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澀灰姑娘
1
總結起來，答應假扮景柳川女朋友的第一天的感覺，可以用一個成語來形容，那就是：生不如死！
簡直就像噩夢一樣啊……嗚嗚嗚……
上午的花瓣、飛機、歐式宮廷椅子和白馬，還有在天台莫名其妙的午餐……我本來以為這已經是極限，沒想到下午回到教室後，發現我的座位旁邊站著一個人。他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燕尾服，就像是電影裏的貴族家庭才有的管家。本來我還覺得他好帥氣，可是當我發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友善地集中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才遲鈍地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而那個陌生的超級大帥哥就一直微微偏著頭，彬彬有禮地看著我。
“那個，”我的聲音竟然是顫抖的，我的媽呀，我一定是被景柳川嚇糊塗了，我定了下神才繼續問，“請問……你站在我的座位旁邊有什麽事嗎？”
沒想到，在我的話音落下的瞬間，這個人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個精美的托盤——真的是忽然拿出來的，就像變魔術一樣……然後他微微抬高托盤和托盤裏的茶壺對著我說：“霜芽小姐，我是景家的管家，我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為景少爺吩咐我負責給您倒茶，這是空運來的阿爾卑斯山雪水所泡製的茶。”
管家……管家？竟然是管家！景家的管家站在我的教室裏，準確地說是站在教室裏我座位的旁邊，就為了在我渴的時候給我倒茶！
聽到他的解釋之後，我的腦袋“轟”地一下，就像要炸開了似的。我真怕自己會崩潰！
我看著那位原本就被那張華麗的大椅子擠得隻能蜷縮在桌子邊緣的同學，他現在已經被管家擠得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了，竟然已經躲到牆角默默地打開了課本……
終於，我忍不住開口說：“那個，其實也不用啦，我根本就不渴，剛剛跟景柳川吃飯的時候我喝了很多湯！”
管家帶著彬彬有禮的笑容輕輕搖頭：“對不起，霜芽小姐，這是景少爺的吩咐。”
“要不……要不這樣好了，”我終於想到了，“不然你把茶壺留在這裏，口渴的時候我會自己倒來喝的。”
管家還是帶著那種彬彬有禮的笑容輕輕搖頭說：“對不起，霜芽小姐，這是景少爺的吩咐。”
我一下子像蔫了的黃瓜一樣垂頭喪氣的，可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不然你去外麵啊，等我下課的時候再來好不好？不然會影響我上課的。”
管家還是搖搖頭，臉上那該死的刻板笑容一點兒都沒變過：“對不起，霜芽小姐，這……”
“這是景少爺的吩咐！我知道！”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管家並沒有生氣，隻是點點頭，接著繼續擺出那種該死的笑容看著前方。我懷疑他根本就是尊蠟像！哪有人那麽長時間表情都不變的啊！
既然趕不走管家，我隻能對躲在角落裏看書的那位同學說抱歉，然後別別扭扭地坐回座位上。
所有人都仇恨地看著我，可是他們哪裏知道，我比他們痛苦得多！
2
終於熬到了放學時間，管家對我深鞠躬然後說：“明天見，霜芽小姐。”
我無力地伸出手對他搖了搖：“最好……再也不見……”
“不好意思，我沒聽到，霜芽小姐你說什麽？”
管家帥哥臉上的微笑為什麽看上去有點兒可怕呢？我搖搖頭，再次用無力的聲音說：“沒事……明天見……”
管家終於開心地走掉了。
隻是幾分鍾的時間，教室裏就變得好空，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
放學了嗎？我問自己，有點兒不敢確定，明明聽到放學的鈴聲，明明看到所有同學都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跑掉了，可我還是有點兒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美好的自由就這樣來到了！
我真的可以脫離景柳川了嗎？真的可以離開這個討厭的大椅子和管家，一個人去打工了嗎？以前我總是覺得打工好辛苦、好累，工作那麽久，洗那麽多個盤子卻隻能拿到一點點錢，可是現在……我真的好想念那堆油膩膩的盤子……嗚嗚嗚……隻要能離景柳川遠一點兒，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想到這裏，我忽然好想流淚。跟景柳川做出那個約定的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白癡！我一邊埋怨自己的愚蠢，一邊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可是，就在我站在教室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擁抱著美麗的夕陽的時候，忽然有個如幽靈一般的聲音在我身後說：“霜芽……你在幹什麽……”
我立刻倒退，慢慢地轉頭，然後，我就看到那張英俊卻帶給我無數噩夢的臉。
我立馬就哭了，眼含著淚水對他說：“景少爺，已經放學了，我想回家……”
“那怎麽可以呢？”景柳川挑著眉毛有點兒不開心地說，“你答應假扮我的女朋友就應該做到底啊。要知道，老媽派來的那些私家偵探可是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地跟著我的。我們兩個一定要一起行動啊！現在你懂了吧？我也好辛苦的。”
景柳川說完就看著我。
其實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下意識地覺得我應該迎合他，這樣才不會浪費太多時間，於是我用力地點點頭。
景柳川滿意地笑了笑，說：“好了，那我們走吧！”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帶著哭腔問：“又要去哪裏？”
“去參加一個雞尾酒會啊，順便把晚飯解決掉。”景柳川回答得很坦然。
“我不去！”我大聲拒絕。
“為什麽？”
“因為我要去打工啊！”我回答得更坦然，“我要打工賺錢，我要養家糊口。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我沒有有錢的爸媽，家裏的開銷都要我自己掙錢來維持，加上甜品店的生意不好，我當然要打工。我是答應假扮你的女朋友，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毀掉我的生活吧？”
不知道是早就壓了一肚子的火氣還是別的原因，我說這些的時候竟然理直氣壯，甚至還有點兒惱火。
意外的是，景柳川竟然一點兒都沒有不開心的樣子，他看著我沉思了很久，忽然認真地問：“你需要很多錢嗎？”
看到景柳川這個樣子，我反而愣住，發不出脾氣來了。
我需要很多錢嗎？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被那家甜品店的老板辭掉之後，我現在的收入很難維持家裏的開銷。
“嗯，很需要，大概要好幾千塊……”我低聲回答。而且，將來我和青池上大學的費用還不知道需要多少，我在心裏默默地補上。
景柳川聽了我的話後明顯鬆了一口氣。
“嘖，”他不屑地說，臉上還帶著一絲無所謂的笑容，“隻有幾千塊啊，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多大一筆錢呢，今天我們吃的那兩份牛排也不止這個錢！”
景柳川說完，不等我說什麽就忽然掏出自己的錢包，拿出一張卡扔在我的麵前：“這張卡給你好了，反正我老媽每隔幾天都會給我存一些錢進去的，以後就給你用吧，反正這樣的卡我有很多。”
我看著那張信用卡，忽然愣住了，我真沒想到景柳川會說出這樣的話。之前我隻是討厭他，可是現在……我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我為什麽要拿他的錢？我是答應假扮他的女朋友沒錯，用一年的免費高級原材料作為交換條件也沒錯，但是……我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拿他的錢？我又沒有把自己賣給他！
我猛地把景柳川的卡扔掉，咬牙切齒地對著他吼了出來：“你也太羞辱人了吧！我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拿你的錢？我自己有手有腳，我自己需要的錢我可以自己賺！”
這個自以為是的渾蛋！
說完，我就氣衝衝地轉身走了。景柳川徹底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咕噥著說：“這家夥發什麽神經，我又沒有別的意思……”
3
幹活的時候我總有點兒心不在焉。想到今天景柳川講的話我就覺得生氣！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以為自己有錢就很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自尊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不跟他一起演戲了，什麽高級原材料我也不要了！
一想到這個，我刷盤子的動作就更用力了。
洗刷刷，洗刷刷……我恨不得把盤子刷掉一層皮！
拿定主意以後，我特意等同事小艾一起下班回家，還聊了幾句。我問她：“小艾，你有沒有別的兼職可以介紹給我？我需要再多打一份工，粘信封、掰核桃之類的都可以。”
小艾滿臉的驚訝，她疑惑地問我：“你等下不是還要去甜品店嗎？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那裏給你的薪水很高，你為什麽還要去做那麽辛苦的工作呢？”
一提到這個我就一臉的苦悶：“我被炒魷魚了……總之，有合適的工作你幫我介紹一下好不好，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啊，我不怕辛苦的，隻要時間安排得過來就可以了。”
小艾聽了，看著我，露出一個憐憫的表情。
“好吧，我會替你留意的。”她看著我說，“喂，霜芽，你真的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哪有要錢不要命的啊。”
“好啦，我知道的。”我笑著正想說點兒玩笑話，卻發現前麵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走到他身邊，然後就聽見那個人稍顯低沉的聲音：“那個，我碰巧……路過這裏。”
是景柳川。這個臭家夥，不知道他來這裏是不是想找碴！
“咦，霜芽，你有男朋友了啊？”小艾疑惑地看著我和景柳川，打趣道。
我本來就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景柳川，聽到她的話之後，更加尷尬了，隻能點點頭，並沒有答話。至於景柳川，這個家夥瞟了小艾一眼，就變成一副恨不得把鼻孔對著天空的高傲樣子。小艾臉上露出了識趣的表情，也沒有等我說什麽，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我鬱悶地看著小艾越來越遠的背影，不願意看景柳川，直接就越過他，接著走自己的路。
景柳川卻不肯放過我，他追在我身後：“喂，你幹嗎走那麽快，跟我一起走不行啊？”
“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走？你又不是來找我的！”我大聲回答，然後繼續大步往前走。
這個沒禮貌又自以為是的臭家夥，我才不要跟他一起走！
我越走越快，以為這樣就可以順利甩掉他了，沒想到景柳川竟然追上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拉住我停下。
“幹什麽！”我不耐煩地用力甩開他的手，之後又很不客氣地說，“有什麽事情快點兒說，不要拉拉扯扯的。”
景柳川是個傲慢的大少爺，我總是這樣凶他，他肯定會受不了的。哼，最好永遠都不要理我，永遠都不要來煩我，我才不想跟他講話！
我這樣胡思亂想著，沒想到景柳川竟然沒生氣，他好半晌才訥訥地開口：“那個，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你們講話了……”
我不知道景柳川這麽說是什麽意思，聽到又怎麽了？難道剛才我跟小艾講話的時候不小心說他壞話了嗎？我仔細地回憶了一遍，沒有啊。再說，就算說了我也不怕他！
“那又怎麽樣？”我不客氣地反問道。
景柳川似乎終於被我凶得有點兒受不了了，他猛地抬起頭看著我說：“不怎麽樣，我隻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
我愣住了，什麽……是我聽錯了嗎？景柳川竟然說要跟我道歉嗎？
“上次在甜品店裏，我不應該害你被辭掉，你是因為丟了那份工作才不得不去幹那些累活的吧？還有……其實在學校裏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說你沒錢我就給你嘍，當借給你的也好，當我給的賠償也好，反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景柳川煩躁地摸摸頭，“總之，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以後在你打工的時間段裏，我不會拉你去做別的總可以了吧？”
聽了景柳川的話，我徹底愣住了。天哪！這是我認識的景柳川嗎？他竟然在跟我道歉，為害得我丟掉甜品店工作的事，還有今天銀行卡的事……
我愣愣地看著景柳川，他紅著臉，一副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可是那雙眼睛裏又似乎有一點兒緊張。因為緊張他一直在抓自己的頭發，結果抹了很多發膠的頭發被他抓得亂七八糟的，好像鳥窩一樣。
我忽然覺得這樣的景柳川很可笑……
“撲哧……”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麽？”景柳川生氣地說。
我連忙擺擺手：“沒事啦。”可是這樣說著的我，還是笑個不停。景柳川被我一笑，更窘迫了，可他還是努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好了，我要講的話已經講完了，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我沒聽錯吧？我們不是應該各回各家的嗎？”
景柳川的樣子比我還要驚訝：“誰說的？從昨天開始我已經跟家裏宣布以後都在你家住了，不然他們怎麽會相信我呢？”
我站在原地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仿佛電閃雷鳴，五雷轟頂……
雷公啊，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嚇唬我了！你還是直接劈死我算了，給個痛快好不好？
4
我鬱悶地坐在回家的夜班車上，就像條死魚一樣癱坐在座位上，一旁的景柳川喋喋不休地告訴我，說他白天已經讓管家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送到我家去了，今天晚上可以睡得舒服一點兒。得知了這一點，我意識到，不用再想辦法說服景柳川回家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做足戲了！
嗚嗚嗚，都怪我，為什麽在答應他之前沒有問清楚細節的事，把自己逼到這麽尷尬的境地！其實，隻不過家裏多了個人，我隻需要給他準備一份早餐就好了，也不用花多少錢，而且我也不怕一個人睡客廳，讓我苦惱的真正問題是……我該怎麽跟白澤和青池交代呢？隻能說這個富家子弟想更深入地體驗平民生活了，可是，他們兩個真的會相信嗎？
啊啊啊……所以說我最討厭撒謊了！說了一句謊話之後就要不斷地編更多的謊言來圓前麵的謊言！
我現在隻要一想到青池鐵青著臉、瞪著眼睛的樣子，就覺得好恐怖！拜托，不要讓他們打架好不好！至於白澤，但願他不要誤會什麽……
想到這裏，我忽然頓了一下，我為什麽要害怕被白澤誤會呢？我跟白澤隻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不是嗎？為什麽我隻要一想到白澤用那種疑惑的目光看著我就覺得有點兒難過呢？
心裏正想著，車子忽然停下來了，我猛然回過神來，拉著還一臉茫然的景柳川大少爺衝下了車。
我和景柳川走進家的時候，青池和白澤都在，顯然，他們沒有想到景柳川竟然還會跟著我回家。我看著他們驚訝的眼神，忽然覺得心跳跳得好快，我好害怕。
我鼓足勇氣，盡量用坦然的口氣說：“那個，是這樣的，景柳川想要更多地體驗平民的生活，所以打算住一段時間，他……”
我的話還沒說完，青池已經轉身上樓了。白澤回頭看了青池一眼，轉頭又看見我為難地咬著下唇，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樣子，他勉強笑了一下，安慰著我：“青池可能是累了，想早點兒睡，你們吃過了嗎？”
雖然白澤問的是我們，可是眼睛始終隻看著我一個人，我點點頭說：“嗯，在打工的店裏吃過了。”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我的回答後，白澤的表情顯得有些黯然，讓我的心裏忽然變得沉悶起來。
“喂，我累了，你還要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這裏多久啊？”
耳邊傳來了景柳川不快的聲音，我生氣地扭過頭去，正好看見他一臉不高興地瞪著白澤。可惡，真是越來越想揍他了……“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房間在哪裏，還要像小孩子一樣讓我帶你上去嗎？”
也許是因為他打斷了我和白澤之間那種奇怪的氣氛，我忽然就惱羞成怒了，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很惡劣。不過，話一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我對這個家夥這麽凶，他該不會又用免費高級原材料的事情來威脅我吧？我緊張地望著景柳川，結果他卻沒有對我發脾氣，而是冷哼了一聲，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一樣，轉身蹬蹬地上了樓。
景柳川離開之後，我和白澤之間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我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好，好像說什麽都會有一種尷尬的感覺，尤其是從我的房間裏，還隱約傳來了景柳川哼歌的聲音，讓我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白澤。我逃跑似地跑進了廚房，開始準備第二天的甜品。我可以感覺到白澤一直站在廚房的門口，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凝視著我，明明隻是目光而已，我卻好像被戳到了心髒一樣，好痛。過了好久，我聽見他上樓的腳步聲，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這才放鬆地垂下了肩膀。沒有白澤在我身邊，這一晚過得好安靜，安靜得有點兒怪異，好像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5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準備了早點，用火腿和雞蛋做了幾個三明治後，才去叫他們起床。
青池沒有講話，隨便套了件T恤，就沉默地坐在桌邊。白澤根本就不需要我叫他起床，早早地來到了廚房幫我的忙。經過了一個夜晚，他看上去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的怪異氣氛，表現得跟以往一樣溫柔又體貼。
“今天有三明治啊。”白澤開心地笑著說，“我最喜歡霜芽做的三明治了！”
我知道白澤又在逗我開心了，便笑著從盤子裏拿出一個遞到他麵前：“那就請你盡情享用吧，白澤大人！”
青池的臉色在我和白澤的對話中，終於緩和了一點兒，大概也被我逗開心了。
好不容易才被我從**拖起來的景柳川一直沒講話，而且還麵無表情的，我懷疑他沒睡醒，可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插話：“什麽啊，不過是三明治罷了，開心成這個樣子，對我來說，這根本就是乞丐吃的早餐。”
我轉過頭，不滿地看著景柳川，本來想教訓他幾句的，卻忽然覺得景柳川的臉色有點兒不對勁——他看起來似乎很生氣，而且眼睛一直在偷瞟白澤手裏的三明治。
我正覺得奇怪，景柳川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推出去好遠：“算了，我還是叫管家把我的跑車送過來，我要出去玩。”
說完景柳川就上樓去了，再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
下身是一條窄窄的暗紅色褲子，上身是一件白色的深V領的線衫，衣服大大的、薄薄的，看起來好有質感……但是，比起衣服，更吸引我的是景柳川露出來的鎖骨和胸口的肌肉……這讓我想起那天他半**睡覺的樣子。
他睡覺的時候好像小孩子，嘴角帶著一點兒憨憨的笑，還有他的肌肉線條好漂亮……他不是肌肉男，隻有在手臂用力的時候能看到一點兒“小老鼠”，好可愛。而且，景柳川有漂亮的鎖骨……想到這些，我忽然又想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吻，當時太驚慌，腦袋一片空白，但是那個溫熱濕潤的觸感永遠留在了我的腦海裏……
啊……我在想什麽啊？
我回過神來，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像隻熟透了的番茄。
景柳川走過我們身邊時有意無意地說：“我有約會，要出去玩了，我……我中午不會回來吃飯的。”
口氣好像有點兒賭氣似的，我怕被人看到我紅透的臉，連頭都不敢抬，也沒有跟他講話，結果景柳川看起來好像更加生氣了，他重重地踏著步子，快速地走出了家門，跳進自己的敞篷跑車裏揚長而去，隻留下一溜兒白煙。
6
直到景柳川走遠了，我還在心裏不斷地罵自己：大笨蛋，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啊……你也是花癡嗎？
好不容易，我才覺得自己的臉“降溫”了，為避免尷尬，我慌張地站起身說：“那個，我去上課了，白澤看好店，青池在學校要乖點兒。”
這是我每天早上去學校前都會說的話，說完我轉身要走，可是白澤叫住我說：“霜芽，傻瓜，今天是星期六，你上什麽課？”
“星期六？”我驚訝地反問，隨後想了一下，今天……真的是星期六。
都怪景柳川那個渾球，一大早就搞出這麽多事情，害我心思都亂了。
“霜芽，你怎麽了？”青池忽然皺著眉頭看著我問。
我本來想擺擺手笑著說“沒什麽”的，可當我看到青池難看的臉色，卻忽然什麽都說不出來，好像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心思。我頓了一下，說：“沒啊，你怎麽了？”
青池搖搖頭：“算了，我吃飽了，先出去了。”
“你去哪兒……”我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青池已經走出了門。
我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好無奈，白澤拍拍我的肩膀說：“青池可能在鬧脾氣吧，過幾天就好了。”
我對著白澤苦笑了一下，轉身上了樓。昨天老師布置了好多作業，我要抓緊時間做完，免得等下景柳川回來了又沒有時間做作業。書桌擺在臨街的窗前，課本攤開在麵前，可是我盯著它足足十幾分鍾也沒有翻動。我的腦袋裏充斥著亂七八糟的畫麵，比如，不久前還躺在我身後的**的景柳川；比如他在吃飯的時候露出的那種很不開心的表情；又比如，昨天這個大少爺特意等在店外跟我道歉，雖然他說他自己隻是碰巧路過，但是我總覺得他好像是在特意等我……不管怎麽說，我覺得他其實還是蠻善良的，並不像我一直以為的那麽壞。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好久，連外麵刮起了大風都沒注意到，直到有雨水劈裏啪啦地像小豆子一樣落下來，透過打開的窗戶打在我的臉上。
我連忙站起身把窗戶關好，卻無意中看到了樓下跑過的行人，他們用背包或者手掌擋在頭上，飛快地跑著……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景柳川，那個家夥今天開的是敞篷跑車，萬一淋到雨怎麽辦？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一定會感冒吧？
想到這裏，我連忙掏出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可是一個按鍵接著一個按鍵按完以後，我又停了下來。
等一下……我為什麽那麽擔心那個人啊？他會不會淋到雨，會不會感冒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那麽在乎那個人？還是不理他好了！
雖然這麽告訴自己，可是我的心裏還是很不安，就像有幾條小蟲子在快速地爬來爬去，讓我的心一點兒都平靜不下來。
我在房間裏不停地走來走去，忽然停住了。算了！如果那個家夥感冒的話，會給我添很多麻煩的，我要給他買藥吃，每天早上還要單獨給他做清淡的早點，晚上還要叮囑他蓋好被子……總之，如果他感冒了，最辛苦的那個人會是我，還是問一下他的情況好了！
我把電話撥出去，一陣手機鈴聲忽然在屋子裏響起來，很快，我在**找到了景柳川的手機。
這個笨蛋，出去竟然沒有帶手機！笨死算了！我咬牙切齒地看著那部超高級的手機，覺得自己都快被氣死了！
7
景柳川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雨剛停，我聽到汽車在門前刹車的聲音就立刻從樓上衝到了樓下。我以為我會看到一隻“落湯雞”，所以還匆忙地拿了一件景柳川的外套，跑到樓下後卻看到景柳川好好地站在門口。
甜品店的玻璃門還沒關，雨後的陽光簇擁而入，景柳川就像從陽光裏走出來的人一樣……他這個樣子哪有淋過雨的痕跡呢？
景柳川看到我手裏的外套也有點兒驚訝：“咦，那不是我的外套嗎？”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慌忙把衣服藏到身後，但是想想，都被看到了還藏什麽藏，我又一邊在心裏罵自己笨一邊拿出來，嘴巴張了半天才說：“哦……是你的外套啊……剛剛不是下雨了嗎？你怎麽沒淋濕？”
景柳川挑挑眉毛，一臉奇怪地問：“我為什麽要淋濕？”
“你開的不是敞篷跑車嗎？”
景柳川好像想了一下才明白我的意思，“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你是笨蛋嗎？你不知道敞篷跑車是帶活動車篷的嗎？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寒酸，不過沒想到你竟然老土成這樣，真是笑死人了……”
聽了景柳川的話，我額頭上立刻掛上三條黑線。好吧，我真的是笨蛋，所以才會擔心這個渾球！現在被人笑老土了吧？人家一個大少爺哪裏用得著你擔心呢？真是自作多情的大笨蛋！
我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恨不得去買塊豆腐撞死自己，之後我一個字都沒說，轉身就要走開。
“喂！”景柳川在身後叫我。
要死了……難道這個家夥嘲笑得還不夠還要繼續讓我難堪嗎？
我臉色陰沉地轉過身：“你又想幹什麽？”
景柳川把手裏的一個購物袋丟到我身上：“給你的。”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接住，就看到黑色的購物袋上用白色的字寫著“CHANEL”。
哇……是香奈兒！我認識這個牌子，是名牌貨，這個牌子好貴！不過，景柳川為什麽要把這種隨便一個包就可以抵我家兩個月生活費的奢侈品扔給我？
“給我的？”我奇怪地問。
景柳川翻了個白眼，好像我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不然呢？”
“是什麽東西？”我又問。
景柳川更不耐煩了：“你沒長眼睛不會看嗎？”
這個家夥果然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一句好話都沒有。我瞪了他一眼才打開購物袋，裏麵放著一個精致的禮品盒，再打開，一條漂亮的項鏈安靜地躺在裏麵。
“好漂亮哦！”看到這麽漂亮的項鏈，我忍不住讚歎出聲。
是的，雖然我一直不買飾品之類的東西，但是不代表我不喜歡啊，我不買隻是因為我沒錢罷了。這個俘虜了無數女生的牌子忽然出現在我手裏，我簡直快開心死了！
“好美哦……真的是送給我的嗎？你為什麽要買這個給我？”我傻傻地問。
景柳川聽了我的問題後頓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那種令人討厭的傲慢表情：“廢話，你不是要‘假扮’我的女朋友嗎？我當然要買點兒東西給你做做戲啊。”
我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幸好白澤和青池都不在，不然就穿幫了。可是想想還是不對……現在又不是在外麵，我們做什麽又沒人看到，為什麽還要送東西給我？
“可，可是現在又沒有別人在，你送我東西也沒人看到啊，你為什麽不在學校裏送？”我奇怪地問。
景柳川聽了我的問題，呆滯了一下，隨即急忙說：“你很囉唆啊，收個禮物為什麽那麽多廢話！我送你禮物是因為……是因為……哦，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寒酸，帶你出去誰會相信你是我這個華麗的景少爺的女朋友啊，我當然要買點兒東西打扮你一下！你本來已經那麽醜了，再不弄點兒華麗的東西裝扮一下會嚇死人的好不好！”
我快要被景柳川氣死了！為什麽無緣無故說人家醜啊？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發火，景柳川竟然迅速跑上了樓。是我的錯覺嗎？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好像看到他的臉頰紅紅的。因為太驚訝，我都忘記把項鏈還給他了。
8
接下來的幾天，景柳川這個渾球越來越過分了，他總是買好多貴重禮物送給我。不對，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丟，直接丟在我的身上……
我當然還是很討厭他那副不尊重人的樣子，但是我最討厭的是他丟給我禮物時別人的目光。
那一雙雙眼睛裏燃燒的都是怒火和妒火，我完全不懷疑，如果眼睛能殺死人的話我早就死過無數次了。
最可恨的是景柳川這個討厭鬼總是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一副跟我很親密的樣子，而且他的演技越來越好了，不但像以前那樣大聲叫我“甜心”，還會很貼心地撥開掉在我頭發上的樹葉，或者給我挽一挽頭發……我的雞皮疙瘩都要掉到地上了！
可是我知道這一切我都不能拒絕，因為我答應假扮他女朋友，如果我不配合景柳川演戲，那我們的約定就作廢了。
可是，景柳川的行為變本加厲，帶給我的困擾也越來越嚴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啊……
有一次我們去一家很高級的西餐廳吃牛排，景柳川這個臭家夥非要把牛排切成一塊塊的給我，我不同意，說反正也沒人看到，不用演戲，這個家夥就說看我切牛排的樣子很蠢很討厭，會影響他的食欲。最後，我隻能無奈地妥協。
這個傲慢的渾球，就算每次他演戲的時候會讓我有一點點的驚喜和感動，但也很快會被他的話澆滅，因為他說的那些才是實話啊，他就是看不起我，他就是討厭我的寒酸，我早就知道了。每次我都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對著他的背影吐舌頭、做鬼臉，在心中大喊：“景柳川，你有什麽了不起的！”
唉……雖然心裏這麽想，可是我也隻能是在口頭上說說而已。
麵對別人的目光，我還是乖乖地在景柳川地強迫下，穿上他給我買的名牌衣服和名牌鞋子，出入高級餐廳，坐在他的敞篷跑車裏上學放學，還要每天跟他在學校裏、餐廳裏、家裏，幾乎是每一個地方演戲……
這些我都忍下來了，可是漸漸地，我發現原本跟我很要好的朋友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錢人。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是他們中的一員，每天都聊著我聽不懂的話題，那些名牌啊，限量版哪，對於我這種從小就要為了一塊錢的用途而苦惱的人來講，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哪。
越來越孤單的我，不是沒有想過去找我以前的朋友。雖然我很窮，可是因為我的蛋糕烤得很好吃，而且我也不是那種個性很惡劣的女孩子，所以我的身邊還是有一些好朋友的。但是，自從答應了假扮景柳川的女朋友之後，我的那些朋友，全部都變成了陌生人。每次我想跟以前的好朋友講話的時候，他們都會遠遠地跑開，還會露出一副很討厭的樣子。
“哎呀，霜芽大小姐，你跟我的身份不同啦，就不用勉強自己跟我們這種平民說話了。”
“你之前不是跟那幫‘貴族黨’聊天聊得很開心嗎？對不起，我的層次可能不夠跟你在一起……”
“真是好笑，霜芽，你裝出這種討厭的表情是幹什麽啊？你可是景大少爺的女朋友，都已經麻雀變鳳凰了，就不要委屈自己了……”
那些冷嘲熱諷，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刺痛了我的心。還有，班裏景柳川的親衛隊……
我記得，那天景柳川特意帶我去高級發型屋做頭發。我原本亂糟糟像是一堆雜草似的頭發經過護理後變得好柔順。後來他送我回教室的時候，忽然像傻掉了一樣，在門口看著我愣了一會兒，然後把我散在肩頭的頭發捋到後麵。他或許是想戲弄我吧，把臉貼近我耳朵，輕輕地聞了一下我的頭發，用那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說了一聲，“好香哦”。
我的臉立刻就發燒了，覺得燙到可以煎雞蛋了，這一幕情景剛好被景柳川的親衛隊看到。自從那以後，隻要景柳川不在我身邊，她們就會冷言冷語地諷刺我，再後來，我經常會在我的書桌裏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死掉的蟑螂啊，爛水果啊等等。第一次看到那些東西時，我嚇得差點兒哭出來，而那些女孩子們則一個個抱著雙臂，對著我發出了嗤笑聲。我這才知道，這都是她們做的，但是……我什麽都沒說。
我能說什麽呢？跟那些女孩子們吵架，還是打架？如果我真的是景柳川的女朋友，或許我還可以跑到他麵前撒撒嬌，可是我和他都心知肚明，我們之間隻有交易關係而已，所以，麵對那些人的敵視和捉弄，我唯一能做的，隻有默默地把髒東西清理幹淨。
雖然我還不至於脆弱到因為這點兒事情就哭，但是，我覺得好累，真的好累。有時候，我會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發呆，就比如說現在，明明都已經下課了，別人都跑出去玩，我卻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座位上。我看著身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好陌生，好孤獨。
我覺得好痛苦，好矛盾，可是我不繼續配合景柳川，以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但如果這樣繼續下去，我又覺得好受煎熬……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不要苦著臉啦，霜芽。”就在我萬分苦惱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擋在了我的麵前。我詫異地抬起頭，發現是同班的小東，他的手伸到我麵前。
“這個，是你的吧？”
我看著他的手心，仔細看才發現竟然是我的耳釘。我摸摸耳朵，果然少了一隻。這段時間我魂不守舍的，就連耳釘什麽時候掉了都不知道。
我連忙接過耳釘，小心地戴到耳朵上。這款耳釘也是景柳川強迫我收下的，是施華洛世奇限量版的水晶天鵝耳釘，很漂亮，也很名貴。
不過，這東西以後我都是要還給景柳川的，其他的禮物也是要還給他的。他送我的那些東西的盒子啊，包裝袋啊，我都好好地收在櫥櫃裏，等到約定一結束，我就會把這些東西完好無損地還給他。所以，如果弄丟或者弄壞了一樣，我可還不起。
“謝謝你啊，小東。”我感激地說。
“不用客氣。”小東笑著說，接著他歪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霜芽，你最近變化好大。”
我有點兒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坦白說，小東是這段時間以來跟我講話最多的一個同學了。
他看著我接著說：“以前啊，覺得你是好普通的女生，可是最近……”小東正說著，我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殺氣撲麵而來，背脊上湧起一陣涼意。小東仿佛也察覺到了異樣，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我死死地盯著他的身後，小東慢慢地轉過身，顫抖著聲音問：“景少爺……你來找霜芽啊？”
9
打過招呼，小東就像隻小耗子一樣飛快地跑掉了。景柳川的臉色好陰沉，好可怕，像是要殺人一樣。
他生氣地瞪著我，我有點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喂，霜芽！”景柳川忽然喊道。
我嚇了一跳，奇怪地問：“幹什麽啊，忽然那麽大聲……”
“你怎麽可以隨便跟陌生男生講話？”景柳川一臉生氣地說。
“呃？那個人不是陌生男生，他是我的同學小東。”雖然不明白景柳川為什麽忽然這麽生氣，不過我還是好心地解釋給他聽。
“什麽小東小西的，我不管，反正從今天開始你不準跟其他男生講話！”景柳川霸道地對我下命令。
什麽跟什麽啊……不許我跟男生講話？這是什麽規矩？
“為什麽？”我有點兒不服氣地說，“雖然我們……嗯……是戀人，我應該聽你的吩咐，但是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怎麽可以隨便跟別的男生勾勾搭搭！”景柳川氣呼呼地說。
勾勾搭搭？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這家夥越來越離譜了！
“喂，景柳川，你不要太過分！什麽勾勾搭搭？小東隻不過是把我丟的耳釘送還給我！”
聽了我的話，景柳川好像更生氣了，他的臉色發白，兩隻手按在桌子上，瞪著我凶巴巴地說：“是你不要太過分才對吧？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對你不好嗎？我給你的禮物還不夠多嗎？什麽小東小西的，你們關係那麽親密嗎？為什麽這樣叫他？剛才我來的時候就看你們靠得很近！你……”
景柳川絮絮叨叨地罵了好半天，可是我看著他生氣的樣子忽然愣住了。他的眉毛皺著，眼睛因為生氣瞪得大大的，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我是他的女朋友沒錯，可是我們不是假扮的情侶嗎？那麽我跟別的男生說幾句話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審視著景柳川，景柳川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聲音漸漸變小，直到把剩下的指責全部吞進肚子裏。
“看我幹什麽？”景柳川的表情又尷尬又生氣。
“景柳川……”我還是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的反應真的很奇怪……”
我話還沒說完，景柳川就粗魯地打斷了我的話，又急又氣地說：“什麽？我有什麽奇怪的……奇怪的那個人是你吧！你少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了，我……我這麽華麗的大少爺不喜歡被你這種寒酸的平凡女生盯著看……”
景柳川迅速說完就走掉了，我望著門口發了好一會兒呆，隔了一會兒才生起氣來。
什麽啊，景柳川這個家夥怎麽又開始攻擊我了？他一定是失心瘋了。
10
直到放學回家，坐上景柳川的跑車的時候，我還在生悶氣。我決定不跟這個討厭的家夥講話。蠻不講理、自以為是、傲慢無禮，反正這家夥的缺點是數都數不完的。
坐在柔軟的皮質後座上，我歪著身子，想盡量離這個家夥遠一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的車好像開得特別慢，景柳川好像從後視鏡裏看了我好多次，好像要說什麽，但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
車子開到了樂天甜品店，我立刻鬆開安全帶想下車。跟這個家夥多待一分鍾我都覺得快要窒息了，想到學校裏那些不開心的事，我覺得自己氣得快要爆炸了！
可是我剛要轉身下車，景柳川一下子拽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景柳川用霸道的語氣命令我。
景柳川把一個精致的購物袋砸到我身上：“給你的。”
光是看到這個購物袋，我就知道裏麵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是一件衣服，上麵點綴著幾顆碎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眯了眯眼睛，景柳川忽然看著我得意地說：“漂亮吧？上麵點綴的可都是真鑽石呢，像你這麽寒酸的女生一定沒見過的……”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我承認，這件衣服很華麗，我也知道它肯定是很貴很貴的；我也承認，我這麽寒酸的女生的確從沒見過這麽貴的衣服，如果不是景柳川，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就像這幾顆鑽石，可能其他女生看到會覺得興奮，可是擺在我麵前隻會讓我覺得好刺眼！
我想到學校裏那些好像把我當成為朋友的有錢人，講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露出一絲“這個丫頭根本就是在巴結景柳川”的意思；我想到那些躲我躲得遠遠的曾經的朋友，還有景柳川的那些親衛隊和崇拜者……
這件禮物隻會給我帶來更多的麻煩——我身上任何一件昂貴的東西，都會成為他們諷刺我、討厭我的理由。
想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把禮物丟回給景柳川，大聲地說：“我不要！”
景柳川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懷裏的購物袋，大聲地反問我：“喂，你到底想怎麽樣啊？為什麽我每次給你東西你都要推辭，就算收下了態度也總是很勉強，你到底想要什麽啊？”
“我什麽都不想要，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吧，或者送給別的女生，反正我不想要。”我別過臉不看他，粗魯地拒絕。
景柳川聽了我的話，看樣子快要氣瘋了，他氣呼呼地喘著，很大聲地對著我吼了起來：“霜芽，你不要太過分！我給你買的禮物都是限量版的，這件衣服是今年最新款，全球隻有十件，國內唯一一件我給你買下來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聽了景柳川的話我更加惱火了。我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我也根本不關心。
認識景柳川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什麽叫限量版，現在知道了我也不稀罕。
“總之，我不想要這些又貴又沒用的東西，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它們隻會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我終於忍不住對著麵前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大聲地說出了心裏話。
這些話在我心裏憋了好長時間了……可是這次，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我覺得好壓抑，一點兒都沒有幸福的感覺。
“那你可以不送啊，我又沒跟你要求過什麽，你為什麽總是送我這些東西？我也很煩哪！”我大聲地反駁。
景柳川這下真的生氣了，他把手裏的購物袋猛地摔在地上：“你是在整我對不對？你以為我想送你禮物嗎？你這麽寒酸，如果不拿這些東西來打扮你，別人都會嘲笑我的好不好？他們會笑我這個大少爺找了一個這麽寒酸的女朋友！”
寒酸、寒酸、寒酸……從認識景柳川以來，他不知道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來諷刺我。
我就是寒酸，那又怎麽樣呢？如果這麽討厭我，當初又何必找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呢？
我真的好生氣，可是看著景柳川的樣子，我忽然一個字都罵不出來了。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承受的種種委屈，想到學校裏的同學，還有家裏的白澤和青池，這些事就像一塊石頭一樣死死地堵在我的喉嚨裏。
我看著景柳川，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
11
景柳川好像一下子被嚇著了，他愣愣地看著我，原本準備要凶我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我的視線被眼淚模糊了，隻能看到景柳川模糊的輪廓，看不清他的表情。我隻是覺得好難過，我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霜芽，你回來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白澤！完蛋了，這麽丟臉的場景竟然被白澤看到了！我連忙別過頭去，不想讓白澤看到我在哭，可是這時候白澤已經走到我身邊。他吃驚地看著我，露出了超級生氣的表情：“霜芽……你在哭嗎？”
我愣愣地看著眼睛似乎開始發紅的白澤，好半天都沒有辦法順利地組織好語言來解釋。也許是我的沉默讓白澤誤會了什麽，他沒等我出聲，就猛地衝到景柳川麵前，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你這個渾蛋！你把霜芽怎麽了？她怎麽會哭？”
景柳川好像傻掉了一樣，愣愣地看著我，竟然什麽話都沒有說。
我看到白澤舉起了拳頭，似乎下一秒鍾就會重重地砸在景柳川的臉上。如果白澤打了景柳川，景柳川被激怒的話，那麽那一年的免費高級蛋糕原材料不就泡湯了嗎？我之前承受的一切不也就白費了嗎？
想到這裏，我連忙衝上去擋在了景柳川的麵前，大聲地說：“不要這樣，白澤，不關景柳川的事！”
白澤愣住了，他的拳頭僵硬地停在空中，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放下來。
白澤低下了頭，他沒有講話，我也慢慢地把擋在景柳川麵前的手臂放了下來，不知道說什麽好。氣氛忽然變得好詭異，空氣好像在一瞬間凝固了，沒有人可以打破它。
白澤的表情好奇怪，看起來很平靜，可是眼中好像又有一絲悲傷和凝重，還有一絲緊張。
我不知道白澤為什麽會這樣，我很慌張，我怕白澤知道了一切後會阻止我。
我不敢看白澤的眼睛，目光四處遊移，支支吾吾地說：“哦……他啊……我以前說過了啊……景柳川……就是我的同學啊。”
我以為白澤還會問什麽，但是他沒有，他蜂蜜色的眼睛似乎被厚厚的悲傷覆蓋了，我看到他的眼神變得好痛苦。
但是那悲傷隻是一閃而過，快得讓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白澤抬起頭，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發說：“霜芽……如果有人欺負你，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白澤的聲音好溫柔，聽起來好平靜，但是我覺得好難過。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白澤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瞪了景柳川一眼，然後就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轉過身，走回了店裏。白澤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針織衫。我記得以前跟他開玩笑說，他穿天藍色最好看，然後在他高興地咧著嘴巴笑的時候我又說，看起來好老氣，讓我想起了爸爸。可是今天，看著白澤的背影，我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了。我忽然覺得白澤的背影好無助，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而我，就是傷害了他的那個獵人。
我覺得好難過，好心疼。
景柳川自始至終都沒有講話，可是我忽然覺得比以前，甚至是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更討厭他了。我好討厭孩子氣的景柳川，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讓白澤那麽難過了。
“霜芽……”也許他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吧，他不安地叫了我一聲，然後伸出手來，好像是想拉我的手。
“滾開。”
我想都沒有想地就對著景柳川吼了出來。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卻控製不住自己。我理都沒有理他，沉默地走進了店裏。
我在上樓回自己房間之前，無意間回頭，看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景柳川，他還保持著那個想拉我的手的姿勢，就那樣站著，像一個無助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