明月香低著頭默默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如何麵對玖夜，在緊要關頭對玖夜的期待讓她有點難堪。
一旁的玖夜並不知道明月香的心思，冷眼看著明月香一直對自己的傷不管不顧的樣子，最終沒忍住，把她拉到椅子上坐好，開始上藥。
玖夜一言不發的樣子讓明月香莫名地覺得有點尷尬，開口道：“這個隻是小傷而已，我自己弄就行了。”
玖夜還是沒說話。越是這樣，明月香越想遠離，除了尷尬，心裏還有隱隱的擔憂。
“你在生什麽氣？”玖夜忽然開口，目光從明月香的傷口轉移到明月香的臉上。
“我……你在胡說什麽，我沒有生氣啊。”沒想到玖夜會忽然這麽問，明月香有點反應不過來，勉強笑了笑。
沉默了一會兒，玖夜繼續說道：“沒有及時趕來救你……抱歉。”
聽到玖夜的話，明月香心底的那抹酸澀忽然濃烈起來，可是……
“沒有誰規定我遇到危險，你一定要來救我啊，你有什麽好道歉的。”她繼續笑著，隻是看起來更加勉強。
聽到明月香的回答，玖夜不再說話，靜默的神情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小花跳上了明月香的膝蓋，著急地開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小香和左熙變成了這個樣子？”
聞言，明月香如夢初醒，現在當務之急是崇明的事情。她把自己鬼使神差般跑到屋後的小樹林，然後受到崇明襲擊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奇怪，崇明隻是個人類，怎麽會忽然有那麽強大的妖力……”小花表情凝重地開始揣測，“就算他身上有重明鳥的妖力，但重明鳥是瑞獸，按道理也不會輕易攻擊人才對啊。”
“看來我們隻能去會一會這個傳說中的神獸了。”玖夜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要去找崇明嗎？
明月香突然皺起了眉頭。崇明害羞的樣子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這個羞澀的大男孩今晚是真的想傷害自己嗎？明月香晃晃頭，把亂七八糟的情緒拋出腦袋，細細思考，卻仍舊沒有什麽頭緒。
3.
陽光明媚的清晨，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清新的露珠和青草的氣息，電線杆上兩隻麻雀無聊地蹲著，似乎在欣賞寧靜的晨景。
一大早明月香跟玖夜就出門了，小花則留在家裏照看左熙。
兩人並肩走在馬路上，氣氛顯得有些怪異。明明隻是隔著一拳的距離，可是兩人看起來卻像相隔千裏，始終一言不發。明月香索性低著頭，一個勁往前衝。
忽然，耳邊傳來刺耳的刹車聲，緊接著明月香整個人就被拽走了。恍惚間，她看見玖夜帥氣的臉龐帶上了一層怒氣。
“笨蛋，你沒看到紅燈亮了嗎？”他嚴厲地質問，語氣裏的責備毫不掩飾。
“呃……對不起。”自知理虧，明月香心虛地道歉。
看到她垂著腦袋，玖夜的臉色很快緩和下來。隻是等綠燈亮起之後，玖夜牽著她的手便沒有再放開。
看著那隻牽著自己的骨節分明的手，明月香的心忽然快速地跳動起來，明明他的手掌那麽涼，明月香卻覺得臉頰微微發燙。
“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再陷入到那種危險裏麵去了。”
頭頂忽然傳來玖夜低低的聲音，她茫然地抬起頭，目光觸及到的地方，隻捕捉到他白皙的側臉，微微隱進發絲裏的雙眸讓人看不清情緒。
被玖夜牽著走之後，時間仿佛過得格外快，明月香一進學院就準備去找崇明，卻被玖夜拉住。
“先去上課，午休的時候再去找他吧。”玖夜拉著明月香往她的班級走去。
“那你怎麽辦？”明月香歪頭看著玖夜。
“我自有辦法。”玖夜並沒有給明月香具體的回複，一抬手，將明月香推進了教室。
課堂上，老師正在講台上口若懸河，明月香托腮出神地看著窗外。
玖夜的辦法就是這個嗎？明月香注視著躺在教室旁邊那棵茂密的大樹上小憩的身影，隱約還能看見他在細碎陽光下安靜的睡臉。
玖夜昨天晚上出去找花靈的精魂，後來又救了自己，應該沒怎麽休息吧，既然要午休時間才去找崇明，他為什麽早上要和自己一起來學校呢？
難道……
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唇角一抹薄薄的笑意綻放開來。
在樹上補覺的那個家夥，該不會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吧！
一上午的課很快過去了，明月香看著補覺過後神清氣爽的玖夜，隱隱有些開心起來。
明月香帶著玖夜直接去了上次遇到崇明吃飯的角落，果然，崇明正在安靜地吃午飯，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似乎跟昨晚判若兩人。
“小香、玖夜，好巧啊，居然在這裏遇到你們。”看到兩人後，崇明熱情地打招呼。
明月香看著他不說話，一臉戒備，玖夜的目光更是淩厲。
“你們……怎麽了？”崇明遲疑地問。
明月香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狐疑地問道：“你現在記得我是誰吧？”
“你在開什麽玩笑，我當然記得你啊，小香。”崇明笑了笑，跟往常的他無異。
“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麽要攻擊我？”明月香聽到崇明的話，忍不住有些氣憤。
“什麽？我攻擊你？”崇明一臉不相信，表情甚至有些好笑，“你在開玩笑吧，我怎麽可能會攻擊你呢。”
這時，玖夜說話了：“這裏說話不方便，跟我回浮生閣一趟。”說完，不等崇明應允，玖夜就一掌下去敲暈了崇明，然後直接把他扛在了肩上。
“你……”明月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玖夜命令道，另一隻手拉住明月香，竟然直接隱身飛回了浮生閣。
聽到聲音從房間出來的左熙看到沙發上昏迷的崇明氣得要上前，被明月香一把拽住。
玖夜伸手掐崇明的人中，幾秒鍾後，崇明醒來了。
“你醒了。”趴在崇明腦袋邊的小花瞪著他，慢悠悠地說道，那神情，好像接下來要為嚴刑拷打做準備。
崇明看著腦袋旁那隻會說話的烏龜，表情從迷茫變為震驚，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蹦起來，在看清明月香、玖夜等人後才勉強鎮定下來，隻是聲音還是微微發抖：“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看到崇明害怕的樣子，明月香於心不忍，輕聲安撫道：“你別害怕，我們沒什麽惡意，就是想弄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昨天晚上？”崇明的表情變得迷茫起來。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明月香皺眉，難道是搞錯了？可是昨天晚上那個人絕對是崇明沒錯，那麽近的距離，不可能看錯。
“我……我都搞不清楚你在說什麽……”崇明無奈地說。
“你昨晚引我出去，還攻擊了我。”明月香把臉湊到崇明的麵前，想讓他看清楚一點。
“什麽……怎麽可能，我怎麽會攻擊你呢？絕對不會！”崇明一臉肯定，直視明月香的眼睛。
看到崇明據理力爭的樣子，明月香糊塗了，她看向玖夜：“我覺得他不像是裝的……”
“沒準是他演技好。”小花懷疑地說，“你說你沒有，那麽你告訴我，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麽？”
“昨天晴天身體不舒服，我一直在照顧她，照顧到很晚最後迷迷糊糊睡著了。”崇明一邊回憶一邊解釋。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明月香皺眉指著一旁傷口還沒有愈合的左熙，“昨晚是你把他傷成這個樣子的，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崇明搖著頭，仍舊否認，氣得左熙差點要上前揍他。
“這個是你的吧？”玖夜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攤開手心。
“這……”崇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玖夜手心裏是一枚金光閃閃的淇濘學院的校徽，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崇明”兩個字。“淇濘”的校徽是特製的，絕對沒有辦法仿製。
“這是昨天晚上遺留在打鬥現場的。”玖夜看著崇明的臉，嚴肅地說道。
“這……這怎麽可能呢？我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崇明的表情既惶恐又糾結，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玖夜把校徽還給崇明，卻看著他不說話。
左熙在一旁叫囂著崇明是凶手，小花疑惑地道：“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這件事會不會另有蹊蹺？”
可惜崇明什麽也聽不見，他拿著校徽，還沉浸在明月香所說的自己攻擊她的事情中，無意識地跟明月香不停地說著“對不起”，之後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浮生閣。
受到了巨大打擊的崇明跌跌撞撞地回了家，卻仍舊陷在恐慌裏無法自拔。自己攻擊了明月香嗎？可是為什麽一點印象也沒有？難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會傷害別人的妖怪嗎？
妖怪……
以前的他也被這麽認為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當時他很害怕，可是說出來就會被嘲笑，並且隨著他說的次數的增多，別人開始認為他不正常，他經常聽到用人們背著他議論，最後父母還帶他去醫院檢查。
無論他怎麽解釋，就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之後他選擇沉默，性格也越來越自閉。因此，父母決定收養一個孩子來陪伴他。
之後在孤兒院裏，他遇到晴天，這個蜷縮在牆角無人問津的女孩。看到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所以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要把這個雙眼有疾病的女孩帶回家。
在有晴天陪伴的日子裏，他真的變得開心多了。晴天也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可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卻能互相取暖，彼此都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在他們的世界裏，他們真的生活得很開心。
可是這種開心的生活沒持續多久，怪異的事情就開始陸續發生——用人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會忽然被彈開，他跟晴天一起去圖書館的時候那些圖書會忽然飄到他的身邊不斷旋轉，更甚者，同學們一靠近他，就馬上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鉗住，不能動彈……
久而久之，周圍的人都把他視作妖怪，個個對他避之不及，用人也陸續離開。連父母也視他為不祥之人，雖然仍舊提供給他富裕的生活條件，卻漸漸和他疏遠。之後他連學院也不敢去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最後他離開那座城市，搬來這裏，想要讓一切重新開始。除了晴天，就隻有一直以來看著他長大的黎叔陪伴。原以為情況會慢慢變好，可是沒想到，這種詭異的事情又開始發生了。
他蹲在牆角，雙手抱著腦袋，表情十分痛苦。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正常地生活。他要的不多，隻是像個正常人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就好，可是……可是為什麽上帝就是聽不到他的祈求？為什麽……為什麽……
“崇明？”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喚。
他顫抖地抬起頭，看見瘦弱的晴天站在那裏，眼睛被紗布蒙住，看不清眼神，臉上卻是關切的表情。
“崇明，你怎麽了？”晴天走過來，蹲在他的身邊低聲問道。
他咬著唇，眼眶越來越燙，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她，聲音哽咽地道：“晴天，怎麽辦？又來了，我又要被當作怪物了……晴天，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他憂傷地說著，眼淚落在她的長發上。
晴天被他抱著，聽著他無助的哭訴，微微蹙起的眉心看起來有點悲傷。
“崇明，你不要難過了，會沒事的。”她柔聲安慰他。
“不會的，它不會放過我，我擺脫不了它……怎麽辦，晴天，我好害怕……”崇明將臉深深地埋入晴天的頭發間，身體微微顫抖。
“崇明，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的。”晴天用手輕輕地撫著崇明的頭發，卻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猛地，崇明像想到什麽似的，抬頭緊緊地盯著眼前嬌弱的女孩，驚恐地道：“晴天，要是有一天我把你也傷害了怎麽辦？”
晴天沒有說話。
“怎麽辦……”他變得極度恐慌，不知所措的樣子像個迷路的小孩，“晴天，總有一天你會因我受傷的……晴天……”說到這裏，他的表情又變得十分痛苦，眼淚不斷滑過他白皙的臉龐。
溫柔的晴天在失控的崇明麵前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她反手抱住他，把臉頰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表情寧靜。
“不會的，崇明。”她淡然地說，“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被傷害了。”過於平靜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感情。
崇明聽到這句話後，更加悲傷地抱住她，良久都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