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笨蛋嗎,連馬蹄蓮都不知道的花道社社長

旁邊是跆拳道社訓練場所,換言之,就是青慈所在的地方,身邊則是總是會在危機時刻出來保護我的熱血帥哥社長,以及莽撞搞笑的社長跟班柿子……我幸福的社團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呃,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牧千裏這個變態男的話,我現在的生活簡直可以用幸福到完美來形容。

雖然說咱們社長泡的茶真的不咋地,但是遠遠地看著青慈認真練習的樣子,就算申一泡的茶再難吃,我也感覺是甜的。

一切真的可以用幸福來形容,如果,沒有牧千裏的話。

最糟糕的是,我討厭牧千裏那個變態男,很明顯,那個變態男同樣,也討厭著我。即便我加入茶道社已經成為事實,但從加入茶道社那一天開始,這家夥就沒有打消掉把我趕走的想法。

不過為了青慈,我會忍耐的!

這一天,到了社團活動課時間,我一如既往地早早來到了訓練館。

因為訓練館畢竟屬於跆拳道社的勢力範圍,所以按照跆拳道社的規矩,我們花茶社社員和他們一樣,為了保護櫸木地板,不能穿鞋子進入訓練場所內。

在門口將球鞋脫下,我打開自己的鞋櫃門,正想要把鞋子放進去的時候,砰的一聲,一抹黑色的陰影從櫃子內跳出來,朝我正麵撲過來。

“啊啊啊……”我本能地大叫著往後退去,砰的一聲,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什麽鬼東西啊?”

我坐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從自己櫃子裏跳出來的那抹黑影一蹦一跳地在我的周圍跳來跳去,惹得我一邊大叫一邊不斷地爬來爬去,躲避它的進攻。

整個畫麵,不是“慘烈”一個詞可以形容。

“癩,癩蛤蟆……”天哪,為什麽我的鞋櫃裏麵會有恐怖的癩蛤蟆?除了在電視和課本上,我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癩蛤蟆。

“哈哈哈,看看現在這是什麽情景,大小兩隻蛤蟆在比賽誰更會跳嗎?”一道涼涼的笑聲從門口傳來。

大小兩隻蛤蟆……

我滿臉憤怒地抬頭,惡狠狠地瞪向門口那抹修長身影——牧千裏……

“小心,小蛤蟆跳過來了……”

“什麽?啊啊啊……”我神經反射地高高跳起,迅速地跳離原先蹲立著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看錯了,原來蛤蟆是朝著門口外麵跳出去的。”

什麽?

我憤怒地瞪向牧千裏。這家夥是故意的,百分百是故意的。

“不要這麽生氣啊!哈哈哈,好吧,米佳人,不然我就承認好了,你和癩蛤蟆的這場跳躍比賽,獲勝者是你,恭喜!”牧千裏大笑著來到我身邊,得意地對我丟下這麽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之後,搖頭晃腦地離開。

牧千裏,你……等一下……刹住刹住,米佳人,憤怒是最能夠影響一個人的智商的,所以你必須先冷靜下來,因為這事……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為什麽我的鞋櫃裏麵會有癩蛤蟆?

別說癩蛤蟆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到訓練館內來,就算無意中跑了進來,我的鞋櫃可一直是關著的,怎麽可能跳進來?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故意在整我。

呃……至於誰在整我,答案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牧千裏!

一定是牧千裏那個可惡的變態家夥!

除了他,真的想不出在這個訓練場內,還有誰和我有著這樣的深仇大恨。

我氣呼呼地走進訓練場內,朝著花茶社所在的地方走去。雖然心裏的憤怒之火在熊熊燃燒著,但是一走進去,我的臉上卻開始掛上淡淡的可愛笑容。因為我有可能在經過跆拳道社訓練場時和青慈不期而遇,為了給他留下好印象,所以一定得時刻保持最佳狀態才行。

“佳人,太好了,你終於來了!”遠遠地,顏申一看到我,便開始揮舞著雙手熱情地招呼。

“對啊對啊,佳人,你快點過來。”站在顏申一旁邊的柿子,更是誇張,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手舞足蹈著熱情地大呼小叫。

呃……我心裏的火焰稍微降了一些下去。雖然牧千裏那家夥實在是討厭,但是至少對於顏申一和柿子來說,我還是受歡迎的,嘿嘿。

虛榮心得到了一點點的滿足哇!

“哼!”一個抬頭,我用無比得意的神情瞪一眼坐在角落裏的牧千裏,臭家夥,咱們的賬待會兒再算,姑娘我現在沒時間搭理你!

“哼!”誰知道,在聽到我的聲音後,牧千裏竟然發出比我更加不屑的哼氣聲,眼角餘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後,一個低頭,開始專心地插花去了。

什麽?這家夥,在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之後,竟然還敢對我哼氣?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再次轟地全部上來了。

“牧……”

“佳人,你傻站著幹嗎?快點過來啊!”就在我正打算開口和牧千裏舌戰一場的時候,柿子突然跳到了我麵前,牽起我的手就往顏申一麵前走去,“老大泡了新茶,我正等著你一起喝呢!”

等我一起喝?

黑線,這小子是因為不想自己一個人喝申一泡的難喝的茶(我的意思是如果扔一片葉子進開水中就叫茶水的話)才對我這麽熱情的。他滿懷期待地等著我,想把我一起拖下水吧。

我瞪一眼牧千裏,然後再回頭瞪一眼柿子,這才來到顏申一的身邊,從他手中接過茶杯。

“佳人,其實千裏他不是壞人,所以你以後能不能不生他的氣了?”顏申一一邊樂顛顛地將茶杯遞給我,一邊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牧千裏不是壞人?嘁!我一個仰頭,把茶杯裏的茶全部吞進肚子裏,然後下一秒——

噗……

我張大嘴巴,將嘴裏又苦又辣的茶水一滴不少地全部吐了出來。

“社長,你這是什麽茶啊?”茶壺裏麵裝的明明是綠茶,跑出來的茶水為什麽卻苦中帶辣?為什麽會這樣啊?

“這個啊,是我和千裏兩個人新發明的作品,叫做辣茶。因為最近不是大家都流行吃辣的嗎?既然食物可以做成辣味的,茶為啥不可以呢?怎麽樣,這個主意很天才吧?”顏申一得意地看著我說。

辣,辣茶……

呃……黑線啊黑線,我除了滿頭黑線,還能有其他什麽反應呢?

“社長,你以後還是離牧千裏那個變態遠一點兒比較好。”我十分誠懇地在顏申一耳邊小聲說,“不要再和那家夥待在一起,你都不知道,學校裏的同學現在在怎麽傳你們兩個,大家都很同情你呢。”

“同情我?”顏申一微微皺眉,將我拉到訓練館的角落,確認牧千裏和柿子聽不到後,問道,“佳人,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雖然顏申一也算是個一等一的帥哥,但我不得不說,他此刻的這副模樣,真的很像包打聽的八卦大嬸。

“就是大家都很同情你,被牧千裏那個變態一天到晚纏著啊。”我說。

“我被千裏一天到晚纏著?”顏申一瞪大眼睛看著我,“天哪,大家都有沒有眼睛啊?如果說是柿子,我還比較願意承認自己被那家夥一天到晚纏著。但是千裏?十次裏麵有九次都是我去找他,剩下一次則是我們約定在同一個地方見麵,誰也沒纏著誰啊……”

這下換我錯愕地瞪大眼睛看著顏申一了,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好像真的是這樣的。每次都是顏申一圍在牧千裏旁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而牧千裏隻要一不留神,就會一個人待在一邊,靜靜地插花,就像現在一般。

我回頭,看了一眼一個人坐在一角專注地對付著手中花籃的牧千裏。認識這麽久以後來,我好像最常看見的情景就是現在這樣,他一個人安靜地坐著,然後插花……

“千裏他……其實最喜歡的並不是插花。”順著我的視線,顏申一跟著望向牧千裏,“他之所以在學校成立花道社,不厭其煩地研究著自己一點兒也不擅長的插花藝術,都是為了他媽媽。”

“啊?”我不解地回頭看向顏申一,“什麽意思?”

“千裏他之所以成為立花道社,一心學習插花,是為了他媽媽死前的遺願。”顏申一說,“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媽媽的,所以努力地想要彌補。他媽媽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想生女娃卻得了一個男寶寶。

“因為千裏媽媽生前很想看他長頭發的模樣,所以千裏就沒有再剪過頭發。因為她媽媽是有名的插花高手,一心希望自己的孩子繼承她的手藝,所以千裏努力地學習插花,想要在插花大賽上拿個冠軍,了卻媽媽的遺願。”

原來如此……

這家夥種種怪異的行為原來都是因為孝心。

突然之間,我覺得牧千裏其實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可惡了。

抬頭,我朝牧千裏所在的方向望過去,卻看到他正拿著一朵紅玫瑰,猶豫不決地想著把它插在自己麵前那個紅紅綠綠、插滿了花花草草的花籃的那一角。

一滴豆大的汗,從我的額頭晃晃悠悠地滑落。

“申一,牧千裏的媽媽真的是插花高手嗎?可為什麽他身上沒有遺傳到一丁點兒他媽的藝術細胞呢?”我扯扯嘴角,不敢置信地問。

能夠創作出一件可以稱之為藝術品的插花作品很不容易,但是能夠和牧千裏一樣,把好好的插花作品變成現在這麽恐怖的模樣,也可以劃為天才級別了。

“牧千裏,你懂不懂什麽是和諧啊?”

受不了啦,這家夥顏色和搭配方麵根本就是一個白癡。也不知道是被申一的話打動,還是這個家夥實在是太沒插花細胞,讓我都為那些花朵憤憤不平起來。

我大踏步地來到牧千裏身邊,把花籃拿過來,然後刷刷刷地……將插在花泥裏的花草全部拔下來,然後重新插過。

三兩下功夫之後,一盤由玫瑰和滿天星組成的“夏日心情”完成了。

“看到沒有?插花是一門藝術,需要配合花的顏色、香味、形狀,甚至是它所代表的話語,來進行創作。一個好的插花作品,不但可以給人美的享受,而且還可以表達創作者的真實情感。”我對牧千裏說。

“佳,佳人……”顏申一興奮地大叫,“天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千裏,你要找的人終於出現了。”

什麽意思?

為什麽我突然有種自己化身為巧克力蛋糕一般的感覺,因為這一刻,顏申一看我的眼神,實在是像我看到新烤出的巧克力蛋糕一般,像極了呀!

“佳人,你加入花道社吧!千裏的夢想是在今年的插花大賽上拿冠軍,但現在不要說技術不夠,就連參賽必須至少兩人參加的基本資格都沒有達到!”顏申一眨巴眨巴雙眼,一臉希冀地看著我,“佳人,你一定不會拒絕的,對吧?”

“佳人,你這麽善良,一定會幫千裏實現心願的,對吧?”

呃……

那個,我不答應可不可以?真的好想拒絕,但是想到牧千裏是為了他媽媽才想要贏得插花大賽,又不忍心。

唉……

用力地在心裏歎了口氣,我傻傻地站著,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對。

花道社,是答應加入呢,還是拒絕加入?

自從顏申一向我提出這個請求之後,我滿腦子都在做著這道是A還是B的選擇題,其煩惱指數直逼哈姆雷特當年的“是生存還是死亡”的困惑,唉……

“米佳人,放學了,幹嗎還不走?”有同學從我身邊經過,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又迅速地離開。

“唉……”我看著同學離去的背影,又是一記長長的歎氣。

如果選A加入花道社的話,就意味著成為牧千裏那個變態的手下跑腿兼跟班,最佳模板就是那個一天到晚跟在顏申一身後的柿子同學;可是如果選擇B拒絕加入花道社的話,以牧千裏的實力,呃,如果他那種插花水平也可以算是實力的話,想贏得冠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樣一來,他一定會很失望吧!

想到申一說過,牧千裏之所以成立花道社,是為了完成媽媽的遺願,我心裏不禁悶悶的,竟然因為想到了他可能到來的失敗而覺得難過。

而至於申一的泡茶水平,要想在全國茶道大賽上拿獎……

黑線,一道道地從我的額頭滑落!

花道社和茶道社如果雙雙在比賽中落馬,那麽按照約定,花茶社就一定會被韓眩那家夥趕出訓練館,那樣一來的話,我也就不能天天看到青慈了。雖然……唉……這些天來,即便可以天天看到青慈,卻從來沒有機會和他說上一句話……

“啊啊啊……”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和青慈別說是進展,就連話都沒有說上過一句,我的煩惱便又一次升級,真是煩死了!

“青慈哥,你昨天答應我請我吃好吃的,可別忘了噢!”就在我一團亂麻、無比煩惱的時候,一道愉快的女聲傳了過來。

青慈……我耳朵首先收集到了這一重點詞匯。

抬頭,我急急地朝著聲源處望去,看到沈青鳥那丫頭正雙手挽著青慈的手臂,從教學樓的另一邊走下來,然後慢慢地向著校門口走去。

我瞪大眼睛,當場呆立在教學樓的另一邊出口上。

雖然隻有那麽一瞬間,但是沈青鳥燦笑著從我的正麵經過時的幸福模樣,還是如尖針一般,將我的心刺得一陣一陣地疼。

青慈他……讓沈青鳥挽著自己?

他們之間什麽時候已經這麽親密了呢?

為什麽我明明站在青慈的對麵,他卻沒有看到我?

為什麽他要低頭,衝著沈青鳥那丫頭笑得那麽溫柔好看?

青慈是不是……喜歡沈青鳥?眼前的景物突然變得好模糊。那對走在我前麵說說笑笑的男女,一下子也跟著變得模糊起來。

我轉身,拒絕將沈青鳥刺耳的笑聲聽進去,也拒絕將青慈慢慢離我越來越遠的身影看進去……可是,可是,放學後的學校,不想跟在他們身後走出校門,我還能去哪裏呢?

抬頭,我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訓練館,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了。

花茶社,那個地方,在這一刻,竟然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我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訓練館走去。

放學後的訓練館內,安靜到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可以清楚地聽到。在這麽安靜的環境下,我心裏的難過再也壓抑不了。

哇的一聲,我蹲在地上,開始大哭起來。

沒關係,反正沒人,所以米佳人你想哭就大聲地哭吧!我在心裏對自己說道,眼淚跟著開始慢慢地泛濫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青慈真的喜歡上那個可惡的丫頭了!”

“為什麽青慈喜歡的人不是我?”

“為什麽我做了這麽多努力,他卻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一句呢?”

“難道我隻能這樣放棄了嗎?”

“嗚嗚嗚……”我一邊哭,一邊不甘心地低聲喃喃著。就這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很累很累,累到原本的大哭變成了如蚊子般細細的哽咽聲時,啪嗒一聲,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聲。

“啊……”寂靜到隻剩下我輕聲哽咽的訓練館內,突如其來地傳來另外的響聲,我嚇得大叫著,整個人砰地坐倒在地上。

我慢慢地回過頭去,卻看到一抹穿著長袍的熟悉身影,懷裏抱著一大堆花花草草,正彎著身子,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勢試圖轉身逃走。

呃,牧千裏!

我原本慌張的表情頓時變成黑麵。

這個家夥為什麽會在這裏?他來了多久了?他都看到了什麽?

……

不會是從我開始哭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吧?

“牧千裏!”我大叫著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用生平難得敏捷一次的伸手,準確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牧千裏回頭尷尬地看向我,精致的臉上泛起罕見的紅暈,表情看起來就好像一不小心走入了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又茫然慌亂。

那木木的表情,如果不是此刻時機不對,我真的很想輕聲讚歎一句:好可愛!

“呃……”牧千裏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卻隻是愣愣地看著我,什麽話也沒說。

既便如此,從他欲說還休的眼神中,我已經很不幸地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已經來很久了,並且有可能根本就是全程目睹了我哭泣的樣子。最窘的是,這家夥一定也聽到了我那些低聲喃喃的話了吧?

為什麽會這樣?

在我最傷心的時候,最丟臉的一幕卻殘忍地被自己最討厭的人看到了……

“牧千裏,你這個變態家夥,你怎麽可以躲在別人身後偷窺?”我大叫著,伸手便朝牧千裏的胸口打去,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我泄憤般地打得十分用力。

“那,那個……”牧千裏的聲音聽起來無辜極了,愣愣地看著我用力捶打著他,竟然沒有像以前那般強勢地用拳頭向我討回來。

“牧千裏,你這個渾蛋,你偷聽我說話,可惡可惡可惡……”我一邊哭一邊懊惱地叫道。

“偷聽……我沒,我不是故意的……喂,米佳人,其實我根本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麽,我……”牧千裏手足無措地說。

“你這個王八蛋,你們男生都是王八蛋……”不管是沈青慈,還是牧千裏,都是王八蛋,可惡的王八蛋。

“王八蛋?喂,醜,醜八怪,我告訴你,你罵夠了嗎?”牧千裏慌亂的聲音夾著一絲冷意,並努力地想要添上自己那招牌的嘲諷語調,“什麽偷窺?你以為我會有興趣看你一個醜八怪狼狽地蹲在地上哭泣的畫麵嗎?”

“拜托,我才沒有你那麽無聊,無聊到跑來聽你的自言自語!”牧千裏將懷中的花草以一隻手固定,然後空出另一隻手抓著我亂揮亂打的手,“像你這種遇到傷心的事情,隻知道找個角落哭泣的醜八怪,我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什麽?這個渾蛋,就算我沒有奢望過能夠得到他的安慰,但是也不需要說話這麽損吧……

憤怒轟的一聲在我的腦中炸裂開來。

“牧千裏,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咬牙,一個使力從他的手中掙脫了出來,然後伸手,便朝著他的臉揮打過去。

“喂,臭丫頭,你……”牧千裏一個轉身,輕鬆地躲過我攻擊的時候,空出的那隻手在下一秒也緊跟著朝著我背後的脖子攻擊過來。這一連串的動作連貫到就好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自然。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家夥到底是如何完成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我整個人便因為脖子後麵的疼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好丟臉,我竟然再次被這家夥整得當場昏迷過去……

等到我從昏迷中恢複意識的時候,睜開眼,我竟然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十分古典雅致的房間內。

古典雅致的房間?

是的……我眨巴眨巴雙眼,看著頭頂歐洲中世紀風格的床頂,然後是雕刻著精致花紋的床柱,以及四周典雅的擺設。古典大床一邊的桌幾上,放著一隻做工精巧的熏爐,此刻幽幽地散發著淡淡舒爽的薰衣草的香味,讓我原本壓抑難過的情緒慢慢地放鬆下來。

我慢慢地從**起來,這才發現,之前被牧千裏所攻擊的脖子被人細心地用紗布包紮過,有清清涼涼的感覺一陣陣地傳來。一定是在紗布上塗了什麽消腫藥膏之類的東西,使得我不至於太疼痛難受。

我的心裏掠過一種暖流,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我低頭,正想要穿上鞋子,去尋找那個把我從牧千裏手中救出來的恩人時,卻錯愕地看到牧千裏就蹲在我的床邊。此刻他正低著頭,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認真地用花草拚湊著什麽圖案。

我光著腳丫,小心地靠近,看到在陽光照射進來的柔柔光影下,牧千裏黑亮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後,有幾絲頑皮的發絲從他的耳後滑落,輕輕地在他的臉側飛舞,掠過他筆挺好看的鼻子,以及如深淵一般的眸子,一下下,如頑皮的精靈一般跳著最夢幻的舞蹈,使他精致的側臉隔著發絲顯得愈加朦朧夢幻。

這家夥簡直好看到令人不得不驚歎的地步!

不過說來奇怪,這家夥不是功夫很厲害嗎,為什麽我都靠他這麽近了,他卻還是一副什麽都沒有覺察到的樣子。

到底是什麽東西,可以讓這家夥這麽專注呢?

我忍不住好奇地朝他一點點慢慢地越來越接近,然後下一秒,我便因為自己所看到的景物而呆呆地愣住了。

牧千裏專注地低著頭,白皙的手指在地毯上麵不停地跳躍著,在原本色彩絢麗的阿拉伯地毯上鋪滿了青草,然後用粉色的玫瑰花,在青草上麵鋪出了一個大大的英文單詞“SORRY”,是的,SORRY!

這家夥,他……這是在向我道歉嗎?

牧千裏他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和我道歉嗎?

我張大眼睛,錯愕地看著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朵玫瑰花放在“Y”的末尾,然後又仔細地將整個英文字單詞檢查了一遍,將擺放微微淩亂的花朵一一擺正。那認真的模樣就好像待會兒會有評委過來對他的這幅作品進行評分一般。

我的心裏,一下子變得五味雜陳起來,真的是好奇怪的感覺啊,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牧千裏會和我道歉,而且竟然還是以這種方式……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女生能夠拒絕這麽浪漫的道歉方式吧?更何況,在親眼看到了道歉的人是用怎樣認真的心情來一點點拚湊出自己的“SORRY”的。

“好了!”牧千裏滿意地拍拍雙手,然後一個轉身,正打算移到另一邊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早就站在他身後的我。

“呃,你,你醒了?”一瞬間,紅暈布滿了牧千裏整張俊俏的臉。

他慌亂地看著我,像個偷吃蘋果被大人當場發現的小孩一般,局促不安而又羞澀可愛,

“你你你……”

“那個……”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羞紅的臉,我臉上的溫度竟然也跟著不可思議地升高,“牧千裏,你這幅作品算是我見過的作品裏麵最成功的一個了!沒想到你也會創作出有模有樣的插花作品啊!”

嗚嗚嗚……心裏想的明明不是這個,為什麽一開口就完全偏掉了方向呢?

“米佳人,你……”牧千裏看著我,似乎想要生氣,但是最後冰冷的表情卻在對上我倔強的神情時,意外地緩和下來,“算了,反正是送給你的,你喜歡就好。”

轟隆隆……

我整個人因為牧千裏這句明明不是情話,卻和情話相似度到達百分之兩百的話而當場爆炸了,並且炸得魂飛魄散。

古典雅致的房間內。

舒爽的薰衣草的香味慢慢地在房間內回**。

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隻能聽見牧千裏插花時發出的微微聲音。

我坐在床的一角,望著房間另一邊牧千裏專心插花的模樣。

距離他說那句不是情話,卻比情話更像情話的話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了,也就是說這家夥已經沉默地在一邊插花插了半個小時,而我坐在床邊,由最初的臉紅尷尬到現在的冷靜不耐,也已經煎熬了半個小時了。

是的,就是煎熬,因為這家夥根本完全不懂什麽叫做插花,你看看,又來了……他竟然把火紅的玫瑰插在花籃四周,中間配上的卻是綠色的含羞草,這樣已經夠恐怖了,可他竟然還嫌不夠嚇人一般,拿著一邊的馬蹄蓮還打算插進去……

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所謂的花道社社長,是個根本就不懂什麽叫做和諧搭配的白癡!

“等一下……”我真的很想要忍住不說話,省得一開口又和這個家夥吵起來,畢竟難得今天他對我還算不錯,但是……但是眼看著他就要把我最愛的馬蹄蓮插進他那可怕的組合作品中,徹底玷汙馬蹄蓮的清雅,我再也忍受不了了,“牧千裏,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插花啊?”

“每種花都有每種花不同的象征和意義,你怎麽能夠胡亂把它們湊在一起呢?”我大叫著,從牧千裏的手中搶下了馬蹄蓮,“就比如說這個馬蹄蓮,它代表的含意是清新優雅,那是一種和你眼前這個大紅大綠的作品完全不搭的氣質,你……”

“馬蹄蓮,咦……這不是百合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牧千裏不解的提問給華麗地震到了。

百,百合?

竟然把我最愛的馬蹄蓮誤認為是那有著濃烈香味的百合?

我惡狠狠地瞪向牧千裏:“拜托,不是所有白色的花都叫百合!它叫馬蹄蓮,馬蹄蓮,馬蹄蓮!”

“呃……馬蹄蓮就馬蹄蓮好了,你幹嗎這麽凶?”牧千裏揉揉自己的耳朵,十分無辜地說。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竟然有一瞬間看到這家夥漂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強忍著的笑意。

呃,黑線,我是不是表現得太誇張了?

雖然如此,但這都是因為他,身為花道社社長,卻連百合和馬蹄蓮都分不清楚的緣故。

“你看看你的作品!”我低頭,指著牧千裏剛才的插花作品,說,“你這根本就叫亂插一通啊!就算根本沒有學過插花的人,搭配出來的效果也會比你好……”

我拿過牧千裏的花籃,氣呼呼地說:“你看看,首先顏色搭配就不對,然後是位置擺放也莫名其妙,花朵的選擇更是完全沒有規律!”

劈裏啪啦,我很不客氣地把牧千裏的作品批評得幾乎一文不值。

等到所有該說和不該說的話全部說完,房間內陷入一片安靜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完蛋了,上次不過是誇了一句這家夥漂亮,結果便被打得昏倒,這次我稀裏嘩啦講了這麽多壞話,牧千裏不會殺我滅口吧?

抬頭,我小心翼翼地看向牧千裏。

原本以為這家夥下一秒一定會發火,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我們兩個總是一句話不合就吵開來,然後這家夥開始舉起拳頭朝我揮過來……

之前有申一在,所以一直沒事,現在這個房間裏隻有我和他兩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想,我都是死定了……

不過,奇跡發生了……

牧千裏這家夥竟然隻是眨眨雙眼,在空中和我對望幾秒後,朝我露出了仿若恍然大悟般的表情,看我一眼,黑亮的眸子帶著溫柔清澈的笑意,那模樣就像是在說“我不會生氣的,請繼續說下去吧”。

……

黑線,一道道從我的額頭滑落下來。

這家夥,能不能不要一下子就從變態暴力男轉變成溫柔謙遜的少年啊?

“那個……”我清清嗓子,在牧千裏期待的眼神之下,隻好繼續說下去,“比如說你想以馬蹄蓮為主題做一個作品的話,根據你的花籃大小,其實隻要確定一種主題花就可以,也就是說既然選擇了馬蹄蓮,那麽同類大小的其他花最好都放棄,比如玫瑰,不然會給人搞不清楚主題的感覺,也就無法很好地向別人傳達創作者的想法。”

我將花籃中的玫瑰一一拿下來,然後是含羞草。

“一般我們看一個作品,目光首先會被它的中心所吸引,所以作品的中間位置往往是最重要的。越是簡單的作品,中心位置就應該越是直接表達我們的主題。”我將馬蹄蓮用剪刀剪裁到自己需要的樣子,然後在花籃中間鋪成一個可愛的心形。

“原來是這樣。”牧千裏欣喜地看著我的動作,說,“那麽馬蹄蓮的中間呢,還有外圍呢,都應該配些什麽花草?不然空著很難看啊!”

“當然不能空著啊!”我微微一笑,說,“我們把作品的主角確定下來,然後插好了之後,接下來就要根據它的氣質特征,來選擇搭配的花草了。”

我轉頭看向牧千裏身邊的那堆花草,他順著我的視線,反應飛快地將那些花草小心翼翼地拿過來,放到我麵前。

我微微一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和牧千裏之間竟然也可以配合得這麽默契!

“根據馬蹄蓮的顏色和特征,我覺得給它搭配滿天星和勿忘我兩種花草最合適了,你覺得呢?”我回頭看向牧千裏說。

“會不會顏色太清爽了,不夠絢爛啊?”牧千裏小聲地發問。

“嗯……”我跟著陷入思考,“因為我一直覺得馬蹄蓮是一種清雅中帶點高傲的花朵,所以適合陪在它身邊的顏色也一定要清雅的,但同時又不能沉悶,不然會不符合馬蹄蓮清新的氣質。所以活潑的滿天星和優雅中帶點淡淡憂傷的勿忘我,和它搭配最合適了。”

我轉頭看一眼沉思的牧千裏,說:“不過,你要是覺得想換其他顏色,我們也可以試試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效果。”

我從桌上的花草中挑選出幾株顏色亮麗的小花,正打算試著把它們插進花籃中,卻被牧千裏用手攔住。

“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做吧,我相信你!”牧千裏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眼神看著我說。

我臉上的溫度在他熾烈視線的注視下,不自覺地再次開始慢慢升高,這家夥,沒事幹嗎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啊?

“好,好吧。”我狼狽地逃開牧千裏的眼神,低頭,認真地按照自己剛才的想法完成作品。

10分鍾後……

“米佳人,謝謝你。”作品完成之後,牧千裏無比感動地看著它,說,“你知道嗎?你是第二個讓我了解花的人,你讓我知道,其實花也是有屬於它自己的氣質和個性的,就像我們人一樣。你也是第二個讓我知道插花是要很用心很用心地去了解了每一種花草之後,才能把它們組合成完美作品的人。”

牧千裏!我回頭看著他,心裏清楚他話裏所指的第一個人是誰,正因為知道,所以看著眼前這憂傷地想要用幸福來微笑的男生,心口才會一陣接著一陣疼痛起來。

“牧千裏,我……”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就在我開口,想要衝動地提出加入花道社,幫助他的時候,牧千裏卻開口打斷了我。

“噢,好啊!”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出去。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地向我家走去,唯一的對話大概就是:

“你家是走這條路嗎?”

“嗯,是的。”

“往左邊走嗎?”

“啊,不對,是右邊。”

好窘啊……其實心裏明明想說的是“牧千裏,要不我加入你的花道社吧”,可是就因為剛才衝動的話被他打斷,所以現在再也提不起勇氣來,畢竟之前,我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過絕對不會加入花道社的。

轉頭,我看一眼旁邊的牧千裏,發現他也正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一見我看向他,便慌亂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呃……

“那個,米佳人啊,你似乎對插花知道得很多,也很有興趣的樣子!”終於,牧千裏還是忍不住,先開口說了。

他是打算開口邀請我加入他的社團嗎?

“嗯,我從小就喜歡花,又喜歡搭配東西,所以曾經對插花很有興趣呢。”我點頭說道。

嘿嘿,牧千裏,你開口邀請我吧,隻要你開口,本姑娘就會勉強給你一個麵子,答應你好了。我在心裏得意地說。

“噢……原來是這樣,那,那,那……”牧千裏看著我,開口,“那”了半天卻硬是“那”不到主題上去。

“那什麽?”最後還是我一個忍不住,先開口問他了。

“那……那你家到了!”牧千裏緊張地開口說,再次把“那”字拖了半天,然後手指著我家小區門口,說,“米佳人,我就送你到這裏好了。那……”

又是“那”?我跟著緊張地回頭,看向牧千裏。笨蛋,既然知道我家到了,就快點邀請我加入花道社啊,你邀請了之後我才好答應啊。

“那,那,那我先走了噢。”結果,我在這家夥臉上看到了五顏六色的表情變化,最後是以一臉灰色的表情匆匆地和我道別,轉身逃離。

這家夥,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他可氣呢,還是可愛!

唉……

我對著他的背影長長地歎氣,看來如果要等這家夥開口主動邀請,是很艱難的了,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食其力!

想通了這一點後,第二天一來到花茶社,我便主動把昨晚寫好的退社信交給了顏申一。

“什麽東西?佳人,你要退社?”一看到我手中的東西,還沒等其他人反應,柿子便開始大呼小叫起來,“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有個一起吃苦的夥伴,你走了之後,又要剩下我一個人喝下全部由老大泡的茶了,我不要!”

柿子大聲地叫嚷道,把一邊正認真插花的牧千裏給叫了過來。

“你要退社?”牧千裏看著我手中的信,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他抬頭,看向我的眼神中,仍舊是我所熟悉的冰冷,但是那冰冷之中卻又帶著仿佛被自己信任的夥伴背叛的傷痛。

我嗎?這家夥眼中覺得背叛的疼痛,是因為我嗎?我的心裏閃過一絲竊喜,這家夥,他已經在心裏把我當成夥伴了嗎?

“醜八怪你……”

“千裏社長,這是我的入社申請,希望你能批準!”牧千裏氣呼呼地叫罵聲還沒有說完,我便微笑著打斷了他,伸手把昨晚準備的入社申請遞到了牧千裏麵前。

牧千裏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從怒火衝天變成錯愕茫然,然後再慢慢地轉成驚喜若狂……

嘖嘖嘖,這家夥的臉不去做顏料盤真的太可惜了!我心裏的小惡魔發出無比惋惜的感歎。

“你,你是說……”牧千裏看著我,黑亮的眸子慢慢地滲進晶亮的色彩,然後一點點地向著眼角眉梢蔓延,最後那雙漂亮的眸子慢慢地彎成了下弦月,粉色的雙唇也隨之上揚,形成完美的弧度。

我呆呆地看著牧千裏突然揚起的笑容,仿若看到了五月滿山的櫻花開放一般,粉色的、優雅的、可愛的精靈一般的櫻花,滿山地開放著,漫天地飛舞著,美得那樣浪漫。

“牧千裏……”我開口,呆呆地叫他的名字,“我終於能夠明白古代君王為什麽會為了美人一笑而導致滅國了。你笑的時候,真的就像是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

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我看到牧千裏漂亮的臉,因為我的話而笑容迅速凝結,然後又慢慢地恢複成熟悉的陰沉黑暗……

“米佳人!”他咬牙切齒地叫著我的名字,又要提腳朝我進攻。

“千裏……”

“老大的老大……”

不過,這樣的情景自從我加入茶道社以後就時常發生,也就是說某兩人已經能夠很熟練地在牧千裏提腳的前一秒雙雙撲過來,把他準確地壓製住,成功地把我從危難之中拯救出來。

“嘿嘿。”我得意地看著顏申一和柿子兩個人一人抱著牧千裏的腰,一人抱著他的腿的樣子,笑得好不得意。

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說你是大美人的!

我朝著牧千裏搖頭晃腦,用眼神對他說。

就算沒有顏申一和柿子,我想,我也不會再怕牧千裏突然的進攻了。因為我現在已經開始相信顏申一的話,牧千裏是個好人;我也開始相信,牧千裏他其實很溫柔;我更加願意相信,如果不是顏申一和柿子,牧千裏他其實並不會把朝我揮拳踢腳當成一種習慣。

換句話說,我心裏清楚地知道,牧千裏他不會傷害我。

我開始猜測,接下來的社團生活會有怎樣的精彩等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