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另一個開始

一道刺眼的白光讓我睜開了眼睛。

我明明記得自己陷進了一片黑暗中,四周一片寂靜。

忽然,我的腦海裏出現了一道微弱的白光。

那道光越來越亮。

我猛地睜開眼!

終於看清了,我竟然處在一個有著潺潺流水和滿是綠草的池塘邊。

我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

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感覺哪裏疼……

我明明從山上狠狠地摔了下來,我明明眼睜睜地看著我駕駛的汽車在雨幕中跌進山澗……

難道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那我此時又在哪裏?

我四處張望,竟然發現這裏是我穿越之前住的那間溫泉旅館!連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旅館提供的便服。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我明明穿越到了五年之前,為什麽一場車禍之後,我又好端端地出現在這家旅館裏了?

到底現在是我發生車禍後的一個夢,還是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剛剛做的一場夢?

我愕然抬頭,卻看到了水池中央那尊小彌勒佛像。

佛像低頭含笑,仿佛萬事清明於心。

也許之前的一切是神明賜予我的一次召喚術吧,隻是這個結果卻更讓人失落。

穿越之後的種種事情一一閃過我的腦海……顏唯昊、葉凝、白洛軒、朱靜璿。

若此時是夢,為什麽我覺得悵然若失?

若穿越是夢,那一個個鮮活的人物,豈不是都煙消雲散了?

莊生曉夢迷蝴蝶。

風吹過庭院,我的臉頰冰冷。

我抬起手,摸到頰邊一片濕濕的東西,那是我的眼淚。

我拿出口袋裏的手機,上麵顯示的是五年後的時間,我的眼淚卻流得更厲害了。

原來即使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與我牽手的人,依然不是顏唯昊。可是,我喜歡的人,也永遠被拘在了時光和回憶的那端……

我再也見不到白洛軒了。

我坐在池塘邊的長椅上,抬手捂住了自己滿是淚痕的臉。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一聲:我喜歡他。

當我為錯過了太陽而哭泣時,我也因此錯過了星星。

可是當我為星星哭泣的時候,又要到哪裏去找那個安慰我的人呢?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在我為顏唯昊傷心時輕輕撫摸我的頭,對我說:“蔓希,你不要怕,不管你做什麽,老師都支持你!”

也不會有人忍著心痛,一次次幫自己喜歡的人追求別人了。

我抱著自己的胳膊,哭得更傷心了。上天為什麽要跟我開這種玩笑,給了我一個好的開始,卻不給我一個好的結局?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結果……”我恨不得哭個昏天黑地,這一肚子的委屈我要找誰去傾訴呢?

難道要我告訴我的心理醫生:我做了一個夢,穿越到了五年前。我沒有讓我的前男友回心轉意,卻喜歡上了另一個男生?

“小姐,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忽然,我的頭頂傳來一個男子溫潤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這個院子裏不是隻住著我一個客人嗎?我現在哭得狼狽不堪,怎麽好意思抬頭見人啊?

我停止了哭泣,低著頭胡亂地擺手:“你走開!”

這個時候的我完全沒有心思和別人客氣。我隻想找一個地方,好好地為自己的第二次失戀痛哭一場。

“可是,我覺得你也許會需要這個!”男子安靜了片刻,隨即彎腰遞給我一樣東西。

我抬頭一看,立刻愣住了——那是一塊燙得很平整的格子手帕。

現在會隨身攜帶餐巾紙的男生不少見,可是會隨身攜帶這種素色亞麻質地手帕的男生那就是少之又少了。

我會看傻眼不是沒有原因的:印象中,隻有白洛軒在我哭泣時才會為我遞來過這種手帕。

“我說傻蔓希,哭要是有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傷心事了!”我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白洛軒的安慰。

我順著那塊手帕看過去,先是看到一隻幹淨修長的手,順著那隻手朝上看去,看到了對方關切的眼神。

他朝我淺淺地笑著:“如果真的很傷心,擦一擦眼淚再繼續哭吧。”

難道是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還是我太過思念白洛軒,所以出現了幻覺?我拚命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眼前的人仍舊笑容滿麵地站在我的麵前。

“拿去呀,送給你了!”他見我一直盯著他,又一笑,把手帕塞進我的手裏。

男生轉身要離開。

我連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洛軒,原來你也在這裏。”我又驚又喜。

“你說什麽?”男生疑惑地回過頭。

我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洶湧了起來:“你記不記得我?”

秋日的陽光下,我在冒著白色水霧的溫泉池邊,拉著眼前的這個男生,一聲聲地問他:“你還記不記得我?”

我怎麽會記錯他的樣子呢?

他是白洛軒,他的動作、他的氣質,甚至他身上的氣息……他就是我的白洛軒啊!

我的眼淚流得更加凶了。

“小姐,我們見過嗎?”男生一愣,不解地看著我。

他不記得我。

他當然不會記得我。

我呆呆地鬆開了手,對於一個陌生男生來說,我的搭訕方式實在拙劣。

我們之間,相隔著一段時空啊。

“小姐,你大概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忽然露出抱歉的表情,“半年前,我大病了一場,醒來就忘記了很多事情……不過我的確是叫白洛軒。莫非,你是我的老朋友?”

我瞪大了眼睛:難道這又是老天跟我開的一個玩笑嗎?

我們坐在茶室裏,窗外是鋪滿金黃落葉的庭院。

“他們說溫泉對我有好處,我就來這裏小住一陣。”自稱失憶的白洛軒笑著說道,“你是我來到這裏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中國人。”

我用從中國帶來的龍井茶葉泡了一杯茶遞給他,漫不經心地問道:“是什麽病會讓人失憶呢?”

他喝了一口清茶,看著庭院裏飄落的黃葉,輕聲說道:“我們也算是有緣,你一開始叫出我的名字,還嚇了我一跳呢。”

然後他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我。

“抱歉。”我猜他不願意和一個剛剛認識的人說起自己的私事,“是我過於好奇了。”

“我隻是覺得這個故事太長也太悲傷了,你大概不會願意知道。”他用手輕輕地摩挲著杯子,“其實是一場車禍。本來所有人都瞞著我,直到某天我翻出了日記本,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未婚妻……”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有未婚妻?

他竟然也發生了車禍?

我暗暗地抓緊了衣擺,黯然地說:“你一定很愛她。”

“也許吧。”他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說,“婚禮之前的一個月,我們的車突然掉下了山崖……她再也沒有醒過來。醫生說我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醒來才會忘記一切。”

“對不起,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我慌忙道歉。

他轉頭看著我,神色如常,完全沒有我料想的悲傷。

“我看了那些日記後,知道我們的感情很好,但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繼續說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想,告慰她的最好方式,就是我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我有些驚訝:他居然把生死看得如此透徹。

“聽我說了自己的故事,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他突然朝我露出一個笑容,“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你不問我怎麽知道你的名字,卻好奇我的故事?”我好奇地問他。

他卻笑了笑:“我忘記的東西太多了,如果每一件事都要尋根究底,那什麽時候才能輕鬆一會兒呢?”

我實在愛極了他的笑容。

我紅著臉想了想:是該從我和顏唯昊之間的故事說起,還是從我和白洛軒之間的感情說起呢?

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一名服務生過來和白洛軒輕聲說了幾句話。

“是我的母親打電話過來了。我先告辭,明天再來聽你的故事,好嗎?”他微微躬身,笑著同我道別。

這樣優雅的姿態,隻有白洛軒才能做得如此自然。

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在約定的時間來北院找我聊天。我們一起喝茶,一起去庭院賞錦鯉,一起下棋……

我一直沒有想好,要怎麽把我的故事講給他聽。

而他也一直都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這一天,我已經在這家溫泉旅館住了十天了——這完全打破了我之前的計劃,要知道,消失十天對我來說是多麽瘋狂的舉動。

我的經紀人一早就急匆匆地敲開了我的房門。

“我的親姑奶奶,我的蘇大小姐,您到底要失蹤到什麽時候啊?”他手忙腳亂地脫鞋進門,風塵仆仆的。

而我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袍,頂著雞窩似的頭發站在門口。

我揉著眼睛:“誰告訴你我來這裏了?”

我媽和剛剛退休的老爸這會兒也不知道環球旅行到了哪個國家。我這次旅行連最好的朋友都沒有通知,那麽還有誰會知道我的行蹤呢?

“老板連偵探社的人都用了,才知道你躲到了這裏。”經紀人不停地擦著汗,“還有幾天就是亞洲音樂節的頒獎典禮了,你可是獲得了‘年度最佳金曲獎’,等著采訪‘公主歌姬’的記者都快把公司的門擠破了!”

我坐在榻榻米的一側,懶洋洋地抓了抓頭發:“那你就讓他們去采訪‘公主歌姬’好了。”

“姑奶奶,求您別開玩笑了行不行啊?”經紀人漲紅的臉已經快變成豬肝色了,他雙手合十請求道,“您馬上收拾行李吧,我把返程的機票都買好了。老板可是發了話,今天必須把你帶回去!”

如果是從前,蘇蔓希會把名氣和榮譽看得比什麽都重。

舞台上的聚光燈、台下成千上萬歌迷的瘋狂呐喊和掌聲、專輯銷量排名第一、高價的代言費、一個又一個頒獎典禮和品牌盛宴……

這些就是我曾經熱愛的生活。

可是白洛軒讓我明白:真正的快樂不是你有多少財富和名氣,而是當你回頭時,發現你喜歡的人一直站在你的身旁。

我正想著,依照約定時間來找我喝茶的白洛軒又出現在了我的庭院前。

“你有客人?”他穿了一件灰底梅竹紋的浴衣,站在走廊裏朝我笑道,“看樣子我來得不巧。”

經紀人連忙把剛剛摘下來的墨鏡重新戴了上去,好像他才是那個偷偷摸摸跑出來的明星——不過沒辦法,在這個圈子裏混得久了,多少會有一點這樣的毛病。

“他是誰?你的新男友?長得真不錯啊!”經紀人壓低了聲音問我,“動作好快,顏唯昊訂婚不到半個月,我還以為……”

這個八卦男!

他要是知道我夢見自己穿越到了五年前,估計會笑死。

我一把推開經紀人,走過去招呼白洛軒:“沒有,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

“是朋友吧?”白洛軒友好地說。

我把手藏在身後,拚命地向經紀人打手勢,暗示他不要把我的身份說出來。

雖然撒謊是不對的,但是白洛軒應該還沒認出我就是那個有名氣的歌星蘇蔓希,既然如此,我也不希望他因此改變對我的態度。

經紀人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個箭步跑上來,張嘴就是帶著日語腔調的蹩腳中文:“初次見麵,你好,你好!我是她的日本表哥。”

我腳下一滑,險些暈倒。

他對白洛軒拿腔拿調,儼然一副日裔華人的模樣。我在旁邊看他說話累得要命,忍不住笑出聲來。

白洛軒卻好脾氣地笑道:“沒關係,我會說日文。”

我當然不會讓他們一直在我的房間裏聊天,於是找了個借口把經紀人趕出去了。

白洛軒等他一走,就笑著對我說:“我不知道,你還有一個這麽有意思的表哥。”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麽。

我漲紅了臉說道:“他是我的同事,催我回去工作。”

白洛軒似乎不太在意我騙了他,隻是繼續笑道:“你在公司一定舉足輕重,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翹班跑來這裏?”

說完他就一直盯著我,好像很喜歡看我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一下子連耳根都發起燒來。

“我最近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所以就想出來透透氣……”我緊張地說。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一臉關切地問道:“那麽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恍惚間看到了另一個白洛軒對我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

我的眼睛微微地紅了,連忙拚命地點頭:“我想我這一次來對了。”

如果不是這次旅行,我又怎麽會遇到你呢?

若不是愛上了你,我還沉浸在失去顏唯昊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呢。

我很想親近眼前的這個人,可雖然他是白洛軒,但又不是和我有過一段故事的那個白洛軒。

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我已經完全把他和那個影像重疊起來了,在我的心裏,他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有時候待我如摯友,有時候又把我當成妹妹一般照顧。

經紀人的頭又開始在門外晃動了。

我歎了一口氣:“不過,旅行再好也有結束的時候……我要回國了。”

他微微一愣,隨即又笑著說:“這回真是巧了,我也是來向你辭行的。”

原來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錯過他。

我下定了決心,鼓足勇氣問白洛軒:“我們以後還能保持聯係吧?”我必須知道他的聯絡方式,至於以後的事情怎樣,那就要看我們之間的緣分了。

白洛軒笑著點了點頭:“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他把電子郵箱和手機號都給了我。

坐在飛機的頭等艙裏,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看著白洛軒在便箋上留下的清秀的字跡。

分開還不到一天,我就已經在拚命地想念他了。

如果可以,我寧願一輩子都不再離開他。

可是我還有我的責任,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一切,一走了之。

回到公司,老板居然沒有罵我。

大概這個世界上所有了解蘇蔓希的人都會同情她那驟然消逝的初戀吧。

隻有我知道,我這次去日本到底經曆了什麽。

回國後,我立即查找了這幾年的亞洲娛樂圈的資料,果然如我所想,並沒有一個叫“白洛軒”的音樂創作人,沒有愛麗絲音樂學院,也沒有任何我穿越後的相關的人或者事。那些穿越後讓我悲傷或者快樂的經曆,像清晨的薄霧一般蒸發得一幹二淨。

我看著手機電話簿裏的“白洛軒”,遲遲不敢撥打。

他仿佛是從我夢境裏逃逸出來的靈魂。真相如此殘酷,我怕一觸動這最後的美好,他就會**然無存。

和他共度的那些天是如此真實,他卻不知道我曾經曆過的事。

一周後,亞洲音樂節頒獎典禮。

亞洲音樂節是每一個音樂人都夢想參加的盛會。

憑借新專輯中的主打歌曲,我毫無懸念地拿到了“年度最佳金曲獎”。

發表獲獎感言時,我恭敬地向在場的評委道謝,不經意間卻和評委席上的一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簡直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竟然看到了白洛軒。他微笑著看著我,似乎一點都不驚奇。

不,一定是我看錯了!白洛軒根本不是娛樂圈的人,他怎麽可能是評委呢?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酒店的休息室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心跳加速:他剛才是否已經發現,我就是在溫泉旅館和他巧遇的女生?

我對他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一定很生氣吧?

但是,他會不會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呢?

要在朝夕相處的十天之中,把我和屏幕上那個常常出現的“公主歌姬”重疊起來,並不是什麽難事啊!

如果白洛軒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才特意來見我的,那又是為什麽呢?

我的手心開始冒汗:如果是那樣,他又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和我相處了那段日子,而且一直沒有揭穿呢……

放在化妝包裏的手機忽然猛烈地震動起來。我回過神來,連忙去找自己的手機。

讓我意外的是,手機的屏幕上顯示著“白洛軒”幾個字。

我按住胸口,想去接電話,卻又害怕得想按下靜音鍵,裝作沒有聽到這通電話。

我在慌亂中質問自己:他主動來找你了,這難道不好嗎?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吧。

因為在意所以才計較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因為在意才不想以如此慌亂的心情去麵對他。

不斷響起的鈴聲終於停止了。

我鬆了一口氣,愣愣地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緊繃的身體倒在了沙發上。

可是另一種情緒像紙巾上暈染開的墨汁,漸漸占據了我的心。

“你明明那麽想見他啊!”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語,“你不敢給他打電話,不就是在等著他的電話嗎?”

我的心中不停地重複著“白洛軒”三個字。

直到我的心髒都感到疼痛,直到我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呼喊著想要再見他一麵。

我真的好想把我記憶中和白洛軒相處的一點一滴全部告訴他。

我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無助過!

即使和顏唯昊分手,即使看著他和未婚妻攜手……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怯弱,責備自己的患得患失!

休息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我想,應該是經紀人來催我出去了。因為頒獎之後的宴會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我連忙站起來,努力地調整自己的情緒。我必須去開門,告訴經紀人我不能參加宴會了。

現在的我怎麽能去宴會?萬一白洛軒也在……

我有氣無力地打開門,一抬頭就愣在了原地。

門外站著白洛軒。

“你……”我嚇得說不出話來。

我應該立即把門關上,然後對自己說:“我什麽也沒看到。”

在我想要付諸行動之前,白洛軒已經上前一步,把我逼進了房間裏。

我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連忙退到沙發後麵:“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這很簡單,我向組委會打聽你的休息室,他們就告訴我了。”白洛軒聳了聳肩,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我的反應。

可惡,你幹嗎露出這麽無辜又狡猾的笑容啊?

我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反應,實在不像和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樣子,可是我無法抑製我身體的本能反應,一直微微地顫抖著,沒辦法若無其事地和他寒暄。

“難道是我記錯了?”白洛軒露出好奇的表情,“你在日本的時候跟我借過錢嗎?”

我一下子愣住了:這是什麽問題?

“不然你為什麽一副很怕我找上門來的樣子?”他不等我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

“哪有!”我下意識地否認,卻還是不敢和他對視。

我們之間的糾葛,哪是“欠錢”一類的小事啊?

我在心裏暗暗地想。

“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你明明在房間裏。”他湊了過來。

因為靠得太近,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若有若無地飄進了我的鼻子裏。

我一陣心慌意亂,連忙退後。

“手機……手機沒電了。”我撒謊道。

“哦?”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再打,還壞笑著說,“我不信。”

“不用了!”我尷尬極了。

連撒個謊都這麽容易被拆穿,眼前的這個白洛軒簡直比我那個可愛的老師要難纏一百倍!

我幹脆閉著眼睛大喊:“是我不敢接你的電話啦!”我又退後了一步,後麵是書架,我已經不能再退了。

“為什麽?”他居然不生氣,隻是繼續靠過來。

“我明明查過,你不是音樂圈的人,怎麽一下子就成為亞洲音樂節的評委了?”

對於他的身份,我很疑惑,明知道很煞風景,卻不能不問。

如果他說出讓我傷心的答案,正好讓我早點認清眼前的人並不是我所愛的那個白洛軒。

白洛軒卻笑得坦然:“看樣子,我們之間真的有誤會,應該好好談一談了。”

我瞪了他一眼,心頭卻有小小期待:“那你還不快招?”

“你忘記了,我母親那天給我打電話,她希望我能代替她擔任這次的評委。”他微笑著報出了一位女性的名字。

我立刻想起來,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藝人。原來白洛軒出身音樂世家,難怪他如此灑脫。

“我本來是要拒絕她的……我雖然喜歡音樂,但是很討厭這些作秀的事情……”白洛軒笑得更開心了,無形中又向我靠近了一些,“不過,我為了某個人,改變了主意。”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我逼得無路可退。我心跳加速,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一定是哪裏不對!誰會對一個普通朋友做出如此曖昧的暗示呢?

“你別靠我這麽近!”我抬起胳膊,試圖推開他,“我怕熱……”

但是我的拒絕顯得毫無力量,就連雙手都抖得像篩糠。

白洛軒的眼神微微閃動,他的呼吸輕輕地噴到了我的睫毛上。他不再前進,卻也不退後,隻是癡癡地看著我。

“你不是害怕我。”他殷紅的嘴唇微啟,“蔓希,你知道嗎,你離開日本之後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原本已經嚇得渾身僵硬,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不禁一動:“你說什麽?”

白洛軒的眼神很溫柔,他微笑著:“那是一個很長的夢,我去了另一個地方,有了完全不同的身份。在那個夢裏,有一個愛笑又愛撒嬌的女孩子,總是甜甜地叫我‘老師’……”

“不可能的。”我渾身顫抖地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當我知道,她為了阻止我離開驅車來找我而出車禍時,我心痛得無以複加……”

竟然……

我的眼裏漸漸有眼淚流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召喚術顯靈了?

“蔓希,我想上天一定是把你當成我的救贖送給了我。”他沒有再說下去,卻將下巴緩緩地靠在我的頭頂,擁我入懷,“蔓希,你是我的了。”

那一刻,我泣不成聲。

三個月後,我正式宣布退出歌壇,跟著白洛軒和他的母親,一起定居加拿大。

那是一個有著燦爛陽光和美麗風景的地方,我們住在海邊的一幢白色房子裏。

在晚霞滿天的黃昏,白洛軒會彈著吉他讓我唱他寫的歌。

偶爾我會跟他講起一個名叫朱靜璿的女生,雖然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格外思念這個朋友。

一年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香港的信件。

我坐在開滿雛菊的花園裏,深吸一口花草的芳香,慢慢地將信封拆開。

顏唯昊和葉凝的孩子出生了,他們還特意給我寄來了孩子滿月的照片。那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嬰,眉目間依稀可以看到顏唯昊的影子。

再濃烈的愛,在時過境遷後也不過是一灘幹了的茶漬。當愛情沒有了,十幾年的相知相處,就變成了一種親情。

當初我離開時,他和葉凝特地趕來為我送行。他叮囑我這一次一定不能再任性了。

我那時靠在白洛軒的懷裏,感動得又哭又笑,最後還威脅他不準在白洛軒的麵前說我的壞話……

現在看來,那些愛和恨,不過是一場夢。

我結束回憶,遠眺大海。

陽光照在海麵上,瞬間有點點碎金閃耀著。

白洛軒從海邊遛狗回來,老遠就跟我打招呼,我隨手將信擱在白色的原木桌上,笑著朝他跑過去……

所有故事的結局,都隻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每個人的生命中,多多少少都會遇到一些奇跡,我的經曆不過是眾多奇跡中的一個。

那些與顏唯昊相愛的日子早已化作了煙塵。而現在,我將和我愛著的人,攜手度過以後的日子。

當我撲進白洛軒的懷裏時,我真實地感受到了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