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去的夜來香
Part 1
生日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才結束，中途梵靈和橘晨希離了場，橘佑元一直沒有說一句話。
唱歌之後，我開始有意識的避開橘佑元，畢竟現在他有女朋友了，我已經給他惹了那麽多麻煩，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很多賓客都漸漸散去了，華麗的生日宴席也漸漸接近了尾聲。
“佑元，我們回去吧？你送我好嗎？順便去我家喝杯茶。”不遠處，安苔珠拉著橘佑元的衣服說。
橘佑元不知道說了什麽，沒有聽清。今天他的情緒好像一直不好，也許是因為見到了媽媽吧……
“亞熙，你想回去了嗎？”旁邊千羽薰突然問我。
哎，不知道為什麽，千羽薰叫我“亞熙”還不如聽他叫我“尹亞熙，”不行的話，“設計師”也行啊，像是現在這樣叫我的小名，真的特別奇怪。
“是。我覺得有點累了。”我說。
“亞熙，你今天給我的禮物真的很好，我特別特別喜歡。”千羽薰在旁邊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麽，千羽薰那雙烏黑的瞳孔中竟然有很多的真誠。
這樣的千羽薰，有點不像他了。
“薰！你過來！”突然，後麵有人喊千羽薰，是千羽薰的老爸，也許今天是非常高興，應該是喝了不少酒，臉上紅紅的，朝自己的兒子喊著。
“唉，真是頭痛，這麽大年紀了還喝這麽多酒。”千羽薰無奈地站起來，走了過去。
千羽薰的老爸一把摟住自己的兒子，對旁邊的另一對夫婦說：“把苔珠也叫過來，我們全家人也很難聚在一起啊！”
呃，原來這對夫婦是安苔珠的父母啊！不一會兒，果然安苔珠被從一邊叫了過去。
“苔珠，你讓你的夥伴先回家吧，今天我們和你的叔叔多待一會兒。”他們對安苔珠說。
安苔珠走到橘佑元那邊，摟著橘佑元的胳膊，撒嬌說：“對不起了，佑元，今天不能陪你了。”橘佑元淡淡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這時，千羽薰走了過來，對我說：“我讓管家送你回家吧。”
“啊？不用不用的！”我趕緊擺擺手，“一會兒說不定有什麽事情需要管家呢。我沒有關係，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啊！對了，你等等——給你這個。”千羽薰突然將一個錢夾放進了我手裏，“你自己打的回去吧，穿成這樣，不能坐公車的。好了，明天見！”
“喂，千羽薰！”我再喊他，他已經走到了他父母跟前，接著和安苔珠的父母朝裏麵走進去。
我翻開手中的錢夾，頓時一驚。什麽啊！這是錢夾還是金卡啊，這裏麵放著這麽多張鈔票！天啊！難道神話集團是開銀行的嗎？天天有無數的鈔票可以給千羽薰填滿錢夾。
呃，對了，我想起來了，神話集團旗下，貌似真的有幾家銀行，囧。
合上錢夾，我朝門口走過去。我可不能用千羽薰的錢。
其實，說起來，千羽薰借我的那兩萬，我都替他覺得有點虧了，雖然名義上說是他的奴隸，但是什麽也沒有做，還被打扮得這麽漂亮來參加盛大的生日宴會。
哎，難道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都不怎麽對錢的事情上心嗎？這些錢，我一分錢都不能動。好像記得自己身上有些零錢，坐公車回家好了。
哎呀！走了幾步我才想起來，我現在身上穿著禮服啊！哪裏有什麽零錢啊！算了，我走回去好了。走出大樓，突然一陣冷風吹了過來。哎呀！好冷啊！沒想到夏天的晚上也會這麽冷啊！
我抱著胳膊，往台階下麵走著，可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啊！腳上可是穿著高跟鞋呢！
“哈嚏！”果然還是好冷啊，我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咦，真奇怪，怎麽打了一個噴嚏之後，倒是覺得身上暖和多了啊！嗯，真的好暖和啊， 難道噴嚏有發熱的作用嗎？
呃，不對，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突然摸到了一件外套的衣角。是有人給我披了一件外套啊！一轉頭，我看到了旁邊站著的人，橘佑元！
我頓時朝後退了退，下意識地想避開他，但是——
我這雙高跟鞋，我早就知道會給我惹出麻煩來！我今天完蛋了！穿著裙子倒在台階上，我今天一天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都毀掉了！
倒下去的瞬間，我仰頭看著頭頂，發現今天的夜空真的非常美，漆黑的夜空中，閃爍著顆顆的星星，其中，最亮的兩顆星星，讓人想起來一雙眼睛，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呃，在這種時候我居然還有閑心看星星？好像什麽地方有點不太對啊。
啊！那雙像眼睛的星星，哪裏是什麽星星啦，明明就是一雙眼睛！
此刻，橘佑元的臉正俯視在我眼前。我倒在了橘佑元的懷中！
“呃，那個，對不起。”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頭，猛然站直了身體。
“就算打扮成了白雪公主，還是一副灰姑娘的本色！”旁邊的橘佑元看了我一眼，接著聲音更低地說，“永遠這麽笨手笨腳的！”
“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要是之前，可能我會反駁他，但是現在真的沒有了這種心情。越看到他，心裏就越難過，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喂，尹亞熙。你好像性格變了很多啊？以前還不會說話到時候，好像手勢也蠻激烈的，沒少跟我吵架，現在能說話了，卻一言不發，怎麽，變成別人的女朋友，就開始裝淑女嗎？”
橘佑元到底在說什麽啊！我心裏這麽痛苦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到嗎？居然在一旁說這種風涼話！什麽“裝淑女”，為什麽要在別人痛苦的心髒上麵紮上一刀呢？
我抬起頭，瞪著橘佑元，覺得前所未有的難過。
這個男生，我剛剛發覺自己喜歡上的男生，在我為了他心情變得這麽低落的時候，居然對我說出這些難聽的話來，但我說什麽呢？我能說什麽呢？！
“喂，尹亞熙，你還學會瞪人了？你現在的脾氣可真是大啊！剛才為千羽薰唱歌的時候，不是很深情嗎？啊？”橘佑元看見我不出聲地瞪著他，竟然繼續嘲諷我，嘴角還露出可怕的微笑。
“住嘴！你住嘴！橘佑元！”我奮力地大吼了起來，捂住了耳朵。為什麽？為什麽？剛才唱歌的時候，我在想著誰的臉啊！橘佑元居然這麽樣說我！
“怎麽了？尹亞熙？你在對誰發脾氣啊？我看你冷好心給你披上外套，好心沒好報是吧？現在你的眼裏，隻有千羽薰那個家夥是吧？因為我不是他，所以你失望了？失望了？啊？你喜歡千羽薰是吧？你說啊！”橘佑元像是瘋了一樣，突然聲音變得無比大，衝我狂吼了起來，步步逼近我。
“對！我就是失望了！我就是因為看到你不是千羽薰！所以才很討厭！很討厭！”我費勁全身的力氣大吼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像是突然決堤了一樣，瘋狂地湧了出來。我將身上的外套扯下來，重重朝橘佑元摔過去，朝著橘佑元大吼：“對！你說對了！橘佑元，我喜歡千羽薰！我喜歡千羽薰！我討厭你！”
橘佑元，我討厭你！討厭讓我會這麽貪戀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我討厭看到你，讓我的心猛然痛了起來！橘佑元，我真的好討厭你！
眼淚不停地滾了出來，我大聲地哭著轉身跑開了。
好多眼淚，覺得此生的眼淚就會流幹了一樣，心痛，何時能夠停止？
橘佑元呆呆地站著，望著遠處消失的背影，被摔過來的外套掉在了地上也沒有去撿，張著嘴大口地呼吸著。接著，他順著台階慢慢蹲了下去，眼眶無比酸澀，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剛才的吼叫似乎將全部的力氣都用光了。
他望著漆黑的夜空，喃喃地自言自語著：“橘佑元，你這是怎麽了？剛才為什麽會說出那種話來呢？到底是怎麽了啊！”
如洗的夜空，依然寂靜，沒有回答。
Part 2
我在路上狂奔著，覺得自己這一生的眼淚都要流完了。
為什麽會這麽傷心，也許，從一開始，在大樓頂上遇到橘佑元，那時候，我就不應該逞強去救他。是的，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錯誤。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在路邊停了下來，抱著胳膊，眼淚依舊在不停地淌著，全身發冷。一輛車停在了我身旁，接著窗戶搖下來，探出了一張臉。
“你是，亞熙嗎？”男孩的聲音特別好聽，又充滿了驚疑。
是誰在喊我？在這種時候，在這種我最狼狽的時候？我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橘佑元。
“橘佑元，你為什麽又來找我？剛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討厭你，不想再看見你。”我顫抖著聲音說著。
“亞熙，你在說什麽啊？我是橘晨希啊。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張臉對我說，然後車門打開了，他走了下來。
我使勁擦擦眼淚，這才看清楚，哪裏是什麽橘佑元，是橘佑元的弟弟橘晨希。
“亞熙，出什麽事了？”橘晨希將我扶了起來，聲音非常柔和地問。我看清了他臉頰上的一粒鮮紅的痣。
是朱砂，是朱砂痣。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不過，我現在沒有什麽心思想這些事情了。
我感激擺擺手說：“沒關係的，我沒事的。”
“是之前在生日會上唱歌的女孩子嗎？讓她上來吧。這麽晚在街上，會凍壞的。去你奶奶家還有一段路程，我們送她回去吧。”車子裏麵傳出了一個柔和好聽的聲音。
在橘晨希和梵靈的邀請下，我坐上了車。
此刻，我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了。更別說找回家了。
他們要去橘晨希的奶奶家？那不就是白千惠家嗎？原來，他們要去老奶奶家啊。
“亞熙，你家在哪裏？我們送你回去。”旁邊的橘晨希問。
我說出了自己的地址，然後又陷入了沉默。橘晨希的另外一邊，坐著梵靈。國際魔術皇後，橘佑元的媽媽。
橘晨希之後再也沒有說什麽話，隻是遞給了我一塊紙巾，我將臉上的眼淚擦幹淨。覺得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到了家，我謝過了橘晨希和梵靈，剛要上樓，想起了什麽，轉身說：“對不起，請等一好嗎？是這樣的，我上次去白千惠奶奶家，借了一本書。請你們幫我還給她好嗎？”
“哦？你去過奶奶家？”橘晨希驚訝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還想再說什麽，但是覺得沒有辦法出口，就沒有再說什麽。現在讓我說出“橘佑元”這個名字，會讓我心裏無法承受。
“是佑元帶你去的吧？”坐在裏麵的梵靈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隻好點點頭，接著問：“能請您幫我還給白千惠奶奶嗎？”
“亞熙，你不知道嗎？我奶奶有個習慣，跟她借東西，要還給她的時候，最好是當麵還給她。她覺得這樣才重視對方。所以，不是我們不替你還了，隻是擔心奶奶可能會不高興哦！”橘晨希對我抱歉地笑笑說。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心裏一陣失落，以後估計也沒有機會去還給她了，該怎麽辦啊？
橘晨希看了看我，突然說：“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奶奶家吧。既然你之前去過，而且奶奶也借東西給你，那表示你是受歡迎的人。媽媽，可以嗎？”
裏麵的梵靈應該是點了點頭，橘晨希轉過來對我說：“亞熙，你上樓去拿東西吧。我們在這裏等你。”
去白千惠奶奶家嗎？如今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我應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黑暗的汽車中，橘晨希對旁邊的梵靈說：“媽媽，你為什麽答應帶亞熙去？”
梵靈轉過臉來，在黑暗中嘴角勾出一個笑容，對自己的小兒子說：“晨希，你是不是17歲了？”
橘晨希點點頭。梵靈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揉揉自己的兒子頭頂說：“從進場的時候，媽媽就看到，你的目光沒有從亞熙的身上挪開過。”
“那是因為我看到哥哥一直在看著亞熙。我想知道，哥哥一直看著的女孩，是什麽樣的女孩。”
橘晨希說完這句話之後，空氣陷入了一陣沉默。良久，梵靈輕輕笑了，對著窗外說：“我的兒子長大了。”
“媽媽。”橘晨希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如果當初我不選擇跟著你，現在被拋棄在國內的人，會不會就是我？”
“晨希，你為什麽這麽說啊？”梵靈的聲音立即變調了。
“媽媽，你恨哥哥嗎？”橘晨希的聲音繼續回響在黑暗的空氣中。
“晨希，你究竟在說什麽？你今天怎麽了？我們不是在說亞熙嗎？”梵靈的聲音提高了，明顯想將話題轉移開。
“如果你不是恨哥哥不選擇跟著你，那在小時候，我和哥哥同時許願說想要成為魔術師，為什麽你隻帶著我走了？”橘晨希的聲音像一個冰冷的炸彈。
沉默，難堪的沉默。像是要讓人窒息的沉默。
“現在我被培養成了魔術師，你看著哥哥無法實現夢想，是不是——”
“住口！晨希！不要再說了！”梵靈的聲音在黑暗中突然炸響。接著，一片沉默。
咚咚咚！
車的窗戶被敲響了，橘晨希在黑暗中丟下最後一句話：“媽媽，我不喜歡哥哥失落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他了。”
接著，他拉開了車門，衝著門口的人笑著露出白牙齒：“亞熙，拿到了？”
Part 3
“嗯。”我晃著手中的書，進了車子。
剛才在家裏洗了一個臉，換上了校服。果然臉上的妝已經被弄花了，穿著禮服非常不舒服，還是換上校服最好。
“亞熙，你穿著校服的樣子更加可愛了。”旁邊的橘晨希對我說。
“謝謝。”我聲音非常低地對他說。
“司機，開車。”旁邊的梵靈朝司機說了一聲，車子發動了。
不知道為什麽，坐在旁邊的橘晨希，一點陌生感都沒有，就像是我們早就認識了，那麽熟悉，那麽親切，而且，橘晨希的身上，永遠都有著讓人放鬆的溫和。
和橘佑元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微笑的臉，溫和的性格，溫柔，彬彬有禮，有教養。從小有媽媽的孩子，果然有著更加陽光的性格。
我望著黑暗中一路朝後滑過去的建築，那些建築在黑暗中亮著燈光，像是一條河流中的石頭，灑落在了河床。
“亞熙，你和哥哥很熟嗎？”旁邊的橘晨希問。
“呃？什麽？哥哥？啊！你是說橘佑元嗎？”我恍然大悟，“其實我們認識的過程很奇怪，雖然這個人總是對人冷冰冰的，不過……”
我腦海中閃過夜晚的花園中，身邊綻放了火焰花的橘佑元，接著慢慢說：“他是個很厲害的魔術師。”
“什麽？你說哥哥是個魔術師？”橘晨希的聲音明顯提高了，旁邊的梵靈也似乎被我的話吸引了，側過了頭。
我輕輕一笑：“也不是啦，因為他總是在沒有人的地方，或者，觀眾很少的時候才會表演魔術。也許，很多認識他的人都不知道他會變魔術呢。怎麽說呢，平時的他也很安靜，但是看過他魔術的人，一定會很驚訝他的能力，因為，他的魔術是我見過的最絢麗的魔術。”
“那，哥哥……將來想要做一個魔術師吧？”橘晨希的聲音有些激動。
“沒有。橘佑元說自己永遠都不會做魔術師的。”我慢慢說。
“為什麽？”橘晨希的聲音充滿了焦灼，脫口而問。
“因為，他曾經說，表演魔術的話，會令他心痛。他說，每次表演魔術，就會想到一個令他心痛的人……非常痛苦……所以……他雖然熱愛著魔術，也擁有那麽高的天分，但是永遠不會當魔術師。”
我的話說完了，車子中突然安靜得嚇人，像是突然整個世界都被關掉了聲音。
橘晨希再也沒有說話，旁邊的梵靈也一直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大家突然變成這樣，但是我也不想再繼續說什麽。也許，從今天開始，我也不能再看魔術表演了吧！每當看到魔術，橘佑元的臉就會浮現在我眼前。
喜歡上他，是從什麽時候呢？
在第一次遇見他到時候，在半空中我們倆對視的那一秒嗎？
是在星空的花園中，他遞給我那一束夜來香的時候嗎？
是在暴雨中，他讓我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嗎？
我不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心痛得無法呼吸，他狂暴的臉，可怕的表情，都在告訴我，從此以後，我們再也無法相見，再沒有任何交集了。
眼淚，在黑暗中又掉了下來。
今夜，注定是個傷心之夜。
汽車開到白千惠的莊園門前時，我已經在昏昏沉沉中睡著了。
我被叫醒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別墅，老奶奶站在別墅門口。我趕緊坐了起來，將懷中的書拿好，下了車。
白千惠奶奶還是那麽慈祥，美麗，優雅。在看到橘晨希身後出現的我，臉上稍微閃過一絲驚訝，但是什麽都沒有說，依舊對我笑笑，將我迎了進去。
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白千惠奶奶的臉時，剛才幹涸的眼淚仿佛又要冒出來。
尹亞熙！鎮定，鎮定，我拚命對自己說著，將眼淚忍住了，不能哭了，千萬不能哭。
不知道是不是有教養的人，在看到別人的眼淚時，都輕易不會問。我不知道老奶奶看沒看到我眼眶中的淚花，但是她什麽都沒有問，隻是為我端來熱茶，還對我溫和地微笑。
我將重新簽名的書還了回去，老奶奶似乎覺察到我很累了，便幫我安排了房間。
還是上次那間屋子，我洗了臉，一頭躺在了**。這時，我的目光掃到了旁邊桌子上的相框。
裏麵兩個衝著鏡頭咧著嘴笑的男孩子。我坐起來，將那相框拿在手裏，一個是橘佑元，另一個……
啊！這顆血紅的小痣！這粒朱砂痣！橘晨希臉頰上的那顆朱砂痣。
這個小男孩，就是橘晨希！
——那……橘佑元就沒有什麽小夥伴嗎？
——有的。有很好很好的……小夥伴……但是，後來，我們失散了。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那麽孤獨的橘佑元，一直到現在，還是那麽孤獨嗎？
哎哎！尹亞熙，為什麽又想起了橘佑元啊！你腦子到底出什麽問題了？睡覺吧！
我將相框放回了櫃子上，用被子蒙上了頭。
Part 4
夜色如洗。
銀色的車子滑過街道，握著方向盤的橘佑元緊緊皺著眉頭。
——對！我就是失望了！我就是因為看到你不是千羽薰！所以才很討厭！很討厭！
——你說對了！橘佑元，我喜歡千羽薰！我喜歡千羽薰！我討厭你！
我喜歡千羽薰！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啊啊啊！”橘佑元突然大吼一聲，拳頭敲在方向盤上。
車子在街道上像是一陣疾風一樣呼嘯而過。
車子停在了車庫，橘佑元從車中出來，幾步奔進了樓裏。
打開門，他皺著眉頭，腳步匆匆地“蹬蹬蹬”上了二樓，剛要進臥室，突然書房的門打開了，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喊住了他：“佑元！你給我過來！”
橘佑元走了過去，進了書房。
“佑元！你到底要怎麽樣啊？青藤學院的麵試官又打來了電話，要是你再不去麵試，他們將取消你的入學資格！佑元！爸爸也是為了你的前途考慮的啊！你怎麽就不能為爸爸想一想呢？你要是這次還不去，我就停掉你所有的零花錢！”
橘佑元麵對著父親久久不說話，接著點點頭說：“好。幫我約見青藤學院的麵試官吧。”
“呃？”男人沒想到橘佑元這麽快就投降了，驚愕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半晌問：“佑元，你終於想通了？”
“我會去美國的，越快越好。”說完，橘佑元轉身出了書房。
一晚上，睡得特別難受，都是怪夢，一會兒看到安苔珠身後長出了黑色的翅膀，朝我撲了過來，一會兒又看到自己在茫茫的草原上奔跑著，後麵跟著無數猛獸……
醒來的時候，覺得特別難受，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頓似的。橘晨希用車一直將我送到了學校。對於他和梵靈，我從心底感激。
“亞熙，我們的魔術巡演，你會來看嗎？”離開的時候，橘晨希問我。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的。”我說。
“好。”橘晨希笑笑，沒說什麽，將車子開走了。
一整天在學校都覺得提不起精神來，上完上午的兩節課後，千羽薰問我怎麽回事，我隻好說有些難受，千羽薰跟班導幫我請了假，我回了家。
“啊……那我今天不能送你了，我有點事情要處理。”千羽薰說，“你自己回去，沒有問題吧？”
“沒有，沒有！當然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我趕緊擺擺手說。
回家之後，我在**躺了好久，卻總也睡不著，算了，還是起床吧！
我懶懶地站起來，想去洗臉，突然腳下“嘩啦”一聲，低頭一看，茶幾上的幾個盒子被我踢倒了。
哎，真是，一大早的就有很不好的感覺，好煩啊……我蹲下去趕緊將東西收拾了起來，又是這本被我不小心撕破的《等待夏季的純愛》……
真的是……看來它很不願意在我家呆著啊！在看到地上那些雜物中間的一些白色的花瓣時，我像是被人猛地澆了一頭冷水，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的夜來香幹花！哎呀！都掉了！
我細心地將那些花撿起來，本來就很幹燥的花被剛才一碰，碎成了好多瓣，全部掉在了地上。那些白色的小花，散落在雜物之中。
我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為什麽我要收拾這些花啊？它們對我來講，全部的意義都已經沒有了，就算我再努力，再用心，這些夜來香，終歸還是這麽脆弱。
如果變成幹花，也無法延續它，那是不是表示，它已經死去了呢？
我站了起來，長長呼了一口氣，走進了洗手間。眼睛有些腫脹，是昨天哭得太多了吧，哎。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這種時候，是誰啊？我匆匆擦了擦臉，打開了門。頓時呆立在了原地。
千羽薰正站在我門口，朝我晃著手中的袋子，衝我笑著說：“Hello！很驚訝吧？哈哈！”
“千羽薰！你怎麽找到我家的啊？！”我愣在了門口，像個木樁一樣。我的印象中，千羽薰從來沒有來過我家啊！
“尹亞熙，我以主人的身份再次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喊我的全名，你就會遭受懲罰！”千羽薰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開心。
“呃，薰？不過，我剛走的時候你不是說有事嗎？”我驚訝地問。
“哈哈！那是設置了一個障眼法啊！其實我是去買這個了！”千羽薰說著，將手裏的袋子都放在了桌子上。接著，後麵跟進來的人讓我更加嚇了一跳。
“嗨！亞熙！我也來了！薰哥哥讓佑元幫忙指路到你家，所以我也跟來了。你歡迎嗎？”安苔珠衝我笑著，走了進來。
“歡、歡迎……”我隻能這麽說，腦子在呼呼想著，剛才安苔珠說什麽？我好像聽說“讓佑元幫忙指路”。
這麽說，難道橘佑元也？
這時，安苔珠衝門外麵喊：“佑元，你不進來嗎？都已經來了啊！就進來嘛！”
我朝門外看過去，果然是橘佑元，他正站在門外。呃，我頓時覺得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擺放了，隻好轉身朝裏麵走了進去。
“今天我們吃火鍋好不好？”千羽薰揮舞著手裏的袋子，詢問著我。
“呃，火鍋？好好，當然好了。”我覺得我的動作有些不協調，我走到千羽薰旁邊，對他說，“你為什麽要叫橘佑元和安苔珠來啊？”
“怎麽了？都是朋友啊！亞熙！我決定，從今天開始，不再處處為難橘佑元了，要和他好好相處！”千羽薰突然朝我笑了起來。
“啊？你和橘佑元好好相處？為什麽啊？！”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因為他讓我認識了你。亞熙。”千羽薰像是開玩笑一樣說，然後轉過頭去剝手中的菜了。
千羽薰為什麽要說這種話啊，好奇怪啊！這幾天，千羽薰特別奇怪，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
“佑元，你之前來過亞熙家啊？因為什麽來的啊？”客廳中，安苔珠拉著橘佑元坐了下去。
呃，我還是先不要去客廳了。昨天的事情過後，真的很難麵對橘佑元。我還是在廚房幫著千羽薰一起弄菜好了。
“亞熙。”千羽薰洗著菜，突然叫了我一聲。
“什麽？”我轉過頭。
“如果，如果我們就這樣……真的交往怎麽樣？”千羽薰的聲音慢慢的，但是每個字卻全部敲進了我的心裏，敲打出巨大的聲音來。
“什麽？”我不禁失聲驚叫了出來，手裏的水龍頭猛然被擰大了，水柱衝了出來，濺起了一片水花。
“哎呀，你幹什麽呀！”千羽薰慌忙將水龍頭擰緊，但是臉上已經濺滿了水花。
我愣愣地站在水池前，看著千羽薰擰水龍頭，像是被雷擊中了，一動都不能動。
“亞熙，你可不可以喜歡我，不要喜歡橘佑元呢？”千羽薰擰好水龍頭，站起來，轉過身來，看著我說。
“你說……什麽？”我覺得自己已經接近崩潰了！千羽薰！他怎麽會知道我喜歡橘佑元的？
“亞熙，你答應我，你會考慮，好嗎？”千羽薰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濕淋淋的頭發貼在額頭上，滴滴答答的水滴從臉上滑了下來，掉在了我的手背上，無比冰冷。
千羽薰，他在開什麽玩笑？他要和我交往？
Part 5
火鍋很快就準備好了，我的大腦現在渾渾噩噩的，什麽都聽不到了。
坐在桌子旁邊，我像是成了木偶，千羽薰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我喜歡橘佑元的？他喜歡和橘佑元競爭，對，千羽薰是想要和橘佑元競爭！無論什麽事情，他都喜歡跟橘佑元競爭。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才要和我交往。
但是，不對啊，之前他明明已經說了，要和橘佑元好好相處，那難道……千羽薰是真的喜歡我嗎？
“亞熙，你吃這個嗎？我夾給你。”千羽薰將一塊蘑菇放到了我碗裏。
“哎呦，薰哥哥，原來你還有這麽體貼的一麵啊！”對麵的安苔珠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好刺耳啊！不知為什麽，在那一瞬間，我慌亂地看了一眼橘佑元。
我為什麽要看他的反應啊？為什麽要在乎他的反應啊？我們之間，明明已經沒有任何相處的必要了！
“我、我自己來！”麵對千羽薰的熱情，我突然有些無所適從，慌張地說著，拿起了筷子。慌亂之中，突然碰到了鍋沿上。
“啊呀！好痛！”我將手縮了回來，卻將筷子掉在了地上。
“亞熙你沒事吧？”旁邊的千羽薰著急地問。
突然橘佑元猛地站起來，跑到冰箱前，倒出了一盒冰，然後從櫃子中拿出了一瓶藥水。橘佑元將冰塊敷在我被燙傷的手背上，然後將藥水滴了上去。望著橘佑元緊繃的臉，我突然覺得，剛才被燙到，那麽心甘情願。
空氣頓時停滯，一片安靜。每個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能聽到心髒在“撲通！撲通”跳動。
“我來就好了，不麻煩你了。”千羽薰將橘佑元手中的冰塊拿了過來，將我的手放到他手上。
“苔珠，你幫我撿一下地上的筷子好嗎？”千羽薰麵無表情地說。
安苔珠像是成了機械人，收到命令就去行動，彎腰去撿筷子。突然，安苔珠站起來，衝我吼了起來：“尹亞熙！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所有的人都驚愕地望向了安苔珠，她的臉部線條完全扭曲了，顯得非常可怕。她的手中，揮舞著一本書。
天啊！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是那本《等待夏季的純愛》，但是卻是那本被我弄壞的！
安苔珠指點著書上彩頁上她慘不忍睹的照片，像是火山爆發一樣衝我吼著：“你究竟有什麽居心？尹亞熙！之前找我要簽名書，還說是我的書迷，原來你是在做這種事！怎麽？難道你認為，你把我的照片撕壞你就可以變成我了？啊？”
全身的血液在呼呼地往上衝著，我猛地搖頭：“不是那樣的！不是的……”
“你不是什麽？我早看出來你一直在勾引佑元！假裝自己是個啞巴是吧？然後又勾引我表哥！尹亞熙，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啊！”安苔珠的臉完全被扭曲了，像是詛咒一樣對我吼著。
“苔珠！亞熙不是那種人！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千羽薰站了起來。
“誤會？什麽誤會？和佑元在大雨中擁抱是誤會？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參加生日宴會是誤會？把照片上我的臉用刀子劃開，也是誤會？尹亞熙，我真的是受夠你了！你這個虛偽卑鄙的女人！”
安苔珠說完，將書摔到了地上，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
“苔珠！喂！安苔珠！”千羽薰站起來，也跟著衝了出去。
一片沉默，像死一樣的沉默。火鍋還在冒著騰騰的熱氣，一桌子沒有動過的菜，一切都像是個笑話，突然之間，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場噩夢。
對麵的橘佑元突然開口了，問我：“你，真的，那麽討厭安苔珠嗎？”
我抬起頭，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突然收了回去，盯著橘佑元的眼睛：“什麽意思？”
“不是什麽，就是……”
“你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
“你隻是什麽？你是什麽？”我突然變得歇斯底裏起來，覺得整顆心沉入了絕望的深淵，“你隻是懷疑我真的做了這種齷齪的事，是不是？”
“亞熙，你不要激動……”
“不要叫我亞熙！”我的聲音猛然尖利了起來，將扔在地上的小說撿起來，翻開那彩頁的一麵，指點著照片的對麵，衝橘佑元吼著：“你就是懷疑我是那種惡心的人，會在別人的照片上下詛咒的人！你看看這個！你看看這裏——這一大灘汙漬，你知道是什麽嗎？我用來做幹花留下的痕跡——你不要說話！”
我尖叫著往後退了退，繼續吼著：“你知道是什麽幹花？是第一次去你奶奶家，在晚上的花園中，你遞給我的夜來香！是的！你遞給我的夜來香！我舍不得讓它這麽枯萎下去，我當成是你送給我的花，所以夾在了這本小說中。但是，沒想到竟然在書上留下了汙漬，我擦的時候不小心將照片弄壞了——你不要過來！”
“亞熙？”橘佑元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圓，像是要瞪裂了一樣。
“你說過的，夜來香雖然普通，但是卻是最值得別人欣賞的花。所以，我想將那束夜來香收藏起來，其實，你根本就是隨便說說的，不是嗎？”
“亞熙？”橘佑元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又朝後退了一步。
“這本書是你奶奶借給我的，但是我弄壞了，沒辦法還回去，又是簽名書。我隻好去找安苔珠簽名，昨天已經將書還了回去！這就是事情的經過。這就是全部的經過！你想說什麽！你想替安苔珠報仇是嗎？”眼淚終於轟然決堤，什麽樣的眼淚才能洗刷掉心裏滿滿的痛苦呢？為什麽和橘佑元在一起的每一秒鍾，都那麽痛苦。
良久，橘佑元的聲音在屋子的上空響了起來：“對不起，亞熙。”
“我不需要道歉！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我大聲喊著，喜歡你，橘佑元，因為喜歡你，所以自己受了這麽多的傷害。但是，我還是無法停止喜歡你的心情，到底要怎麽做才行？
什麽？橘佑元說什麽？他要離開這個國家？我聽錯了嗎？
“我去美國讀書，可能要走三年的時間……所以，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橘佑元！你在幹什麽？”突然後麵傳來了冷冰冰的充滿了怒火的聲音。千羽薰站在門口，看著我們。
“你這混蛋對亞熙做了什麽啊！”千羽薰突然大吼一聲，衝了過來，在我的驚呼聲中，朝橘佑元的臉上重重搗了一拳！沒等我反應過來，千羽薰的另一個拳頭就揮了上來，直接朝地上的橘佑元砸了過去。不知道什麽念頭驅使，我突然做了一個讓自己都感到震驚的動作。
我一個箭步跨過去，麵向千羽薰，將橘佑元擋在自己的身後。那幾乎能聽得見呼嘯聲的拳頭，狠狠砸在了我的臉上。頓時，鼻腔一陣火辣而尖銳的鈍疼，一聲都沒有發出來，我也跌倒在一旁。
我以為我的鼻子一定不見了，等我的手從鼻子上拿下來的時候，看到手上的鮮紅在手掌心蜿蜒成一道細細的線。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我的鼻子塌掉沒有。等我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對麵的千羽薰愣愣地看著我，目光茫然而空洞，像是站在睡夢中，依然沒有睡醒，又像是在大霧中突然迷路。
我看到他的目光從我的方向挪到旁邊的橘佑元身上，然後又挪了回來，定在我臉上。
“亞熙，你有沒有怎麽樣？”回過神來的橘佑元搶先扶住我，在看到我手心的鮮血之後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千羽薰！”
千羽薰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意外地沒有跟橘佑元鬥嘴，隻是靜靜地盯著我，良久之後才突然說道：“對不起……”
那一刻，我似乎聽到遠處的悶雷滾過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