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怪,那個我不了解的大怪物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雖然我和青慈每天都會在同一個訓練館裏見麵,但是兩個人最多隻是互相點個頭,然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這樣冷淡的關係,讓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這樣每天都會見麵,但卻隻有點頭和擦肩而過的關係,不但沒有一點兒進展,反而比之前長長一個暑假過後的一次相遇都要生疏。

這樣下去,我和青慈之間不是越來越沒有可能了嗎?

嗚嗚嗚……

每次想到這裏,我就鬱悶得想要大哭一場。

不過,雖然愛情方麵一直一片低迷,但也有值得慶幸的事情。在花茶社裏麵,我和牧千裏他們三個人,每天鬧騰騰地在一起,日子比以前更加開心和豐富了不少。這多多少少趕走了我因為青慈而產生的那些鬱悶,尤其是每天和牧千裏的鬥嘴以及插花練習。

隨著牧千裏最在意的插花大賽報名日子的一天天臨近,他整個人也跟著變得越來越緊張起來。看著牧千裏那緊張的模樣,我整個人也跟著變得神經兮兮起來,晚上做夢都是我和他兩個人在一起練習插花的情景。

為了插花大賽,我和牧千裏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在了練習上,因為朝夕相處(不知道晚上做夢的時候要不要算進去)的緣故,也讓我有機會更深地了解牧千裏,然後發現,那家夥和自己最初認識的他完全不一樣。

比如說,他雖然看起來很凶很陰沉,動不動就想打人,也不管你是不是女生,但其實隻要你沒踩到他的“爆發點”,他基本都隻會對你不理不睬。不要說實施暴力,就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會;而等到和你熟悉以後,很多打人的動作更是裝裝樣子而已,並不會真的傷害你。現在的我,心裏根本早就不懼怕這家夥了!

最近一段時間,隨著插花大賽報名的日期越來越近,所以我和牧千裏在一起練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好幾次跆拳道社社員們都離開了,我和牧千裏還在一起為著作品的修飾而煩惱。雖然我真不想承認,自己的社長在插花方麵不要說沒天賦,根本就是個插花低能兒!

不過不管怎樣,該來的總會來的。在時間的推移中,很快地,插花大賽報名的日子來臨了。

周六一大早,我按牧千裏的通知,急匆匆地趕往大賽報名地——市體育館門口。

7點半左右的時間,平時根本沒見到幾個人的體育館門口,一大早竟然黑壓壓地,擠滿了穿著各色校服的學生。

我汗……插花不是一個很不主流的比賽項目嗎,為什麽會一下子冒出這麽多報名的人啊?

“米佳人,你是豬噢,現在才到!”就在我困窘不解的時候,一道涼涼的怒吼聲在身後響起。

在四周其他社團成員的訕笑聲中,我的額頭迅速地滑落三道黑線。豬?牧千裏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這麽多人,用與帕瓦羅蒂相媲美的聲音罵我是豬?

……

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

作為一個有文明、懂禮貌兼氣質高雅的淑女,我當然不會像某個沒有氣質的暴力男一樣大吼大叫。

深吸一口氣,我優雅地轉身,然後一步一步微笑地在眾人看好戲的眼神中,慢慢地走到牧千裏身邊,然後在他的耳邊,以十分甜美的笑容以及咬牙切齒的聲音說:“牧千裏,你才是大豬頭!”

我的聲音不大,但剛好夠這家夥清楚聽見。

“嗬嗬。”說完,我還不忘朝他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什麽,米佳人,你讓我多等了半個小時不說,竟然還敢出言不遜?”牧千裏氣呼呼地瞪著我,吼道。

哎呀呀,我好怕哦……

我拍拍胸口,抬頭回瞪牧千裏,在他氣呼呼的眼神中,我幾乎要以為我看到了自己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樣子。

“米佳人,你找……”牧千裏看著我囂張的模樣,氣得再次習慣性地舉手,作勢就要朝著我揮過來。

“咦,申一他們怎麽還不來?”老虎頭上拔毛一定不能太過分,見好就收是智慧者的做法,所以一見牧千裏臉上的怒火越燒越旺,我趕緊轉移話題。

“申,申一……”牧千裏原本憤怒的臉因為我的問話而明顯一僵,他別扭地轉身,結巴地說,“我,我怎麽知道他去哪裏了?茶道比賽的報名點又不在這裏,他,他不來也很正常啊!”

“你不知道?拜托,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不知道顏申一他去哪裏了,除了你牧千裏以外。”我瞪大眼睛看著牧千裏,不可思議地大叫,“你們兩個在別人眼中就像是連體嬰兒,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連體嬰兒……

我清楚地看到牧千裏因為我說的這幾個字,而眉毛一陣糾結地跳動。回頭,他惡狠狠地瞪向我。

“呃……你不喜歡‘連體嬰兒’這個詞,那麽戀人?”我摸摸鼻子,在牧千裏別扭的表情中,突然生出了要好好地戲弄他一番的心情。

“米佳人!”牧千裏惡狠狠地瞪著我。

“好了好了,我開個玩笑嘛,真是的,別這麽小氣好不好!”老虎要發飆了,“牧千裏,別忘了,你可是社長大人,社長要有肚量。”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討好地說。

“你還知道我是社長啊!”一個白眼,牧千裏瞪向我的憤怒氣勢,因為我的討好而微微減弱,“走吧,我們得快點去排隊報名。今天體育館內,據說除了插花大賽,還有好幾個比賽項目的報名點,待會兒這兒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

這樣啊!我恍然大悟地點頭。就說插花這種比賽,怎麽可能號召到這麽多學校和社團來參加,還好還好……不然要在這麽多人中間,拿到插花大賽的名次,以我和牧千裏兩個人加一下,正正負負(PS:正分當然是本姑娘我,而負數不用想也是我們的天才白癡社長大人)後的分數,我實在是沒信心啊!

“可是,牧千裏,我們真的不等申一了嗎?今天對你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他沒道理不出現啊。”我說。

“顏申一,顏申一……他是茶道社的人,和我們花道社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們為什麽要站在這裏等他?米佳人,我告訴你,我們花道社的事情不需要其他社團來插手,你聽懂了沒有?”牧千裏氣呼呼地說。

這家夥又是怎麽了?這一次我好像沒有惹到他吧?

“走!”大聲吼完後,牧千裏看著我愣愣的震驚表情,許久之後,抓起我的手,氣呼呼地嚷嚷,“米佳人,你是白癡啊,給我動作快點。”

什麽啊……這家夥幹嗎無緣無故又這麽壞脾氣啊?抬頭,我跟著氣呼呼地瞪向牧千裏的背影。真是的,上帝伯伯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明明是有著這麽陰晴不定惡劣性格的家夥,竟然還送給他一張就連女生都要嫉妒的美人臉,真是不公平啊!

“米佳人……”陰森森的聲音在我頭頂突然傳來,在我剛在心裏低聲惋惜地歎息完的下一秒。

呃……我抬頭,不解地看向牧千裏原本生氣的臉變成一片陰沉不定。

完蛋了,這家夥真的生氣了……媽媽咪呀,我記得我沒有踩到他的“爆炸點”啊,呃,好吧,我踩到了,可是那隻是在心裏說說而已,難道這家夥會讀心術?

“米佳人,你這個臭丫頭,你剛才說我什麽?”牧千裏冷笑著問道。

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到了?不要告訴我這家夥真的會讀心術……

“你,你,你怎麽知道我剛才在叫你美人?呃,不,不是,牧千裏,你聽我說,我沒有叫你美人,我隻是說你長得比女人還要漂……”

要爆炸了,完蛋了,牧千裏一定要爆炸了……

媽媽咪啊,請問我在說什麽?看著牧千裏那張越來越陰沉的臉,我幾乎看到了死神正在微笑著朝我招手。

嗚嗚嗚,申一,你在哪裏?快來救我啊!

“米佳人,你竟然敢說我長得比女人還漂亮?該死的,你竟然把我和女人比?”牧千裏大吼著,伸手朝我揮了過來。

“啊……”

我驚恐地大叫著,嚇得傻傻地站著,閉上了眼睛。

“哥哥。”一道清亮的少女聲音響起。

“呃,千雪。”牧千裏揮向我的手突然急速收回,低頭,一臉無措地看著地麵。

“哥,佳人,你們來得好早噢。”牧千雪愉快地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說。

“嗚嗚嗚,千雪!”我激動地一把抱住牧千雪:“恩人啊,千雪,你真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啊!”

“呃……佳人,發生什麽事情了?是不是我哥又欺負你了?”看著我激動的反應,下一秒,牧千雪立馬猜測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不要告訴我,我哥哥剛才那架勢是要打你吧?”

牧千雪回頭,以眼神詢問牧千裏。

“呃,千雪,不是這樣的,隻是一個小誤會而已,嗬嗬,誤會而已,我和佳人鬧著玩呢!”牧千裏看著牧千雪,好像做壞事被家長當場逮住的小孩般,忐忑地抬頭,漂亮的眸子左看右看之後,又害怕地飛快地低頭……

那模樣……可愛到真的讓人很想衝上去,擰一把他的臉,然後再用力地親一下……

“咦,千雪,今天周六,你怎麽也到體育館來了啊?”轉移話題,轉移話題,為了把腦中那荒謬的念頭給轉移開去,我隻好轉移話題。

“因為這裏也是全國跆拳道大賽的報名地點啊,我今天領著參賽的選手來報名呢!”牧千雪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然後回頭,笑眯眯地對我說。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可是慢著,千雪的意思是……今天,跆拳道社所有的參賽選手都來了,那麽,青慈他豈不是也在這裏?

抬頭,我朝四周張望,在人群中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青慈……”不遠處的正前方,那抹正同時朝我的方向望過來的身影,不就是自己一直牽掛的人嗎?

我揮手,欣喜無比地叫道。

“青慈!”我興奮地看著越走越近的熟悉身影,大聲地叫道,“青慈,我在這裏,我在……”

欣喜的話語突然一塞,我終於發現了青慈一臉過於冷淡疏離的表情。

心,狠狠地一顫,我忐忑地看著青慈的視線從我的身上慢慢地飄過,然後冷冷地轉到一邊的牧千裏上。

我看到青慈看向牧千裏的視線,冰冷中帶著強烈的敵意,還有一絲眼熟的輕蔑,就像學校裏其他同學看牧千裏時的眼神一般。

為什麽會這樣?青慈為什麽要用這麽冷漠的態度對我?而且,為什麽他會對牧千裏有這麽大的敵意?青慈他,一直以來,不都是一個溫柔的人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本喜悅的心情一點點地退去。

我不安地看著青慈,看他朝著我越走越近……整顆心隨之高高地懸起。

“這是公共場所,就算打情罵俏,也請注意一下場合!”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青慈低頭,附在我耳邊,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

我渾身一顫,因為他話裏那清晰無比的厭惡。

“這是公共場所,就算打情罵俏,也請注意一下場合……”

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我完全聽不懂?什麽打情罵俏?誰在打情罵俏……剛剛明明隻有我和牧千裏在吵架……

“青……”我開口,卻發現自己在青慈故意忽略自己的冰冷眼神之下,怎麽也鼓不起勇氣再次叫出他的名字。而就在我猶豫的時候,青慈從我身邊走過,直接向著報名處走去。

我的心,慢慢地隨著他的離去跌入寒冷的冰窖之中。

青慈他……為什麽不理我?

為什麽要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我?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我和青慈之間的距離,明明應該是在靠近的,卻分明感覺彼此正在離得越來越遠……

我是不是快要抓不住他,抓不住自己想要的愛情了?低頭,我難過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個叫沈青慈的家夥,看起來真不討人喜歡。”偏偏一邊的牧千裏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我的心情,衝著青慈的背影不滿地低聲嘀咕道。

“都怪你!”我回頭,怒氣衝衝地看向牧千裏,聽到這家夥在我身邊說青慈的壞話,我原本消沉的情緒突然被怒火所取代。

都怪這家夥,剛才那一幕,青慈一定是誤會我和牧千裏之間有什麽曖昧關係了吧?如果不是這家夥莫名其妙地發火,莫名其妙地和我吵架……總之,如果不是牧千裏這家夥,青慈一定不會誤會的!

對,一切都是牧千裏的錯……

我抬頭,用力地狠狠瞪向牧千裏:“牧千裏,都是你的錯!”

我任性地瞪著牧千裏,霸道地大叫。

對比在青慈麵前總緊張地想要把自己偽裝成很出色的樣子,在牧千裏麵前,我卻總是可以做最真實的自己,隨意地宣泄自己的情緒,甚至,毫不在意地對這家夥表現自己的任性霸道、不討人喜歡的一麵。

“我?”牧千裏用手指著自己,無辜地大叫,“喂,米佳人,剛才又關我什麽事情?”

“當然是你的錯,反正就是你的錯。”我抬頭瞪著他,好多好多的傷心想要一股腦地宣泄出來,而宣泄的對象就是麵前這個家夥,“誰叫你說申一不是我們社團的,我們的事不要他插手的啊?”

就好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一直在指引著自己,就這樣,和麵前這家夥大聲地鬥嘴吵架,任性地無理取鬧,然後……心裏所有的難過會一點點慢慢地淡去。

“怎麽會又是我的錯?”牧千裏低頭,黑亮的眸子炯然地回瞪著我,精致的臉上有著滿滿的不可思議,“喂,米佳人,你不要太過分!我哪裏說錯了?顏申一那家夥本來就不是我們花道社的啊!”

呃……

“雖然申一不是我們社的,但是我們平時都是一起參加社團活動的,申一更是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怎麽可以說這麽無情的話!”我用力地吼道。

汗……

為什麽爭吵的內容會突然遠離自己的心情十萬八千裏遠呢……

不過,很好,牧千裏這家夥,除了讓我在青慈麵前淑女形象丟盡之外,又多了另一條罪狀——冷漠無情。

這家夥竟然說申一沒有出現和我們無關。

可惡,還虧得平時申一一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還在我麵前幫這家夥說了那麽多好話,目的就是讓我加入花道社,結果這家夥,竟然說出“顏申一關我們什麽事情”這種沒有良心的話。

如果眼神可以清楚地把對一個人的鄙視和憤怒情緒劃分出程度,那麽此刻,我瞪向牧千裏的眼神一定是最高級的。

可惡的大渾蛋!

“米佳人,別以為你是女生,我就不會打你噢!”牧千裏舉手,對我揮動著自己的拳頭。

黑線,一道道地從我的後腦勺滑落。

這話也虧得這家夥講得出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沒有因為我是女生而“腳下留情”過。

我可沒有忘記自己當場被他打昏過去的情景,自然也就從來不奢望這家夥會因為自己是女生,而手腳留情!

“牧千裏,你這家夥真的太可惡了,申一真不應該把你當成好朋友。”抬頭,我努力地把自己眼神中的鄙視和憤怒升級。

“有趣。”一道淡漠的、微帶著嘲諷笑意的聲音,在此時從我們的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暗黑係的韓眩竟然站在了我們身後,而且正用一副看好戲般的神情看著我和牧千裏。

他,他在我們身後站了多久了?

我用眼神詢問牧千裏,卻看到他正用同樣困惑的眼神望著我。

“祝你們好運!”

迎上我困惑的眼神,韓眩笑得一副好像什麽都知道的討厭模樣,說,“我很期待終於得到報名機會的花茶社,在接下來的大賽中會有怎樣出色的表現。米佳人……請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噢!”

這家夥幹嗎用一副好像知道了我什麽秘密的樣子看著我啊?

“牧千裏,這家夥比你還討厭。”看著韓眩向著跆拳道大賽的報名處走去的背影,我小聲對牧千裏說道。

“那是當然,這家夥當然比我……米佳人!”正愉快地點頭,十分認同地附和我的話的牧某人,得意的表情突然一愣,慢半拍地大吼,“該死的丫頭,你竟敢把我和那個家夥放在一起比較,還說我討人厭,你想死嗎……”

“哈哈哈……”

看著牧千裏因為我把他和韓眩放在一起比較而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的心情開始轉好,一個轉身,我不管身後哇哇大叫的牧千裏,向體育館內走去。

“同學,你好,請先認真地把這張報名表填好。”走進體育館,負責報名的工作人員熱情地遞給我一張申請表。

“好的,謝謝。”我接過報名表,然後回頭看了一眼牧千裏,見他原本一直氣呼呼的表情頓時消失,而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這家夥……

我看著牧千裏表情的急速轉變,嘴角慢慢地露出淺淺一笑。

“給你。”我把報名表遞給他。

“佳人,你來填吧。”牧千裏看著我,好半天之後緊張地說。

“你……”真的好想告訴這家夥,隻不過是填一張報名表而已,又不是正式比賽,幹嗎要搞得這麽緊張兮兮?但是一抬頭,當我對上他嚴肅無比的眸子時,便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雖然隻是一張小小的報名表,但對於牧千裏來說……這是他等了那麽多年,終於可以實現媽媽心願的重要一刻……他心裏有多愛自己的媽媽,有多掛念媽媽,現在這一刻,就有多緊張我手中這張小小的報名表。

“好吧,我來填寫吧。”我微笑著,拿起筆開始按照報名表的要求填寫資料,在參賽者那欄很自然地寫上了牧千裏的名字,然後在一邊的助手欄上寫上米佳……

“等一下……”我的“人”字還沒有寫完,突然被牧千裏的大叫聲所嚇到。

“幹嗎?”拍拍胸口,我回頭不解地看向牧千裏。他又怎麽了啊?

“你……”牧千裏看著我,漲紅了一張臉,臉上的表情糾結了半天,才終於結結巴巴地說,“那個佳,佳人,你把我們兩個的名字調,調換一下……”

什麽意思?

我眨巴眨巴雙眼,一時間不能明白牧千裏話裏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插花比賽,你來做參賽者,我是助手。”見我一臉困惑地看著他,牧千裏臉紅紅地說。

啊……好吧,這麽說的話,我就能明白他剛才讓我把名字調換一下是什麽意思了,隻是……

“怎麽可以?社長是你啊,我隻是你的手下而已。”我搖頭,下意識地反對。

“這個時候你還管什麽社長社員的啊,誰有實力當然就誰參加比賽啊。”牧千裏用十分肯定的語氣,很理所當然地說。

呃……這話是沒錯了,可是……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動不動就打人,情緒總是勝過理智,最關鍵是自尊心無比強大,對插花比任何人都要用心的家夥,在這個時候,竟然會說出這麽……冷靜明理的話?

“可是你……”我不解地看著牧千裏,“你不是很在意這個比賽嗎?”

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按照我所知道的那個驕傲的牧千裏,麵對自己這麽在意的插花比賽,是絕對不可能把參賽資格讓出去的。可是他卻說……

“我是在意啊,正因為在意,所以我更加不能因為自己是社長的緣故,而感情用事地占據參賽者的位置。雖然為了這次的比賽,我努力了很久,但我們兩個都很清楚,你比我更有資格成為參賽者。”

牧千裏看著我,眼神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信任,就像我們彼此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解很深很深,所以信任很多很多一樣看著我……

那樣的信任,在一瞬間,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攻占了我的心,讓我的心裏滿滿的全部都是感動……

我抬頭看著牧千裏,用力地點頭:“好吧,社長大人,我一定會努力的。”

“謝謝。”

我看到點點笑意在牧千裏黑亮的眸中出現,然後慢慢地擴散,他那可愛的嘴唇跟著微微地一陣顫動,在嘴角盛開出最燦爛的花朵。

隻不過是一句簡單的答應,這家夥就一副得到了世界上自己最渴望的寶貝般,露出那般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仿佛會傳染一般,那開心的笑容從牧千裏的臉上,一點點地浸染到我的嘴角,然後是眼角和心裏……

我抬起頭,隨著他微笑,微笑,微笑……

沒有語言,在這一刻,我卻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牧千裏心裏最深處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填完報名表,然後遞交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牧千裏堅持要送我回家。

也許是因為時間還早,或者是因為兩人之間難得的好氣氛,又或者是剛報完名心情有點激動,總之從報名處出來後,我望著藍藍的天空,突然提議一起走走,散步回去。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提議,我一說完便陷入了一片窘迫之中。牧千裏他一定會拒絕的,畢竟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十次有九次吵得不可開交。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一起和諧地散步回家呢……

好丟人!

牧千裏絕對不會答應的,他沒準會破口大……

“好啊!”我心裏的嘀咕聲還沒完,便聽見牧千裏的聲音輕快地響起。

我錯愕地抬頭看向他,卻發現他也看著我,笑得如春風拂麵一般,清爽舒心。

我的臉微微一紅。唉,果然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啊!這家夥隻要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還是可以讓純情少女看得臉紅心跳。

打住,打住,米佳人,這家夥的惡劣本質你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再說,你心裏喜歡的是青慈,絕對不可以因為這家夥的一個笑容而心髒亂跳!

深吸一口氣,我跟在牧千裏身後,慢慢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怪物,大家快來看,這裏有個怪物啊!”就在我和牧千裏默默地一起走著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小孩的大叫聲。

怪物?

哪裏有怪物?

我抬頭,好奇地朝著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看到三四個七八歲左右的孩子,正用手指著牧千裏,興奮地大喊大叫。

這群小孩口中所說的怪物難道是指……

“喂,你們這群破小孩,說誰是怪物呢,這麽沒禮貌?”我想也沒想便開口,朝著那群孩子吼過去。

怪物?這群破小孩,真是的,怎麽可以這麽沒禮貌,牧千裏好歹也是一個大帥哥,竟然罵他是怪物……

我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牧千裏:一頭長過腰間的黑亮直發,一身把全身上下密密包裹住的長衫……

冷汗,一滴滴從我的額頭滑落。

好吧,我承認,也許是因為自己對牧千裏的這副裝扮看久了,所以也就沒有第一眼看到時那種突兀的感覺了,但是陌生人看到他,實在是很難不覺得奇怪!

“本來就是怪物,不然為什麽要穿這麽奇怪的衣服,頭發還長得那麽長?”小孩們不服氣地圍上來,大叫道。

“什麽?你們再說,信不信姐姐我教訓你們啊?”我揚拳,作勢要教訓眼前這群囂張的小孩。

“你人大欺負人小,太過分了。電視裏的壞人還不打小孩和女人呢!”見我舉起拳頭,小孩們一邊不滿地大叫,一邊害怕地逃走。

這群破小孩,竟然說我比電視劇裏的壞人還要壞!

等等,你們給我站住!

“牧千裏,快去把那群破小孩給抓住,我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牧千裏!”我氣呼呼地回頭,想叫牧千裏幫我去抓那群小孩,卻看到他正愣愣地站在一邊,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

“怎麽了……”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然後下一秒,自己跟著呆呆地愣住。

是申一,還有柿子……

我順著牧千裏的視線,望著站在公園內的兩個人——

柿子站在公園的空地上練習跆拳道的招數,而申一則在一邊認真地教導著。

陽光熱烈地灑下來,兩人的衣服幾乎都被汗水濕透了,一看就知道已經在公園內練習了很久的樣子。

“他們不會每個周末都來這裏練習吧……”我小聲地說出自己心裏的困惑,“看申一的表情,練跆拳道的時候比泡茶的時候從容鎮定,也要有自信多了,就好像他本來就屬於跆拳道的世界一樣耶!”

牧千裏的身子明顯地一震。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牧千裏對我流露出這樣的目光,很傷心,但卻帶著滿足笑意的眼神……那眼神裏,包含著一種隱隱的決定,好像終於下定了某個艱難的決定一般。

“佳人,你說得對,這家夥,他本來就是屬於跆拳道世界的。”牧千裏幽幽地說。

眼皮亂跳,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般,而事情的源頭就是我身邊這一位……

我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一邊認真練習插花的牧千裏。呃,也許是我多想了吧,牧千裏最近一門心思全部撲在了插花練習上,怎麽可能惹出什麽麻煩事來呢?

對,一定是我多想了。

“顏申一,你該死的,幹嗎又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茶具放到我們花道社的桌子上來啊?”一聲暴吼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把我剛剛放下的心再次高高地吊起。

“怎麽了?”一邊正在泡茶的顏申一不明所以地抬頭,困惑地看著牧千裏,“啊,你說那套泡鐵觀音的茶具啊,不好意思哇,我剛才泡完以後就忘了收拾好。都怪柿子那家夥,不肯乖乖地喝茶,我隻好親自上陣去喂他喝……於是,一陣折騰之下,就忘了。”

可憐的柿子……

我同情地看向一邊一臉痛苦表情的柿子。自從我華麗地宣布轉入花道社以後,申一泡的所有茶幾乎全部落入了他的胃裏。真難為了他,竟然能夠一如既往地用如對神一般地態度崇拜著顏申一……

“忘記了,一聲忘記了,就可以把你們社團的東西隨便往我們這邊放,影響到我們這邊的活動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我一個不小心,然後……”嘩啦啦,牧千裏伸手,將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掃到了桌下。

一時間,劈裏啪啦一陣清脆的紫砂壺和杯子破裂的聲音響起。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牧千裏。他瘋了嗎,怎麽可以這麽過分,竟然故意摔壞了顏申一的寶貝茶具……

“千裏……”顏申一的臉上,是同樣滿滿的不敢置信。他抬頭,錯愕地叫著牧千裏的名字。

“老大的老大,你瘋了嗎?那可是老大最寶貝的一套茶具啊……”一邊的柿子氣憤地大吼著衝過來,心痛地撿起地上的碎片。

“最寶貝的茶具?”牧千裏冷哼一聲,“拜托,誰不知道你們社長泡的茶有多難喝啊!這茶具要是有靈性,沒準還會感激我用這樣的方式拯救它們脫離了苦海呢!”

“你說什麽?牧千裏,你不要太過分。”

柿子抬頭,氣憤地吼道。

“申一……”我不安地看向一邊的顏申一,看到他呆呆地看著牧千裏,一副沒能回過神來般地驚愕表情。

他一定以為這一刻的牧千裏是自己的錯覺吧!

顏申一和牧千裏,誰不知道是我們學校最要好的一對啊,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突變呢?

可是……牧千裏的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過分?我哪裏過分了,我說的好像都是實話吧!”牧千裏嘴角的冷笑一點點地擴大,“不然你說,你們社長剛才叫你喝茶,你為什麽一副好像被追殺的模樣啊?”

“我……”柿子滿臉通紅地瞪著牧千裏,“就,就算我們老大泡的茶是難喝了一點兒,但牧千裏,你的插花技術不也同樣爛到……”

“柿子,不準亂說。”柿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顏申一急急地打斷,“千裏再怎麽說也是花茶社的社長,不準你對社長沒禮貌。”

血色在顏申一臉上退去,即便這一刻的牧千裏很過分,但他還是及時阻止柿子說出傷害他的話。

我看到牧千裏的身子微微一顫,他一定也看出來了,即便他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但申一還是體貼地想要保護他。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牧千裏突然發這麽大的火,但看到這樣的申一,他一定不會舍得再說出那麽過分的話來了吧!

“從現在開始,顏申一,我告訴你,花道社管花道社,茶道社管茶道社,請不要再自作多情地把我和你們放在一起。”牧千裏說。

“牧千裏,你太過分了,也不想想當初如果不是我們老大好心地把花道社和茶道社合並在一起,憑你一個人,你以為校長會同意你自創一個社團嗎?”柿子受不了地大叫,“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我們老大好說話,就這麽欺負他!”

“欺負他?誰敢欺負堂堂跆拳道社前社長,全國跆拳道大賽的冠軍啊……”牧千裏涼涼地說,“隻要你們不反過來欺負我和佳人,不斷地霸占我們社團的地方就好了。”

什麽?顏申一是跆拳道社的前社長,還是全國跆拳道大賽的冠軍!我今天才知道這麽勁爆的事,難怪那天韓眩會對申一格外客氣。但是此時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抬頭,牧千裏冷傲地看向顏申一:“我告訴你,如今我已經有了佳人,所以沒必要再和你那個沒泡過一杯好茶的狗屁茶道社合並在一起了,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我看到顏申一眼裏完全的不敢置信轉為一抹很濃的受傷。

“千裏……”他開口,剛想要說些什麽,牧千裏卻先一步地打斷他。

“好了,我所有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顏申一,從現在開始,花茶社宣布正式解體,我現在馬上去向老師提交申請。”

牧千裏說完,急匆匆地朝訓練館走去,好像一秒也不願意延遲一般。

“老大,牧千裏真的是太過分了,分開就分開,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再為了他委屈自己,我們可以……”

“柿子,閉嘴。”顏申一大吼著打斷柿子的話。

我抬頭,看一眼一臉木然表情的顏申一,再也忍受不了眼前奇怪的場景了。然後我轉身,小跑著向牧千裏消失的方向追去。

“牧千裏,你給我站住!”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我成功地追上了牧千裏。

“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氣呼呼地對著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多過分?申一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就算會被別人嘲笑,也能夠一直堅定地站在你身邊、支持你的朋友,你怎麽可以這麽對他?”

我氣憤地看著牧千裏的背影,卻發現這家夥根本就沒有回過來看我的意思。

“喂,牧千裏,你到底是怎麽了?從周末在公園看到申一和柿子練跆拳道之後,我就一直覺得你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一片安靜,在我氣呼呼的大叫中,牧千裏除了把自己的頭不斷地往下低之外,再也沒有做過其他事情。

事情果然不對勁……

如果這家夥真的在生顏申一的氣,沒道理麵對我的指責,卻一句話也不說。所以,他剛才那麽做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申一把茶具放在了我們桌上……

那麽,不是這個原因,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佳人,你說得對,這家夥,他本來就是屬於跆拳道世界的。”

我的腦中閃過那天牧千裏對我說的話,還有他說這話時的眼神,很幸福也很哀傷,好像正在做著一個十分不舍但卻不得不割舍的困難決定。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心裏隱隱約約地好像有答案浮現了上來,但卻又始終無法確切地找到那個清晰的原因。

沒錯,這是威脅,百分之百的威脅。

就算這家夥事後會發飆,但這一刻我也顧得不那麽多了。

事情不對勁,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因為……

因為什麽呢……我的心裏亂成一團,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在意,而且這麽著急這家夥的事情,隻知道我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這家夥做著和自己心意相反的事情。

這樣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最難過的其實應該是他自己吧!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