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的幸福糖
1
十年後——
“哇，霜芽你好厲害！”
“霜芽，你不愧是甜品店的繼承人呢，做的蛋糕好好看哪！”
“吃起來味道一定也很好吧？一定是啦！”
這些聲音由遠及近地鑽進我的耳朵裏，我能感覺到自己原本茫然的視線逐漸聚焦，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是啊，我又走神了，又一次跌入回憶裏——十年前發生的變故總是在我腦海中繞來繞去。
我竟然沒發現很多同學都圍在了我的周圍，連烹飪課的老師也看著我麵前的蛋糕，一臉欣慰的樣子。
“老師，你不要發呆啦，趕緊給霜芽打分吧，然後我們就可以分享她做的蛋糕了！”好友小優一臉憧憬地朝著老師揮手。
老師笑了一下，迅速在成績簿上畫了一下，我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滿分。
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可是這時候的小優就像一隻討食物的小狗一樣，用一種超級期待的目光看著我，軟綿綿地拉長了聲音：“霜芽……”
我苦笑起來：“好啦，大家吃吧。”
剛說完，這群家夥就已經撲上去把我剛做好的蛋糕都吃掉了。
那是一塊提拉米蘇，用雞蛋、奶油、可可、酒、芝士、咖啡等原料，做出多層次的味道，因為口感綿密，味道又酸酸甜甜的，得到很多人的喜歡，所以每次烹飪課老師要求我們隨意做一款甜品的時候，同學們就求我做提拉米蘇。其實……我做提拉米蘇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那就是爸爸在的時候，提拉米蘇我總是做不好，他說欠缺了一種味道。直到他離開了我才發現，原來是因為蛋黃和蛋清的比例不對，隻差了那麽一點點，卻讓提拉米蘇失去了靈魂。
趁別人都在開心地吃蛋糕的時候，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悄悄離開了。
教室裏都是甜甜膩膩的奶油的味道，這讓我有些受不了——沒有人知道，其實我很討厭甜品的味道。可是這一點我絕對不能輕易表現出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是甜品店的繼承人，如果連我自己都討厭甜品，還有誰會光顧我家的甜品店呢？
想到這裏，我隻能壓抑著心裏的厭惡迅速從教室裏走出來。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聽到他們不斷跟我說“你好厲害”或者“這就是甜品店繼承人的實力”之類的話，那會讓我覺得壓力好大。如果我真的那麽厲害，就不會讓爸爸留下來的店生意越來越差。手工甜品雖然味道很好，可是因為手工費的緣故，在價格上一直沒有優勢，對比起城裏其他流水作業生產出來的甜品來，這些手工蛋糕沒有花俏的裝飾，也沒有人工香料製造出來的誘人香味，所以從父母離開我們以後，甜品店的生意就越來越差。而且我白天又得上課，甚至連打理店麵的時間都很難抽出來。不過，現在因為“那個人”的幫助，情況已經好了很多……雖然生意依舊慘淡得讓人想流淚。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有點兒難過。雖然我不喜歡甜品，雖然我一直覺得那是我噩運的源頭，但那畢竟是老爸留下來的店，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青池都是要靠甜品店的收入生活的。
說起來，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好像又看到塞到門口小信箱裏的催繳水費電費的賬單……啊，頭好痛！為什麽時間過得這麽快？我好討厭月末，因為總是麵臨著各種費用的繳納。
或許是想得太投入，我竟然沒有留意到腳下的台階，一腳踩空，整個身子眼看就要滾下樓梯了，我連忙用力抓住身邊的樓梯扶手，好半天才維持住身體的平衡。站穩之後，我瞪大眼睛望著樓梯，忍不住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說：“啊……嚇死我了……好險好險……”
然而，我直起身子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嗯，對了，我手上怎麽這麽輕，難道是……
低下頭，我驚訝地發現原本端在手裏的材料都沒有了。奇怪了，我手裏的東西跑哪裏去了？就在我認真思考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殺氣”從下往上猛地躥上來，讓我不寒而栗。
2
“你這個邋遢的臭丫頭是瘋了嗎？你弄髒了景柳川少爺的衣服啊！”一個有點兒尖利的男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他正低頭看著自己被濺上了醬汁的襯衫。
那件襯衫剪裁很好，麵料很不一般，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雖然看起來跟學校的製服很相似，但是呈現出來的是完全不同的質感。雖然我一向不懂什麽名牌，還是一眼就看出那件襯衫一定不是便宜貨。
而現在，那件襯衫上麵全都是汙漬……完蛋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手上什麽都沒有了：剛才我一慌張，就把手裏端著的東西扔了出去。看樣子就是因為這樣，我扔出去的東西把別人的衣服弄髒了——要知道，剛才我手上端著的都是做蛋糕剩下來的材料，從巧克力醬到攪打過的蛋白，全部都是超級難洗的醬汁類材料。
不管怎麽說，弄髒別人的衣服都是我的錯，我連忙走過去掏出手帕想幫他擦掉上麵的醬汁，嘴裏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在想事情差點兒摔倒，所以……我幫你洗幹淨吧……”
麵前的男生始終沒有抬頭，也沒有講話。靠近他的時候，我能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衣服洗滌之後的香味還是他噴了什麽高級的香水，好聞極了。
可是就在我的手帕快要碰到他的襯衫的時候，他忽然抬起手，猛地把我的手擋開了。我嚇了一跳，手帕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你瘋了嗎？竟然用那麽不華麗的東西來碰我昂貴的襯衫……”
一個傲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我詫異地抬起頭，看見麵前的男生慢慢地抬起頭來。他長了一張帥得不得了的臉：皮膚很白、很細致，眼睛大大的，瞳人很黑，看起來就像櫥窗裏那種高級的娃娃。可就是這個帥得不得了的人，臉上滿是不快的表情，他說話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蟑螂一樣。
我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男生的臉。我好心想幫他擦掉那些醬汁，他竟然拒絕，說話也毫不客氣，這個人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個家夥長得很帥，他的身材也很好，標準的倒三角身材，不會像很多男生一樣，要麽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要麽胖得像某種動物，他就剛剛好，看起來似乎有點兒肌肉，整個人也顯得很健康。他的頭發也好黑好亮，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頭發搞得好像鳥窩一樣亂蓬蓬的，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亂蓬蓬的發型在他頭上也很好看。
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他沒禮貌的理由吧？
“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我有點兒不悅地說。
男生從牙縫裏“嘖”了一聲：“喂，你道歉有用嗎？我的襯衫已經被弄髒了好不好！而且竟然是被那麽……”他瞥了一眼落在腳邊的殘料，露出一臉嫌惡的樣子，“那麽難看的東西弄髒了我的衣服，真惡心！”
惡心？他說的是惡心嗎？有沒有搞錯，我是好心！就算他是帥哥，可是看著這家夥一副討人厭的樣子，我忽然好想罵髒話。但是想想，我還是忍了下去：“我給你洗掉總行了吧？”
“嗬嗬……”男生忽然笑了，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洗掉？你有沒有搞錯？我的衣服可是名牌限量版的，你以為是什麽粗劣的洗滌劑和低賤的手就可以洗幹淨的嗎？”
他的話音一落，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幾個男生忽然爆發出一陣哄笑，接著，第一個開口罵我“臭丫頭”的人戲謔地說：“我看你真的是瘋了！不過，看你那副窮酸樣，應該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高級的衣服吧？”
我終於忍不下去了，伸手指著那個家夥大聲地說：“你，你給我閉嘴！我弄髒的衣服又不是你的，幹嗎說話那麽難聽啊？”
我的話一出口，他們便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我的態度一下子變得這麽強硬，竟然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就連那個態度傲慢的男生都有點兒詫異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裝出很平靜的樣子說：“那你說吧，你要我怎麽辦？”
“怎麽辦？”男生像是沒聽懂似的重複了一遍我的話。
“讓她賠錢，這麽貴重的衣服洗掉也不能穿啦，不符合我們少爺華麗的個性嘛。”一個男生說。
少爺？拜托，現在還有誰會用“少爺”這種詞語來稱呼自己啊……我暗自翻了一個白眼，不服氣地大聲說：“好啊，賠錢就賠錢！”
而那個男生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嘴角綻開了一抹嘲諷的冷笑。他看著我，用一種讓人超級不舒服的語氣說：“好啊，你賠我錢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這件襯衫一看就很貴，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現在下課了，人越來越多，已經有很多人在圍觀了。
我隻好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說：“好，你說多少錢。”
男生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他微笑著對我說：“這件襯衫還蠻便宜的，全球限量五千件，七千八百塊買的，算你七千好了。”
“七，七千……”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接著，我看到那幾個男生又用那種看好戲的表情看著我，於是強壓住怦怦狂跳的心說：“好……”
景柳川帶著他的幾個小嘍囉走掉了，我一個人沮喪地站在走廊裏，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我瘋了嗎？還是上帝瘋了？他不知道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窮人嗎？七千塊啊！我要賺到什麽時候才能攢夠這些錢哪！
啊啊啊——讓雷公劈死我吧！
3
整個下午我都心神不寧，滿腦子想的都是那筆要賠給景柳川的“巨款”……
七千塊，七千塊啊！這是一個多麽“龐大”的數字啊！
我寧可有塊巨大的石頭把我的心髒壓到破裂，也不想攤上這麽一筆“巨債”！可是現在吃後悔藥已經來不及了吧？我都已經答應那個男生，說要賠他的襯衫了。可惡，本來麵對月底的繳費賬單就已經讓我的經濟狀況十分窘迫了，現在又得想辦法籌錢賠他，我真是太倒黴，不，我根本就是被倒黴之神附身了吧？
因為心情很糟糕，就連課間上衛生間的時候，我都是慢騰騰地洗手，整個人一點兒勁頭都提不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小優忽然從另一個小隔間裏走出來。在嘩嘩的流水聲中，她不時地偷瞟我，看得我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爆發的時候，她看著我，忽然下定了決心似的開了口：“霜芽，我忍了一個下午了，可我還是好想問……你跟景少爺很熟嗎？”
我緩緩地轉過頭，用一種要死不活的語氣問她：“景少爺……是哪位？”
小優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就是，就是景少爺啊！景少爺你都不知道？”
嗯，景少爺？聽上去有點兒耳熟呢，好像在什麽地方聽到過這個稱呼……我拚命地回想，可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最後，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景少爺？怎麽可能？”小優驚訝地看著我，大聲叫了起來。
我覺得她可能是剛才進衛生間的時候腦袋不小心被門擠著了，不然怎麽會不斷地重複同一句話？我甩甩手上的水，準備徑直離開，卻忽然被小優拽住了袖子。
“景少爺，就是今天烹飪課之後跟你講話的那個人啊！”小優說。
我想了一下：“嗯，那個人？哪個……什麽？你是說那個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家夥？”
小優無奈地撫著額頭說：“你果然不認識他……喂，霜芽，你的消息到底是有多閉塞啊？景少爺在學校裏人氣超高的呢，學校裏還有專屬他的崇拜者團隊呢！就連他的私人物品，比如用過的紙巾啦，一次性紙杯啦，在那些女生中都能賣到很高的價錢呢，當然這還不是最高級的。如果有好看又少見的偷拍照片，甚至都能賣到幾百塊一張！”
我還是一臉茫然。學校裏還有這麽紅的人？怎麽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小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L集團你總該知道吧？”
“哦，這個我知道！”
“很好！”小優露出滿意的微笑，“景柳川就是L集團的大少爺！”
說完，小優就一直看著我，好像在等我的反應。在我意識到這點後，我慢騰騰地點點頭說了一個字：“哦。”
“‘哦’？沒了？你不準備說點兒什麽嗎？”
小優看上去很激動，我想了一下，勉為其難地擠出了一句話：“難怪他一件襯衫都那麽貴了，真的……好貴……”
想到這裏，我都要流淚了。同時小優的樣子看上去也快被氣暈了：“算了，我放棄了！我放棄了，霜芽，隨便你了！不過……”她打量了我一下，忽然露出一個很欣慰的微笑，“你果然不認識景少爺，我就說嘛，你根本不可能認識他啊。”
說完，小優就愉快地走掉了，留下我一個人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這個死丫頭，究竟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叫我不認識他才是應該的？雖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可是我總有一種生氣的感覺。
我忽然又想起之前景柳川的跟班說我的那些詞語：窮酸、寒酸……我忍不住回頭，凝視著鏡子裏的自己。
黑色的頭發，發質還是可以的，但是因為沒錢去發型屋，所以我都是在小區附近一個很破很舊的小店子裏剪的；又因為那兒剪蘑菇頭最方便，所以十年如一日，我從八歲到十八歲都是這個發型。我的眼睛還是蠻大的，瞳人很黑，小時候還經常有人誇我眼睛漂亮，但是後來配了一副近視眼鏡，唯一的優點便被遮擋住了……身上是一件用繼母的外套改小的衣服，翻領和半透明的紅扣子提醒著所有人，這件衣服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款式……
好吧，我承認，我全身上下確實散發著一股寒酸的氣息，我的腦門上就好像刻著三個字——“我很窮”。
我很窮，可是，我就是很窮啊，怎麽樣啊？
“有什麽了不起。”我一臉不快地對著鏡子說，然後用力地從卷紙桶裏抽出很長很長的一截衛生紙來擦手，狠狠地擦！
4
放學後，其他的同學要麽回家，要麽跟朋友約會，而我，卻得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和那些歡笑著的同齡人一起擠出學校，接著擠上人滿為患的公交車，前往打工地點。夕陽的光芒從車窗外照進來，灑在半個車廂的人的身上。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忽然好想高歌一曲：“我是一隻小蜜蜂啊，咿呀咿呀喲……我是勤勞小蜜蜂啊，咿呀咿呀喲……”
每天晚上，我有三份工要打。刷盤子和洗衣服都是體力活，雖然薪水都很少，但因為我的時間比較有限，能找到的工作已經很少了，所以不能再挑剔什麽。
我隻能把每一分鍾的時間都好好地安排和利用，因為家裏實在是太需要錢了。我和青池的學費、生活的費用，還有維持甜品店的經費，這些都是很大的開銷，光靠甜品店的收入是根本不夠的，我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掙錢，我必須把這個家好好地維持下去。
每天，我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去打工的，所以不管工作有多累、有多髒，我都能心情愉快地做下去。我知道，我現在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給我的家多爭取一分保障。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好愉快，好像做什麽都不辛苦了。
今天的最後一份兼職是在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隻是在那裏做清潔工，後來店裏的一位甜品師聽說我家裏是開甜品店的，自己也會做甜品，便讓我做他的助手。直到有一次，兩位甜品師都臨時有事，店裏一時缺人，我便對老板說讓我試試。老板將信將疑，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有把我推上去，沒想到那一晚幾位重要的顧客都吃得很開心，還對老板說，那天的甜品有種特別的味道，很可口。之後，老板便把我留下來了，還很好心地照顧我，把我的工作時間安排在了晚上。
雖然說是很忙碌的三個小時的工作，但薪水還是很不錯的！如果沒有這份工作，大概家裏早就會入不敷出了吧。
我趕到甜品店的時候，時間剛剛好，可是老板早早地等在了廚房裏。看到我來了，他十分緊張地催促我：“快去換衣服準備做甜品，今天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重要的客人？
這家甜品店在這個城市裏是很有名氣的，常常會有一些很有地位的客人過來，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老板會因為哪個客人這麽緊張。
我趕緊換好衣服跑進廚房，老板竟然還等在那裏！老天，看來這次這個客人真的很重要呢！
“老板，那位重要的客人點了什麽？”我有些緊張地問。
“這就是我頭疼的地方啦！客人說，他沒什麽特別的要求，讓我們拿店裏最好、最高級的甜品招待他。”老板一臉愁苦，近乎哀求地對我說，“霜芽，這次就看你的了，如果能攬到這位客人，以後我們甜品店的生意就可以更上一層樓了！”
拜托，老板，你的話讓我感到壓力很大……
其實這位客人給我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呢——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就是非常特別的要求好不好！我看著廚房裏的各種材料，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為對方根本就沒有提要求，我反而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怎麽辦？我完全無從下手呢……
對了，聽他的口氣，應該是一位對甜品要求蠻高的顧客，那，我不如就給他做一塊簡單的草莓鮮奶蛋糕？電影裏還有小說裏不是常常會出現這樣的情節嗎？越是嚐盡了天下美食的人，往往越是懷念最淳樸、最簡單的味道。草莓鮮奶蛋糕的做法很簡單，可就是這麽簡單的東西，有著無與倫比的美味，我想對方也一定會喜歡的吧。
我從冰櫃裏拿出了老板從國外進口的草莓，用紙巾吸幹水分後均勻地切成了兩半。緊接著，我在碗裏放入雞蛋和白砂糖，充分地攪拌均勻，當黃色的雞蛋液因為加入了砂糖，在攪拌的過程中漸漸溢出香甜的味道時，再慢慢地依次加入麵粉、牛奶、上等的鮮奶油和香草萃取液。碗裏的麵糊變成了一種柔和而溫暖的淡黃色，牛奶、雞蛋和香草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變得非常誘人。然後我在烤盤裏刷上一層薄薄的奶油，將切好的草莓鋪在烤盤上，再將麵糊淋在草莓上，撒上一些如同細雪一般的糖霜，最後放入烤箱中。
沒過多久，誘人的香味便從烤箱裏飄了出來。我立刻套上手套從烤箱裏拿出烤盤。麵糊已經變成了蓬鬆的蛋糕，表麵是漂亮的金黃色。我小心地將奶油塗抹在蛋糕上麵，最後再點綴上一顆鮮紅誘人的草莓，精心製作的草莓鮮奶蛋糕便完成了。
在我做蛋糕的時候，老板始終站在旁邊等著，期盼的眼神隨著我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疑惑，等我把餐盤端給服務生的時候，老板驚愕地攔住服務生，扭過頭來難以置信地問我：“沒了？就是這個？”
我點點頭：“嗯，就是這個。”
老板一臉的不安：“可是，這看上去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草莓鮮奶蛋糕啊？”
我笑了一下：“老板，你放心啦，既然你交給我做，就應該相信我啊！”
老板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讓服務生送過去了，不過他自己也跟在後麵，看樣子是要親自招待。
我看到老板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問身邊的助手：“到底是什麽顧客這麽重要啊？”
助手聳了聳肩膀，無奈地回答我：“誰知道？不過，你看到停在門口的加長勞斯萊斯了嗎？就是這位顧客的。”
我忍不住驚歎：“這也太有錢了吧！”
不過，驚歎歸驚歎，那畢竟是跟我無關的事情，我並沒有在意那個神秘的客人。店裏還有新的訂單送進來，我和另外一位甜品師又開始忙碌起來。可是沒過多久，有個服務生忽然神色凝重地打斷了我的工作，站在我麵前說：“霜芽，老板叫你去貴賓室一趟。”
我有點兒詫異地問：“怎麽了？”
服務生低著頭，一副仿佛被雷劈了的喪氣模樣：“你去了就知道了……”
5
我去了就知道了？我把手在白色的圍裙上擦了擦，疑惑地跟在服務生的後麵向貴賓室走去。剛到門口，我就聽到裏麵傳出連續不斷的數落聲：“我的天，我真是太失望了，你們也算是有名的甜品店了，竟然拿這種東西來敷衍我……這是什麽啊，奶油蛋糕？隨便鋪一層奶油就給我送過來了？真是的，這也太可笑了吧？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甜品師能做出這種東西，我還真是要好好見見她了，實在是……”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太抱歉了……是我們的錯……”這個不停認錯的聲音，是老板的……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想對那個傲慢的家夥說“我就是你要找的甜品師”。
可是推開門，我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我跟他才不熟，我們隻不過是有過一麵之緣，順便……還有債務關係。
沒錯，坐在裏麵的人就是景柳川。
老板看到我進來，立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他趕緊用顫抖的指尖指著我，對著那個叫景柳川的家夥大聲地說：“景柳川少爺，這位就是您要找的甜品師。”
“你？你……”景柳川詫異地看著我，隨即看看老板，又看看我身上的甜品師製服，剩下的半句話從嘴邊溜了出來，“太難看了吧……”
不過，景柳川很快就平複了他的驚訝。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吧，我們的關係充其量就是有過一麵之緣，順便加上債務關係，他看到我在這裏打工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可是，還沒有等我從看到他的驚訝中恢複過來，景柳川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了那種討人厭的傲慢表情。他用鼻孔對著我的臉，很大聲地吼了起來：“你做的這是什麽啊？一個蛋糕竟然連金箔都沒有撒，這麽不講究！這根本就是窮人吃的東西吧，怎麽能給像我這麽尊貴的客人享用呢？”
“金箔？你這麽不滿意它的原因就是金箔？”說實話，我又被景柳川的話嚇著了。我真希望是我聽錯了，不然……不然這個人也太膚淺了吧！
“對啊！”景柳川坦然地點點頭，“就是沒有金箔啊，這也太不講究了吧，你們……”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生氣地大聲對他吼了回去：“我說，你也太能顯擺了！評價一份甜品的好與壞怎麽能隻看它有沒有金箔呢？如果你挑剔它做得不夠精致也就算了，本來草莓鮮奶蛋糕就是以樸實無華但又美味可口這點取勝的，結果你竟然是在指責我沒有在蛋糕上撒金箔！天哪，竟然是金箔！”
我氣得已經失去理智了，老板在我身後不停地拽我衣服的舉動都沒能阻止我的斥責，直到老板臉色鐵青地把我推到一邊，我才回過神來——我，我究竟幹了什麽啊？我竟然對著老板最重要的客人吼了起來？雖然那個家夥真的已經令人討厭到了極點，可是我也不能這樣對待客人啊！完蛋了，這下子老板絕對會發飆的！
正如我所料，老板滿頭都是冷汗，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痛苦地朝著景柳川一邊鞠躬一邊解釋：“景……景少爺，對不起，她不是那個意思，她……”
景柳川猛地站起身，皺著眉頭大聲斥責起了老板：“有沒有搞錯啊？我是客人好不好！顧客就是上帝的道理你們懂不懂？更何況是像我這麽尊貴的客人！老板你在搞什麽啊？竟然請一個這麽沒有素質的家夥來當甜品師！我看她根本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外行吧！除了什麽鮮奶蛋糕根本什麽都不會做！喂，你……”景柳川忽然瞪著我說，“你會做餅幹和麵包嗎？你不會連那個都不會，所以才做這種東西給我吃吧？”
說完，景柳川就氣呼呼地瞪著我。
我也氣呼呼地瞪著他。
這張原本被我認為很帥氣的麵孔在此時此刻竟然變得無比討厭，無比可惡！我真的很想衝上去痛揍他一頓！可是我現在什麽都不敢做，因為我發現老板已經在用仇恨的目光看我了……
景柳川扔下幾張一百塊的鈔票，丟下了一句“這種爛店我再也不會光顧了”就走掉了，留下我跟老板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看著老板僵直的身子怯怯地說：“那個……老板……我先回廚房了……”
“不用了。”老板冷冷地說。
“啊？那個……您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讓訓斥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心裏暗暗想著，反正景柳川那個渾球已經走了！
“有，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老板轉過身看著我，那張臉因為生氣而變得有點兒扭曲，“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失去了這輩子最重要的顧客？你給我滾，馬上給我滾！再也不要踏進我這個店一步！ ”
6
我被他們從店裏趕了出來，隻好站在門外對著店裏喊：“我的包！我的包還在店裏！”
接著，我的包就砸在了我的臉上……
背著那個隻裝了幾本書和十幾塊錢零錢的背包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覺得自己好悲慘，簡直就跟喪家犬一樣。
都怪我自己，為什麽要跟景柳川那個渾球鬥嘴啊？他無知就讓他繼續無知下去好了，非要圖一時痛快，這下連最好的一份工作都沒了吧……我忍不住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真不知道要怎麽跟青池交代……明天的水電費怎麽辦？我總不能告訴青池，因為我被老板辭掉了，所以沒錢續交水電費吧！
唉，我現在後悔死了。就算要惹惱老板，也不要在今天這麽窘迫的時候啊，就算非得是今天，等多做幾份蛋糕之後再惹惱不行嗎？那樣我還能拿到半天的薪水！結果第一份蛋糕就做砸了，我連一塊錢薪水都領不到……好鬱悶！
我慢騰騰地走在馬路上，雖然心裏又生氣又難過，可還是要給自己加油。算了算了，我用力地甩甩頭，好像這樣就能把苦惱連同噩運一起從腦袋裏甩出去。
我停下腳步，站在馬路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去，讓自己平靜下來。反複幾次之後，心情果然平靜下來了。
“Fighting！Fighting！Fighting！”我像個瘋子一樣為自己加油。很多人都奇怪地回頭看我，可我一點兒都不在意。
心理暗示這個辦法果然很有效——每次告訴自己“我可以”、“我可以”，我的心情就會變好很多。
工作……再慢慢找吧，沒準兒下次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也說不定啊。
我知道我對自己的安慰根本沒有什麽意義，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想起叛逆期的青池，我就覺得有些頭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大人管教的緣故，他小時候明明是那麽乖巧的孩子，長大之後竟然跟著街上一群個性差勁、風評又很不好的家夥混在了一起，上課就別說了，晚上甚至還會跟著那幫人一起出去飆車！我都快擔心死了，可是現在的青池根本就不聽我的話。有的時候他還會從外麵拿一些錢回來，這種來路不明的錢讓我心驚膽戰，可是每次一問起這些事情，他都會跟我吵起來……
唉，如果把閣樓租給別人就好了，我還能拿到一點兒租金，免得青池因為家裏的狀況而去做危險的事情。但是，不可以，因為那個地方……是“那個人”的住所！
雖然他根本就沒錢交房租，雖然現在我已經窘迫到了極點，可是一想到他，我還是立馬打消了把閣樓租出去的想法。“那個人”，他做的布朗尼是那麽好吃，還有，他的微笑是那麽溫暖，如果沒有他的布朗尼和微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支撐下去。幸好，還有“那個人”，雖然，“那個人”是我用那樣惡劣的手段才……我忽然打了個寒戰。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精神又會低落下去的！先不要想太多，趕緊回家好了，也不知道青池那個任性的死小孩有沒有聽我的話好好待在家裏。
這麽想著，我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嘟嘟嘟……”
手機忽然在口袋裏響起來，我迅速接通，盡管心裏滿滿的都是陰霾，可我還是用充滿活力的聲音大聲對話筒說：“你好，樂天甜品店！”
“樂天”是我家甜品店的名字，為了能隨時接到顧客的訂單我才買了這個手機，所以接電話的時候先報出是樂天甜品店的名號是我的習慣。
可對方並不是訂蛋糕的顧客，而是一個很公式化的女聲，沒有什麽感情色彩，聽起來冷冰冰的。
“請問是霜芽小姐嗎？”對方問。
我頓了一下，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是的。”我回答說。
“你好，這裏是城北供電局。你們甜品店已經欠費三個月了，如果再不趕快交齊的話，我們隻能停止對你們店的供電了……”
“好的，三天內我一定會把錢交齊的，我最近……最近有點兒事，走不開，等忙完一定會趕過去的……”我再三保證，生怕對方停掉我們的電。
掛掉電話後，我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精打采。
錢，又是錢！我剛才那麽說隻是為了讓對方安心，可是……可是我要去哪裏弄來付電費的錢呢？
薪水最高的工作已經丟了，店裏的生意又不景氣，還要賠給景柳川那個渾球好大一筆錢，水費、電費……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就像一塊塊巨大的石頭一樣壓在我的胸口，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7
因為害怕那兩人對我的早歸產生疑惑，也不想讓他們因為我丟掉工作而擔心，我在離家不遠的一片草地上坐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有一隻流浪狗默默地在我身邊趴下，還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我和它對視了一會兒，它就很親昵地舔了一下我的手背。
嗚嗚嗚，我真想抱著它痛哭一場！這麽晚了，它也沒有回家呢，跟我一樣……就在我的眼淚都快要湧出來的時候，有一個女生從我身邊走過，她遲疑了一下，然後丟了一枚硬幣在我身邊……
我愣了，結果就是這麽一愣，對方已經快步走遠了。我氣呼呼地站起來大喊：“你誤會了！雖然我知道你這是善舉，但是，我——不——是——乞——丐！”
雖然我叫得很大聲，可那個女生好像沒有聽到，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了。我鬱悶地拿起地上的錢，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旁邊的商店買了一個便宜的麵包——我餓了，確實餓了，從放學到現在我還什麽都沒吃呢。
拿著麵包走出來，我立刻就看到那隻流浪狗耷拉著舌頭站在門口等我，我特別仗義地把麵包分成兩半，跟這個大家夥一起吃了。
一塊錢買的麵包很小，而且也很不新鮮了，可是在餓了那麽久之後我還是吃得很香甜。看著流浪狗慢條斯理地啃著屬於它的那塊麵包，我咽了咽口水，摸著它的頭說：“還餓不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家雖然窮，但是如果你對吃的要求不高，我應該能養得起你。”
它歪著腦袋看著我，顯然沒明白我的意思。
“唉……”我歎了一口氣，“跟我回家吧，總比在外麵流浪好。”
因為我也沒有辦法回家，所以我真的很理解那種夜深了也隻能在外麵遊**的孤單感覺。這隻大狗看上去那麽通人性，我真的不想看到它孤單地在外麵流浪。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我轉過頭，正好看到有個人一邊跑一邊朝著我的方向大喊：“麥克！麥克！”
麥克？他為什麽要叫我“麥克”啊？我明明不叫麥克啊！我正滿腹疑惑的時候，那個人竟然猛地撲到我……哦，不對，是我旁邊的那隻狗身上又抱又啃：“你去哪裏了？害媽媽擔心死了！以後不準隨便亂跑了，知道嗎？”
我慢騰騰地往家走，沒過多久，就看到矗立在舊城區一條破舊狹窄的巷子裏的熟悉的建築物。站在已經破舊不堪的門板前，我用力地深呼吸，然後又慢慢吐氣，露出跟以往一樣的笑容，迅速打開門，用愉快的聲音朝著裏頭說：“我回來了！”
可是，我想象中那兩個人在前廳迎接我的畫麵並沒有出現，站在我麵前的隻有一個笑容溫和、頭發和眼眸的顏色都如同蜂蜜一般的男生。他端著一壺新泡好的紅茶，偏著頭溫柔地看著我，看樣子是早就站在門口，等待著我的歸來。
“歡迎回來，霜芽。”
他那炫目的微笑讓我一下子愣住了，我傻乎乎地站在玄關，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呃，怎麽，隻有你在啊……白澤。”
白澤伸手把我背上的包拿下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今天都還好吧？”
“嗯！”我點點頭，可心裏還是有點兒不安，“青池呢？他沒回家嗎？”
“哦，他回來了。”白澤說。
“那他在幹什麽？怎麽沒下樓接我？”我著急地問。
“他……”白澤下意識地向樓上看了一眼，“他在自己的房間……他今天有點兒累了，睡得早……”
我隻用了一秒鍾的時間就判斷出白澤是在撒謊！對，他一定是在撒謊，每次他企圖騙我時眼睛就會眨個不停。
我抓住他的手臂，緊張地問：“白澤，你說實話，青池到底怎麽了？”
白澤遲疑了一下，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團，他舉起手說：“好吧，我投降，我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天賦。不過我說了，你不要發脾氣，青池他……因為跟別人打架受了點兒傷……不過不嚴重，真的，隻是皮外傷，我已經給他處理好傷口……”
白澤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迅速衝上樓，門都沒敲就闖進了青池的房間。
青池正躺在**翻雜誌，看到我衝進來猛地彈起來大聲地說：“喂，霜芽，你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進別人房間都不用敲門的嗎？”
我沒接話，跑過去掀掉他擋住臉的雜誌，就看到他右臉臉頰上有淤青，額頭、眼角和嘴角都有傷口。
我生氣地指著他問：“你又去跟小混混打架了對不對？”
青池沒有講話。
我繼續說：“青池，你為什麽總是不聽話？你為什麽總是長不大？老這樣混下去你想混到什麽時候？跟那些小混混打架多危險你知不知道？萬一……萬一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這個當姐姐的該怎麽跟爸爸媽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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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
青池的話就像一根根非常細又非常長的針紮在我的心髒上，我的心好痛。
青池像暴怒的小獸一樣弓起身子瞪著我，隨即又泄氣地坐回**。
因為我不是他親姐姐，所以我沒有教訓他的資格嗎？
白澤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的身後：“青池，你怎麽可以這樣跟霜芽說話呢？”
青池沒有講話。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好痛。我轉身想走開，不想在他們麵前掉眼淚，可我還是哭了，眼淚稀裏嘩啦地掉下來。我覺得自己好糗……白澤拽住我的衣袖，我卻用力地甩開白澤向外麵跑去。
我跑了好半天，等到跑不動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到了附近的一個小公園。
又是這個小公園……其實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走到這裏來，不管是白天有很多人玩的時候，還是晚上很安靜的時候，這裏都會讓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我走到秋千上坐下，小幅度地**著秋千，心裏卻裝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心事。
其實，我並沒有很生青池的氣。他說我不是他姐姐，那都是氣話吧……雖然青池有點兒任性，有點兒叛逆，但是在大事情上他從來不會違背我的意願。隻是在處理一些事情上，他有點兒容易走極端，就好像今天跟我吵架不開心了，就說出這麽傷人的話，其實那根本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是的，我都明白，我都知道，真正讓我心煩的……還是今天經曆的這一連串的事情。
烹飪課之後弄髒了景柳川的襯衫，要賠償他一大筆錢，之後是被甜品店的老板炒了魷魚，喪失了報酬最豐厚的一份工作，再加上水電費什麽的又該交了……
錢錢錢……我真的好希望現在天上能掉下好多人民幣砸到我頭上……要粉色的那種鈔票，如果都是一毛錢的硬幣，那就算了……
我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看向天空。
不知道上帝住不住在我頭頂，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睡著……
如果你老人家還醒著，就看看我這雙渴望的小眼睛吧！
我在心裏呐喊著，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瘋子一樣……
我沒等到上帝丟下來的錢，卻等來了一個女生。
因為心裏一直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這個女生是什麽時候來的。她在我身邊坐下，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也抬頭望著天空。
我愣了一下，我不認識她，但是現在這附近除了我又沒有別人。
“我啊……我在看有沒有上帝。”我沒說希望天上掉錢的事，免得人家當我是瘋子。
“哦……”女生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我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她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大，黑黑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肩上，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但是很真誠。她看起來很快樂，那種快樂是洋溢在眼睛裏的。她講話的時候聲音輕輕的，聽起來好溫柔，她長得也好漂亮，漂亮得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她……一定是很幸福很幸福的那種人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忽然冒出了這種想法。她看起來那麽完美，那麽快樂，一定很幸福很幸福……幸福是什麽呢？至少要有足夠的錢，沒什麽煩惱的事，要有完整的家庭和和睦的家人吧……這麽說的話，我竟然連一樣都沒有，我忽然發現，幸福竟然離我那麽遠，遠到我看都看不到。
我低下頭，忽然難過起來。我真的好羨慕這個女生，雖然隻是第一次見到她，雖然我對她一點兒都不了解，可我就是覺得她身上的任何一點都值得我羨慕。
“你在想什麽？”女生忽然低頭問我，像是察覺到了我的失落。
如果是往常，我一定會覺得她有點兒奇怪吧，我應該會選擇閉嘴然後盡快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個女生我忍不住想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我在想幸福……”我輕聲地說。
我在想，幸福你快點兒來吧。我在心裏接著說。
女生忽然笑了一下，笑得很溫和，我有點兒詫異地看著她，女生便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遞給我說：“這是可以帶來幸福的糖果！”
“帶來幸福的糖果？”我重複著她的話，覺得有點奇怪。
“嗯！”女生篤定地點點頭，然後塞到我的手裏，“送給你！”
我低頭看著手裏的糖果，它看起來跟普通糖果沒什麽不同，隻是上麵沒有寫什麽口味，包裝紙很漂亮，也很少見。
“可是……”我抬起頭還想說點兒什麽，卻發現女生已經走遠了。
“喂！”我站起身叫她。
女生轉過身，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笑著說：“我要回家了，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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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我把那顆糖放在手心裏反複看，眯著眼睛看，瞪大眼睛看……
“哼，跟普通糖果也沒什麽不同嘛……”我撇了撇嘴，隨即又說，“喂，吃了你我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當然啦，糖果是不會回答我的，我想它八成心裏還會很鬱悶吧，會在心裏想：什麽嘛，碰到一個傻瓜，糖果又不會說話！
我腦袋裏有點兒亂，或許就是因為太混亂，我竟然帶著期待的心理把糖果放進了嘴巴裏，嚼一嚼，然後迅速吞進肚子。接著，我便提高了警惕觀察著四周，想著是會忽然從天上掉下很多錢砸到我頭上呢，還是青池會跑過來說“姐姐，我錯了”。
什麽都沒發生！
“傻瓜……我看你真的是渴望幸福渴望得昏頭了，怎麽可能吃一顆糖果就會得到幸福呢？笨家夥……”我笑著對自己說，可是說到最後，聲音忽然就哽咽了起來，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怎麽辦？我真的好難過，覺得自己好可憐，我竟然寄希望於一顆糖果……我真的那麽渴望幸福嗎？
可是，我沒讓自己繼續哭下去，我也不能任性地哭下去，因為我還有一個家要照顧，青池和白澤還在家裏等我。
這麽想著，我擦幹了眼淚，又在公園裏站了一小會兒才向外麵走去。
我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哭過。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我一步步向公園的大門靠近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從外麵跑進來。他跑的速度很快，似乎很慌張，一邊向身後看一邊跑，而當時的我正低頭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等到抬起頭時已經無法阻止我們撞在一起的命運了……
“哎喲！”我驚叫一聲就跌倒在地上了。
對方跟我跌在了一起，沒等我說什麽，他就大聲地說：“喂，你是瞎子嗎？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啊！”
我是瞎子？喂，明明是這個家夥不看路好不好！大半夜的，天色這麽暗，燈光又不夠亮，跑什麽跑啊？
我有一堆要反駁的話要說，本來今天我就已經夠倒黴的了，為什麽晚上被人撞了還要被罵？
“你才是……”我人還沒站起來，就已經憤怒地張開嘴巴，對方已經迅速起身，幾乎是在同時，我感覺到頭皮上傳來一陣刺痛。
“好痛好痛好痛……”我隨著對方的動作站起來然後往前走了幾步。
顯然，對方也很快感覺到了一股拉力，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惱火地大罵：“喂！你的頭發纏在我衣服的扣子上了！白癡！”
“你才白癡好不好！如果你不撞我會發生這種事嗎？”我頭皮痛得要死還得被罵，忍不住大聲地回嘴。
“有沒有搞錯？我景柳川少爺竟然會發生這麽不華麗的事，被人看到真是丟死人了！”對方繼續抱怨。
什麽丟死人？我才……等等！他剛才說什麽？景柳川少爺？他是景柳川？
“你……你是景柳川？”我咬牙切齒地問道。
“是啊，”對方回答得很坦然，“你認識我？”
我豈止是認識你……簡直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現在……我根本就罵不出來了，隻能狼狽地撫著額頭低聲抱怨了一句：“真是倒黴到家了！”
“喂……”男生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忽然公園外麵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
“是跑到這裏了嗎？”
“這麽多人追一個人還能追丟，一定會被老板罵死！”
很多男人的聲音，看樣子，他們是在找什麽人……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景柳川聽到外麵聲音的同時，立刻開始跑起來。
“痛痛痛痛痛……”我像白癡一樣弓著身子緊隨其後。
“你這個人很奇怪，幹嗎老是跟著我？這樣會引起他們的注意的！”景柳川一邊跑一邊抱怨。
聽了他的話我真的很想罵髒話啊，如果不是頭發被纏住了，鬼才喜歡跟著他！
實際情況是，根本沒有空暇讓我抱怨，我們剛跑出十幾米遠，就聽到外麵一個驚喜的聲音喊道：“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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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我們很快就被追上了。
我弓著身子，隻能看到四周一圈整潔的黑色褲子和黑色皮鞋，身邊的景柳川明顯聲音都僵住了。
“你們到底想怎樣！追了我幾個小時了！”景柳川又憤怒又無奈地喊。
我在心裏暗罵：活該！真沒想到你景柳川也有今天這種下場！
沒想到周圍那些人的聲音比景柳川還要無奈：“少爺……你就跟我們回去吧……不然我們真的沒辦法跟老爺和夫人交代……”
“是啊，少爺……你也體諒體諒我們吧，我們也有年邁的媽媽和年幼的子女要養啊……”
“其實，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
原本氣氛很悲情，但最後一句話險些讓我大笑出聲，我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人的身上。
他們叫他少爺？態度還這麽恭敬，看來肯定不是仇家了。不過景柳川是死是活我才不關心呢，我關心的是我的頭發，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吧。我忽然想起上完烹飪課有幾件工具還放在我的口袋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裏麵有一把切蛋糕的小刀。想到這裏，我立刻伸出手在口袋裏摸來摸去。萬歲！果然在呢！
我連忙拿出刀子迅速割斷了自己纏在景柳川衣服扣子上的一小縷頭發。
就在這個空當，我聽到景柳川用無比悲痛的聲音說：“可是……我真的不想跟尹氏集團的千金結婚！我又不喜歡她！”
我站直身子，才發現周圍的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保鏢……他們看起來好強壯啊，不用猜也知道每個人腹部都有標準的八塊肌肉……我立刻在胸口劃十字，幸好這些人不是景柳川的仇家，不然我也會被牽連！
景柳川還在強調自己死都不會娶尹氏集團的千金的事，但這些保鏢還是不肯就這麽放過他。
不過無所謂，反正跟我也沒關係。
我揉揉自己被扯得很痛的那塊頭皮，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揮了一下手說：“不好意思，各位，那個，我要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聊吧。”
說完我就要走，身邊的景柳川還在說：“總之，我是絕對不會跟她結婚的！”
“因為……因為……”景柳川的舌頭開始打結。
這個時候我已經越過了他的身子向外麵走去，接著，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然後景柳川用另一隻手指著我說：“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是她！”
我嚇了一跳，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景柳川。
搞什麽啊……什麽喜歡的人……景柳川剛剛到底說了什麽？
接著，人群裏爆發出了一陣笑聲，有人說：“不要鬧了，少爺，你怎麽可能會喜歡這麽平庸的女孩子啊？”
什麽？
聽到他們的話我立刻就生氣了。拜托，就算景柳川跪下來求我跟他在一起，我也不會同意的！
我大聲地說：“喂，我也覺得這個家夥很討……”
景柳川似乎猜到了我要說什麽，似乎是為了阻止我，又似乎是為了說服這些保鏢，他猛地把我拉進他的懷裏，接下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濕濕熱熱的嘴唇便貼在了我的嘴唇上！
啊啊啊——
是吻！真的是吻嗎？我竟然被一隻蠢豬奪走了初吻！
等我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他，就聽到景柳川說：“這下你們總該相信了吧，我們是戀人。”
我想揍他、罵他，可是忽然間被一股巨大的悲傷侵襲，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我哭著跑出了公園。
什麽幸福……什麽快樂……根本就是注定跟我無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