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完美的約會

周二的中午,我接到了櫻打來的電話——

“芊芊,你還好嗎?真是抱歉,被溪原那樣說,心裏一定很難過吧。其實,他就是這樣的人,作為樂隊的隊長,他要比別人更快地走在前麵。之前也有一些人想要加入樂隊,但是有很多人都受不了他的這種性格離開了。從某些方麵看,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過,他還是有他的分寸的。”為了上次的事情,櫻再一次安慰我。

“櫻,你不要擔心,通過這段日子的交往,我大概了解溪原是怎樣的一個人了,我沒有氣餒,你放心,我不會被他一兩句冷言冷語就打敗的!今後,我還要更加努力地向你請教樂理知識呀!”站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我用帶著笑意的輕鬆語調回答著。

櫻似乎聽出了我的鬥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高興地說:“太好了!你奪門而出的時候,我的心裏不知道有多擔心!溪原是個特別任性的人,你能忍受這樣的他,真是不容易!你們在一起,要是交往上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找我談心,我可以當你的感情顧問哦!”

“真的嗎?真謝謝你,有你這麽貼心的朋友,我真的好開心!”

“對了,芊芊,你想不想麵對麵跟我姐姐討論音樂?”

什麽?櫻的姐姐,可是那個明星——靈啊!

“當然想啊!”我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回答。

“嘿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姐姐要來學院上課了!我把課程表發到你郵箱,你可以來聽課哦!她講課很係統,講得比我好多了,還有豐富的實例,相信對你現在的情況很有用哦!”

“真的嗎?太好了!可是……為什麽……”聽到這個意外的驚喜,我激動得叫了起來,差點兒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

“是這樣的,我們學院的聲樂老師臨時出差,所以學院就動用關係,找我姐姐來代課啦!”

“啊!這個消息肯定很轟動!”

“是啊,所以你要是去聽她的課,一定要做好準備,備一把椅子去,搶不到位子的話,至少還能坐著,要是去晚了,恐怕連門都擠不進去了哦!”

“好,放心吧!我會以狗仔隊的精神去聽她的課的!哪怕刮風下雨、電閃雷鳴,我也會準時到場的啦!”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逃了幾次課去聽歌手靈的課,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位一直很仰慕的歌手。在我的印象裏,她一直是美麗、堅強、敬業的女性。她曾經創下占據銷量排行榜第一名連續幾周的紀錄,是許多人追逐的偶像,時隔多年,她依舊是那麽美麗、堅強,就好像時光在她身上一點兒也不起作用,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在課堂上,她告訴我們,並不是懂得看五線譜就擁有高尚的音樂素養,也並不是一定要擁有動人的聲音才能成為歌唱家,真正能打動人心的音樂是用靈魂去唱,用生命去唱的。

聽到這裏,我回想起溪原那天躺在沙發上對我說過的話。

突然,我覺得他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隻是太過刺耳。

他是一個無情的評委,而我是台上那個懵懂的參加選秀的新人,要把這條路走下去,我首先要學會接受那些不中聽的評價。

靈的講課像一記有力的強心劑,給我帶來了強大的震撼,走出教室,我暗暗下定決心,要以靈那樣成功的歌手為目標,在這條路上不斷前進!

“你去聽靈的課了?”岑風驚訝地看著我,“你不是快考試了嗎?”

“人家好不容易有學習的熱情,你不要打擊嘛!”櫻掐了他一把,看著我問,“芊芊,這幾天你來上課,覺得有什麽收獲嗎?”

坐在工作室裏,我們談論起了櫻的姐姐——靈。

“我的收獲很大!她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聽了她的課,我覺得我的思維一下子清晰了好多,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那真是太好了!”櫻笑著說,“我還擔心你會覺得無聊呢!說真的,聲樂這門課,聽起來好像很有趣,但實際上,很多知識都是很枯燥的,遇到瓶頸的時候,就更是讓人煩躁了!”

“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和你姐姐,是因為什麽契機上了音樂學院的呢?”

“因為我爸爸和媽媽都支持啊!”櫻大聲回答。

“什麽,就這麽簡單啊?”我感到一絲無力,她的理所當然對我來說簡直是遙不可及的夢啊!

“而且我們都喜歡音樂嘛!”櫻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廢話!”

薛蘇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問我:“芊芊,你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支持你來樂隊當主唱?”

突然談到這個問題,我像是嘴巴被塞了一個雞蛋,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看見我為難的表情,大家似乎猜到了什麽,一陣短暫的沉默淹沒了桌前的四個人。

“這件事……我還沒跟家裏人說呢……”過了許久,我才用幹澀的、微弱的聲音道出了真相。

岑風和櫻麵麵相覷,他們的表情沒有太多的驚訝,有的隻是滿滿的擔心。

“他們滿心希望我考上研究生,在研究所找個好工作……唱歌這種聽起來多少有些不切實際、縹緲得像海市蜃樓的事情,叫我怎麽能輕易說出口呢?”

“我能理解你。”岑風表情凝重地點點頭,“其實我爸爸是醫生,家裏從小就給我灌輸長大要當醫生的概念,我卻走上了音樂這條路。填誌願的時候,我報了音樂學院,為了這件事,我被軟禁了半個多月,連手機也被關機鎖到了抽屜裏,花了大把心血珍藏的唱片被當成了破爛,撕碎的音樂雜誌就更不用說啦!那個時候,我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沒想到岑風還有這樣悲慘的過去,聽他娓娓道來那段灰暗的歲月,我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後來呢?”

岑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後腦勺說:“因為我文科成績實在太爛,又是藝術特長生,最後我的選擇也隻有音樂學院這條路。我四肢健全,還有一個思維清晰的頭腦,他們總不能一輩子把我鎖在家裏,甚至綁在**吧!吉他砸爛了,我還能再買,但要我選擇一個不愛的專業,那麽我一輩子都會痛苦!”

我為岑風的話深深地折服,可以想象得到,要這麽徹底地違抗父母的旨意,需要多麽堅強的信念!

但是,我沒有這樣的勇氣。

爸媽寄托在我身上的期望是那麽美好,我真不忍心打破它,看見他們悲傷失落的臉,我的心也會一樣難過。

更重要的是,我媽是個很專製的人,要是讓她知道我在樂隊當主唱,她一定也會反對我,甚至逼著我退出樂隊,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呢?

“芊芊,你不妨跟你媽媽好好說說,這麽隱瞞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他們知道你美好的人生理想和計劃,再看看你現在痛苦的學習狀態,說不定會答應呢?”櫻眨眨眼睛對我說。

“櫻,這種事情哪有你說的那麽輕鬆啊!”我無奈地苦笑著。

“我覺得啊,與其在討厭的事情上成功,不如在喜歡的事情上跌倒!芊芊,我支持你!”突然握住我的手,櫻望著我,眼裏放射出**的光芒。

我的苦笑僵在了臉上。

我想,也隻有擁有這麽開明的家庭的櫻,才能用這副天真的表情,說出這番話來吧!

唉,我的母親大人,手段有多麽可怕,天真無邪的櫻,能想象得到嗎?

不知不覺已經是傍晚七點多了,我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既澎湃又失落的矛盾心情走出了工作室,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就像是從一個美好的夢境走向殘酷的現實,心情在一點點低落。

“嘿!美女,要不要搭順風車?”

剛走出十米遠,一輛熟悉的紅色跑車悄無聲息地駛到我的身邊,我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再度看到溪原那張好看的臉,日前發生的種種一齊湧上心頭,我有股衝動想一拳招呼上他那張若無其事的臉,卻又想衝上去狠狠地抱住他。這種心情真是難以解釋的矛盾。

我放慢了腳步,絞著手,卻始終拉不下這個臉,不客氣地問:“你不是很忙嗎?怎麽還有空載我?”

“為了向一位被我傷了心的小姐賠罪,我再怎麽忙也要抽個空兒。”溪原靠在車門旁,像一頭瞄準了目標的大型貓科動物,“上次我說要一起吃晚飯,最後卻沒有實現,你一定等我等到失眠了吧?”

“我……我才沒有呢!因為約會取消了,我多背了好多單詞!”我抬起下巴反駁,卻不經意間紅了臉。

“哦,是嗎?”溪原挑起一邊眉毛,“我今天可是想為了補償你,帶你去個像樣的地方吃點兒好的,既然你這麽掛心學業,我也不忍心強人所難。”他說著,扭過頭去,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把手放回到方向盤,“唉,我好想念那家的三文魚,肉好厚,晶瑩剔透,每一塊都來自挪威冰冷清澈的海水,最適合夏天享用了……”

“你……你分明是故意要氣我,是不是?”看他作勢要走,還故意說些讓我流口水的話來刺激我,我一跺腳,急了,“你這個樣子,哪裏有一點兒要補償我的誠意?”

溪原把車停下,恢複嚴肅的表情,打了個響指:“幹脆點兒,一句話,要不要上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拒絕他的邀請,繞到右邊,打開了車門。

半個小時後,我坐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裏。

我坐著的單人皮沙發,看起來古典得像上個世紀的古董,不大的方桌上,一小束豔麗的紅玫瑰被恰到好處地插在小巧的玻璃容器裏,一隻手腕粗的白色香薰蠟燭被服務生點燃,溫暖而搖曳的燭光散發著一股溫馨的香氣。我有些拘謹,僵直著背,抬頭看著溪原背後的牆,牆上掛著一排排整齊的核桃色木質相框,裏麵是一張張懷舊而優雅的黑白照片。

我以為他會帶我去牛排店或者日本料理店,但是沒想到,他會帶我來這麽高消費的場所。幾米外,幾個老外圍著一張桌子,小聲地聊天。離我最近的那位女士穿著一條寶藍色的絲綢裙子,齊整而精致的壓褶和她腦後溫婉的發髻,讓她看上去氣質高貴。溪原以一種極度放鬆的姿態靠在那張單人沙發上,他看起來和那些老外一樣,和這個高級酒店極為和諧,隻有我這個穿白T恤牛仔褲的學生,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就像一個無意中闖入酒宴的陌生人。

“溪先生,真是抱歉,今天您喜歡的煙熏三文魚剛好沒有了,大扇貝也正缺貨中。這幾天我們正在舉辦泰國美食節,要不要來一份咖喱蟹?白咖喱很美味,雖然您沒有預約,但是我可以弄一份給您嚐嚐哦!我記得您喜歡吃酸辣口味的,不妨嚐一下泰國特有的冬陰功湯哦!”

站在桌旁的是一個穿著寶藍色套裙的高個氣質美女,我看見她的胸牌上寫著“西餐廳經理”。聽起來溪原不僅是這裏的熟客,還是貴賓級的,居然能讓堂堂一個的經理特地為他服務,想必他不簡單。

我瞄了一眼攤開在我麵前的菜單,大幅的美食照片,精美的印刷,可是價格卻貴得離譜。我實在不能理解,一道簡單的木瓜水果沙拉,居然要賣到七十六元!而一杯可樂居然要三十元!

“芊芊,你看你想吃什麽?”溪原抬頭問。

“呃……你定吧,我無所謂。”我覺得,在這張菜單上無論點什麽,都會讓我有種犯罪感。

“好吧,我要一份咖喱雞、冬陰功湯、蝦醬空心菜、月亮蝦餅,再來一份雜果乳酪沙拉……”溪原看也不看菜單,熟練地丟出一溜菜名。

“飲料我要橙汁就好了!”我插了一句,“呃,溪原,不要點太多,我的食量很小的。”

溪原皺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鄙夷,回頭指著菜單對女經理繼續說:“再來一瓶這個紅酒。”

菜很快端了上來,擺滿了整整一桌,可他隻是小口地啜著紅酒,筷子動得很少。

一個問題縈繞在我心頭許久,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溪原,你……經常來這種地方吃飯嗎?”

“經常這麽吃的話,也會膩的,其實我更喜歡自己從超市買點兒材料回去煮意大利麵……問這個幹嗎?”

聽見他用這麽輕鬆的口吻說話,我心裏更加確信了:“喂,其實你真的是富二代吧?你爸不會是這家酒店的老板吧?”

溪原皺起眉頭,奇怪地看著我說:“某種意義上,可以這麽說,不過……”

“什麽!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真的說中了啊!原來你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我的臉色刷地變得煞白,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其實我一直都有這種感覺,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開始就有了,你那輛紅色的跑車,怎麽說也要值上百萬吧?”

“我可不是什麽少爺哦!如果你想嫁入豪門的話,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我爸才懶得管我,要不然,我也不用為了壯大樂隊天天東奔西跑,狼狽得像條狗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聽溪原說起他家裏的事,當說到他父親的時候,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種淡淡的悲傷。我想,那大概是我很難碰觸的世界,於是我低頭嘀咕了一句:“我才沒有做豪門夢呢!”接著,不再追問下去。

短暫的沉默之後,桌上的手機振動起來,又是一條短信。我打開手機,一行刺眼的感歎號映入眼簾,媽媽一連給我發了四條短信,質問我為什麽這麽晚還不回家,每一條都憤慨激昂。我為難地咬著下唇,想了想,隻好無奈地打了一行字回過去:對不起,塞車了,我再過一會兒就到了。

可是,從酒店裏走出來,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

晚餐很完美,色香味俱全,還有帥哥相伴,但是我已經能想象得到,在這個城市的那頭,家裏那位威嚴的母親大人,正坐在大廳裏想著一會兒怎麽修理我。

按規定,今天晚上的這個時候,不,兩個小時前,我應該早就乖乖地洗了澡窩在**看書,可是,我現在在和溪原約會。

我一直很想提醒他,時間已經不早了,但每次都被溪原打斷。

這不能怪他,隻怪我,舍不得放棄這個難得的夢幻約會時光。

這是一個夢,我不想醒來,雖然再過一會兒,我或許要遭受母親大人狂風暴雨般的責罵,但是我的內心深處不想放手。

黑暗的街角,我們接了一個充滿酒氣的吻。

接著,溪原從背後抱著我,把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在我耳邊喃喃地說:“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去吧!”

“原來豐盛的晚餐之後有這樣的大麻煩啊,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居然對你的男朋友說這麽冷淡的話!你忍心把醉醺醺的我一個人丟在街上嗎?萬一我第二天上了報紙頭版……”

“啊呸呸呸!有你這麽說話的嗎?”見他真是越說越不像話,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你這樣也沒辦法開車了,算了,我坐出租車送你回去吧!”

向右望出窗外,能看見平靜的黑色海麵,在皎潔的滿月下閃著微光,在溪原的指引下,出租車繞上了海邊的路,路邊的建築物在漸漸變少,被更加茂盛的植物覆蓋。

當他俯身向前,指著窗外一排白色的高級公寓,口齒清晰地說“往那裏開,停在保安亭前就可以了”的時候,我覺得我又一次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轉過頭對他說:“其實你根本沒喝醉吧?”

溪原湊近我,把酒氣噴吐在我的臉頰上,小聲說:“酒駕不能開車,這是常識。”

那麽,我和他坐在一輛出租車上是為了什麽?

我完全可以再打一輛車回家,不是嗎?

坐在他的旁邊,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瓜。而溪原看著我的眼神,似乎也是這麽說的。

“下車啊!”一轉眼,溪原已經站在車外,正把手伸給我,催促道。

就像吃了迷魂藥,我又稀裏糊塗地把手交給了他。

“這麽晚了,我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家,我想,你還是跟我在一起比較安全些。”溪原說這話的時候,半張臉在陰影裏,眼睛閃著冷冽的光,看起來“不懷好意”。

“安全些……是嗎?”我重複著他的話,滿臉的狐疑。

電梯在二十三樓停下,打開一扇沉重的大門,一盞十六頭水晶吊燈在頭頂高處亮起,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落地窗,外麵是漆黑的大海。

簡潔的現代式裝修風格,沒有太多的雜物,過分的幹淨讓整個居室看起來像是酒店總統套房,富麗堂皇,卻沒有生活氣息。

原來這就是溪原的家,坐落在海邊的一套高級公寓裏,兩米六的挑高,兩層空間,豪華又冷清。

我也曾夢想過住在一套能看得見太陽從大海上升起的房子裏,這裏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華麗,但是它的沙發上應該有一條溫暖的毛毯,茶幾上應該淩亂地放置著幾本音樂雜誌和喝了一半的紅茶,架子上應該放著各種琳琅滿目的小玩意,比如和媽媽的合影,或者去巴厘島旅遊時帶回來的釣魚的小貓木雕。然而,這些東西,哪怕一樣都沒有。

“喝點兒什麽?”走進門裏,溪原問。

“隻要沒有下毒的都可以。”看見他那雙酒氣未消的泛紅的眼睛,我的警惕心又提了起來。

溪原勾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用一種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用一種不正經的口吻緩緩地說:“芊芊,我並不是一個著急的人,就像對待美食,我喜歡細細地品嚐。”

我瞪了他一眼,臉卻禁不住發燙起來,天知道我到底是哪根筋接錯了線,居然跟他到了這裏來!眼下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而且還是午夜時分,酒醉之後!這在以前,是我連想也不敢想的情景,以我的接受程度,頂多是兩個人看完電影,手拉手到路邊攔出租車,最多在車上接一個充滿爆米花甜味兒的吻,現在我居然踏進他的家門!該說我是自己硬要往火坑裏跳,還是被香薰蠟燭熏昏了腦袋,總之我正在向萬劫不複前進著……

“沒關係嗎?”溪原用一塊濕毛巾擦了擦臉和身體,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然後向我沉著地一步一步走來,像是剛從草叢裏瞄準獵物的大型猛獸。他上臂隆起的肌肉滴著水珠,在黃色的燈光下閃閃發光,構成一幅**的畫麵,“我們這樣做,真的沒關係嗎?”

他的包圍圈正在縮小,我被強大的荷爾蒙衝擊得六神無主,眼神閃爍地回答:“什麽?你,你想做什麽?我還不想這麽快……”

溪原停住了腳步,奇怪地看著我說:“你幹嗎用那種看色魔的眼神看著我?即使是色魔,我也會是個有品位的色魔,不會摘取那些還未成熟的果實的。”

“你……”我氣得滿臉通紅,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反駁他的話,“即使你不是色魔,也是個誘拐犯!”

溪原搖搖頭:“誘拐犯才不會那麽擔心人質呢!我的意思是說,你今晚在外頭待得那麽晚,真的沒關係嗎?”

這個渾蛋!分明是他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卻好像不是他的責任似的!

我突然想起來,我應該給媽媽打個電話。

“喂,媽,是這樣的,剛剛跟我一塊吃飯的同學,女同學,突然暈倒了,我要送她回家,可是她家裏沒有人可以照顧她,我想,我大概要陪她一晚了……”

我知道自己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無奈之下,隻好撒了個謊。

被媽媽生氣地訓斥了一頓之後,我掛掉了電話,心情卻更加煩悶,自言自語地嘀咕著:“真是過分!居然問我會不會是什麽奇怪的傳染病!什麽難道沒有別的同學照顧她了嗎?為什麽一定要你去啊?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溪原看著我,笑了笑說:“說到底她不過是在關心你不是嗎?可是你和別的男人約會、喝酒,現在還獨處一室,馬上要發展到夜不歸宿了,你欺騙了她,對這位母親來說,是不是更糟糕的事呢?”

什麽?

聽了溪原的話,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在酒精殘餘作用下一臉恍惚的表情。

這個男人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居然能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出這種話來!

“喂!你終究還是喝醉了吧?頭腦不清楚了嗎?拜托!分明是你把我帶來這裏的不是嗎?要不是你跟我吃頓飯吃到十二點,我也用不著跟我媽媽扯謊啊!這還不都是為了你!”我不由得火大,加大了音量。

像灰姑娘一樣,我應該遵守我的時間整點離開的,或許,從坐上他的車開始,這就是個錯誤?

“為了我?看來我的預感沒錯,最後還是賴到我頭上來了……”溪原扶住額頭,一副苦惱的模樣。

“什麽?難道你要說你沒有責任嗎?作為那輛車的主人,難道不應該為車上的乘客負責嗎?作為這間屋子的主人,難道不應該為這裏的客人負責嗎?我又不是空氣!拜托你不要老是說些這麽冷淡的話好嗎?”麵對溪原再一次展現的冷淡,我終於爆發了。

可是讓人抓狂的是,當我一臉痛苦地對他近乎哀求地控訴時,他卻依舊保持著一副淡定的表情。

“好吧!不要這麽激動,也不要隨便曲解我的意思,作為一個紳士,出於人道主義,我會負責身邊女性的人身安全,保證你不被歹徒侵犯,不會半路被車撞什麽的……至於你和你的母親,你和你的功課,你和我在這裏發生的事,都是由你自己決定的,和我沒有關係。”溪原說著,伸出一根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和你沒有關係?溪原,你不覺得說這種話過於冷漠,也不合情理嗎?”我有一股衝動,想把他的食指一口咬掉。

“哦,這樣說的話,那麽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回頭來控訴我,說我害你讀不下書,還害得你和你媽媽吵架,甚至說我是你墮落的源頭……好吧,看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真是越來越像個壞人了!”溪原攤手說。

“哼,你本來就是個壞人!”

溪原站在那兒,盯著我沉默了幾秒。被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包圍著,我幾乎要窒息了,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溪原很冷靜,好像自始至終都隻是在觀察我悲憤的表情,最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芊芊,你到底還是被你的家人寵壞了!在人生的道路上,如果沒有人拉著你的手,你就會像這樣彷徨而不安。是的,現在我會拉著你的手前進,甚至推著你,但是,如果你在這裏跌倒了,無論多麽慘烈,我都不會扶你一把的,因為我不是你的保姆,你必須自己爬起來。”

“為……為什麽?”我不明白,這樣還算是兩個人在一起嗎?“你對感情就這麽吝嗇嗎?”

溪原眨了一下眼睛,依舊冷靜:“你會明白的,或許不是今晚,隻是你要明白每一分每一秒自己都在做些什麽。”

“好吧,我知道了!我想我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錯的!我不該昏了頭被你誘引到這裏!現在,為了不給你添麻煩,我要回去了!你滿意了嗎?”撂下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大步流星,因為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大概是高級公寓的關係,電梯的運轉速度比一般的大廈還要快,電梯門很快在我麵前打開。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已經過了午夜,這裏冷清得像一座墳墓,溪原也沒有任何挽回的表示。我的視線在空****的樓道間停留了四五秒,最後還是一個人踏進了電梯。

明明是很美好的約會,有牛排,有燭光,有紅酒,為什麽會弄到這個地步呢?

我不明白,現在,我隻想找一個可以讓我盡情哭泣的地方,發泄我一肚子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