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玫瑰之死

有些事,在一夜之間就會麵目全非。

有些人,在一夜之間便會知道什麽叫成長。

因為從此以後,那個與你相依為命的人再也不存在了……

Part 1

坐在出租車上,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我不安地握住米雅的手。她拍了拍我的手,安慰著我說:“別害怕,初夏,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陪著你!”

我點點頭,卻始終無法抑製心中的不安,我很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卻又害怕知道……

米雅的家我之前來過兩次,可如今仍然緊張得像第一次來。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電梯裏,米雅握著我的手說:“沒事的。”

因為是周末,所以米雅的爸爸媽媽都在家。米雅打開門,笑著說:“爸爸媽媽,我回來了。叔叔呢?”

米雅的媽媽笑著迎上來,說:“你叔叔剛下飛機,現在正在睡覺呢!”說完又轉向我,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初夏,你也來啦,今天就留在這裏吃飯吧!”

“阿姨好。”我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

米雅的媽媽讓我坐下,然後端了一盤水果出來。

我知道現在要求見米南不太合適,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

米雅理解我的心情,帶著我去了二樓。

我們兩個走到米南的房門口,米雅擰了一下把手,門沒有鎖。

房間裏因為拉上了窗簾,顯得十分昏暗。房間正中央的大**,一個男人躺著,被子蓋到胸口的位置,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

米雅走過去,輕輕地搖晃男人的身體:“米南,米南你快醒醒。”

我站在門口,看到米南醒過來,他揉著眼睛,沙啞著嗓音說:“是雅雅啊,什麽事?”

米雅說:“我有個朋友想見見你,問你一些事情。”

米南半撐起身子,眼睛還是半眯著,迷迷糊糊地問:“是誰?”

我慢慢地走到米南的床邊,緊張地說:“是我,初夏。”

自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如今再看到他,我忽然很想哭,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告訴他,玫瑰不見了……

米雅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米南的頭發散亂著,胡子也留得很長。

“你好。”米南朝我點點頭,目光停在我的臉上幾秒後,最後還是轉移了,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從錢包裏拿出玫瑰的照片,遞到他的麵前,問:“叔叔,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米南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他揮開我的手,惡狠狠地說道:“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不認識!”

心裏一陣疼痛襲來,我用力地捏著照片的一角,向他微微鞠躬:“如果您不認識,那麽我很抱歉打擾你了。可是,單從一張照片就判定這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點武斷吧?或者,您根本就沒有和我說實話。”

米南轉過身,不再說話,全身散發著怒氣。

水性楊花!

為什麽這樣的詞偏偏要落在那樣美好的女人身上!

為什麽那個女人偏偏是我的媽媽!

米雅從後麵追上來,捧起我的手輕輕呼氣:“對不起,初夏,我沒想到叔叔會是這個反應。”

我搖搖頭:“沒事的,米雅,我已經知道了。”

玫瑰與米南的反應都很反常,我知道他們一定認識對方,也許玫瑰就是那個背叛了米南的女人。可是,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Part 2

我不甘心就這麽走了,所以米媽媽留我再坐一會兒的時候我順勢答應了。

吃了幾塊水果之後,我走到米媽媽的麵前,指著照片上的玫瑰,詢問道:“阿姨,您認識這個人嗎?”

米雅的媽媽接過照片,認真看了看,隨後疑惑地問我:“這個是?”接著說道,“我不認識這個人,不好意思。”她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將照片還給我。

我極其不禮貌地盯著米雅的媽媽,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似乎她真的沒有見過玫瑰的照片,更別說認識這個人了。我有些失望,對自己剛才的猜測也存在了懷疑。

米雅看著我,想要繼續追問。我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搖頭,有些話,如果他們不想說,誰都勉強不了。

恰好這個時候米雅的爸爸從書房裏出來了,米雅撲上去,撒嬌似的說:“爸爸,你工作忙完了嗎?累不累,我來幫你按按肩膀。”

自從那次割腕事件之後,米雅變了許多,對父母很孝順。

“叔叔好。”我禮貌地問好。

“嗯,”見到我背著包,米雅的爸爸問,“你要回去了?”

我點點頭,鼓起最後的勇氣,將照片遞到他的麵前,問:“叔叔,您認識照片裏的人嗎?”

米雅的爸爸皺眉看了一眼,臉色突然沉下來,語氣也不大好:“當然認識,這個女人害得小南瘸了腿,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

“老公!”米雅的媽媽突然站起來,臉色不太好看,“都過去那麽久了,還提這個幹嗎?初夏,我們不認識這個女人,你先回去吧!”

玫瑰對米家來說似乎是禍水,米爸爸的話回響在我的耳邊——是她害得米南瘸了腿。

為什麽?

“初夏,你跟這個女人有什麽關係?”米雅的爸爸目光十分犀利,直刺我的心髒。

我的喉嚨幹澀起來:“她是我媽媽。”

米雅的爸爸頓時瞪大眼睛,看著我的目光更加不客氣。我相信如果不是顧忌米雅的感受,他很可能直接把我趕出去。

“爸爸,你別這樣,說不定當初有什麽誤會,我們把叔叔叫下來,好好談談好不好?”米雅拉著她爸爸的胳膊,小聲哀求道。

“沒什麽好談的,你給我馬上走!”米南突然出現在樓梯口,指著門朝我喊道。

“很抱歉,打擾了。”我強忍住眼裏的淚水,不顧米雅的挽留,低頭往外衝去。

身後的米雅突然說了一句:“難道你們都沒有覺得,初夏長得很像叔叔嗎?”

一句話,讓我霎時停住了腳步,其他人也愣住了。

米雅跑過來抓住我,讓我麵向著他們,繼續說:“你們看,初夏的嘴巴、鼻子,還有臉,都跟叔叔很像。尤其是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啊!初夏剛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們去買衣服,結果別人都說我們是親姐妹。你們難道就沒有察覺出什麽問題來嗎?”

我驚詫地看著米雅,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看出來的。盡管我的心裏也有這樣的猜想,因為我看到米南會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但我真的無法確定。

這時,米南聽了米雅的話,也震驚地盯著我。

米雅的聲音不是很大,卻十分堅定:“初夏的媽媽我見過,她是一個很漂亮和善的阿姨。叔叔,你明明還很喜歡阿姨,不然就不會因為我不小心弄髒了她的照片罵我。如果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不說明白呢?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米南踉蹌了一下,認真地盯著我看。

米雅的媽媽走過來,仔細看著我的臉,之後點頭說:“小南,初夏長得還真有些像你。”

“你們讓我再想想,再想想。”米南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跛著腳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看著米雅,無法說清自己心中的感覺。當初玫瑰聽到米南的名字時還有米南第一次看到我時,我就感覺有些奇怪,如今米雅一語道破,我立刻恍然大悟。

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嗎?

爸爸……

那麽熟悉卻又是那麽陌生的兩個字……

“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要查清楚,如果真有什麽誤會,我們家一定會補償你跟你媽媽。如果沒有,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和雅雅一起了。”米爸爸說。

“米叔叔,可以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我嗎?我想我有權利知道真相。”我堅定地看著米爸爸。

他看著我無奈地搖頭:“初夏,不是我們不告訴你,當年的事情我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這個女人害得小南很慘,具體發生了什麽,小南從來沒有說過。”

“謝謝!叔叔阿姨,我先走了。”告別米雅的父母,米雅送我出門時,我的腦海裏浮現的全是玫瑰淒豔的臉。

玫瑰,你究竟經曆過什麽?

“米雅,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一切。”在門外,我擁抱了一下米雅。

“不用謝我,其實我也有私心的,我希望你是我的親姐妹。不管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米雅摸了摸我的腦袋,“初夏,給我一根頭發。”

話音剛落,我覺得頭皮一痛,接著就見到米雅笑眯眯地捏著我的一根頭發。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瞪了她一眼。

米雅將我送出小區,朝我揮手:“初夏,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我微微笑著,大口呼吸著冬季冷冽的空氣。

Part 3

那天回去之後,蘇淺揚竟然在校門口等我,他站在寒風裏不停地跺腳,時不時到處張望。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的臉都凍得青紫了。

“蘇淺揚。”我在他的身後喊了一聲。

“你終於回來了。”他轉過頭,焦急的神色立刻散去,露出暖暖的笑容,然後走到我的身旁。

“你在等我?”

“是的。”

如此簡短的對話,卻好像用去了我一身的力氣。

看著他明媚的眼眸,我忽然很想告訴他,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裏,在這樣昏暗的路燈下,有他,真好……

“你剛才那樣離開,我不放心。”他說著,將外套披到我的身上,為我拂去發間的雪花,“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好。”

“初夏。”

“嗯。”

“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容易讓人擔心的孩子。雖然你看起來很堅強,但實際上你很脆弱,總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你。”他低下頭,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

我閃躲著,將外套拿了下來,還給他,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才是一個需要被人保護的孩子,你才剛剛康複,不是嗎?”

他不再說什麽,將外套穿上。

我們並排走在雪地裏,除了踏雪聲,四周一片寂靜。我很享受現在這個時刻,有他在身旁,我的心不再那麽彷徨不安了。

“初夏,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與眾不同?”

“若是你到我的老家去,就會發現,我確實應該與眾不同。”我苦笑,其實即使是在老家,又有誰會過得像我這樣呢?

“不,在我眼中,你就是……”

“小揚——”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聲呼喊便隨風飄來。

我們回過頭一看,蘇淺秋正朝我們跑來。

“初夏,你怎麽也在?”她看了我一眼,皺起眉。

“姐,這麽晚了,你怎麽跑出來了?”蘇淺揚說著,將外套再次脫下,為她披上。

我的心一驚,原來這個動作並不特別。

“小揚,現在你的身體剛剛恢複,不能凍著。”她又將外套披到他的身上,然後挽住他的手說,“走,我們回去吧!車子已經在那邊等了,還準備了一碗熱湯,一會兒喝了你就不會冷了。”

“可是……”蘇淺揚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走啦!”蘇淺秋說著,無視我的存在,直接拉著蘇淺揚就離開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不禁想,我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情真的會是蘇淺秋做的嗎?

Part 4

一周過去了。

周六那天,米雅一大早便出門了。我原以為她回家去了,可是沒有料到,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她趕回來了,麵色十分複雜。

我隱隱地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可那種感覺在心裏一閃而過。

那是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初夏,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米雅拉著我坐在**,神色凝重又有掩蓋不住的喜悅,“但是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

“說吧!”我並不是一個承受能力很弱的人。

她將手中的一個檔案袋交給了我,我不解地看著她。

她又拿了過去,將裏麵的文件拿了出來,放到我的手裏。

當看著“99.988%”這個數字時,我驚呆了。

那是一張DNA檢測單。

上麵寫著我和米南的RCP值等於99.988%,也就是說,我是米南的女兒。

從小到大,我一直被人嘲笑是野孩子,我一直以為我永遠不會見到他,雖然知道他一定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年來,他從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看著手中的檢測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米雅帶到了米家。可米雅的爸爸知道米雅是通過我和米南的頭發做的DNA檢測後,並不相信,拉著我們又去測了一次。

幾天後,醫院通知我們去取結果,在打開檢測單時,我看著米南,他仍然是一副頹敗的樣子。我很難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就是我的爸爸,可是……

那一種熟悉的感覺,又要怎麽解釋呢?

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仿佛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

直到結果出來——

“初夏,放學後跟我回家一趟吧,爸爸還有米南……有話想對你說。”米雅看著我,一臉擔憂。我知道,我現在的神色很奇怪。

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更不知道如何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現實。

“嗯,好。”

是的,我知道,因為這樣的鑒定結果,他們必須要找我談一次了,我也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件事情讓我的爸爸斷了腿,讓我的媽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兩個人水火不容,誰都不想提到彼此的名字。而我,又是在什麽情況下出生的呢?

Part 5

下午放學的時候,天空飄起雪,這個城市的冬天,似乎總有下不完的雪。雪花落在臉上,有一陣冰涼的感覺。

米雅的爸爸開車來接我們,見到我時笑了一下:“初夏。”

問好後,我坐在後座上沉默不語。

米南坐在沙發上,在我們進來的時候抬起頭,神色平靜,沒有我預想中的激動或者憤怒,他隻是淡淡地說:“初夏,你雖然是我的女兒,但同樣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我認不認你無所謂,一切都由你自己來決定。”

我認不認你無所謂……

我從未想過,我的父親會突然出現,更沒想過我還會有一個父親來照顧我、關心我。可是,當米南這樣說時,我的心忍不住痛了。

小時候,我沒有辦法像其他的孩子那樣投入玫瑰的懷抱撒嬌,所以我一直羨慕那些有爸爸的孩子,他們總是會被爸爸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後開心地旋轉。年幼時,我也曾幻想過,若是爸爸回來了,他是不是也會將我一把摟入懷中,高高地舉起,說:“初夏,爸爸的寶貝……”

可是,現實居然是這樣。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著米南的眼睛說:“我並沒有想過我會有爸爸,更沒想過要從我爸爸身上得到什麽。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會逼你認我的。但我想我有權利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更有權利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請你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麽事。”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米南的臉色有些難看。

“就當送我這個女兒一個見麵禮。這是我對我的親生父親提的第一個請求,也是最後一個。”

他看著我,目光終於不再那麽冷漠。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目光變得幽遠……

“我跟夏露露,也就是你的媽媽玫瑰,是在大學裏認識的。她長得漂亮,又能歌善舞,喜歡她的男孩子很多,但她最後選擇了我。我們在一起以後,很相愛。後來……我們發生了關係,更是親密,我甚至打算將她帶回家見我的父母。可是後來有一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急需一筆錢,不然就會有危險。我沒有問是什麽事情,帶著錢趕到約定地點,卻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還有她旁邊十幾個男人。那個女人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跡,她看到我時說我被騙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群男人突然將我圍起來,接著,關著房門的房間裏突然傳出異樣的聲音……她背叛了我!我憤怒地想踢開門,他們卻攔著我,我發了瘋似的跟他們搏鬥,最後被打斷了腿。”

米南回憶的時候,雖然痛苦,可已經不再憤怒。他淡淡地陳述著,像一個局外人:“我養了將近半年的傷,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聽著他簡單卻清楚的描述,我感到十分震驚。

那個天真爛漫的、不願意長大的玫瑰,怎麽會是這樣有心計的女人?如今想來,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她總是一次次離開又一次次失望而歸。

那些帶走玫瑰的男子,眉眼間都像極了米南!

“我不相信。”我搖搖頭,看著他的雙眼,“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但我不相信這是玫瑰做的事情。一場誤會讓你們怨恨了對方這麽多年,難道還不願意去解開嗎?玫瑰已經失蹤了,在我問她認不認識你的那天,她走了。”

“我也希望這是誤會,我等過她,找過她,都沒有結果。初夏,你要我怎麽相信這是一場誤會呢?”米南的情緒有些激動,當年的事情對他來說確實是致命的打擊,被心愛的女人出賣,腿又斷了,偏偏自己還忘不了那個女人。

“我相信玫瑰,不管你信不信。”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是不是誤會,如今還有意義嗎?”米南問。

“有,至少你們應該給我一個交代。”我堅定地說,“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卻從來沒有對我負過一點責任。所以,你們應該一起給我一個交代。”

“好。”他終於妥協了。

我點頭,便要離開。

“初夏。”

“嗯?”

“如果你願意,這裏也是你的家。”

家……

一個對於我來說已經模糊了的概念,從這個男人嘴裏說出來時,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搖搖頭,準備離開。可是米雅拖住了我,怎麽也不願意讓我離去,我隻好跟著她上樓。

從始至終,那一句“爸爸”,我喊不出口。

洗完澡之後,我躺在米雅的**,靜靜地看著天花板。米雅從洗手間走出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問:“初夏,在想什麽?”

我微微一笑:“我在想,我們果然是姐妹啊。”

米雅走過來,坐到我身邊:“是啊,初夏,你放心,我叔叔雖然常年不在國內,但他很厲害的,他一定可以找到阿姨,然後解開當年的誤會。”

我沒有說話,但願如此。

Part 6

為了尋找玫瑰,米南在所有的報紙上都刊登了尋人啟事,同時還動用了米家的各種人脈關係來尋找這個叫玫瑰的女人。

終於,在一天午後,我收到了米南發來的短信,他說玫瑰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旅館裏,他已經派人在那邊看住了,讓我馬上過去。

收到這條短信,我也顧不得還有課,立刻衝出教室,米雅跟在我身後一路小跑著叫著我的名字。

我想過很多次,再次見到玫瑰我會怎麽樣,會抱著她大哭還是指著她大罵。當我真正見到她的時候,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蜷縮在**,頭發已經剪短,整個人都消瘦了。

我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玫瑰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我撫摸著她的後背。

米南跟米雅的爸爸來了,他們站在門口。玫瑰看到米南的時候,眼裏閃過很多情緒,有愧疚,有激動,還有藏在眼裏的愛戀。

米南徑自走到房間裏的沙發邊坐下,胡子已經刮掉了,頭發整齊地梳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來一支點上。

“玫瑰,我已經知道我是誰的孩子了。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說出來好不好?”我扶著玫瑰的肩膀,語氣裏滿是懇求。

玫瑰躲開我的目光,空氣裏一片靜默,除了米南吐煙圈的聲音,但聽起來更像是歎息。

“當年,其實不是我欠了錢,是雪晴欠的。”玫瑰坐起來,看到米南的時候,目光有一絲緊張,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接著說道,“我因為家境不好,所以會做些兼職,然後認識了雪晴。後來才知道,她的家庭條件不錯,但是性格叛逆,總和家裏人吵架,她爸爸一氣之下斷了她的生活費,所以她隻好出來打工賺錢。她很喜歡玩,幾乎一個星期換一個男朋友。後來,後來她不小心被別人帶壞,染上了毒癮,將賺來的錢都花光了。她不想跟家裏要錢,就四處借。”

玫瑰歎了一口氣,原本舒展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我勸過她,可是她隻堅持了一天就堅持不下去了。我們兩個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這時,我發現我懷孕了。我想告訴米南,可雪晴說現在先不要說,米南肯定會讓我把孩子打掉。我不想打掉孩子,她是我跟米南愛的證明。”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米南,然後繼續說,“後來,雪晴去借了高利貸,很快就還不起了。雪晴找到我,求我幫忙,她說她的父親已經知道她的事情,要跟她斷絕關係,雪晴讓我跟米南借錢,並且答應戒毒了。我答應了,於是打電話給米南,讓他帶錢過來。我們兩個人在租來的小平房裏,突然衝進來很多人,將我跟雪晴抓了起來。原來放高利貸的人已經知道雪晴沒能力還錢了,他們打了雪晴,我讓他們停手,卻被人從後麵打暈。醒來後,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了,雪晴也不見了。”

玫瑰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話,有些累了,我坐在她身邊,讓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玫瑰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去找米南,想問他那天來了沒有,知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我見不到他,他的親人一次次地將我趕出來,罵我不知羞恥。這個時候,我接到家裏的消息,我的父母在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車撞死了。一夕之間,我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回家,料理了爸媽的後事之後,獨自在小鎮裏生下了初夏。”

她說著,看了看我,我第一次發覺,她的目光中帶有母親的溫柔,她揉著我的頭發,滿臉愧疚地說:“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好好照顧過初夏,因為我害怕看到她,她長得那麽像你。我很痛苦,隻能一次又一次離開她。初夏、初夏,米南,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我們相識的時候,正是初夏……”她的哭聲漸漸大了,看著屋裏所有的人說,“事情就是這樣子,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米南,我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對不起。”

米南的眼睛也濕潤了,帶著哭腔說:“你為什麽不信任我,為什麽?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會讓你打掉呢?我已經計劃帶你回家見我的父母,畢業之後就娶你回家的。”

玫瑰一愣,淚落得更凶了,抱著我大哭起來。

Part 7

聽完玫瑰的故事,我忍不住皺眉,這件事情似乎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疑點實在是太多了,我總覺得玫瑰的那個好朋友有問題。

“玫瑰,那個雪晴,她姓什麽?”

玫瑰輕聲道:“姓隋,隋雪晴。”

“隋雪晴?”米雅的爸爸突然想到了什麽,說,“是嫁給蘇致遠的那個人嗎?我聽說她好像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出國留學了,回來後商業聯姻嫁給了蘇致遠。”

“什麽出國留學,說不定隻是借口。爸爸,你能不能幫初夏跟阿姨查清楚,這個人很重要,她一定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米雅的爸爸見米雅一臉的堅定,點點頭說:“我知道。”

米南的臉上既有後悔,又有痛苦。他們當年一定特別相愛吧,所以得知自己被背叛才會那麽痛苦、憤怒,而時隔這麽多年,那份愛還在,深刻到玫瑰隻說了一番毫無證據的話,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米南站起來,對著玫瑰叫了聲:“露露。”

玫瑰卻將頭埋在我的懷裏,沒有答應。

“你已經不愛我了嗎,露露?”米南的聲音帶著痛苦,“你知道嗎?當年我被打斷了腿,躺在病**生不如死的時候,我恨你對我的背叛,恨你對我的絕情,可我還是愛你。我還記得那個漂亮的女生唱歌那麽動聽,笑起來那麽明媚,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那麽美好。現在,我們還有一個這麽漂亮乖巧的女兒。露露,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小南,一切等這件事查清楚再說。”米雅的爸爸有些不讚同,立刻出聲阻止道。

“哥,我問你,當年我住院的時候,露露有沒有來過?”米南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提了一個問題。

“這……”米雅的爸爸想了想,還是點頭,“來過幾次。”

米南苦笑一聲:“原來我們真的錯過了。我當時還在想,隻要露露來看我,解釋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不管怎樣,我都會原諒她,隻要露露來……隻要露露能來。哥,我錯失了這麽多年的幸福啊!”

米雅的爸爸轉過頭,不去看米南的表情。

米南跛著腳走過來,我們確實長得很像,從嘴巴到鼻子,再到眼睛,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叫了我一聲:“初夏。”

我抬起頭看著米南,有些迷茫,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米南黯然地看了我一眼,對玫瑰說:“露露,你願意嗎?”

玫瑰抓住我的衣襟,搖搖頭。

“我知道。露露,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米南的眼睛紅得厲害,“我就在隔壁房間,你想明白了就來找我,好不好?”

玫瑰點點頭。

他最後眷戀地看了玫瑰一眼,跛著腳走出了房間。米雅跟她的爸爸也相繼離開,房間裏隻剩下我跟玫瑰兩個人。

“初夏,你怨我嗎?”她看著我的眼睛,“我生下了你,卻從來沒有盡一個母親的責任,我是一個那麽任性、不負責任的媽媽。可是初夏,生下你的時候,我還小,沒有人教我怎麽做一個稱職的母親。我很害怕麵對你,麵對你和米南一樣的眼睛。每次我離開,我都瘋狂地想念你,擔心你過得好不好。可是,那些閑言碎語讓我沒臉麵對你。可我真的很想你,我一次次回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做。”

“我知道。”我用力地抱著玫瑰,感覺到玫瑰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我的脖頸上,讓我的心一顫。米南不知道玫瑰過得有多艱難,可我知道。

“玫瑰,你聽我說。”我捧住她的臉,拭去她的淚水,“無論你帶給我什麽,我一直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才是我能夠相依為命的人。你是我最愛的媽媽,我雖然氣你、怪你,卻從來沒有恨過你。現在,你有一個機會可以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了,堅強一點,不要再猶豫了,試著去做一個好媽媽,好嗎?”

“我不知道會不會和米南和好。但是初夏,媽媽答應你,以後一定努力學著做一個好媽媽!”她緊緊地抱住我。

這一刻,我覺得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那些往事,她雖然從不曾說過,但我都知道。

她回家後,因為性格柔弱,車禍賠償的錢都被親戚瓜分了,最後隻留下那套即將拆遷的房子。她的一個親戚懷著齷齪的心思假意來安慰她,在他對玫瑰動手動腳的時候,被玫瑰用台燈打傷了頭。玫瑰賠了一大筆醫藥費,還要繼續忍受那個臭男人的騷擾。玫瑰辛辛苦苦地將我帶到兩歲時,終於忍受不了,於是離開了那裏。

然後她遇到了解救她的男人,她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從此找到了依靠。可事實上,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婚約,他跟玫瑰是不會有結果的。

於是玫瑰一次次地逃離,又一次次地負傷回來,

“初夏,陪我出去走走好嗎?”玫瑰終於停止哭泣,小聲對我說。

“嗯。”我點點頭。我扶著她從**下來,當手指觸到她皮包骨似的胳膊時,我感到一絲心疼。

Part 8

冬季的空氣冷冽,我和玫瑰慢慢地走在街上。我牽著她的手,她的皮膚有些幹裂,這段時間應該過得很辛苦。

我問玫瑰:“你會跟米南和好嗎?”

玫瑰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們回不去了。”

我轉過頭看向她,她的臉色依舊蒼白,臉上帶著淡淡的溫柔,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玫瑰這個樣子,溫柔恬靜。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緊握著她的手說,“隻是米南……”

“初夏,你還小,感情的事情你還不懂。我和米南之間太複雜,有時候,有些人不僅僅是相愛就可以在一起的,人往往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你明白嗎?”這是她第一次跟我說這樣的話。

我張了張嘴,最後也隻說了一句:“我懂了。”

我想起蘇淺揚,他是我喜歡的人,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很遙遠的距離,這就是玫瑰所說的,人往往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我們慢慢地走著,拐到一條小巷裏,玫瑰說之前在這附近找到了一家小飯館,他們做的餛飩很好吃。

玫瑰拉著我的手往前走,眼前一輛小轎車緩緩地行駛著。突然,車子開始加速朝我們駛來,我聽到踩油門的聲音,剛要拉著玫瑰躲開,我就被一股力量推開了。我驚恐地看著玫瑰被車撞上,身體高高地飛起,然後像一隻斷翼的蝴蝶,重重地落了下來。

車子隻是踩了一下刹車,停頓了幾秒就飛速地逃走了。

“媽——”我看著被撞飛的玫瑰大喊道。

我看著她摔在地上,她躺著的地方一片鮮紅,我衝上去扶著她,全身顫抖。

“媽,媽,你怎麽了,我馬上叫救護車!”

我艱難地掏出手機,手指不停地顫抖。

“喂,快來救人啊,這裏是……”

“初夏,別打了。”玫瑰的聲音很虛弱,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一樣。

“媽。”

“你好久沒叫過我媽媽了。今天能見到米南,我很……開心,真的。媽媽對不起你,這些年,我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答應媽媽,永遠、永遠做媽媽最愛的小初夏、堅強的小初夏……”

我用力地搖頭,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輕聲地說道:“我不怪你,媽,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抬起頭,大聲喊著:“救命啊!來人啊,誰來救救我們啊!”

“告,告訴米南……我,不愛他了……”

“不!我不會幫你告訴他的,你要說就親自去告訴他!你親自去啊!”我大聲哭喊著。

可玫瑰似乎聽不見我說話,隻是緊緊地盯著我,眼裏是我從未見過的深深的愛意還有歉意,以及不舍。

她喃喃地說:“初夏,我又要拋下你了。可是,這一次好像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我永遠都沒辦法成為一個好媽媽了。雖然我真的很想,可是……對不起……”

玫瑰的眼睛漸漸合上,抓著我手指的手也鬆開了……

“媽,媽……”我愣愣地看著玫瑰,不再大聲呼喊,而是一遍又一遍小聲地叫著她,那種錐心的疼痛讓我不能呼吸了。

“媽媽,你的臉上有髒東西,你那麽愛漂亮,怎麽會不知道呢?來,女兒為你擦掉,這樣就是最漂亮的玫瑰了。”

“媽媽,你別不和我說話。從小到大,你就很少陪我說話,你說說話好不好……”

“你不是答應我,要學會做一個好媽媽嗎?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你醒醒啊!醒醒啊!你這個騙子,你知不知道,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你欠了我這麽多,你還給我啊!我現在就要你還,你給我醒來,你這個大騙子——”

“媽——”

我已經喊不出來了,豆大的淚水滴落在她的鮮血上,在地上綻開大朵大朵的玫瑰……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聽到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確認玫瑰已經死亡要將她抬走時,我才像一頭發狂的獅子一樣撲上去:“不要帶走她,不要帶走我媽媽!她還活著,還給我,把媽媽還給我!”

一個警察拉住我,大聲喊著:“冷靜!”

可是我怎麽冷靜!

那是我的媽媽!

那個一生都不曾幸福過的女人,那個和我相依為命的女人!

我感覺到手臂上一陣刺痛,醫生將一管**注入我的體內,我漸漸地安靜下來,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媽媽,你說我如果就這麽睡過去,會不會看到你?

Part 9

我獨自一人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走著,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很著急,也很心慌,於是開始小跑,漸漸地加快了速度,前方突然出現一扇門,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

我又一次回到了我們原來的家,屋子裏的擺設沒有絲毫改變,小小的沙發上依舊擺著玫瑰的抱抱熊。我慢慢地往裏走,走到廚房門口時,我看到玫瑰係著圍裙正在做飯,鍋裏的油炸得劈啪直響,玫瑰時不時地往後退,搓著手喊疼。她見到我回來,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臉:“初夏,你回來啦!”

我走過去,雙臂抱住玫瑰的腰,頭靠在她的背上,突然感覺到一陣冰冷。

“初夏,你終於醒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叫我,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米雅,她臉上帶著笑容,眼睛卻是紅的。

“米雅。”我輕輕地叫她,“我在哪裏?”

米雅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初夏,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麽?

我皺了皺眉,一瞬間,那些慘痛的畫麵全部湧現出來——玫瑰瘦弱的身體被車撞飛,還有她倒在血泊裏微笑的樣子……

玫瑰!

我猛地起身,翻下床,頭卻昏昏沉沉的,還差點栽倒在地上。米雅連忙過來扶住我:“初夏,你冷靜一點。”

我緊緊地抓住米雅的胳膊,用嘶啞的聲音問她:“米雅,玫瑰呢?我媽媽在哪裏?他們把我媽媽帶到哪裏去了?”

“初夏,你清醒點,阿姨已經沒了。你已經昏迷了四天,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要瘋掉了。”

“玫瑰呢?”我抓著米雅的胳膊繼續問。

“阿姨已經下葬了,你……”

什麽?下葬了?我愣在原地,腿一下子軟了,我支持不住,一下子倒在**。我的眼睛幹澀,哭不出來,仿佛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你們憑什麽,憑什麽這麽殘忍!你們怎麽能把玫瑰埋在黑暗的地下?她那麽怕黑,你們怎麽可以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最怕寂寞了,她是我媽媽啊,是我最親的人,你們有什麽權利安排她的後事,你們憑什麽不讓我看玫瑰最後一眼!”我睜著眼睛,卻什麽也看不清。

米雅靠過來,伸手拍我的肩膀:“初夏,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搖搖頭說:“我哭不出來。”

我的淚早就流幹了,在玫瑰說“對不起”的時候。

我看著米雅,哀求道:“米雅,帶我去看看玫瑰好不好?”

“可是你還在發燒,醫生說如果不好好治療,很可能轉成肺炎。”米雅咬著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米雅最終還是帶我去了,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玫瑰安葬在岱山的墓園裏,米雅扶著我,慢慢地走上台階,我們到了的時候,米南正坐在墓碑前輕撫著墓碑上的照片。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掙開米雅,衝過去揪起米南的衣領,想要狠狠地扇他一巴掌。

可我下不了手,因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因為他也是一個失去了摯愛的可憐人。米南閉著眼睛,似乎在等我扇他。

見我許久沒有動作,他睜開眼睛,靜靜地轉過頭,繼續看著玫瑰的照片。

我重重地跪下,將玫瑰花放在墓碑前。

“媽媽,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我的眼前又開始模糊了,可是沒有哭出聲來,“你躺在這裏會不會冷?你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你從小就把我丟下,現在還要徹底地把我丟下,你真是世界上最差勁的媽媽了。可你是我的媽媽,我還是那麽愛你……”

米南顫抖地伸出手,想撫摸我的頭,我躲開了,冷冷地對他說:“我媽媽臨死時讓我告訴你,她不愛你了。如果你沒什麽事,就離開吧!我想我媽媽不會願意見到你。”

媽媽真的不愛米南了嗎?我知道,善良的她其實隻是想讓米南不要太過悲傷而已。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我必須替她完成。

米南低吼一聲,像是受到了致命的一擊,他向我道歉:“對不起。”

我低聲說:“你以為這件事真的隻是偶然嗎?那麽小的巷子,平時不會有車經過,即使有也會開得很慢。可是那天,那輛車一開始開得很慢,快接近我們的時候才突然加速,我聽到了踩油門的聲音,這一定是蓄意的,我一定要查清楚!”

“你說的都是真的?”米南看著我說。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怎麽認為,反正我一定要查清楚!”

離開墓園後,我的頭又開始痛了,渾身也開始發冷,那種冷是從內向外的,我覺得我的心都快被凍成冰了。

米雅走過來扶著我,說:“初夏,我們回醫院吧?”

我搖頭:“不,我要去公安局。不是說那個撞玫瑰的人被抓了嗎?我要去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個人一定是故意的!”

米雅沒有反對,隻是說:“我陪你去。”

我們倆到公安局找到辦案的警察,他調出卷宗掃了一眼說:“犯罪嫌疑人已經全部交代了,那天他喝了不少酒,酒後駕駛所以才撞了你媽媽。”

“不可能!”我堅定地說,“那天我明明看到那輛車先是開得很慢,然後突然加速衝過來。”

“你這是在質疑我們的辦案能力嗎?”警察抬起頭不悅地看著我。

“我可以見那個男人嗎?”我問。

警察搖頭:“不可以。”

“為什麽?”

“我們有我們的規定,希望你們可以諒解。”他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小丫頭,快回去吧!”

“你……”

“初夏,我們回去吧!”米雅拉著我的手走出公安局。我站在公安局的大門口,心裏十分茫然,我覺得我已經失去了支柱,唯一活著的動力就是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Part 10

再次回到“明泉”時,我覺得恍如隔世,我甚至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答應蘇先生的請求,而是繼續在原來的學校讀書,現在會是什麽樣呢?也許是跟蔣小帥繼續在酒吧打工,掙來的錢足夠吃穿,玫瑰依然不在家,可她還是會回來的。

隻要玫瑰回來,我寧願失去一切。

我走進教室,很多人都在看我,還有一些人在竊竊私語。

蘇淺揚坐在位子上,依舊是一副溫和的模樣,像是冬日裏的陽光,帶給人溫暖和希望。

我對他說:“蘇淺揚,我可不可以見一下你的母親?”

蘇淺揚聞言一愣:“為什麽?”

我不想告訴他原因,隻是再問了一遍:“帶我去見你的母親好不好?”

米叔叔在我醒後不久就告訴我說,玫瑰在被撞的前幾天見過隋雪晴,而這個隋雪晴就是蘇淺揚的媽媽。我不認為這兩件事情沒有聯係,當年玫瑰和米南的事情,隋雪晴應該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她現在在法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你找我媽媽有事嗎?”蘇淺揚問我。

“是的,蘇淺揚,當我求你好不好,我想要盡快見到你媽媽。”我極少以這種語氣和別人說話。

蘇淺揚看到我這樣,先是一愣,可能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於是點頭答應。

“初夏,你最近變得很奇怪,我……”他欲言又止。

“玫瑰死了。”我拋出這四個字,我看到蘇淺揚臉上的震驚,還有疑惑,“玫瑰,是我的媽媽。”

“初夏……”他心疼地看著我,“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可是,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立刻出現。”

“謝謝你,我隻想盡快見到你媽媽。”

“我媽媽和阿姨的死有關係嗎?”蘇淺揚警覺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我不想傷害他。可是我忘不了玫瑰倒在血泊裏的樣子,我隻能再次拜托他盡快聯係他的母親。

我知道蘇淺揚很聰明,從我反常的態度就能猜中我的心思。是的,我懷疑根本就是蘇夫人找人謀害了玫瑰。

蘇淺揚看到我的表情,沉默了良久,最後說:“我會盡快讓她回國,然後帶你去見她。但我相信她是無辜的。”

“謝謝。”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我突然發現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其他的話可說了。

有些人,在一夜之間便會知道什麽叫成長。

因為從此以後,那個與你相依為命的人再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