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微愣，看著他不確定地問：“你是說小時候，我在你家住過的那個地方？”
程真會意地笑了笑：“那裏每個星期都會有阿姨去打掃，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要不要去看看？”
我拉了拉外套的拉鏈，彎腰鑽進車子裏，心裏充滿著不安，好像期盼著什麽又好像害怕著什麽。
再次回到那個地方，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程真打開一扇房門問：“還記不記得，這是你以前住過的房間。”
我慢慢地走進去，裏麵似乎沒怎麽改變，房間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回憶的味道，桌子上擺著一個哆啦A夢公仔，是我十歲的時候程真送給我的，或者說是丟給我的。
那年的兒童節肯德基推出的兒童套餐裏加送了一個哆啦A夢的公仔，看宣傳廣告的時候我很喜歡，程真卻不耐煩地說：“幼稚死了。”後來我就再也沒有提過。
直到肯德基送公仔的活動停止，程真拿來一個哆啦A夢的公仔扔給我，還很大度地宣布：“拿去，我玩膩了，給你。”
年少時，我們倆在爭執和鬥嘴中長大。在後來分開的歲月裏，我本以為他已經走出了我的生活，那些年少時的情誼也應該被淡忘，可是淡忘不等於遺忘，隻要他一出現，那些記憶就又一次變得鮮活起來。
正當我沉浸在回憶中時，程真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和我在一起吧。”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讓我頭暈目眩，措手不及。
手裏的哆啦A夢被我緊緊捏住。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的心裏一跳一跳的，以前的我總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和他在一起，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忽略了我們之間存在的各種差異，最後才會變得一團糟。所以，現在的我，不敢再放縱自己沉溺其中，我和程真必須有個明確的方向。
我抿了抿嘴唇，慢慢開口：“程真，其實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像姐弟……也不像戀人，我們倆……”
因為緊張，我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可是程真卻聽明白了，他補充道：“不像姐弟也不像戀人，差距太大，似乎不可能在一起，是這樣嗎？”
自己的心思被他一語道破，我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反而有種舒暢的感覺。我抬頭說：“其實，你隻是像小時候一樣，霸道地認為隻有你才能欺負我吧，畢竟，你從小就不喜歡我……”
程真眯起眼睛看著我問：“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才會反對我跟林源一在一起，又故意跟夏子穎在一起讓我難過……”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平安夜的晚上夏子穎接了我打給程真的電話，生日會上他們親密地抱在一起，那些畫麵我實在忘不掉，也做不到不去在意。
程真白淨的臉上露出可怕的表情，說：“李薇，在你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時，有沒有想過，麵對你的動搖時，我是怎麽相信你的。是的，我是不喜歡你，那麽我告訴你，我愛你！這樣的話，你敢說嗎？”
程真的話，字字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刻進我的心底。
我震驚地看著程真，雙目圓瞪。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讓我的心跳仿佛也漏跳了一拍，他說的話，已經讓我如此失控。
這時我才明白，程真一直都是那種目標明確的人，答案放在他的心裏，隻是說與不說的問題。而我，在平安夜的那個晚上，在我看見他和夏子穎在一起的時候，卻選擇了退縮。
充滿回憶的房間裏麵，我們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程真突然向我走近一點，伸手撥了一下我額前的頭發，很輕易地找到了我額頭上的那個傷疤。輕輕撫摸著，他說：“傷痕已經淡了很多，不仔細看都快看不出來了。”
我緊靠著書桌站著，看著眼前這個眼眸深邃的男生，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額頭上程真那修長的手指漸漸往下移，他用力一拉我的肩膀，我立刻掉進了他的懷抱。程真的身上散發出陽光的味道，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
程真微微歎息，他俯下身，在我的耳邊說：“他不值得。忘了林源一吧。”
難道他以為我是因為林源一才哭的，我開口剛想解釋，程真卻突然低下頭吻了吻我額頭上的傷疤，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額頭上溫暖的氣息揮之不去，牽動著我心裏最柔軟的深處。
這一刻，我好像失去了思維能力，失去了方向感，任憑自己在失控的感情裏沉淪深陷。
我們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很久，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叫了起來，我們抬頭相視而笑。程真牽著我的手說：“走，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
和所有的戀人一樣，我們拉著手，一起走到街上，心裏還有一絲怯懦，但更多的是甜蜜的喜悅。
傍晚，華燈初上，市中心廣場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吃過飯的我們從店子裏麵出來，夜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程真把圍巾圍在我的脖子上說：“你怎麽每次都穿得這麽少，感冒了這麽辦？”
我搓著手，嗬出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將頭往圍巾裏麵縮了縮，依然是那種熟悉的味道，令我覺得心安。
不去理程真的埋怨，我心滿意足地說：“這家店的湯包味道不錯。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店子的？”
程真牽起我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說：“我爸喜歡吃這裏的湯包，可是我媽不喜歡，所以我經常陪我爸過來。”
身邊經過幾個中年婦女，瞄了我和程真一眼，嘴裏喃喃著：“嗬，現在的小孩子不得了呀。”
這些沒來由的指責，讓我的心裏閃過一絲惶恐。我不自覺地將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往外抽出，卻又飛快地被程真捉住，再次緊緊握住。
半晌後，我抬頭看了看程真。他的眼睛直視著前方，表情突然一變，喊了一聲：“媽。”我嚇了一跳，順著程真的目光回頭。
方阿姨朝我們徑直走過來，嘴裏說：“程真，你怎麽在這裏？晚上不用補習嗎？”
我和程真都是一愣，有些慌張。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真是你們兩個呀。”方阿姨在我們麵前停下來說。
程真早就反應迅速地鬆開了我的手，一臉平靜地說：“我昨天跟你講了呀，周末放假，我找小薇一起出來買參考書。”
方阿姨皺了皺眉頭對程真說：“什麽小薇？叫小薇姐姐。你怎麽這麽沒大沒小的。”
氣氛有些尷尬，我並不確定剛剛程真牽著我的那一幕是否已被站在馬路對麵的方阿姨看見，心裏忐忑不安，眼睛也似乎不敢正視方阿姨，隻是低低地打了聲招呼：“方阿姨。”
方阿姨對我點點頭，又看著程真說：“剛才有個熟人跟我說，看到你和一個女生在一起，我還當是誰呢。”
程真不悅地說：“別老是把我當成小孩看行嗎？”
方阿姨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搖了搖頭說：“你們這種年紀讀好書就行了，小孩別淨想著有的沒的，聽到沒有？”說完方阿姨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下我。
程真急了，喊了聲：“媽！”
“好了好了，我還不是為你好，發什麽脾氣，這麽晚了，你們吃過飯了嗎？”方阿姨問。
我點頭說：“吃過了。”
方阿姨看了我一眼，認真地說：“小薇，你的學校比較遠，又是女孩子，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安全。”
“我等下送她回學校。媽，你就放心吧，囉嗦死了。”程真插話進來說。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我說什麽了，我不就是擔心你們兩個小孩子晚上在外麵遊**會出事。”
我一直沒吭聲，一部分是因為心虛，再有就是，從小到大，我在方阿姨麵前總是特別膽小，雖然她對我很和氣，卻總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生疏感。盡管曾經共同生活在一起，但這種莫名的害怕的感覺並沒有因此消失。
方阿姨的目光掃過我，然後落到程真的口袋上，說：“不是說出來買書嗎，買的書呢？”
程真空著兩隻手，聳聳肩說：“沒買到，小薇姐姐幫我挑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所以，我請她吃飯。”
方阿姨拍了拍程真的肩膀說：“沒買到就算了，早點回去，你要買什麽書，我幫你托人去買。”從小到大程真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孩子。
方阿姨又說：“小薇呀，你爸爸打電話來了，他說下個月過來出差正好來看看你，下個月的周末過來吃飯吧，到時候學校放假，你們回來住兩天，我讓保姆做幾個好菜。”
“嗯，好的。”我有些茫然地答應著。
“媽，你不會是專程過來監視我的吧？”程真眯了眯眼睛，突然問。
方阿姨一愣，瞪著眼睛說：“瞎說，我是約了人打牌，正好在這邊。你們早點回去，走夜路不安全，直接打車回去吧，程真，你的錢夠用嗎？”
“夠用，你快去吧。”程真一臉酷酷的表情，轉身對我說，“我們走吧。”
方阿姨又在後麵喊了句：“下星期記得回家吃飯！”
出了廣場，我一個勁地往前走，程真抓住我的手問：“走那麽快幹什麽？”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沒來由地生起氣來：“不要你管，我要回去了。”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程真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不放，“你倒是說，到底是什麽事讓你不開心了。”
我搖了搖頭，低聲說：“程真，我很擔心剛才的事……”剛剛那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程真握住了我的手說：“沒事，有我，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學校。”我強硬地拒絕他。
“李薇，”程真心煩意亂地吼著，“有什麽就說啊！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是喜歡林源一！”
我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程真，看了半天，說：“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還是你認為你說喜歡我，我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突然很生氣，那些陰暗的東西又一次在心裏發作起來。
程真說喜歡我？既然喜歡我，為什麽平安夜那晚會和夏子穎在一起？為什麽生日會的時候又對我視而不見，卻和夏子穎有說有笑？喜歡我，就可以這樣一次次地刺激我嗎？
這一刻我像是一隻害怕受傷的刺蝟，豎起了全身的刺，我在刺傷程真的同時，也刺傷了自己。
程真的臉色一瞬間鐵青，他衝過來，拽住我。我感覺到他是真的生氣了，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程真恨恨地咬著牙問：“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哪點讓你不滿意了？”
“你的全部！”當我對上那雙冰冷的眼睛時，我的心也在一點一點地下沉。
程真那雙比星辰還要閃耀的眼睛忽然暗下來。他突然笑起來，沒有笑意的笑容，更顯示出了他冷漠的本性。
他又一次問我：“你就那麽討厭我嗎？”
終於程真鬆開了我的手，轉身離開。
深冬的夜，薄霧彌散在天空下，程真在沒有星光的天幕下轉身離開。我的心慢慢疼了起來，那是久違的疼痛。
我終於忍不住掩麵而哭。我找了個台階坐下來，冷風呼呼地吹在我的身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個人影慢慢從遠處朝我走過來。我以為是程真，把頭埋在雙臂間，抽著鼻子問：“你回來幹什麽？”
“是我！”
聽到聲音，我驚訝地抬頭，愣了幾秒開口問：“柳婷，怎麽是你？”
柳婷斜了我一眼，裹了裹大衣說：“這麽冷的天，你以為我是吃飽了撐著，出來鍛煉身體啊？是程真打電話讓我來接你的。”
我的心裏閃過一絲小小的失落，這次我終於將他遠遠地推開，可是我的心裏卻開心不起來。
柳婷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看著遠處的天空，很正經地問：“小薇，你喜歡程真嗎？”
此時，一切潛藏的秘密都變得無處可藏，我也不再躲閃，直白地說：“是，我喜歡。”
柳婷沒想到我回答得這麽坦白，微微一愣，歎了口氣，走到我身邊，坐下來幽幽地說：“小薇，你這是何苦呢，非要刺激我表弟，你自己躲著哭就好受嗎？”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太多的難受，太多的委屈，讓我再也無法假裝堅強，積壓得太久，我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
我緩緩轉過頭看著柳婷哽咽著說：“婷婷，如果我選擇和他在一起，萬一哪一天，他不喜歡我了，我肯定會很難受的。在平安夜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他和夏子穎在一起，那種悲哀的感覺已經超過了我能承受的範圍。”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裏麵滑下來，從柳婷清澈的大眼睛裏麵我看到了自己慌亂無助的影子。
柳婷抱了抱我說：“小薇，你還不明白嗎，程真眼裏看到的人隻有你，平安夜的那晚如果他真的有一點喜歡夏子穎，也不至於丟下她，跑過來為你和那群人打架。如果你隻是因為這個生他的氣那就太傻了。”
柳婷歎了口氣，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說：“雖然你是我的好姐妹，但是我不得不說，在感情上你不如程真，至少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也敢於麵對。既然喜歡就要好好把握，你這樣沒有努力過就要放棄，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柳婷的話讓我羞愧不已。
和柳婷一起回到了寢室，我覺得悵然若失。柳婷的那番話讓我清醒了許多，我第一次深深地感覺到了後悔，因為我根本沒有認真地考慮過自己的感情。在程真大聲說出喜歡我的時候，我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麵對這樣的自己，連我自己都鄙視透了。
柳婷頓了一下說：“你現在後悔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的一句話讓我徹底亂了，此刻我隻覺得心煩意亂。
柳婷歎了一口氣：“那就去找他說清楚吧。”
我沉默了一下問：“怎麽說清楚？”
“這還不簡單，直接殺到程真的學校，找他問清楚不就好了。”
我搖頭說：“我這樣衝過去算是什麽？”
柳婷撇嘴說：“我表弟真可憐，碰到你這個膽小鬼。算我怕你了，正好我姑姑讓我給程真送本參考書，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接受了柳婷的提議，好不容易又挨到周末，我和柳婷約好一起去程真的學校送書。
吃飯的時間，我們走進一家餐館，四周人聲鼎沸，柳婷正打電話給程真：“喂，死小孩，你的參考書在我手裏，限你十分鍾內出現在你們校門口的川菜館。”
掛了電話，我看到柳婷的表情有些不對，趕緊問：“怎麽了？”
柳婷沉默了一下，開口說：“夏子穎好像也在。”
我的眼皮一陣狂跳，心裏有一種強烈的不安的感覺。
半個小時以後，當我看到程真牽著夏子穎的手出現在我的麵前，身體一瞬間就僵掉。我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隻覺得一陣苦澀。
程真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隨意地掃了我一眼，漫不經心的樣子。我的心裏閃過一絲痛楚，才一個星期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牽著夏子穎，給我介紹說：“這是夏子穎，你們見過的。”
我勉強笑了笑，和她打了聲招呼：“你好，又見麵了。”夏子穎也是一笑，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暈。
這時，去買飲料的柳婷走了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先是有些震驚，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淡定地走到我身邊，對程真說：“站著幹什麽，坐下來點菜吧。”
程真禮貌地對我微笑，嘴裏說出的話卻生疏得讓人發冷：“謝謝你們的盛情款待。”
柳婷遞了一瓶王老吉過來，我咬著吸管猛吸兩口，強壓下心裏嫉妒的火焰，強迫自己微笑著說：“子穎今天很漂亮呢。”
程真笑了笑替夏子穎回答說：“謝謝小薇姐姐的誇獎。”
心裏一緊，我已經忘記了，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我了。
柳婷偷瞄了我一眼，說：“什麽哥哥姐姐的，直接叫名字就好了，聽著真別扭。都坐吧。”
順著柳婷的話頭，我們幾個人不再做口頭上的糾纏，圍著一張圓桌坐下來。
程真和夏子穎坐在一起，我和柳婷坐在一起。飯菜上來時，柳婷開始套話：“夏子穎，你們現在學習挺忙的吧？”
程真笑說：“子穎成績很好，讀書不費力。”
我在桌子下麵踢了柳婷一下。
換了個問題，柳婷又問：“讀書是很重要，但是，程真你很久沒回去了，姑姑也挺想你的，你什麽時候回去看看？”
程真說：“哦。”
柳婷拿了一罐飲料遞給夏子穎，又說：“程真的媽媽人很好呢，你有沒有見過？”
夏子穎微笑著，卻不說話。
倒是程真開口說：“拉倒吧，我媽那脾氣，有些人見了她，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
聽完，我被飲料嗆到，猛咳了兩下，又在桌子下麵踢了柳婷一腳。
柳婷急躁起來，直接切入主題說：“程真，你之前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怎麽現在又牽著夏子穎的手了？”
程真想了下，反問道：“那個人又不喜歡我，我們也不算是男女朋友，我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我的手緊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骨節處都發白了，此時此刻，我的心裏很受刺激。
柳婷馬上追問說：“不會吧？你小子也有被甩的時候？”
程真眯著眼睛看向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角勾起一個淺笑說：“有什麽辦法，對方就是那種膽小又懦弱的性格啊。”
膽小又懦弱，我抬起頭看著程真，可他卻移開了目光。
這頓飯再也吃不下去，我站起身，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去下廁所。”
柳婷也追著我來到廁所，開口就說：“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幹脆直接去問程真，他和那個夏子穎到底是怎麽回事。”
擰開自來水龍頭，我捧了一捧水往臉上潑去：“不是都看到了嗎，還問什麽。”
我按著心髒又說：“柳婷，我很難受，在這裏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柳婷皺著眉頭：“程真說的那些擺明了是氣話，你連這都當真？”
“我隻是不想演下去了。”我將臉上的水漬擦幹淨，深吸一口氣，連招呼都沒有打，就往大門口走去。柳婷在我背後喊：“小薇，你去哪裏呀？”
我閉著眼睛，將眼睛裏麵的淚水忍住，轉身說：“我出去走走，你們繼續吃，我沒事。”
一走出川菜館的大門，我就哭了，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多遠，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好像和我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又走到了程真上次帶我來的那個小吃店前，記得上次，我們在這裏牽手的時候，我那麽清晰地感受到了溫暖和幸福，可現在，幸福已經離我遠去。我的眼淚又一次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方阿姨那時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如今程真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事實又刺痛了我。
我忽然覺得很累很累，走到路邊的一個長椅旁，我坐下來，閉上眼睛靠著長椅邊的路燈。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之後，卻發現身上蓋著衣服，身邊還有一個人。
深沉廣闊的夜空，星光點綴其上，然而我身邊的人，眼睛裏麵閃爍的光彩比星光還要亮眼。
我覺得頭好暈。為什麽他會在這裏？我猛地坐起來。
站在身旁的程真對我說：“你醒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按著額頭問。
程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我一直跟在你後麵呀。”
“你跟蹤我？”我不悅地反問。
程真在我身邊坐下，說：“看來你也不是真的那麽喜歡林源一吧？不然看到我和夏子穎在一起，你也不會一個人跑掉。”
我推開他：“是，你說對了，可是那又怎麽樣？你現在不是和夏子穎在一起了嗎，為什麽又要來管我……”這些話剛說出口，就被程真打斷。
“是啊，夏子穎比你好很多。”程真毫不掩飾地說，“她是很好，既單純，又善良。平安夜那晚我把手機忘在教室，她追著我出了學校。我在路上意外碰到上次偷拍你的人，就一直跟在後麵，想弄清楚指使他們的人是誰。後來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當夏子穎看到我因為你和別人打架之後，她就明白我喜歡的人是你，後來她告訴我，平安夜那晚你打了很多電話給我，她怕你誤會，讓我跟你解釋清楚。沒錯，夏子穎是喜歡我，可是她能夠做這麽多事情，和她比起來，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我在程真的眼睛裏麵看到神色黯然的自己，就在我準備結束這場糾纏的時候，程真一把拉住我，歎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說：“誰叫我偏偏喜歡你。”
我轉頭看他。
程真看著我說：“你還真是沒大腦，我又沒有承認過夏子穎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其實是愛彼此的，不是嗎？”
我腦子轉得沒有程真那麽快，有些不明白。
程真用力把我拉進他的懷抱，死死地摟住，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讓我放棄了掙紮。他說：“我愛的小薇膽子這麽小，頭腦還不靈活，以為放棄就能解決問題。為什麽她不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呢？我也在愛啊。”
程真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這些天我很難受，你真是能折騰，我要是不找個人來刺激你，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見我了？然後你就會一個人躲起來傻傻地傷心，是不是？”
我什麽也說不出來，眼淚順著眼角無聲無息地滑落，這一刻，一切都明了了。
內心的情感在翻湧，好像衝破了一切阻隔在我們之間的障礙，宣泄而出。我咬著嘴唇，湊到他耳邊，閉上眼晴，輕輕地說：“你說的沒錯，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什麽？”
我緊緊地抱著眼前這個陽光般溫暖的男生，將頭深埋在他的頸窩。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都不重要了。我隻知道，自己要勇敢大聲地把話說出口。
“我喜歡你，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你了。”我的心隨著這一句告白激烈地跳動著。
我感覺到程真的後背微微一震，很久，他長長地鬆了口氣，說：“我上輩子肯定欠了你什麽，這輩子要來還給你。怎麽了？不說話了？”
因為不知道講什麽，我躲在他懷裏偷偷地笑。
程真嚴肅地說：“還笑，以後不準再對我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你隻要記得跟著我走就可以了。”
我突然問：“那如果以後我跟丟了怎麽辦？”
程真突然不說話了，手臂上抱我的力氣更大了些，他說：“沒關係，我就去找你，直到把你找回來為止。”
也許有人會問，校園裏真的有愛情嗎？其實校園裏的愛情，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般脆弱。它是珍貴的，一塵不染的，是年少時最甜蜜的回憶。雖然它看似幼稚，但也能夠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力量。
時至今日，我和程真之間終於又近了一步，這天夜裏我發了一條信息給程真：“我們一定要在一起，一直下去。”
我問自己：選擇了在一起，到底意味著什麽？是一時的興起，還是希望永遠在一起？我很快就選擇了後者，所以，我必須麵對一些讓我害怕卻又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自從和程真坦白以後，我就明白了一點，越是怕失去的東西，就越是需要勇氣去追逐。
信息發過去沒多久，手機鈴聲就響起了，對方隻講了一句話。
我知道，我擔心的問題終於要來了。
程真的電話接通了，可是那邊講話的人卻是方阿姨。她用不確定的聲音問我：“小薇，剛剛那條短信是你發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