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我跟著菲德利來到實驗室附近的樹下。菲德利突然停下來，拉住我，示意我跟著他躲到樹後。我一頭霧水地跟隨菲德利躲到大樹後，不是說來見百曉嗎？為什麽要躲在這裏啊？這個樣子……是偷窺吧？
“菲德利，咱們為什麽要躲在這裏啊？”我好奇地張望四周，這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們躲在這裏做什麽？
菲德利說：“再等一會兒，該來的人一定會來的。”
我不知道菲德利在躲什麽，卻也隻好瞪大了眼睛盯著四周，等待可疑人物的出現。菲德利站在我身後，不知想些什麽，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詫異地扭頭看他，問：“你怎麽了？對了，菲德利，你在教室的時候說宋燦的爸爸被抓是罪有應得，這是怎麽回事？還有，宋燦的爸爸為什麽會被抓啊？”
菲德利說：“說來話長。等等，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我慌忙扭頭，張望四周。果然，不遠處，一個個子嬌小的女生緩緩走過來。她留著可愛的娃娃頭，大大的眼睛像能說話一樣，鼻尖有些翹，俏皮又可愛，皮膚像陶瓷一樣白淨，粉撲撲的臉蛋讓她看起來像從漫畫裏跑出來的人一樣。
“她就是百曉。”菲德利指著那個像漫畫公主一樣的女孩說。
“她就是百曉？”我驚訝地叫起來，百曉被大家傳得幾乎快要神化了，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沒想到她會是這麽……可愛！沒錯，是可愛，居然會有人長得這麽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
菲德利點頭，望著百曉說：“她就是百曉，我在法國得知宋燦的事情後，曾經和宋七曦一樣，很討厭這個女孩，甚至憎恨。可是，當我和她取得聯係後，慢慢地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對她才慢慢地改變了看法。”
“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為什麽宋七曦會認為是百曉害了宋燦呢？”我好奇地問，看著百曉，我實在難以想象她就是害慘宋燦的那個人。
菲德利說：“當年，宋伯父栽贓百曉的父親受賄。百曉懷疑是蘇洌一的父親陷害了自己的父親，於是轉校到羅貝高中接近蘇洌一，暗中調查這件事情。最終查到，原來陷害她父親的人是宋伯父。宋伯父因事情敗露，綁架了百曉，最後百曉逃跑了，而宋伯父因此被警察抓走，繼而陷害百曉父親的事也浮出了水麵。”
菲德利的話令我驚得張大了嘴巴，呆呆地望著菲德利說不出話來。這種隻有電視上才可以看到的事情，居然發生在宋燦身上。可是，如果是因為這樣，宋七曦才討厭百曉的話，那麽百曉太無辜了，她不過是還大家一個真相罷了。
“可是，就因為這樣，宋七曦認為是百曉害了他爸爸，可是宋七曦說百曉害了宋燦，這是怎麽回事？”我窮追不舍地問。
菲德利說：“因為宋燦喜歡的人是百曉，而報警抓宋伯父的人正是百曉。宋燦曾經哀求過百曉放過宋伯父，不要報警，可是百曉食言了。如果那個人不是百曉，宋燦是不會這麽受傷的。宋燦喜歡百曉，有什麽比被自己喜歡的人傷害還要可怕的？”
有什麽比被自己喜歡的人傷害還要可怕的？
沒有！
誰都可以傷害宋燦，可是百曉不可以，因為宋燦喜歡她。就算百曉不喜歡宋燦，就算宋燦父親真的有罪，可以由任何一個人去報警，可是那個人不能是百曉。
菲德利歎息一聲，望著百曉說：“可是百曉告訴我，報警的人不是她。我知道七曦是不會相信的。可是，我相信，百曉不是會撒謊的人。”
“你這麽了解她？知人知麵不知心，老師沒有教你看事不能光看事物的表麵嗎？”我不信地冷哼一聲。
連我都不會相信，宋七曦又怎麽會相信？百曉轉校到羅貝高中，做了那麽多事，無非就是想為自己的父親洗脫嫌疑。當她得知了真相並找到了宋伯父後，她又怎麽會善罷甘休呢？她一定會立刻報警的。
這時，菲德利示意我不要說話，低聲說：“宋燦來了，不要說話。”
我探著腦袋望過去，果然，宋燦走向了百曉。見到宋燦，百曉高興地笑起來，疾步迎上前去。
“宋燦，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道我和蘇洌一有多擔心你嗎？如果不是菲德利告訴我你在這裏，我永遠不會知道原來你一直不曾離開北京。”百曉露出甜甜的笑，她的笑容有一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宋燦麵無表情地看著百曉，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百曉愣了愣，可愛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憂傷。她低頭，看著腳尖說：“對不起，宋燦，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可是，我沒有報警，我答應過你會考慮的，我沒想到警察這麽快就找到了你爸爸。”
宋燦冷漠地說：“他犯了罪，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百曉抬頭，和先前不同，這一次，她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她說：“宋燦，和我回羅貝高中去吧。就算你討厭我，也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你現在在西格高中讀書，可是檔案什麽的都還在羅貝高中，這樣下去，你是不能參加高考的。”
宋燦說：“檔案的事情老師自然會幫我搞定，我不覺得留在西格高中就沒有前途，西格高中並不比羅貝高中差。”
百曉不慌不忙地說：“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西格高中的確是好。可是你現在的樣子我看不出西格高中對你而言有多好。我查過你在西格高中的成績，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我所認識的宋燦所得的成績。”
宋燦笑起來，帶著無比的諷刺：“你覺得成績能衡量一個人嗎？我並不覺得我現在很糟糕，我喜歡現在的狀態，成績能告訴你什麽？那些數字能代表我過得好或者不好嗎？”
“你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很好？宋燦，你在自欺欺人，你在逃避。為了逃避現實，你離開了羅貝高中，轉到這個封閉式的學校。你以為在這裏你就能與世隔絕嗎？你是在自暴自棄！”百曉冷靜地看著宋燦，一針見血地指出宋燦的錯誤。
沒錯，他明明是可以考第一的，可是每次他都是全校倒數幾名。他明明可以好好學習的，可總是扮演不良學生無故曠課。宋燦的行為的確是在自暴自棄。
宋燦冷漠地說：“你不是我，又怎麽知道我快樂不快樂？是不是自暴自棄，我心裏明白，用不著你來教，我是不會回羅貝高中的，你走吧。”
百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她咬緊下唇說：“我是不會放棄的，宋燦，就算你永遠不原諒我，我也一定要讓你回到羅貝高中去。”她說完，轉身就走。
可是沒走幾步，一群同學從實驗室裏走出來，其中有人認出了百曉，激動地大叫起來。
“是百曉，天才少女百曉，她怎麽會在這裏？”
“啊啊啊，真的是百曉！她可是我的偶像啊，對了，上次報紙上說的貪汙受賄案就是她破的啊！”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後來不是找到陷害她父親的人了嗎？就是那個姓宋的……”
聽到大家的議論聲，百曉的身體明顯地僵了僵，她回頭看著宋燦。
宋燦冰冷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百曉皺眉，那樣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接著她也轉身離開了。
百曉和宋燦的談話就這麽結束了。
百曉希望宋燦回到羅貝高中，宋燦的檔案還在羅貝高中。羅貝高中是最好的學校，宋燦如果回去了，必定比待在西格高中要好。
可是，如果宋燦回去了，我就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2
我怔怔地望著百曉消失的方向，心口突然沉悶得厲害，腦中各種思緒亂飛。我突然感到很慌亂。我明明想要把宋燦趕出西格高中，可是為什麽在得知百曉要來帶走宋燦時，我卻慌了？
我正出神地想著，絲毫沒注意到身邊的菲德利早就消失不見了，我頭也不回地問：“菲德利，你說宋燦真的還恨著百曉嗎？或者，你說他是不是還喜歡著百曉呢？”
“你說呢。”宋燦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啊！”我頓時嚇得像觸電一樣蹦起來，轉身看到宋燦，我嚇得連忙後退，結結巴巴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宋燦抬眸掃了一眼我用來作掩護的大樹說：“如果隻藏菲德利一個人，這棵樹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如果加上你，你們就很難不被發現了。”他說著，目光在我身上掃過。
這家夥的話是什麽意思？我一點兒都不胖的好不好？像我這麽嬌小的身材，這棵樹掩護我綽綽有餘，一定是菲德利太胖了！
不過，菲德利呢？剛才不是還在我身後的嗎？自己溜掉居然不叫我。
“菲德利呢？那家夥剛才還在這裏，怎麽不見了？”我張望四周，哪裏還有菲德利的影子。
“他早就走了。”宋燦說著，轉身就走，我急忙追上去，跟隨他的步伐離開。
一路上，宋燦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不說話。我肚子裏藏著好多問號，最大的那個就是宋燦是不是還喜歡著百曉。
跟隨著宋燦走了很久，四周安靜到了極點。我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問的時候，宋燦開口了。他說：“你的樣子似乎有話要問，有什麽就問吧。”
嘿嘿，這可是你自找的哦，那我就不客氣地問了。
“宋燦，你還恨著百曉嗎？”我問他。
宋燦的步伐變得很慢，他在一棵樹下停下，扭身看我，嗤笑一聲，說：“你聽說了什麽？你也以為我離開羅貝高中是因為百曉嗎？”
我不確定，在沒有見到百曉之前我想也許他離開並不是因為百曉，可是見到百曉後，我甚至猜測，宋燦是不是還喜歡著百曉呢？
宋燦無法釋懷的，到底是什麽？
宋燦漂亮的嘴唇微微抿起。他凝視著遠方，良久後開口：“當我看到爸爸被警方帶走的時候，我慌了，我的世界瞬間坍塌了。我知道爸爸綁架百曉是不對的，於是我放走了百曉。我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爸爸所做的一切，一定會被人發現的，可我還是帶著僥幸的心理去求百曉，求她放過我爸爸。”
我同情地望著宋燦，菲德利給我講的並不全麵，原來百曉被綁架後是宋燦放走了她，可是，百曉報警了。
宋燦繼續說：“百曉答應我她會考慮，當時我真的很開心，以為看到了一絲希望。可是，就在百曉答應我的同時，警察去了我們家，帶走了爸爸。或許當初離開羅貝高中的確是因為不想再見到百曉，我轉校到了西格高中，這是一所封閉式管理的學校，沒有人會知道我是誰、我的過去，我以為我可以重新開始。”
“你怕引人注目，想要重新開始，所以你每次答題總是答一半留一半，每次成績都是班級倒數，是不是？”我大膽地對宋燦的行為提出合理的推斷，可是，有一點我不懂，為什麽宋燦總是曠課，甚至翻門出去？
宋燦笑起來，說：“算是吧，起初我是帶著這樣的目的在考試的時候留空白，可是時間久了，我開始不在意分數和成績了。”
我不解地問：“可是就算你不在乎成績和分數，為什麽你總是翻門出去？”
宋燦抿緊了唇，對於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他說：“我去見了爸爸。”
“見你爸爸？”我更加詫異了，宋燦的老爸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嗎？
宋燦說：“他被關進了監獄，我翻門出去就是去見他。”
宋燦翻門出去是為了見他被關在監獄裏的爸爸，可是，如果宋燦說的是真的，那麽百曉說的話就是錯誤的。如果宋燦真的無法麵對過去，就不會去監獄探望他爸爸了。
我小心地看著宋燦，鬆了一口氣，猶豫著終於問出來：“宋燦，他們說你以前喜歡百曉，那麽現在你會不會還喜歡著她？”
如果說宋燦是因為還喜歡著百曉而不肯回羅貝高中的話，我尚且能夠接受。
宋燦扭頭盯著我，涼涼地笑起來，說：“你希望我還喜歡她？”
你希望我還喜歡她？這個算什麽回答……
宋燦見我不回答，就繼續說：“你也以為我是因為百曉離開羅貝高中的嗎？當初離開羅貝高中，或許我是帶著逃避現實的想法吧！可是無論怎麽逃避，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無論是百曉還是我爸爸。怎麽樣生活，那是我的選擇，我沒有必要按照別人的選擇過活。我隻想說，我沒有逃避，我沒你們想得那麽脆弱，我是不會回到羅貝高中去的。”
我怔怔地看著宋燦，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宋燦，不可以不開心。”
宋燦的身體僵了僵。他低頭看著我，眼睛微微眯起，麵無表情的臉讓我看不清他的情緒，突然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不再說話。
我相信宋燦是堅強的，可是，麵對這麽多事情，他需要多大的勇氣？離開羅貝高中的時候，他有多麽彷徨、多麽悲傷？從前是什麽樣的，我看不到，可是現在的宋燦，真實地站在我麵前，這……比什麽都重要。
我猛地想起什麽，抬頭問他：“對了，宋燦，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宋燦的臉上閃過一抹奇怪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見，他說：“與其讓你到處亂打聽亂猜想，還不如我自己告訴你。”
難道他是怕我把他想得亂七八糟，所以才主動坦白的？一定是這樣，否則，他怎麽會特地來告訴我他的過去？
可是，聽完宋燦的話，我的心情莫名地變得沉重起來。從前的宋燦，到底吃了多少苦？現在的他，真的放下了嗎？他還會難過嗎？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出現在宋燦身上，沒錯，我……想要保護宋燦。
我突然死死地抓住宋燦的手，用力地說：“宋燦，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宋燦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又低頭看看我抓著他的手，嘴角揚起一抹壞笑。他湊過來說：“你要保護我？”
我點頭，用力地說：“沒錯，宋燦，雖然以前我很討厭你，可是沒想到你經曆了這麽多坎坷。從今以後，我們是好兄弟、好姐妹，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宋燦的臉色突然一變，涼涼地問：“好兄弟？好姐妹？”
呃？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難得我想要和他和好，他那冷冰冰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宋燦冷漠地抽回手，死死地盯著我，似乎強忍著怒意。
良久，他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齊寶貝，你這個白癡！”說完，他轉身就走。
什麽？這個渾蛋，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和他和好，他居然說我是白癡？我和這個家夥果然是氣場不和，我居然還產生了想要保護他的念頭，齊寶貝，你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
“不想和好就說嘛，為什麽要罵人啊？”我氣呼呼地瞪著宋燦離開的背影，跺腳轉身離開。
果然，我和宋燦那家夥就是水火不容的！奇怪的家夥，如果不想和我和好，幹嗎講那麽多秘密給我聽啊？虧我還那麽認真地告訴他我會保護他。哼，我決定了，從今以後，絕對不會在意他。
3
百曉來西格高中的消息很快在學校裏傳瘋了，大家興奮地議論著百曉，有人甚至拿出了報紙，那上麵有百曉是怎麽為父親洗脫罪名的報道。
我趴在桌子上，聽著大家的議論。報紙上的百曉我見過，沒有真人可愛。不過她被宋燦拒絕了，還會再回來嗎？她是要帶宋燦走的，如果宋燦走了……齊寶貝，不可以亂想，就算那家夥走掉了，就算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個就是百曉啊！百曉為了給她老爸洗脫罪名轉校到羅貝高中，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生……”
勇敢又怎麽樣，宋燦救了她，她卻報警抓了宋燦的爸爸。雖然他老爸罪有應得，可是，我還是無法接受報警的人是百曉。
這樣想著，我開始有點兒討厭百曉。
“喂，你們沒有聽說嗎？報紙上這個被抓的人，是宋燦的老爸哦，據說宋燦當時還在追求百曉呢。”
“真的假的，居然是宋燦？宋燦轉校到這裏，我們對他居然一點兒都不了解呢，那家夥隱藏得太好啦。”
宋燦當時還在追求百曉……這句話讓我有些不悅，我“啪”的一聲拍桌起身，大聲說：“就算以前喜歡，現在也不可能會喜歡她。”
教室裏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齊齊地投向我。突然有人笑起來，大聲說：“齊寶貝，你這麽在意做什麽，難道你喜歡宋燦啊？”
“對啊對啊，你經常和宋燦在一起，是不是喜歡宋燦啊？”
我喜歡宋燦？怎麽可能？誰會喜歡那個笨蛋？
“怎麽可能？鬼才會喜歡他呢，我，我不喜歡他！”我的臉蛋迅速地升溫，熱得快要爆炸了。
宋七曦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教室門口，奇怪地看著我。我抬頭，目光落到宋七曦的身上，他淡淡地移開視線，走到他的座位上去。咦？是錯覺嗎，為什麽我覺得宋七曦剛才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宋燦的事情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猜想，百曉會不會再來西格高中。
下課後，菲德利和狄逸坐在我旁邊，宋七曦和菲德利還在鬧別扭，宋燦今天又沒有來上課，他的座位還是空的。
“菲德利，昨天你怎麽突然跑掉了？”我忍不住埋怨，說好了一起偷看百曉的，他跑掉也不叫我，害我被宋燦抓住。
菲德利嗬嗬笑著，說：“我去找百曉了，忘記跟你說了，對不起。”
狄逸冷哼一聲，掃了菲德利一眼，說：“你這麽關心百曉，不要告訴我你喜歡她！你打算為了百曉而和七曦一直鬧下去嗎？不要忘記了，你和我們才是一起的。”
菲德利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嚴肅，他認真地說：“我並不是偏袒百曉，隻是你們對她很不公平，這件事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要負責的，宋伯父難道沒有錯嗎？我不覺得百曉做錯了什麽。”
狄逸皺眉，起身看著菲德利。他說：“我知道你想要公平，可是誰對宋燦公平了？總之，我是不會原諒她的，即使她真的沒有錯。菲德利，你打算為了百曉而和七曦一直鬧下去嗎？”
菲德利不再說話，抿緊了唇保持沉默。我看看菲德利，又看看狄逸，忍不住說：“你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宋燦，可是你們從來沒有問過宋燦的意見，或許宋燦已經不恨她了呢！為了百曉和七曦鬧翻，這絕對不是上策。”
狄逸說：“菲德利，你對百曉保持什麽態度我不管，可是我不希望你因此和七曦傷了和氣，不要忘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帶宋燦回法國。”
菲德利抬頭看著他說：“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目的，可是解鈴還須係鈴人，宋燦為什麽要留在這裏難道你沒有想過嗎？他是為了躲開百曉。”
菲德利的話讓我怔住，大腦一片空白。雖然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宋燦說，他對百曉早就已經放下了，不再恨她。不對，可是宋燦並沒有說不再喜歡她……他隻是反問我，難道……宋燦還喜歡著百曉？
狄逸顯得有些惱火，鬱悶地說：“怎麽又是她？全世界難道隻有百曉一個人了嗎？那個家夥害得他那麽慘！”
菲德利輕聲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可是宋燦留下來的原因是百曉，所以我才去找了百曉，隻要百曉能勸服宋燦，宋燦就會跟我們去法國，重新開始。可是我沒想到，百曉並不同意宋燦和我們去法國，她希望宋燦回羅貝高中。”
狄逸冷笑一聲，說：“回羅貝高中，她會不會太自私了？把人傷成那樣，難道她還希望宋燦會回到羅貝高中，回到從前嗎？打破的杯子，即使你粘合的技術再好，也會留下傷痕的。”
狄逸和菲德利在我耳邊不斷地說著，吵得我心煩意亂，我忍不住了，說：“喂，為什麽你們要到我耳邊來吵……”
奇怪了，關於百曉的事，他們就不能找個僻靜的地方嗎？或者找一個我聽不到的地方啊！
菲德利微笑著說：“對不起，寶貝，吵到你了，因為我們怕七曦聽到，所以隻有來你這裏了，而且你不是很想知道關於宋燦的事情嗎？”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我比你們知道的更多，而且，如果你們有時間，可以去問問宋燦對百曉到底是什麽態度。還有，他留在這裏，真的是因為百曉嗎？你們不要胡亂猜測了。”
我寧願相信宋燦是為了我，他為了百曉，值得嗎？
也許宋燦是為了百曉留在這裏的。
這樣想著，我的心情變得煩躁，索性埋頭閉眼，什麽都不想。可是一旦閉眼，我的耳邊就會響起菲德利的話——宋燦是因為百曉留下來的。
宋燦在玩失蹤，一個上午他都沒有來上課。我翻出手機，上麵有宋燦的號碼，可是我不敢打。看著宋燦的號碼，我猶豫著，這家夥為什麽沒有來上課，他去了哪裏？
坐在花壇邊，我看著宋燦的手機號碼發呆，腦子裏閃過各種奇怪的念頭，最後在一個念頭上定格：他回羅貝高中了？
不可能，他如果要回去我不會不知道的。齊寶貝，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可是，他回不回去和我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這麽緊張啊？我不是一直希望他離開嗎？齊寶貝，你的腦子壞掉了，最近總是想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4
我正盯著手機看，突然手機響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就把手機摔在了地上，我慌忙拾起手機——是老媽打來的電話，不是宋燦。
“老媽。”我有些失望地對著手機喊。
“怎麽啦，寶貝？聽到老媽的聲音好像一點兒都不高興呢！我收到王老師的電話，說你在學校進步很大，怎麽樣，一切都還好嗎？”老媽興奮地問。
我懶懶地說：“哦，還好啦。”
老媽頓了頓，突然在電話裏對哥哥說：“喂，齊成，我就說寶貝不對勁吧！你看她，聲音像一隻被拔光毛的公雞，無精打采的。”
“來來，我和寶貝說說。”哥哥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然後突然變大，“寶貝啊，我是你哥。在西格高中怎麽樣啊？有沒有誰欺負你啊？”
被拔光毛的公雞？有這麽差嗎？
“沒有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一直都做得很好哦，王老師不是給你們打過電話嗎？”我懶懶地回答，完全提不起精神來，可是我不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
電話裏，哥哥沉默了片刻，小心地問：“寶貝啊，你是不是受了什麽打擊啊？怎麽聽起來好像沒有精神啊？”
聽起來好像沒有精神？這個也能聽出來？錯覺啦，我還是我，一直沒有變過啊。
“哥，你們想多了，我還是我，一直沒有變過啊。”我想了想，應該說些什麽來安慰老媽和哥哥。於是我說，“你們放心啦，我一定會乖乖聽話，好好學習的。”
我正說著，老媽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寶貝啊，你別嚇老媽，你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開心，就算學習成績上去了，可是你不開心，老媽還是會擔心的啊！把你送到西格高中，老媽是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我低頭看著腳下，想了想。我從長大到現在從來沒有認真地和老媽交談過，這一次我想認認真真地和老媽交談一次，說出我心中的想法。
“媽媽，你不要擔心我，我很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當初你們把我送到西格高中就是希望我能改變。可是對不起，媽媽，我就是我，是無法改變的，我不知道媽媽心目中理想的女兒是什麽樣的，我調皮搗蛋，做了很多讓您為難的事情，對不起。”我輕聲說。
老媽陷入了沉默中，久久不回答，我看看手機，以為她掛斷了，可是手機上通話時間還在繼續。
難道她是太感動了，所以說不出話來了？
“媽媽，你還在聽我說話嗎？”我輕聲問。
電話裏，老媽終於開口，可是她的聲音有點兒不對勁：“媽媽？你叫我媽媽？”
呃？不叫媽媽，難道叫爸爸嗎？老媽今天是怎麽了？感覺好奇怪！
老媽又開始無視我的話，對哥哥大叫：“齊成，你看，齊寶貝居然叫我‘媽媽’，她都是叫我‘老媽’的啊，你妹妹一定有事。”
我暈，難得我用這麽認真的語氣和她說話，還特意用了“媽媽”這個稱呼，就是想給她一種我很認真很嚴肅的感覺，她居然說我不對勁！
“喂，老媽，哥哥，你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算了，不說了。”我氣呼呼地掛斷電話，老媽和哥哥居然懷疑我不正常！我準備了那麽多煽情的話，一句都沒用上，本來想要感謝老媽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什麽的，像電視上的女主角一樣來一段煽情的話，結果剛剛開始，老媽就居然說我不正常。
我們齊家果然不適合煽情什麽的。
我正想著，突然不遠處傳來宋燦的聲音，我立刻豎起耳朵，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宋燦這家夥一直曠課，他在這裏做什麽？
我跑過去，四周沒有大樹，隻有一片灌木林。我於是毫不猶豫地鑽進去。可是，鑽進去後我嚇得張嘴就要大叫，因為這片低矮的灌木林裏居然趴著一個人——“大猩猩”。
“噓——”“大猩猩”急忙捂住我的嘴巴，把我拉得趴下。他低聲說，“不要出聲。”
“大猩猩”怎麽會在這裏？他在跟蹤宋燦？
“大……社長，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回神，低聲問。
“大猩猩”抬手指了指前麵，說：“我本來是來找宋燦宣戰的。正要過去，就發現他和那個女孩在爭吵什麽。”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趴在這個地方能清楚地看到宋燦和百曉。我怔怔地看著百曉，沒想到她又回來了。
“宋燦，你還在恨我對不對？”百曉痛苦地問宋燦，“宋燦，對不起，可是無論你怎麽討厭我，請你一定要回去好不好？為了你自己。”
宋燦顯得有些不耐煩。他說：“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我說過，我不回去，不是因為你，你不要再來煩我了。”
百曉抿緊了唇，盯著宋燦，頓了頓說：“如果留在西格對你來說是最好的，為什麽你沒有好好上課學習？宋燦，你現在和一個不良學生沒有區別，你放棄了自己。害你變成這樣的是我，如果你不肯回到羅貝高中，我陪你，我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你什麽時候回去，我就什麽時候回去。”
我驚得張大了嘴巴，百曉居然為了宋燦辦了休學手續，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逼宋燦回去嗎？
宋燦震驚地看著百曉，他的神情很奇怪，良久，他說：“你瘋了，你知道這個時候休學意味著什麽嗎？你要放棄高考嗎？”
百曉說：“宋燦，沒錯，對你，我心中充滿了愧疚。可是除了愧疚還有關心，我是把你當成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朋友。你再這樣下去，和沒有參加高考沒有區別，你不回羅貝高中，我就陪著你，你什麽時候恢複正常，我就什麽時候回去。”
百曉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和宋燦打賭嗎？打賭宋燦會因此和她回羅貝高中。
“隨便你。”宋燦冷漠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留下一臉悲傷的百曉。
我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看看百曉，又看看遠去的宋燦。“大猩猩”突然衝出去，跑著去追宋燦。臨跑前他扭頭衝我喊：“寶貝，你一直都沒去跆拳道社，記得今天要去啊！”
呃……“大猩猩”，你還記得我是跆拳道社的成員啊，我才不會去跆拳道社。
我爬起來，因為“大猩猩”突然跑出去，百曉發現了我們。她詫異地看著我，驚訝地問：“你們一直在這裏？”
該死，被發現了。
被百曉發現了，我也不再躲藏，來到百曉麵前。我說：“我路過這裏，無意間聽到你們說話，就躲在那裏了。”
近距離看，百曉還是那麽可愛。可是，為什麽可愛的她卻令我感到不高興。
百曉笑起來，甜甜的像糖一樣的笑容，她說：“你好，我叫百曉，是宋燦的朋友。”
我脫口而出：“我也是。”
我也是宋燦的朋友。呃……算是朋友吧，雖然那家夥還是那麽討厭。
百曉驚訝地看著我問：“你也是宋燦的朋友？你可以幫我勸勸宋燦嗎？留在西格高中對他並沒有好處。”
“對你呢？”我微微歪頭看百曉，我的聲音冷靜得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百曉皺起眉，不解地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對你有什麽好處？為什麽你一定要宋燦回到羅貝高中，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百曉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她的神情變得認真。她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宋燦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回羅貝高中自然是為了他好。既然你是他的朋友，他在西格高中表現得怎麽樣，你應該看到了。”
宋燦在西格高中曠課、遲到、考試倒數、翻門出去，這些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可是，回到羅貝高中就真的是最好的嗎？無論在哪裏，隻要肯學習，每一個學校都是一樣的。重點不是在學校，而是在個人。
“你希望他回去不是為了他，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自責。你想要彌補。你強迫宋燦回羅貝高中去，不是因為羅貝高中有多好，而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害了宋燦，隻要宋燦回到羅貝高中，一切都可以回到原點，你的良心會好過一些。”我冷靜地看著百曉，這些話從我嘴裏跑出來，我比百曉更震驚，可是這些話準確地表達了我現在內心的想法。
我不相信百曉是為了宋燦。
百曉呆呆地望著我，一臉的不敢相信，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漂亮的臉蛋失去了光彩，半晌，她說：“這些話是宋燦告訴你的嗎？”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我的心情變得複雜，我有些迷茫，難道，真的是我想錯了嗎……可是，無論是不是我想錯了，我不會讓百曉帶走宋燦。
我不會讓百曉帶走宋燦？我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這個念頭在腦中突然跳出來，不受控製地告訴自己——我不想宋燦離開。
我害怕……害怕他離開後，再也見不到他。
“也許他早就已經忘記你們給的傷痛，你和宋七曦一樣，都以為了他為借口來逼迫他、傷害他，揭開他早已愈合的傷疤，直到傷口鮮血淋漓。在你心裏，宋燦是一個不分是非的人嗎？你見過他兩次，兩次都是相同的話題，你說他還恨著你，卻忽視他說的話。宋燦是不是在自欺欺人我不知道，可是你們卻是。”我冷漠地說。
百曉怔怔地望著我，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她張了張嘴巴問道：“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