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火之外

上午九點,陳納溪頂著一對熊貓眼出現在走廊外,盡管今天的天氣晴朗得不像話,但是陽光有多燦爛,他的臉就有多陰鬱,就連法學院校花發出的party邀請也提不起他的興趣,甚至看著路邊垃圾箱的目光也帶著一股殺氣。

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麽,有人猜測大概是他的車又被誰劃傷了或者別的什麽,但沒有人知道和他鬧別扭的人會是羅曉雪,那個和他連體嬰一樣的好朋友,並且,這次不是小貓小狗打架,已經上升到成年男女愛恨情仇的地步了。

“一杯豆漿,大杯的,馬上帶走。”陳納溪對路邊的早點小攤說。

“隻要一杯豆漿?”

“對。”他沒有胃口吃太多東西,盡管他很饑餓。天知道他砍掉了去食堂吃早點的時間,用來躺在**一邊打滾一邊哀悼昨夜的失眠,隻為了打電話和人吵架。

陳納溪打開錢包,抽出兩塊錢,同時,他看到了那張該死的大頭貼,那是他和羅曉雪,還有秋尚的合影,那個女人擺出一副青春無敵的模樣,嘟著臉對著鏡頭瞪著眼睛,陳納溪自己則是一臉傻笑,隻有不習慣大頭貼的秋尚,在兩個人後麵站得筆直,一臉酷樣,他總是這樣,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想到自己竟然像個高中生一樣把這種照片放在錢包裏,陳納溪對著錢包別扭地“哼”了一聲,他伸手想把照片揭掉,猶豫了一下又停了手,一刹那,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羅曉雪的聲音:

“納溪,那個就是你們學院傳說中的冰山王子秋尚?哦,天哪!我喜歡他的唇形,對了,還有他的眼睛!有點混血兒的味道!”

“你這個花癡,別告訴我你在打他的主意!”

“哦,不行嗎?我好歹也是模特隊的隊長,追我的人比一個連還多!喂!納溪!幫我搞定他!怎麽樣?我請你吃最奢侈的法國料理大餐!”

“羅曉雪,你這個奸笑的樣子真像個巫婆……”

……

回憶到此結束,陳納溪甩了甩頭,他不想再去想這些問題,但是,他滿腦子都是這些事,關於羅曉雪的,關於秋尚的。

忽然有人從背後撞了他,陳納溪夾在臂彎裏的課本還是別的什麽的因此掉在了地上,不幸的是他很快想到:那塊地板剛好有點濕。唯一幸運的是,打翻的不是他的早餐。

“哦,shit!”他終於忍不住低聲罵道,實際上從昨晚開始這句話他已經在心裏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為什麽麻煩的事情總是跟著一起來?

“對不起,我幫你撿!”

陳納溪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他看了一眼,就舒展開了緊皺的眉頭,吹了聲口哨:“嘿!原來是你啊!邢戰的跟屁蟲!”

這時果果已經把書撿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看得出她有股衝動想把它丟掉,但基於淑女該有的禮貌最終還是一百個不情願地把書粗暴地塞回了他懷裏。

“哦,看你,這麽爛的發型哪裏做的?”在壞心情的作祟下,陳納溪忍不住出聲調侃。

對果果而言,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倒黴的早晨,她隻是幫一個心情不好的家夥撿起了一本書而已,對方明顯毫不感激。她現在能做的隻有沉默地抱著自己的書,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張可惡的臉,接著轉身,離開。當然,她沒有忘記順手捋了一下不良睡姿和匆忙梳洗造成的亂翹的劉海,她從來就不擅長這個。

“喂!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沒聽見我在跟你打招呼嗎?”對方無視的態度明顯激怒了他,“你不覺得這樣很沒有禮貌嗎?”

“無聊!”低低地罵了一句,果果快步走在前麵,企圖擺脫這個糾纏不休的家夥,她看起來並不想接受對方的挑釁,她抬著頭掃了一眼走廊上的人群,來來往往的學生中沒有她認識的人,她隻能咬著下唇,像一隻無助的小羊。

秋尚來得很遲,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但這依舊不能破壞他的美貌,所有過道上的女孩子都盯著他瞧。

秋尚遠遠地看著陳納溪嬉皮笑臉地糾纏著果果,眼裏有點小小的訝異。從小到大,看見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機會估計不會超過五次。

陳納溪瞥了他一眼,迅速地別過臉去繼續盯著果果,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一時間這裏的空氣凍結到了零度。

“有沒有搞錯!”秋尚翻了翻白眼,與陳納溪擦肩而過。

雖然音量很小,但是兩個人都聽到了。

“德性!”陳納溪對著秋尚傲慢的背影嘀咕了一聲。

“臭屁!”與此同時果果也發出了感歎。

接著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為了這該死的默契,但很明顯這並不能讓人心情好轉,相反地,意識到與對方同頻之後,兩人的臉上反而萌生出更多的厭惡。

“嘖,真是無聊。”陳納溪將自己的視線從秋尚散發著淡漠氣息的背影上收回來,然後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小跟班。”隨後他便大步地離開了,選擇的方向,恰好與秋尚的方向相反。

“他很帥,不是嗎?”陳納溪剛剛離開,小林走到果果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秋尚離去的背影,“連背影也那麽帥。”

“難道你也喜歡他?”果果又看了一眼那個背影,不容否認,他有著寬闊的背,纖細的腰,和修長的腿,就像米蘭時裝展的模特。

隻是米蘭時裝展的模特卻並不會有秋尚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冷漠氣息。

“好看的東西人人都喜歡,不是嗎?”

“好吧!但是我發現越是糟糕的男人長得越帥!”

小林笑了起來:“確實!而且男人都喜歡漂亮但同樣糟糕的女人!”

果果的嘴角也彎了起來:“我得說,這是我認識你之後你說的最睿智的一句話!”

“哈哈!為了變得漂亮,她們都願意把很多時間花在化妝和買衣服上麵吧!”小林用手肘頂了她一下,“果果,如果你也多花點時間在這上麵,一定會迷死一大幫人的!你本來就很美!”

“是嗎?謝謝!”她不以為意地歎了口氣,再次捋了捋那撮不聽話的劉海,想了想說,“如果要我花上三百塊錢買一條裙子,那我寧願用它來換成一百個大白饅頭加上十瓶老幹媽!”

“是要花那麽多錢!所有的物價都在上漲,這太可怕了!”小林說著,羨慕地看著隔壁宿舍的女孩拎著一個Hermes紅色鱷魚皮包從身邊走過,雖然是仿造的,但看起來質地很好,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有錢的話,我還是想要漂亮的衣服,嗯,我一直想要件E.LAND的呢大衣。”

“但是你沒錢。”

“是的,我們都沒錢。”小林無奈地搖搖頭。

於是兩個女孩很有默契地歎了一口氣。

“有時想想上帝真是不公平!”不知為什麽,果果想起了羅曉雪,想起了她昂貴的高跟鞋,還有那傲人的身材。

“但是,至少你還有那麽個完美的男朋友不是嗎?”小林說著,對她曖昧地笑了一下。

“都說了不是了!”果果一副“又來了”的無奈表情。

“哦?周末不是還要去約會嗎?”小林俏皮地眨眨眼。

“什麽?你竟然偷聽我講電話啊?”果果的臉一下漲紅了,“你是不是FBI過來臥底的?”

“別轉移話題!難道電話裏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不是約會。”果果忽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邢戰一定要帶我去購物,他說我的衣服款式都太老了。”

“哇哦!多好的男人啊!”小林陶醉地搖著頭,一邊發出嘖嘖的感歎,“我要是有這麽好的男朋友,一個月不吃飯也甘願!嗯,他經常給你買東西吧?”

果果緩緩地點了下頭,神情卻有些落寞:“可是我不喜歡那樣,太物質……”她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為什麽?聽說有學姐專門找有錢的男朋友,然後榨幹他們的口袋,唉!你倒好,送上門來的王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小林忍不住投來疑惑的眼神。

“嗬嗬,可能是我不習慣吧。”

果果的聲音裏,多了一絲隱藏得很好的僵硬。

她並沒有告訴小林,邢戰經常給她買東西的行為,真的很難讓人覺得開心。

比起昂貴的禮物,她更想要的是一顆完全屬於她的心。

“怎麽樣?難得周末這麽好的天氣,要不要去買書?”封真一邊通話,一邊走在清晨灑滿細碎陽光的校園林蔭道上,遠處的球場上有一群皮膚黝黑的小夥子正在拉腿,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生機勃勃。

“呃……真抱歉,大概要改天了,今天我和邢戰有約,再過半個小時我就要出門了。”電話那頭的果果放小了音量。

“哦……嗯……真不巧!好吧!好吧!祝你們玩得愉快!”

封真掛掉電話,眺望著球場上的那一小撮學生,忽然覺得他們稀稀拉拉的模樣有些懶散。

“嘿!封真!你是來看踢球的嗎?”忽然有人從背後用力打了他一下。

封真捂著背轉過頭來,一臉扭曲的表情:“漠北,你可以再用力一點,這樣明天的四分之一決賽我就不用參加了!”

“是嗎?”李漠北一臉驚訝,在原來的位置上又拍了一下,“那就讓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吧!”

“夠了!我真希望我練了跆拳道,那麽你現在就應該躺著跟我說話了!”封真本能地後退一步,上下打量著李漠北的新球衣,“你要去踢球?”

“嗯。”他低頭瞥了一眼手表,“邢戰應該也到場了,要來看嗎?”

“邢戰?”封真深深倒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他也要去踢球?現在?”

李漠北又看了一眼表:“確切地說,再過十分鍾就開始了!”

“搞什麽!”封真嘀咕了一聲,忽然扭頭向球場跑去,丟下一頭霧水的李漠北。

接著,封真很快在球門邊找到了正要換衣服的邢戰,他看起來不但悠閑得很,而且心情很好,正和別的隊友有說有笑。

“我說,你今天不是要跟果果出去嗎?”

“哦!你的消息很靈通嘛!”邢戰不以為意地笑著。

“既然如此,那你還在這裏幹嗎?”

“兄弟,幹嗎那麽激動?”他低下頭重新係著鞋帶,漫不經心地回答,“我會去的,先讓我安心幹完這場,OK?”

“好吧!這次你又打算讓果果等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還是幹脆又放鴿子了?”

“嗯,要不然,你拉她來一起看我踢球?我會免費提供你們飲料和遮陽傘的!”邢戰摸了一下帶點胡茬的下巴說。

“你就不能正經點和我說話?”封真歎了口氣。

邢戰“吃”地笑了一聲,繼續說:“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約會,那幾十分鍾有什麽關係?我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這又不是第一次,她會理解的。”

“你每次都說得那麽輕鬆,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說出這句壓抑在心底許久的話,封真突然感到身心暢快多了。

“喂!你今天是怎麽了?Take it easy!這是焦慮症前兆嗎?要和我約會的人是她不是你耶!”邢戰係好鞋帶,抬起頭來,側了一下腦袋,露出一臉詭異的表情,“我說,嗯,你是不是恨不得代替我去跟她去約會啊?”

“你在胡說些什麽啊……”封真有些錯愕。

“既然喜歡,就去表白啊!”邢戰站了起來,低頭拍掉沾在腿上的草屑,大聲說道,“去向果果表白,嗯哼?”

封真沉默了幾秒,他的表情認真得可怕:“我說,難道你就不喜歡她?”

“嘿!你那是什麽表情?”邢戰在他胸口開玩笑地打了一拳,“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你可以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送她回宿舍,然後把她壓在教學樓樓梯口的牆壁上強吻,相信我,每個女孩都幻想著有那麽一天!”

封真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鏗鏘有力地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用那些哄人開心的幼稚手段對付她,你以為你是什麽人,情場高手?情聖?還是別的什麽?我隻知道如果愛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地對待她,在乎她的感受!”

“好吧,我發誓我絕不會用那些手段對付她,真的。”邢戰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至少她的初吻還在。”

封真深吸一口氣:“果果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你知道的。”

“說到底,你還是喜歡她吧!”

封真用力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沒錯!我是喜歡她,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是個值得珍惜的人……”

“當然,她很好!她一直都很好!這點我們都知道!”邢戰把臉靠近他,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壓低了聲音緩緩地打擊他,“但是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是嗎?你憑什麽?”

“是的!從前也沒有,現在也沒有,以後……也沒有!”

封真有些憤懣地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已經對邢戰爆棚的自信徹底無語了。

“她再好,也是我一個人的,果果不會喜歡別人的,我了解她,而且一直以來,我也對她很好……”

“你那是好?”封真冷笑著反駁。

鑒於對方眼裏的寒光有些過於銳利,簡直像是能夠穿透人心一般,邢戰不得不開始考慮他剛才的話是否太過刺激人了,雖然那是他發自肺腑的話,最後他吞了口唾液說:“嗯,怎麽說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走到這一步也不容易,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哦,是嗎?”他依舊冷笑。

“嘿!幹嗎那樣看我!”邢戰不自然地笑了笑,伸手去搭他的肩膀,“難道我們對彼此還不夠了解嗎?咱們可別弄得跟陳納溪他們一樣夫妻吵架……”

“邢戰!”封真用力地推開他的手,“你他媽的跟陳納溪他們一樣,就是一孩子!”他說完這句話,就快步離開了這個浮躁的球場,身後傳來前來圍觀的模特隊漂亮女孩們興奮的尖叫,其中夾雜著邢戰輕浮又幹澀的笑聲。

邢戰叼起一根薯條,邊嚼邊說:“嗯,我覺得我現在可以吃掉一頭牛!為了那個該死的球賽,我的肚子足足空了十四個小時!但是沒有辦法,我不去的話,他們就完蛋了!如果不是我找個借口快點離開,現在大概還在那裏活受罪!”

“好吧,你總是有理由!”果果無奈地搖搖頭,“把你遲到的理由編成一個帖子放到論壇上,點擊率應該會破萬吧!喏,給你,擦擦汗吧!”她遞去了麥當勞附贈的紙巾。

“你看,大象!”邢戰把兩根超長的薯條夾在嘴裏冒充象牙。

果果抿了抿嘴,沒笑出來。

他把薯條咬掉三分之二,重新插在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你看,我是吸血鬼!”

果果“噗”地笑了一聲。

“哈哈,你終於笑了!就是這樣,你笑起來很好看,真的!最近很少看見你笑了呢!高等代數有那麽可怕嗎?”他說著,仰起頭把剩下的薯條一口吞進肚裏。

“你說高等代數?呃,你知道的,我一向對數字沒轍。”果果回答得有些猶豫,她把目光投向對麵的街道,那裏有一對情侶開心地分享一個甜筒,她的眼裏不自覺地露出了短暫的羨慕和淡淡的憂傷。

“哦,那家店看起來不錯!”邢戰把一根薯條塞到她嘴裏,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你或許可以試試那個。”

“哦!”那根薯條很美味,外酥裏嫩。

那對情侶走過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櫥窗,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裝飾著天然樹枝和鳥籠的櫥窗裏有一條薄荷綠的雪紡連衣裙。

“瞧你吃的……”邢戰笑著伸手抹掉她嘴邊的番茄醬。

“嗯?”果果瞄了一眼他嘴角的壞笑,心跳忽然不受控製地加速了一倍。

憑著這個親密的舉動,哪個路人會懷疑他們不是正在約會呢?

“我覺得你應該試試那雙靴子!”邢戰走到櫥窗邊,指著連衣裙衣架下擺著的一雙黑色交叉綁帶的高筒靴,“今年好像很流行這種靴子,天氣稍微涼點就可以穿了!”

“這是高跟的啊!”

“女孩子總要有一雙高跟鞋,也沒有人天生就會穿,你穿起來應該很好看!”

“不要了啦!我穿不了高跟的鞋子……”

“試了才知道!可以嚐試著改變一下形象啊!”邢戰興致勃勃地拉起果果的手進去了。

仔細一瞧,靴子確實很好看,像是歐美女明星會穿著上街的款式,但是……

果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有些手足無措。

“小姐,應該試試配上這個!”店主殷勤地遞上一條呢質短裙。

“這條比較好看。”邢戰找了一條搖滾風格的。

“哦!今年大熱的鉚釘!穿起來應該很辣哦!你男朋友眼光不錯!”連店主都對他的品味稱讚有加,那麽她還能有什麽話說呢?

果果換了衣服走出來轉了一圈,她歪著腦袋不習慣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這身衣服讓她看起來就像小甜甜MTV裏走出來的辣妹。不得不說露出一截雪白筆直的大腿很美,這幾乎是各大時尚雜誌秋冬季刊的標準look,但是如果讓她這身打扮在冬季寒冷的教室裏自習或者在宿舍的陽台上洗衣服的話,似乎又不太美了,她一邊想著,光溜溜的大腿上不自覺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種冰冷潮濕的感覺。

邢戰盯著她打量了五六秒,拍拍手說:“太棒了!把它包起來吧!”

“真的好看嗎?”果果不安地蹺起腳後跟,向後看了一眼,那鞋跟估計有七公分。

“聽我的,沒錯!”邢戰對她眨了一下眼,爽快地去前台付錢。

“你男朋友真好啊!”店主接過錢,笑容滿麵地再次讚歎。

果果禮貌地笑了一下,他總是這樣,她忽然想起邢戰以前給她買過的一個小小的價值不菲的古董包,但是它太小了,小得隻能放下鑰匙和便簽貼,連三十二開的筆記簿也塞不下去,於是直到現在那個可愛的包還靜靜地躺在她家的櫃子裏,旁邊還堆著那個誇張的發箍和一件繡滿蕾絲的鏤空襯衫,都是邢戰為她買的,它們真的很美,但她一次也沒有用過。

果果走到更衣室裏,對著那雙靴子看了又看,怎麽都覺得更像是羅曉雪的風格。

哈哈!為了變得漂亮,她們都願意把很多時間花在化妝和買衣服上麵吧!

果果,如果你也多花點時間在這上麵,一定會迷死一大幫人的!你本來就很美!

不知為什麽,忽然又想起了小林的話。沒錯,要成為漂亮女孩,就意味著要忍受腳跟的疼痛蹬上一雙七公分的高跟鞋,意味著即使很冷的天氣裏也要露出一截大腿,意味著無論多忙也要騰出時間給自己畫上眼線。

沒辦法,誰叫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呢。

“我的天,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秋尚站在自家門口驚訝地看著一臉哀怨的羅曉雪,他很慶幸自己已經起床了,並且此刻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事實上他正在吃早點,嘴巴的周圍甚至還有一圈白色的牛奶漬。

“秋尚!你為什麽都不理我!”

秋尚優雅地側身閃開撲上來像是要舔掉他唇上牛奶的女人,冷淡地回答:“等一下!明明是你說要分手的!”

“你難道聽不出來那是氣話嗎?”她淚光閃閃地抬起頭。

“聽著,曉雪,你對我說的話也許是氣話,但是,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幾天不見她似乎瘦了一圈,頭發也沒有整理好,看起來有些憔悴,但這些並不能回轉一個人的心意,他舔了舔嘴唇,一手叉著腰倚在門上,很明顯並沒有要請她進去喝一杯咖啡的意思。

他越是平靜,她就越是抓狂。

“秋尚!你不能這樣!”她瞪大了眼睛撲過來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又拉,又扯,又捶,沙啞著嗓子帶著哭腔對他喊道,“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告訴我你隻是一時衝動吧!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離開你!”

“拜托你!冷靜點好不好!”秋尚的浴袍被她扯得一片淩亂,露出一大片肌理美好的胸膛,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是性騷擾,他捉住羅曉雪的兩隻手,阻止她進一步的破壞,“我不是一時衝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你回去吧!”他說著,就迫切地想關上門。

羅曉雪眼尖地搶先一步抵住門板:“不要!我不要回去!”她淚盈盈地望著他,眼裏充滿了蕭瑟:“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死在你麵前!”

秋尚皺了下眉,冷冷地問:“你打算怎麽個死法?”

“哼!我可以撞死!吊死!服毒死!割腕死!辦法多得很!”

“天哪!你還真的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秋尚翻了翻白眼,一臉頭疼地揉揉眉心,“我隻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回去睡一覺,然後高高興興地和新男友上街去,OK?”看在做過男女朋友的情分上,還有作為一個紳士的道德感,他也不願意把他人的心傷得太重。

“我不要!”

“你鬧夠了沒有!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跟你吵架!”要知道,就算是神仙也會有失去耐性的一天!

“是誰在門口要死要活的?”屋內傳出一個成熟威嚴的女聲,一個苗條利落的身影款款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好吧!我還要繼續吃我的早餐!”看到救星出場,秋尚鬆了一口氣,轉身回屋。

“別走啊!”羅曉雪來不及製止他的離開,轉而抬頭看著那個陌生的女人,驀地停止了哭泣。

那是個上了年紀卻風韻猶存的女性,五官像極了秋尚,不用說也看得出來她是秋尚的母親,那雙細長的眸子射出的光仿佛可以看透一切,讓人心生肅穆,她隻是站在那裏,即使不施脂粉,衣著樸素,也自然散發出一股固有的高貴氣質。

“你覺得這樣好嗎?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是個女孩子,一大早到別人家門口來鬧,不覺得丟臉嗎?就沒有一點羞恥心?”秋尚的母親毫不客氣地開口道。

看著秋尚的母親嚴肅的麵孔,聽著她嚴厲的話語,羅曉雪不禁被震懾住了,隨後卻又止不住地騰起一股怒氣,從小到大,可從沒人這樣訓斥過她!

“這是我和秋尚的事情,你又不了解!”她不禁出口頂撞,但氣焰還是矮了三分。

秋尚的母親沒有理會她的反駁,繼續緩緩地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秋尚,他已經不愛你了,你還不夠清楚?你連死都不怕,還怕麵對一個不愛你的人?如果有時間來這尋死覓活,還不如去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你再不走的話,我可要叫警察了!”

“我……我……”羅曉雪漲紅了臉,腦袋裏一片空白,竟想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她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白色的橡木門在她麵前重重地關上,她發覺自己正在微微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羞憤還是別的什麽。

“真像個傻子……”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街上茫無目的地遊**了多久,她自言自語著,忽然想起還有一個人可以傾訴,於是拿起了手機。

無論發生了什麽,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那個人。

“喂,你……怎麽樣了?”陳納溪一接起電話就聽見了她的抽泣,多少有些擔心地問。

“我去了秋尚家……”

“嗯,然後被趕出來了,對不對?”他一說完,就快速地掛掉了電話。

“嘟……嘟……嘟……”

如果有一天,連陳納溪也不願理她,那這大概是世界末日吧?

她的眼淚終於痛快地流了下來。

“這個耳環真的很有味道。”站在小小的飾品店裏,邢戰把它放在掌心上,驚喜地對果果說,“很有歐美設計師的風格,而且是男女通用的。”

“是嗎?你戴的話,說不定也會很好看哦!”果果看了一眼那個閃閃發亮的小東西,它很小,隻有四分之一個指甲蓋那麽大,閃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但是,它真的很貴,貴得她不忍心看。

“好主意!今年耳環回潮,戴起來會像瑞格布恩的模特也說不定。”恰好那是個夾式耳環,邢戰對著鏡子擺弄了一陣,就把它戴上去了,“哈!今晚就以這樣的造型去酒吧,說不定會被男人搭訕吧!哦,再看看這個!”

他自顧自地挑選耳環,而果果早就被別的什麽吸引住,走到店麵的另一側去了,倒是兩個係著咖啡色圍裙的年輕女店員不時對邢戰投射來愛慕的目光,一邊還曖昧地竊竊私語,小聲地笑。

邢戰抬起頭來,左耳上夾著一個超奇怪的孔雀毛耳環,看見兩個女店員笑得花枝亂顫地對他招手,他也毫不吝嗇地對她們施展了一下招牌笑容,實際上他很享受這個。

果果在一個發夾前停住了腳步,她知道她正需要一樣東西來製服不聽話的劉海。那是個古銅色小尖嘴發夾,就像安娜蘇小姐會戴在她的栗色卷發上的款式,相信路過的女孩都會被它低調而複古的氣質吸引。

她對著鏡子試著把它戴在頭上,意外地適合極了。

那麽邢戰也會喜歡嗎?果果咬著下嘴唇,對她挑中的發夾看了又看,從來沒對人撒過什麽嬌的她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於是她轉過身去——

但是,她發現耳環架前是空****的,她的目光在狹小的空間裏掃來掃去,下一秒,她順著女店員熱情的目光找到了站在櫥窗外的邢戰,他正對著一個縮著肩膀抽泣著的美女說著什麽。

那個女孩……

是羅曉雪。

果果愣愣地透過玻璃看著邢戰的嘴巴一張一合,他的表情似乎很關心,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雖然她哭得眼妝都花了,但他們看起來依舊那麽登對,周圍的氣氛是那麽的和諧。

果果有種時間靜止的錯覺,這一分鍾似乎有一世紀那麽長,長得她都覺得自己蒼老了。

終於,邢戰回頭看了她一眼,接著,他笑著跑了過來。

果果向櫥窗外看了一下,羅曉雪依舊站在那裏,很明顯她在等待,並以一副柔弱無助的姿態,光憑這一點,果果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了。

邢戰從衣兜裏掏出幾張人民幣塞到她手裏,小聲說:“果果,你先打的回去吧!”

果果抬著頭,有些迷惑地看著他,希望他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

“抱歉,我有點事,暫時不能陪你了!下次我會給你補償的!好嗎?”他無奈地攤開手,眼神很溫柔。

有點事……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了。

“這是應酬,應酬!”邢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知道的,嗯哼?”

其實她想說她真的不知道,但是……

“你去吧!”果果彎起嘴角微笑了一下,隻要學院的國王想要離開,就沒有人能留得住他。接著,她看著邢戰又回到那位還在不停抹眼淚的漂亮女孩身邊,他們肩並肩地靠在一起,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果果緩緩地走出小店,提著今天逛街邢戰買給她的一堆東西,這些東西很重,甚至讓她覺得她的心也變得沉重起來,重得不停地下墜,落到了一個黑暗的深淵裏。

幾分鍾前,她坐在國王的城堡裏,明亮而舒適,眼前擺放著可口的糕點,耳邊飄**著動人的音樂,但是現在,她又站在了城堡沉重的大門外,隻是手裏多了一些可笑的東西。

果果歎了一口氣,她忽然覺得很想停下腳步好好地休息一下,她疲倦的腳步,還有那……

疲倦的心。

陳納溪盯著不斷閃爍的屏幕,遊戲的主角進入了巨大的華麗迷宮,東奔西竄了幾十分鍾,卻隻在裏麵絕望地打轉,怎麽也找不到出口,他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找不到焦點,他集中不了注意力,目光越來越渙散,最後他終於把鼠標往桌上重重地一砸,中止了遊戲。

就像是著了魔,他深吸一口氣拿起了電話,有些猶豫地按下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擺脫異常的煩躁情緒,並且是唯一的途徑。

“喂?”

謝天謝地,此刻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情緒平穩,這不禁讓他鬆了一口氣,並舒展開了眉頭。

“喂,你現在……呃……怎麽樣?”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

“納溪,你說我現在要怎麽辦?”羅曉雪似乎又有恢複兩個小時前電話裏的哀怨的跡象。

“好吧!告訴我你現在到底想和誰在一起?你再這樣搖擺不定,別說是你,連我都會被你搞瘋掉!”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橛著嘴巴,楚楚可憐的眼神,就像是掉在陷阱裏的小鹿斑比,而他,是那個等待收獲的獵人,還是路過的善良樵夫?

“我,我不知道……我剛才又和邢戰那個了!”她說得那麽的無辜又脆弱。

“哦?然後呢?”陳納溪看著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氣,企圖壓製下湧上心頭的一股無名火,不知怎麽回事,他就是討厭她和那個男人糾纏的樣子!他現在甚至有股莫名的衝動,想打扁那個趁人之危的男人的得意嘴臉!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現在好亂……”

“哦,那你是不是想和邢戰交往啊?”陳納溪的口氣變得糟糕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紊亂,他覺得此刻的他或許比羅曉雪還要亂,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也在考慮啦!你說我要不要跟他交往呢?”

看樣子她是認真的,陳納溪的眼前掠過邢戰輕蔑的笑臉,並開始想象兄弟們發現這個可笑又可悲的緋聞後挫敗的表情:“就為了那個學院第一的爛人,你要放棄秋尚?”天知道他有多討厭邢戰!他比箱型水母還討厭!

“邢戰其實也還不錯啊,對我還蠻體貼的耶……”羅曉雪忽然又進入了撒嬌狀態,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指著桌上的蘋果咬著手指對他喃喃地說:“媽媽我可不可以吃這個?”

他發覺他再也聽不下去,他才不想當她的媽媽!

“哦,好吧!我知道他長得帥,他學習好,有能力,是個萬人迷!夠了,我是你的小叮當?知心姐姐?你愛上誰就去跟誰交往啊!跟我說一堆幹什麽?”陳納溪沒好氣地訓斥完,就中止了通話。

天知道心口的陣陣絞痛是怎麽回事,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忽然他覺得有什麽熱熱的東西流下來打濕了自己的臉頰,伸手去抹,原來他早已經淚流滿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