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女人導致的戰爭

在腳背一陣暖意中,邢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羅曉雪緊靠在他胸口的一頭栗色頭發,他輕輕地撥開她的頭,她肩膀**的肌膚在一晚空調的吹佛下冰冷得像大理石,邢戰略一低頭,看見一縷清晨的陽光透過紫色薄紗的窗簾落在他和她的腳背上,投下一道狹長而晃眼的光條。

邢戰接著將視線移到窗下的法式半圓桌上,一件粉紫色條紋的polo衫隨意地丟在上麵,與窗簾的顏色出奇地契合,他眯起眼,他很清楚那是誰的東西,隻是微微訝異原來冰山係的秋尚的衣服也會有如此粉嫩鮮豔的顏色。

邢戰伸了個懶腰,去撿丟在床下的自己的上衣,察覺到枕邊人的大動作,羅曉雪撒嬌似的圈住他的腰,小貓似的 嗲嗲出聲:“喂,你要走啦?”

“嗯。”邢戰應著,回頭攬住她的肩,在她半睜的眼皮上印下一個潦草的早安之吻,仿佛迷戀那光滑的觸感,他的手無意識地在她**的背部肌膚上來回撫摩,然而他遊離的眼神卻詮釋著他的心不在焉。

想到貴族派的家夥們發現他們神一般的領袖被戴上綠帽時可能出現的各種表情,邢戰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對了,還有那些繞著自己轉的兄弟們或許會在茶餘飯後對這件事津津樂熱道:灰頭土臉的貴族派,投懷送抱的羅曉雪,氣急敗壞的秋尚,為邢戰鼓掌吧!哈哈,這多有趣!

突然,一陣明亮跳躍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陰暗的遐想。

身旁的羅曉雪抓起手機,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眼神像一隻摔壞了主人最心愛的茶杯卻依舊得意洋洋的壞心眼貓咪,她並不急著接電話,哪怕它響得那樣急促,但是越急促,她嘴角上彎的弧度也就越大。

邢戰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一大早就打來電話的人絕對是秋尚,因為他從這個女人的眼睛裏看見了掩飾不了的複仇的火焰,即使這是來自男人的直覺。

羅曉雪伸了一個懶腰,又用手撩了一下頭發,這才接起了電話,慵懶地長長地“喂”了一聲,接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嘴角的冷笑一秒一秒地消失,最後變成了一聲失望乃至憤怒的質問: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看到她瞬間凍結的表情,邢戰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毛,心想:這下好戲終於開鑼了。

對羅曉雪來說,這個早晨簡直糟糕透了,電話那邊的人,聲音冷漠得如同沒有溫度的玻璃一般地說出了讓羅曉雪不可置信的話:

“我說,我們分手吧。”

這顯然不是她要的結果,羅曉雪近乎震驚地發出了質問。

“是的,我要分手。”

他說得如此平靜,簡直不像是在提出分手,而像是餐館裏的waiter報菜名。

“好……分手……” 羅曉雪用微微顫抖的聲音無意識地重複著他的話,“分手是嗎?……沒問題……我正有這個意思呢!反正我現在也不怕沒有人陪我去看演唱會!”

“是嗎?”他隻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根本毫不關心她現在和誰在一起,這顯然隻會讓羅曉雪更加惱火。

“好啊!你真的要分手是吧?你可要考慮清楚了!不要後悔!看看有誰願意陪你去圖書館一下午隻為找一本破數學書,有誰願意三天兩頭被放鴿子!每次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受夠你了!”

“既然你對我意見那麽大,不如早點分手吧!”依舊是那令人抓狂的語氣。

“好啊!反正這一年多來我為你付出那麽多,你也夠本了是吧?我既沒有叫你買施華洛世奇的項鏈,也沒有讓你買愛馬仕的包,我陪你逛街還陪你上床,偶爾還要給你的車加加油,為了你拉直頭發!好吧!這些都沒什麽,反正你也不在乎!分手,太好了!我下午就可以去把頭發燙卷!我要和誰去夜店通宵你也別管我了!我是死是活也和你沒關係了!分手吧!反正你也沒愛過我,你隻愛你自己!”

“啪”的一聲脆響,無辜的粉紅色日係手機被主人猛地丟在地上,發出支離破碎的悲鳴,緊接著房間裏響起女性強有力的哭泣。

對於這些聲音邢戰一點也不意外,他已經趁著兩人通話的時候穿好了衣服,準備離開,但是她哭得那麽傷心那麽大聲,就這樣離開似乎不太像個紳士所為。

邢戰站在床邊回過頭來,看見羅曉雪把頭埋在被子裏放聲哭泣,就像一個得不到棒棒糖的孩子,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

世上所有的惡魔,都是趁人軟弱無助,心戶打開的時候進駐人心的。

首先,應該遞上一張潔白柔軟的麵巾紙。

“別哭了,把眼淚擦一擦吧!”邢戰溫柔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充滿了同情。

羅曉雪頭也不抬地搖了搖頭,繼續哭。

“那……擦一擦鼻涕。”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羅曉雪立即以閃電般的速度接過了麵巾紙。

一個梨花帶雨的美人或許是很美的,但她如果是鼻涕滿臉,那可就大打折扣了。

接著,表明自己的立場,與她站在同一戰線上,同仇敵愾。

看她終於稍微平靜一些,邢戰柔聲說:“對嘛,別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腫了,反正你哭得再大聲他也不會聽見,像這樣無情無義的男人你還掛念他做什麽?”

“可是……我覺得我還是很愛他的!”她抬起迷茫的臉,橛著嘴,眼中淚光閃閃,眼神楚楚可憐。

“可是他已經不愛你了啊!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他竟然不懂得珍惜,唉……”

這話又勾起她的傷心:“討厭!你說我要怎麽辦嘛!我要恨死他了!”

眼看著她的眼淚又要流下來,邢戰握住她的手:“曉雪,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複,就是過得比他更好!”

“邢戰,你真好,”羅曉雪望著他,“謝謝你這樣安慰我,他如果能有你十分之一的體貼就好了……”

看她眼裏閃動著感動,邢戰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權利尋找自己的幸福,更何況你看他還當你是他的女朋友嗎?”

“但是……”她還想說什麽,鈴聲再次響起,那支手機在盛怒之下竟然沒被摔壞,這實在很令人驚歎。

兩個人對視一眼,各懷心思,羅曉雪的眼裏有那麽一秒閃過欣喜,但很快黯淡下去。

不可能的,那樣冷淡的語氣,大概不可能挽回了。

“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果然是陳納溪打來的電話,有的時候,羅曉雪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千裏眼順風耳,一有風吹草動就來攪和。

“吵架?他要跟我分手耶!”

“拜托,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啦!昨天你幹嗎跑去看什麽演唱會,是不是還跟那個誰一起……”聽得出來他正頭疼不已。

羅曉雪打斷他的話:“那又怎麽樣!沒人要陪我去啊!而且是他先不陪我去看演唱會的,你也不陪我!既然不陪我去,他憑什麽管我跟誰去啊?”

“誰叫你什麽人不叫,偏偏叫邢戰,你是哪根筋接錯啦?”

“什麽!我怎麽知道會這樣!還不是他自己說要帶我去看的啊,我隻是想刺激他一下而已!誰知道他反應那麽大,你說我現在怎麽辦!他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啊?你幫幫我啦!”

邢戰看著羅曉雪很自然地對著陳納溪撒嬌,兩個人還責備來責備去,這場麵真是有趣極了,他突然覺得這兩人在一起說不定很配,但轉瞬又被這有些荒謬的想法逗笑了。

正聽得開心,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封真發來的短信息:

“你昨晚是不是太過火了?什麽時候跟秋尚的女朋友在一起的?”

過火嗎?昨晚大家明明玩得那麽開心。

邢戰想了想,迅速地回了條短信,告訴他現在他和羅曉雪還在一起。

很快的,封真又回了條短信:“果果怎麽辦?”

邢戰盯著那條短信,挑了挑眉毛,手指停頓了幾秒,接著迅速地按下四個字:“她會懂的。”

是的,她會懂的,果果的心永遠是他的,無論發生什麽。

這樣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邢戰這樣想著,像是解決了一件心事,對著窗外燦爛的陽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你瘋了嗎?你要跟曉雪分手?你們都在一起那麽久了耶!你不覺得很可惜嗎?”

陳納溪開口講第一句,秋尚就本能地想掛掉電話,他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張他打算拿來辦出國簽證的照片,明明是自己的臉,卻陰鬱憔悴得有些陌生起來,隻有那雙眼睛,依舊和現在一樣漠然。

“分手就分手了,我無所謂。”這毫無起伏的口氣聽起來,就像一個看破紅塵的人歎了口氣說:“隨緣,就讓她去吧!”

陳納溪無所適從,不禁窩火地將語調提高了八分:“到底發生什麽了?你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可以這麽窩囊!你是秋尚!別人會怎麽說?邢戰帶著秋尚的女朋友甜蜜約會,大庭廣眾地兜風,玩親親,哦,難道他們共用一個女朋友?真可怕!夠了!秋尚你難道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把自己的女朋友拱手讓人?搞什麽?你受得了嗎?”

“你在胡說什麽?反正我和她分手了,她愛跟誰在一起和我沒有關係。”

“和你沒有關係?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你知道曉雪多愛你嗎?她隻是想氣氣你而已,女人嘛!耍耍小脾氣,哄一哄不就好了嗎?你幹嗎那麽認真?難不成你真的怕了那個邢戰啊?”

“你想太多……”

“那就把曉雪搶回來啊!我們兄弟那麽多,還怕了他!大不了我幫你報仇啊!”

秋尚翻了翻白眼:“我看你去把她搶過來算了,我要和她分手,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喂!我是你死黨耶!”

“死黨?”秋尚忽然想笑,但抑製住了。

“是啊!”陳納溪理所當然地說。

那麽他出國之後,還會不會留念這個死黨呢?秋尚無聲地輕笑了一下,伸手在日曆今天的日期上畫了一個藍色的叉,代表他當天的心情。

陽光斜照在陳納溪的臉上,在他的眉毛下投下一片濃濃的陰影。

羅曉雪在那片陰影中看見了意料之中的疑惑與怒氣,即使事情過去了許多天,一切依舊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平緩,天生的驕傲促使她放棄逃避,她不能不麵對,即使這是在食堂門前飄散著水煮活魚香味的人流之中。

“喂!你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啦?”

“什麽怎麽回事?你怎麽不去問秋尚?提出分手的分明是他!” 其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隻能悶悶地皺著眉撅著嘴盯著對方的臉,一副“這件事跟我無關,我隻是被牽連”的表情。

而陳納溪則是一副“我現在頭很大”加“我恨鐵不成鋼”的抓狂表情:

“你們怎麽一個兩個都不把話講清楚!你有沒有搞清狀況啊?我甚至昨天還看到你跟那個人在一起,你到底還想不想和秋尚在一起啦?”

“反正他都不管我啦,這麽多天連短信都沒發一個,我跟誰在不在一起又怎樣?”

“那你現在到底要跟誰在一起啊?玩劈腿嗎?”

“劈你個頭!不然你叫我現在怎麽辦?難道要躲在被窩裏偷偷擦眼淚嗎?我看我跟邢戰在一起算了!反正他比秋尚那個棺材臉體貼多了不是嗎?”羅曉雪雙手環胸不耐煩地應道。

“喂!你搞清楚狀況,他跟你又不是認真的!那種假惺惺的爛人哪裏好了?”一說到邢戰,陳納溪的臉上就顯示出莫名的厭惡,一連串的灰色回憶湧上心頭。

“反正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啦!怎麽樣?你要跟他單挑嗎?”

“單挑就單挑啊!有本事你叫他出來說個清楚啊!”

羅曉雪愣了愣,隨即逞強地掏出了手機。

邢戰聽見羅曉雪的口氣就知道沒什麽好事情,在看見陳納溪的一張臭臉之後,依舊擺出了和煦的笑臉,隻是眼裏依舊是不屑。

“怎麽?不敢單挑,還要叫人啊?”陳納溪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李漠北。

“難得這麽好的天氣突然找我幹嗎?是不是想一起去野餐啊?”邢戰一走過來就親親熱熱地去攬羅曉雪的肩膀,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的。

陳納溪突然一下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蹭”地跳了起來,衝上去將兩人撥開:“放開你的髒手!不要在我麵前勾勾搭搭的!”

邢戰退後一步攤開兩手:“喲!吉娃娃,你還是那麽衝動嘛!你老爸就沒教過你男人要成熟穩重嗎?”

“你說什麽!勾引別人女朋友的人還敢那麽囂張!這就是你老爸教你的嗎?哦……我忘了!你的老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我看這種招蜂引蝶的個性應該是你老媽遺傳給你的吧?”

“喂!你不要太過分了!”這樣惡劣的人身攻擊,連站在後麵的李漠北也聽不下去要出口喝止了。

陳納溪知道,邢戰那混亂的家庭背景就是他的死穴,他以為對方會被擊打得滿臉發青暴跳如雷,但事實上並沒有。

邢戰依舊微笑著,隻是目光變得更加冰冷,他緩緩地說:“喲,吉娃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一個給秋尚戴綠帽子的人,其實是你吧?”

很明顯,這個還擊孔武有力,不但陳納溪的臉色變得灰白,連羅曉雪的臉也漲紅起來,隻有邢戰是一副大無畏的表情,甚至還帶著輕鬆的微笑,該怎麽說,這絕對是他的專長。

在這樣惡毒的挑釁之下,陳納溪就像個打滿氣的氣球,漲得快要爆了,他終於忍不住指著邢戰破口大罵:“該死的!當初你爸怎麽沒把你打死!反正長大了也是禍害社會!”

一刹那,邢戰捏緊了拳頭,他還沒來得及反駁,李漠北就跳出來揪住了陳納溪的領子,咧著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嘿!吉娃娃!有本事你就單挑,攻擊人家父母算什麽!”

“滾蛋!放開我!我說的還不都是實話!哼!叫我吉娃娃,你自己不還是邢戰家的德國黑背!”

“你……你說什麽……!”李漠北滿頭的青筋和黑線,手攥成拳頭,無法控製地便招呼上了。

拳頭打在陳納溪的臉上,發出一聲“碰”的悶響,撞擊的聲音如此驚悚,光是用聽的就覺得很疼,以至於羅曉雪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仿佛她的肉體感同身受一般,事情的發展是她萬萬沒有預料到的,她這才意識到她遠遠低估了陳納溪的怒氣。

陳納溪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兩個人罵罵咧咧地打成一團,事情就發生在這一秒之內。

然而看邢戰的表情,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別打了!”羅曉雪擔心地對著陳納溪喊著。

“住手吧!”邢戰也跟著對李漠北叫了一聲。

可是,雙方打得正在狀態上,除了對方的喘息,根本聽不見周遭的一切聲音。

羅曉雪踱來踱去不停地換著方位,終於再次拿起了手機。

邢戰目光炯炯地觀戰,跟著拿起了手機。

兩人決定分別向不同的對象發送求援信號,試圖脫離目前的局麵。

那邊打得正酣,這邊,像往常一樣,秋尚正抱著他的巨型白毛泰迪熊睡得正酣,迷迷糊糊中他花了四五分鍾才清楚地認識到這不是鬧鍾而是手機鈴聲,而且是來自羅曉雪的手機鈴聲,以前羅曉雪逼著他特別錄製的。

說實話他真的很不想接,但這一遍又一遍嗲聲嗲氣的催促好像是魔音穿腦,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

“該死的!”他吐著長氣抓了一把額前的頭發,一萬個不情願地抓起床頭的手機,“喂……”低得不能再低的陰沉聲音,仿佛從地獄的最深處傳來。

“秋尚!你現在快點過來食堂門口!打架了!打架了!”

“啊?”實際上秋尚還沒有完全清醒,羅曉雪語速又快聲調又高,他一時分不清她叫的到底是“打架了”還是“失火了”,又或者是“香水丟了”。

羅曉雪一聽就知道他又在睡覺了:“你快清醒一點!納溪跟邢戰他們打起來了!你快點來看看!”

“啊?打起來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習慣了的,再說等我到那邊,他們已經打完了吧?”秋尚揉了揉左眼,發現筆記本一直掀開著沒關,小聲地罵了聲“shit”,那些煩人的簽證和考試證明花了他一個通宵,渾身疲憊的他真的很後悔睡前沒有關機。

“夠了!你不要老是一副事情和你無關的樣子,我受夠你了!別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睡覺!再怎麽說他們也是為了你的事情!”

秋尚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氣,向後一躺,重新攤在**,把泰迪熊溫暖的大爪子扳過來蓋住寫滿“怎麽又來了”的無奈表情:“好吧,所以我就要過去嗎?老天,再等半個小時不行嗎?”他把泰迪熊丟到一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天知道他有多困。

“如果你還打算把納溪當朋友的話,我勸你現在就把你那該死的枕頭丟開!”她繼續不依不饒地說著。

“真是麻煩!”秋尚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搓揉了一下睡得僵硬的臉頰,“我知道了。”他冷冷地說完這四個字,立即掛掉了電話。

“好的,我馬上過去。”與此同時,接到電話的還有封真。

他放下手裏泛黃的《高等代數》課本,提腳要走,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過頭來,凝視了站在身後的果果幾秒鍾,她是那麽的平靜,平靜得讓他有些……

邢戰現在在做什麽?或許正為了另一個女人在大打出手吧?

“怎麽了?”看著他一臉嚴肅,果果也跟著不安起來。

“沒什麽,我們走吧。”封真轉過頭去,掩飾住那一秒的感傷。

秋尚開著車加速一百邁趕到現場,撥開食堂門口圍著的那圈人。接著正好看見陳納溪正死死地被李漠北壓在牆上,兩個人離得這樣近,陳納溪隻要一低頭就能咬到對方的頸動脈,那副拚死拚活的樣子,估計圍觀者真不敢相信他們是為了朋友的女朋友掐起來的。邢戰卻在後麵拖著李漠北衣服上的帽子,嚷嚷著什麽,似乎正試圖將這一對連體嬰分開,但又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再怎麽看,輸定了的也是陳納溪,如果是唱K或者打口水戰什麽的,或許他還有贏的機會,隻要看過籃球隊主力李漠北可怕的肱二頭肌的每一個人,都會這麽說。

秋尚皺了皺眉頭,站在那裏,隻是盯著扭打著的兩個人。

大概是察覺到來自身後的一股莫名的寒氣,邢戰回頭,正好對上秋尚毫無表情的臉,那冷漠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動物世界裏的白蛇。邢戰不甘示弱,抬起下巴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傲慢。

移開了視線,秋尚依舊沉默不語,仿佛他是一直坐在界外的如來佛祖。如果有機會,他甚至想問邢戰一句:你這樣究竟累不累?

而就在此時,終於發現他悄無聲息的到場,陳納溪推開李漠北礙事的大腦袋,瞪著秋尚,眼裏迸發出憤怒的光芒:“喂!你好歹說句話啊!”

“秋尚!到底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打起來了?”滿頭冒汗的封真正好從人圈鑽了進來,氣喘籲籲地問。

秋尚攤開兩手搖搖頭,發現羅曉雪正可憐兮兮地對他發動眼神攻擊並靠近自己,他卻條件反射地,朝著在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裏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封真走近了兩步,他是故意的,他明白羅曉雪的存在隻會讓他更混亂。

封真又說:“秋尚,我知道這件事或許錯不在你,但目前能解決事情的隻有你了!”

邢戰眯著眼看著秋尚和封真表情嚴肅地交涉著,緊接著視線卻流轉到了一個默默無言的小身影上,果果的目光卻隻是與他接觸了一下,接著又很快地錯開視線去看著封真。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眼裏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但是誰也沒有察覺。

實際上,他並不願意果果看到這樣的場麵,他寧願她看見他在溜冰場上狼狽地滑跤。

沒事的,邢戰安慰自己說。

現在他應該考慮的,是如何盡快圓滿解決眼前的麻煩!

“住手,別打了!”秋尚眼看著牆邊那兩個人又要掐起來,連忙上前喝止,接著走到羅曉雪麵前,她才是這個事情的中心,麻煩的起源。

“你是什麽意思?現在到底想怎樣?”

羅曉雪原來凝視著他的目光裏還帶著幾分期待和哀怨,聽了這冷冰冰硬邦邦的話語,她立馬別過臉去,沉默了幾秒,不自然地拔高音調說:“沒什麽,我對邢戰一見鍾情了,我要跟他在一起,怎麽樣?”

這句話就像一枚小型炸彈空投而下,周圍的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隨便你!Enjoy yourself!”秋尚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仿佛羅曉雪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陌路人。

“夠了!你們!”陳納溪衝到秋尚麵前,臉頰上帶著一塊淤青,平時最驕傲的發型已經被汗水和廝打毀得非常徹底,看上去十分可笑,“秋尚你就不能man一點嗎!這樣軟趴趴的像什麽樣啊?一味地逃避有意思嗎?”

秋尚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不耐煩地轉頭吐了一口長長的氣:“這隻是我跟曉雪之間的事,你有必要搞得這麽複雜嗎?”

“拜托!”陳納溪整個人貼了過來,用隻有秋尚一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要這個麵子,兄弟們還要這個臉!你看看邢戰他們那個囂張的嘴臉……”

邢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內杠的樣子,忍不住攤開手,大聲打趣:“你那麽較真做什麽?大家又沒結婚,正常談戀愛,你還要怎樣才平衡?把我的女朋友也拿走嗎?”

“你……”陳納溪狠狠地瞪著他平靜的臉,看樣子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撕爛他那薄薄的嘴唇,雖然它們形狀美好得令圍觀的女性們癡狂,他將目光一轉,卻看見了果果,不知道哪裏來的靈感,指著果果又開始不屈不撓地說起來,“哈!你說的女朋友該不會是她吧?我倒是沒有你那種惡俗的品位和廣闊的胸襟,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

“你說什麽瘋話!”李漠北揮起拳頭,“你還嫌被揍得不夠嗎?”

“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嗎?你們……”他正要繼續開罵,卻發現事件的男主角秋尚在他說話的當下,竟然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尚!”他忍不住大聲對著那個背影喊道。

可是,對方在聽見了他的聲音之後,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一個輕輕的停頓都沒有,依然保持著自己筆直向前的步調。

就好像陳納溪呼喚的那人不是他。

就好像引起紛爭的那個人不是他的女朋友。

就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不,與其說是與他無關,不如說……這一切,他都並不在意。

是的,他不在意。

“混賬!”仿佛被人從身體裏抽走了什麽,陳納溪像隻耷拉下耳朵的小狗,一下子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回頭看看羅曉雪,她和他一樣臉上寫滿了心寒。

“喂!我看你還是跟那位小姐乖乖一起去吃個飯回家洗洗睡了吧!不要再在這裏丟人現眼了,連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耶!”李漠北幸災樂禍地落井下石。

“滾!”陳納溪還要上前動手,被羅曉雪生生拉住了。

“散場了散場了!沒什麽好看的了!”李漠北對著圍觀的人群拍了拍手,離開之前不忘對呆立在門口的陳納溪豎了個中指。

“真是痛快!”邢戰揉了下李漠北淩亂的頭發,高聲說,“怎麽樣,是不是下館子搓一頓慶祝一下?”

大家都應聲說好,邢戰的目光在每個人充滿快意的笑臉上愉悅地遊動,最後左顧右盼,終於靜止了下來,失去了焦點,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黑洞,應該說被撕去了一角,原本應該是默默站在那裏的果果,不在了。

似乎想到了什麽,邢戰上揚的嘴角僵住了。

果果坐在寢室的**,她看上去似乎正專注地盯著手裏那本泛黃的《高等代數》,但事實上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一頁的某個角落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她的眼球在那些令人發蒙的複雜公式上掃動,但那些彎彎曲曲的數學符號仿佛離開了紙張,開始在空氣中跳舞,並組合成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的,那張笑臉很迷人,甚至比每天八點半播出的校園偶像劇裏的男主角還要好看,但是她忽然覺得,那個笑臉有多好看就有多邪惡,即使她曾經迷戀了那麽多年。

果果把書“啪”地一合丟到**,似乎企圖把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心情丟到遙遠的地方,但那張笑臉並沒有那麽簡單地從腦海裏抹掉,她決定起身泡掉抽屜裏室友送她的一小包咖啡,雖然空腹喝咖啡對身體不太好,但至少能溫暖她冰冷的胃,誰叫她去得太晚,食堂關門了呢。

霧氣在杯中升起,眼前漸漸變得模糊,白色的蒸氣在空氣中變幻著身姿,再度匯成一張臉,但這是一張童稚的臉。

“哇!一口氣喝掉它,又苦又燙的感覺最棒了!”小小的邢戰捧著缺了一角的搪瓷杯子,靠在窗台回頭興奮地對果果說。

“可是媽媽說,受傷的時候喝黑黑的東西,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哦。”小小的果果擔心地望著他杯裏的深色**,卻忍不住深深吸了兩口帶著醇香的空氣。

“哈哈!這點小傷算什麽?反正我的疤已經很多了,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啦……哇,今天怎麽那麽熱!”邢戰掀起衣服扇風,露出後腰上一片拜後爹所賜的黑紫,雖然果果的媽媽剛剛塗上了一遍紅藥水,依舊那麽觸目驚心,“你一定是很想喝一口吧?來啊!”

“不行啊,媽媽說,那個是招待客人用的。”聽媽媽說,咖啡是很貴的東西。

“有什麽關係?下次我從家裏帶一些來給你啊!”

果果眨眨眼,湊過去從他手裏的杯子裏啜了一口咖啡,接著愁眉苦臉地吐出舌頭。

“咦?太苦了嗎?”邢戰睜大眼睛看著她,“……我家裏的比較甜耶,你應該會喜歡的,但是……我真不想回家,就這樣一直跟你在一起該多好……”

是啊,一直就這樣,該多好……

回憶突然被鑰匙轉動的聲音打斷了,聽那門外的大嗓門,一定是艾琳回來了,果果迅速地把《高等代數》從**撿回來,她才不想被舍友看見她捧著咖啡一臉呆滯微微傻笑的花癡樣子。

“嘿!大忙人!你竟然是第一個回到宿舍的人啊!”艾琳手裏提著一個大榴蓮,後麵跟著小林和菁菁,她們分別拿著超級大袋的衛生巾和麵巾紙,看起來像是剛參加了嘉年華瘋狂大搶購。

“怎麽,你沒有去約會嗎?”艾琳把氣味熏人的榴蓮“咚”地放在電話下的桌子上,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你那位英俊的話題男友應該很浪漫吧?”

“什麽?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果果睜大眼睛,像隻無辜的兔子,過了兩三秒,才終於反應過來,“你們……該不會是在說邢戰吧?”

艾琳用力拍擊了一下手掌,菁菁跟著發出花癡一般的尖叫,“哇哦!還真的是他啊!那個三百六十度都堪稱完美的精英派學院國王!”

“什麽?你們從哪裏看出他是我男友?”果果有些暈乎乎的,臉上有些發燒。

“你少來!這棟大樓你隨便敲一個宿舍揪一個人問問都是一個答案!每個人來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了!”艾琳湊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果果對麵的**,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芒,“開學沒多久,大家還在物色獵物的時候,你竟然已經吃幹抹淨了!你是宿舍第一個有男友的吧?怎麽說也要傳授點經驗吧?”

不隻是艾琳,其他人也湊了過來,三雙眼睛睜大了對著她,很容易令人產生聚光燈的錯覺。

“呃……大概你們要失望了,我們真的隻是普通朋友。”果果緩緩地說。

“喂!別裝蒜了!”艾琳用力地敲著床板,“如果不是親密愛人,那麽那個大大的擁抱是怎麽回事?那些火紅的玫瑰又是從哪裏來的?看看他溫柔的眼神和甜蜜的微笑,別告訴我你們隻是單純的朋友!”

“事實上……真的隻是單純的朋友!”果果勉強地微笑著,翻著手裏的數學書,“我要學習了,你們是不是也……呃……看看書?”

“有就有,為什麽不承認?當我們都是傻子瞎子嗎?”艾琳“刷”地站了起來,“有什麽了不起?我們又不會搶了你的!”

“哼!算了!不說就不說!”菁菁也跟著拋下一句。

果果默默地用期待的目光瞥了一眼小林,希望她說點什麽,但那個被果果認為是朋友的人,卻有些僵硬地走向陽台,從果果的目光下逃脫了,好像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果果無聲的求援一樣。

果果坐在**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沉默地垂下了眼簾。

“怎麽一個人吃飯?”隨著熟悉的聲音,一瓶草莓牛奶出現在果果的飯盒旁,“這個給你,聽說女生多喝點牛奶可以美容哦!”

果果抬頭看看封真和煦的臉,愣了愣,卻很快像株正午被曬蔫了的小苗低下頭去:“草莓牛奶,多喝隻會長胖吧?”

“哦?那不是很適合你嗎?”封真看著她飯盒裏僅有的綠油油的幾根素菜,目光裏有些不忍。

“謝謝!”果果毫不客氣地拿走了牛奶。

看見她終於露出了一個像樣的笑臉,封真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昨天……沒有嚇著你吧?”

一提起那件事,她的眼神果然迅速低落下去,她搖了搖頭,像是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沒事,我很好,漠北沒有受傷就好了。”

“邢戰他……”

“我知道!”封真還沒說完,果果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接著大口大口地喝牛奶。

但封真還是想把話說完:“邢戰那人就是那樣的,你不要太……”

“哦,我沒有!”她再一次切斷他的話頭。

時髦漂亮的女孩子,哪個男人不喜歡?而且那個女孩看上去胸部很大,聽說還很有錢……

果果用力地吮幹最後一口牛奶,大概覺得此刻的她確實很需要它。

盡管她極力掩飾,多年的交情畢竟不是蓋的,封真一下從她的眼裏捕捉到了意料之中的感傷,他頓了頓,忍不住說:

“其實……我和你一樣,對他都有點失望,但是……”

果果抬起頭來,帶著擠出來的微笑,看了他一眼:

“好吧!如果他還是個男人,應該大聲對秋尚說他喜歡那個女孩,然後在眾目睽睽下抱著她離開人群,多好啊!”

“果果!”封真挺直了背,表情有些嚴肅起來,“果果!你知道羅曉雪其實是秋尚的女朋友!怎麽說……邢戰的心裏其實是很重視你的,我知道的,他有時候就像個愛玩的孩子,但是,但是你要給他機會,他會成熟起來的!相信我!”

果果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愣了幾秒,笑了一下,低頭把最後一小塊拍黃瓜塞進嘴裏:“我看你想太多了,我隻當邢戰是我的哥哥,還有你也是。”

封真的眼角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接著說話聲音有些悶:“好吧!吃完了我們就去自習教室占位置吧!”

“嗯!”

自習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兩人隻好在一棟曆史最悠久的老舊教學樓裏找到一間光線昏暗的自習教室,據說還有蝙蝠出沒,但這絲毫不影響學院高材生水平的發揮,枯燥的高等代數被封真講解得生動有趣,果果沉浸在解題的世界裏,一時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哇!”

忽然背後伸出一雙男性大手“啪”地拍擊在果果的肩膀上,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她生氣地扭頭一看,邢戰正嬉皮笑臉地對著她。

好吧,她預感的沒錯,什麽樣的東西都有可能出現在這間教室裏。

“你做什麽?大家都在看呢!”果果感受到從四麵八方投來的陌生視線,瞪著他小聲提醒,很明顯她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邢戰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什麽?我正在自習呢。”果果死死地壓著課本,指節有些泛白。

“是的,我在教她高等代數。”封真看著邢戰,聲音裏有一些難得的浮躁。

“很快!相信我!你一定要去!”邢戰卻並沒有聽出封真聲音裏那些被隱藏得很深的東西,他沒給果果拒絕的機會,強製地拉著她的手徑直向門外走去。

“幹什麽……我要自習!究竟是什麽地方現在非去不可?改天不行嗎?”果果拚命掙紮著,但是她感到她的手腕被箍得越來越緊,甚至有些發疼。

“放開我!”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既沒有提前說一聲,也沒有問他人願意不願意去,這樣我行我素的舉動讓他人很是困擾!

“很快的!嗯?”邢戰回頭,試圖用眼神說服她。

“你以為你是誰啊?國王嗎?我又不是你的側妃!勾勾手指就要過去!”

“好吧!好吧!你是我的皇後,OK?”

“我不想去!”這次果果堅定地說。

邢戰放開她的手,聳了下肩說:“不想去也得去!”

話音未落,果果就感到天地上下翻覆,在自己的尖叫聲中,她整個人離開了地麵,狹窄的視野裏隻能看見邢戰寬闊的背和不停歇的腳步,她像一頭不聽話的小羊,在路過的學生詫異的目光中吵吵鬧鬧地被扛走了。

老天!如果這是場噩夢的話,快讓她睜開眼睛吧!

一直到再次接觸地麵之前,她都沒有放棄抵抗,一路壓迫性的顛簸讓她的胃有些不舒服。在有限的視野裏她發現自己來到了遠離教學樓的情侶最愛的小樹林,缺少路燈的庇護和明亮的月光,還有陰風陣陣,好吧!這就是他說的好地方?

“好了,就是這裏!”邢戰充滿活力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接著將她放了下來。

果果剛轉過身,她的眼底就被一片金黃色的燭光映亮了,原本要脫口而出的反駁也收回喉嚨。

眼前的草地上,整齊地用許多白色蠟燭拚出了三個大字:“對不起”。閃爍的燭光像夜空裏的小星星落在了凡間。被這柔和的光芒包圍著,恍如出現在青春偶像劇裏的浪漫場景,隻要是女孩子都會被這夢幻般的氣氛打動吧?

邢戰望著果果意料之中發愣的表情,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他輕輕摸了一下左手不小心被蠟燭燙傷的大拇指,雖然還有些隱隱發痛,但這值得,看起來兩個小時的忙碌沒有白白浪費。

但是,他完全沒有發現,果果隻是出神地凝視著,她的焦點是模糊的,仿佛正透過那片燭光望向另一個遙遠的世界。

要說的話,僅僅是“對不起”嗎?

她的眼底有什麽東西正在消融,漸漸地變得柔軟,漸漸地變得黯淡……

國王是不會屬於一個人的,而現在果果希望有一個人能完全地屬於她。

是的,完全地屬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