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假麵脫落的天蠍王子
1
暴雨後的第二天是一碧如洗的晴空，空氣裏還飽含著昨夜濕潤的泥土氣息，呼吸之間，讓人神清氣爽。
聽了花小葉的話，一放學，我就來到了占卜社，打算找卜吉吉來幫我用水晶球占卜一下。
“什麽嘛，白羊座怎麽可能這麽衰，你再給我占卜一下。”
還沒進門，一個熟悉的女聲就傳進了我的耳朵。我好奇地停在門前，透過水晶簾朝裏看，隻見狄米拉正拉著卜吉吉的手，在央求著什麽。
卜吉吉今天穿上了背帶牛仔褲，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半張臉，活脫脫一個大號版的阿拉蕾。不過我知道，她其實不是近視，這種搞怪的打扮也隻是她奇怪的個人愛好，其實卜吉吉比很多自稱校花的女生都漂亮。
她推了推快要掉下來的眼鏡，無奈地說：“再占卜多少遍也是一樣的，米拉你還是去拜一拜，求求神佛保佑吧。”
“不要這樣嘛！我這個月已經丟了三次教科書，無緣無故摔倒七八回了！”
“你那是衰嗎？自從你和柏原熙交往以後，這些事應該經常遇到吧？”
……
我忍不住笑出聲，沒想到柏原熙這個超級強迫症居然也挺受歡迎的，就連霹靂管家狄米拉也要受到連累，被粉絲們惡整。
“米拉！吉吉！”我掀開水晶簾走了進去。
狄米拉回過頭，驚訝地看著我：“月光？”
卜吉吉趁機掙脫她的手，打了個招呼：“月光，你來啦！”
我好奇地看了看狄米拉，又看了看卜吉吉：“你們兩個認識嗎？”
“不認識！”
“認識！”
卜吉吉和狄米拉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後忍不住對視一眼，狄米拉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吉吉，你就算不肯幫我，但不能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認了吧……”
卜吉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次倒是沒有反駁，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和花小葉，第六感告訴我，她們兩個的感情還真不錯呢！
“對了，月光你來占卜社幹嗎？你也和我一樣，想找吉吉占卜最近的運勢嗎？”狄米拉八卦兮兮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還是想替風野川占卜一下呀？”
“沒有……我來找吉吉，是想問問她有沒有什麽好方法，能讓我向風野川告白不被拒絕的。”我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狄米拉“撲哧”一下噴笑出聲：“月光，你真的好有毅力！”
我剛想要說話，卜吉吉就沒好氣地開口：“她呀！為了接近風野川鬧出那麽多烏龍事，真不知道那家夥有什麽好！值得你這麽費盡心思地討好！”
呃……風野川之前就因為鄙視占卜，說過卜吉吉是迷信，後來又因為海報事件害得八卦雜誌社差點兒完蛋，所以吉吉超級討厭他。
“他很好的，風野川很有責任心。”我努力補救，“之前我不知道食物會相克，做了蝦還榨了橙汁，害得全公寓的人都食物中毒，他雖然那麽嚴厲地責備我，但也是為了公寓的人的安全著想。”
卜吉吉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目光中還是充滿了懷疑，我為了讓她對風野川的印象好一點兒，更加賣力地細數起他的優點來。
“你看！上次我感冒頭昏眼花，一口氣吃了20粒放在茶幾上的維生素C，也是他把我送到醫院去的呢！而且他明明可以離開，後來還主動照顧我！”
我越說越激動，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風野川焦急地抱起我往醫務室跑的樣子，還有打針的時候，他坐在我的病床邊握住我的手……雖然他從來不多話，但我堅信，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一定隱藏著一顆熱情善良的心。
“嗯？”這時，一旁靜靜聽著的狄米拉忽然皺了皺眉頭，“月光，你說你上次是吃了放在桌上的維生素C？”
“對啊！”我點點頭，“聽說可危險了，要不是風野川在，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聽我這麽說完，她原本紅潤的臉蛋變得有些蒼白，像是欲言又止似的。
“米拉，你怎麽了？”細心的卜吉吉發現她的變化，奇怪地問。
“沒……沒什麽。”狄米拉衝我們勉強地笑笑，“我隻是覺得，風野川平時也偽裝得太好了吧？作為管家，我都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一麵呢，哈哈，哈哈哈……”
她幹笑了兩聲，眼神快速地從我身上掠過，又閃爍不定地移開了。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怎麽拜托卜吉吉幫忙占卜上麵，我拉住她的胳膊，使出“明月光必殺技——撒嬌大法”，整個人都像是背包一樣掛在了卜吉吉身上，她被我纏得沒有辦法，隻能答應下來。
“好啦好啦！我正好要為下一周的星座專欄做準備，之前整理了‘表白天蠍座的100個小貼士’，等我回去就發給你！這下總行了吧！”
“吉吉！你真是太好了！”我兩眼發光地看著她，卜吉吉朝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臉無奈的表情。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之前無比活躍的狄米拉這時卻安靜了下來，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有什麽心事。可當我關心地詢問時，她卻隻是笑笑說在等柏原熙的電話，然後很快就離開了。
晚上，我果然收到了卜吉吉發來的天蠍座速配郵件，我興奮地研究了好久，還把其中覺得很重要的部分重點標記好了。
嘻嘻……上次他生日時，我能很清晰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了變化，希望這次能告白成功啦！
2
3天過去了，然而卜吉吉送給我的表白大法並沒有派上用場。
說來也奇怪，每次我要做什麽事的時候，上帝就好像要特地打擊我似的。
這幾天，風野川根本就沒有待在公寓裏，北祁一說他有事回了家。所以，我所有新學到的花式告白法都沒有辦法施展，隻好一個人待在冷冷清清的小房間裏，祈禱著他快點兒回來。
“叮！”咖啡機噴出一陣霧氣，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太妃榛子拿鐵，一個人站在廚房裏發呆。
好不容易出現了轉機，但風野川卻遲遲不回來，啊啊啊！我的追求真愛之路……怎麽那麽艱難啊！
我鬱悶地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聲：“唉！”
突然，“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過後，一個甜美悅耳的女聲傳了過來。
“風野川，跟我談談吧。”
風野川？
聽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就不由得一跳……他回來了？不過，這個女聲不是狄米拉的聲音嗎？她要和他談什麽？
我猛地轉過身，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木門，因為和客廳隻隔了薄薄的一層，所有他們兩人的對話，我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開門走出去。萬一狄米拉有什麽事要和風野川商量呢？我還是等他們說完再出現比較好吧……
“你想說什麽？”一個清亮舒緩的男聲鑽進了我的耳朵裏，就像是清泉滴在冰塊上，讓人說不出來的舒服。
果然風野川回來了……我開心極了，忍不住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想了一遍，哼！今天晚上就做大餐，不信他不會被我的高超廚藝征服！
“風野川，我想問問你，對於月光，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狄米拉的聲音早就沒有了在我和卜吉吉麵前的嬌憨，反而異常嚴肅。
我的心“咯噔”一下，她……她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明月光？”風野川奇怪地問，“為什麽問這個？是她讓你來打聽的嗎？”
“不是。”狄米拉認真地說，“我看月光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忍不住想替她問一問，你到底對她是什麽看法……”
我的臉頰忍不住燙了起來，狄米拉也真是的，難道是在占卜社聽到我想再跟風野川告白一次，所以特地幫我試探試探他？這也太突然了吧，害人家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呢！
不過鬼使神差一般，我還是抱緊了手裏的咖啡杯，想要聽聽風野川的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道為什麽，客廳裏還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仿佛外麵兩個人都突然消失不見了。
咦？他們都離開了嗎？
我抓住廚房的黃銅門把手，正要出去，突然，狄米拉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你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月光，甚至是討厭她吧？”
什……什麽？
“既然是這樣，你就不應該再耍她！”狄米拉突然發起火來，“我都已經知道了，風野川，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風野川的聲音冷冷地傳來，雖然聽慣了他這種語氣，但是這句話卻還是像冰淩一樣，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
我呆呆地僵在原地，雖然不明白狄米拉到底在說什麽，但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說：“快出去！明月光，快出去阻止她，不然你聽到下麵的話，會後悔的！”
然而，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走出去，隻是茫然地低下了頭，看著手裏還在冒熱氣的咖啡。
“月光那次吃錯藥去醫務室，是你幹的吧？我親耳聽到你向北祁一要的是降低免疫力的藥，而月光卻一直誤以為自己是吃的維生素C！你本來大概隻是想害她吃點兒苦頭，最好能讓她覺得公寓不好灰溜溜地回家……”
聽著狄米拉說出的話，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掉到了深深的冰窟裏，一陣陣甜甜的咖啡芬芳鑽進我的鼻子裏，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什麽都沒有了味道。
他們兩個說的是地球話嗎？我怎麽好像突然什麽都聽不懂了？
不……不會是這樣的……風野川怎麽會這樣對我？
我的心底還是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卑微地掙紮著，希望風野川能大聲反駁狄米拉的話，說他並沒有這麽做過，然而，他卻始終沉默著。
狄米拉氣憤地質問：“你也沒想到月光會看花眼，一口氣吃了20粒，所以你慌忙把她送到醫務室，根本不是因為熱心，而是因為心虛！”
“轟！”
一下子，我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讓我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懵住了。
什麽？
他……居然這麽討厭我……
“以後要是月光知道了真相，你會後悔的！”狄米拉的聲音帶著憤憤不平的情緒，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我的心。
過了好半天，大廳裏才響起風野川那殘酷而冷清的聲音，帶著一絲絲嘲諷：“看來，你和柏原熙在一起，智商也變高了。”
這是……他承認了？
我揪住自己的衣領，隻感覺心髒好像被什麽在焚燒著，又熱又痛。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風野川為什麽要故意設計我呢？我明明……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去靠近他，可他的心卻仿佛永遠有一道牆，無論怎麽樣也進不去……
我囁嚅著嘴唇，想要衝過去大聲質問他，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狄米拉也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裏有些傷感：“月光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你如果不能接受，就不要戲弄她了，就算好好說清楚，遠離她，也比這樣傷害別人好啊。”
“她不過隻是一個迷信魔法的花癡而已。”不知道為什麽，風野川的語氣有些煩躁，他生硬地說，“而且我想怎麽樣對她，也不用你來教。”
“吧嗒！”一顆晶瑩的淚珠掉到眼前的地毯上，我實在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風野川好像是故意要打擊我一樣，吐出更多殘酷的真相。
“要是我能遠離她，早就把她趕走了！明明是明月光自己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她搬進來的第一天，就害得所有人進醫院，我本以為正好可以借機把她趕走，沒想到居然你們都原諒了她……傷害？我看她根本就神經粗到連什麽是傷害都不懂吧。”
“風野川！”
我渾身顫抖著，下意識地伸出手捂住了嘴巴，手裏已經快要冷掉的咖啡“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頓時水花四濺。
“誰？”
客廳裏風野川的聲音猛然響起，緊接著，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才重新響起，“嘎吱”一聲，廚房門被打開了。
風野川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我麵前。
3
“明月光……”風野川詫異地睜大眼睛，他現在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沒有了以往的從容，一絲慌亂從他幽黑的眼睛裏閃過。
“月光！”狄米拉也跑了過來，扒在門口震驚地看著我，“你……你在家？”
我沉默不語，心痛地看著被染成咖啡色的地毯，覺得潑了一地的不是香醇可口的咖啡，而是自己這麽長久以來的心血。
“風野川！你快說句話啊！”狄米拉狠狠地扯了扯風野川的衣袖。
他也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過了好久才低低地說：“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許願池遇到艾佐木的時候，那一瞬間產生的迷惑……
原來魔法也有失效的時候，所謂的命中注定，根本就是騙人的。
“風野川……”我抬起頭，強忍著快要決堤的淚水，“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料理的事，還有故意讓我吃錯藥……都是你想要趕走我的計劃？”
風野川撇過了眼睛，薄薄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這已經是問題的答案了吧，可是我不想就這樣放過這個問題，死死抱住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執著地追問：“是嗎？你真的這麽做過嗎？”
拜托，說沒有啊。
我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呐喊。
“沒錯。”
風野川簡單地說出了兩個字，如同一把巨大的鐵錘，錘在我的心上，最後一絲希望也轟然破滅。
風野川的樣子有些狼狽，但我知道，他那麽驕傲，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
即使已經這麽心痛了，但心頭卻還是閃過了一絲失望，我狠狠地嘲笑起自己……
明月光，人家都說得那麽明白了，你還抱著什麽不切實際的希望呢？
不管我多麽努力，風野川也不會喜歡上我。可能在他心中，我就是個討厭的騷擾狂，比那些學院裏的花癡還要可怕。
他一定討厭死我了。
風野川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想走到我身邊：“明月光，我……”
“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我伸出手擋住了他，眼淚還是不爭氣地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困擾了，我會盡快搬出桔梗公寓的。”
“月光！”
一旁的狄米拉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忽然猛地轉過身，捋起衣袖，朝著風野川揮出了拳頭：“啊啊啊！我受不了了，風野川你真是太討厭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攔住她：“不要！”
狄米拉本來就個性火爆，她是桔梗公寓的管家，要是真的揍了風野川，肯定會受到處罰的！
“月光！為什麽呀……”她拉住我的手，眼巴巴地看著我，“不要搬走好不好！公寓好不容易才來了一個女生！我不要你走……”
我擦幹了眼淚，朝她憋出一個微笑：“我現在已經死心了，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該回家了。”
“可是……”狄米拉的語氣弱了下來，鬱悶地說，“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我使勁握了握她的手，努力不去看旁邊的風野川：“沒關係的！反正我們還可以在學院裏見麵！再說……再說平時也可以出來玩啊！”
我想，自己可能從來沒這麽固執過，之後不管狄米拉怎麽撒嬌，抱著我的大腿苦苦哀求，我還是沒有答應，我把他們兩個統統推出了門，把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呼……”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剛剛被我擋住之後，風野川好像真的沒有再說一句話。不過也沒有關係，反正他在想什麽，我也都不懂。
我抬起頭環視著自己的房間，第一次發現這個雜物間原來這麽小——天花板仿佛就挨著頭頂，除了一張桌子和一張床，連個衣櫃也放不下，我所有的製服和鞋子都是直接亂糟糟地塞在床下麵。
想想自己剛搬進來時，還滿心幸福地覺得這個房間小巧可愛……我眨了眨眼睛，眼淚一顆顆滴落到腳下的地毯上，無聲無息。
是不是隻要和風野川有關，我就會可悲地被蒙蔽住雙眼，看不見其他的一切了呢？
既然現在已經看清了真相，那我就更應該早點兒離開吧？
第二天一早，我向柏原熙、艾佐木和北祁一道過別後，就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離開了桔梗公寓。
北祁一這家夥一直在背後長籲短歎，狄米拉還忍不住哭了。我走出門後，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和意料中的一樣，並沒有風野川的身影。
我苦笑了一聲，拖著箱子離開了這個留下了我許多歡樂的地方，一切都像一場夢一般，現在我終於要醒來了。
回到家，果然爸爸媽媽都很驚訝，特別是老媽，她一臉憂慮地看著我：
“月光！你怎麽回來了？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笑嘻嘻地挽住老媽的胳膊：“哪有什麽被欺負，我隻不過是想念老爸做的飯，所以回來啦！就這麽簡單！”
老爸聽了以後，得意地挺挺胸：“那當然，還是住在家裏好！老爸做的飯可比學院餐廳好吃多了！”
“嗯嗯！”我拚命點頭附和著。
“是嗎？”老媽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她狐疑地打量著我。
我的心裏一咯噔，正想著要說些什麽來打消她的疑慮時，忽然，一個冷冷的女聲傳進了我的耳朵。
“你們放心吧！明月光在學院過得很滋潤呢，哪有誰敢欺負她！”
我扭過頭，正對上明星光那張漂亮的小臉，她抱著肩膀，神情冷漠地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不過，多虧了她的打岔，老媽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的房間被明星光占用著，我當然也不好意思讓她搬出來，隻能拖著行李箱去了客房。
我正一件件收拾東西時，忽然，一個苗條纖細的身影閃了進來。我抬起頭，發現是明星光。
“你想幹嗎？”我警惕地看著她。
“明月光，你是回來向我示威的嗎？”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和風野川一起耍了我，很有意思對吧？”
我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呢？”
“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以後我不會讓你再這麽得意的！”明星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奇怪……
這丫頭，到底又在發什麽瘋？
不過，我現在自己也正心情不好，根本沒心思理她。我搖搖頭，繼續專心地收拾起東西來。
4
回到家以後，老爸老媽都一如既往地寵我，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但我並沒有什麽胃口，每天都過得無比壓抑。
以前我之所以總是樂嗬嗬的，就是因為可以很快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拋到腦後，可是離開了桔梗公寓以後，我並沒有忘記風野川。
我曾經那麽多天，每天都給他煮咖啡喝……也不知道他現在看到咖啡機，會不會懷念我的開運卡布奇諾呢？
“啪啪！”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要再想他了！明月光！”
你怎麽能這麽沒出息呢！明明已經離開了，卻還是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人……
牆壁上的粉紅大象掛鍾指向了12點，我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風野川那張精致卻冷漠的臉。
我打開窗戶，想讓冷風吹吹自己不清醒的腦袋，可是漫天的繁星卻都在向我眨眼，明亮而璀璨，就像尋寶被困那天，我和他一起看過的美麗星光。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和艾佐木那天的對話——
“如果這些預言和傳說都不能證明風野川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就不喜歡他了嗎？”
“當然不！”
是啊……就算傳說和預言都失去了作用，我的心裏卻還是隻有風野川……就像銀河中有無數顆璀璨的星星，而那輪皎潔的明月，卻永遠隻有一個。
忽然之間，我的視野上方出現了一顆閃爍的星星，它拖著火焰般的小尾巴，從天幕上劃過，朝地平線下墜落。
“啊！流星！”我不由得叫出聲來。
我趕緊手忙腳亂地許起願來：“希望我能快點兒忘記風野川……”
許完願的我回到**，想到剛剛那個願望，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風野川那帶著淡淡嘲諷的笑臉又浮現在我的腦海……
“她不過隻是一個迷信魔法的花癡而已。”
流星已經消失在天邊外，我的心痛卻無法抑製，每當回想起那天風野川的評價，就好像心頭有一把利劍，紮得我遍體鱗傷……
再這樣下去，別說忘記他，可能我連正常的吃飯、睡覺都快要做不到了。
從一開始那枚砸到他身上的硬幣，就是上帝為了捉弄我，而開的一個惡劣的玩笑。
“不管了！”我咬了咬牙，“我要去把硬幣找回來！”
如果我和風野川的相遇是一個錯誤，那麽我就從最初的邂逅開始，徹徹底底地糾正過來！然後……然後再忘掉他的麵容，他的聲音，他的微笑……
想到這裏，我不顧現在已經是半夜時分，抬起腳就往學院走去。
今晚沒有月亮，天空中一絲雲也沒有，夜幕就如深藍色的天鵝絨，溫柔地覆蓋著整座城市。
學院裏一片靜謐，所有人都進入了甜甜的夢鄉，隻有我一個人孤單地走在校園小徑上，頭頂的路燈發出淡淡的橘色光芒，照亮前方的路。
空氣中一絲迷霧也沒有，很快，潔白的許願池就遠遠映入我的眼簾。
美麗的維納斯女神像還是靜靜地矗立在池中央，笑而不語地看著我。
“好！”我捋了捋衣袖，做好了跳進池子裏找通宵的準備。
忽然，一個人影從許願池的另一端轉了過來，清瘦的身軀包裹在灰色運動連帽衫中，雙腿筆直修長。
即使我看到的隻是一個側臉，卻頓時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白皙英俊的臉，柔和的五官，黑曜石般的眼睛，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是風野川！
他怎麽會在這兒？
大概是我整個人都隱藏在林蔭小道中的緣故，風野川並沒有發現我，他隻是慢慢地在池邊踱著步子，微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麽心事。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走開？
心底響起了一個小小的聲音，可是我的目光卻始終黏在風野川的身上，舍不得移開。
“砰！”
忽然之間，他抬起腳，一臉煩躁地踢飛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該死！”
我的心也仿佛跟著那顆小石子飛了起來……
風野川怎麽了？難道遇到了什麽煩心事嗎？
我離開了桔梗公寓，按理說，完全不應該管他的事了才對，更何況他那麽討厭我……
可是我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但腳卻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情不自禁地朝他走了過去。
“風野川，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風野川猛地轉過身，看清楚是我之後，英俊的臉龐忽然僵住了，他脫口而出：“怎麽是你？”
我的心裏一酸。
也對，我都已經離開了桔梗公寓，可這個時候還出現在這裏，對他來說，這就應該叫陰魂不散吧……
“我……我隻是睡不著，想出來散散心而已。”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
“淩晨1點？”風野川抬起手腕看看表，懷疑地說，“來學院散步？”
我垂下頭不說話。
他仿佛像是想到了什麽，咳嗽兩聲，打量了我兩眼，忽然語氣變得惡劣起來：“我口渴了，去幫我買瓶咖啡來。”
我難以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還有誰？”
風野川理所當然地看著我，烏黑的眸子裏閃著戲謔的光。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還在桔梗公寓的時候，這家夥也是這麽支使著我去給他煮咖啡。可奇怪的是，對風野川的任何要求，我都像是沒有一丁點兒抵抗力，總是會立馬乖乖地照做。
這次也不例外。
我氣喘籲籲地從遠處的自動販賣機買來咖啡，風野川接過來，卻根本沒打開，隻是嫌棄地看了一眼：“我突然想起，現在喝咖啡待會兒會睡不著，還是喝點果汁飲料好了。”
什麽？他是在耍我嗎？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風野川的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嘲諷笑意，好像在說“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我抿了抿嘴唇，強忍住心頭升起的火焰，又轉身吭哧吭哧地跑去買果汁飲料。
“叮！”
自動販賣機亮起綠燈，緊接著，“砰”的一聲響，果汁飲料掉了出來。
我彎下腰，撿起芒果味的飲料，冰冷的飲料瓶貼在手心，就像我已經涼透的心……
算了，就當是最後的結束吧，如果這樣做能讓他開心一點點的話，那麽也算是值得……
5
“給！”我把芒果味的飲料遞給風野川，可是他卻沒有馬上伸出手來接，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把飲料瓶接過來，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喂，明月光，你是笨蛋嗎？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故意在整你？”風野川的聲音總是那麽低沉，讓聽的人覺得那麽溫柔。
可是我現在明白了，這樣的語氣也可以是殘忍的，如同搖曳著的美麗火光，吸引著我這隻笨笨的飛蛾去撲，就算烤焦了翅膀，我也隻能自認倒黴。
“對啊！我就是笨蛋！”我傷心地承認，“一個喜歡你很久的笨蛋。”
風野川忽然閉上了嘴巴，他深深地注視著我，冰山般的麵龐上出現了一絲裂縫，烏黑的眸子中仿佛有暗潮洶湧，很多情緒交雜在一起，讓我無法看清楚。
正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一陣風，緩緩拂過麵頰。
柔和的燈光下，風野川烏黑的眉毛舒展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
“對不起。”
天啊！他在向我道歉？
“明月光，你知道嗎，你真的很笨，又笨又傻。”
我鬱悶地白了他一眼：“我知道！”
用得著這樣提醒嗎？
風野川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到我麵前，他認真地注視著我的雙眼：“可是，我有時候很羨慕你。”
“羨……羨慕我？”我瞪大眼睛。
風野川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專注而帶著一絲絲迷惑：“是的，你總是那麽隨心所欲，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而你的家人和朋友也都縱容著你胡鬧……讓我很羨慕。”
也許是微醺的風，讓人輕易地放下了心中的防備，風野川的聲音緩緩地傳來，帶著一絲惆悵的味道。
“從小，我除了學習以外，就沒有任何別的愛好，我媽媽為了讓我像其他小孩子一樣出去玩，總是逼著我做很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不喜歡遊樂場，那裏總是吵吵嚷嚷的，打擾我的思考，可是她卻每天都逼著我去，我不明白……為什麽我一定要和別人一樣合群呢？我已經學完了大學的課程，為什麽還要像其他人一樣上小學，按部就班地成長？”
“因為……”
我張了張嘴巴，但發現自己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來。
別人心中無所不能的冰山美少年風野川，也會有著這麽平凡的煩惱？
風野川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他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終於，我來到愛麗絲學院，為了從喘不過氣的生活中逃出來，我馬上申請了搬到桔梗公寓，因為隻有在這裏，我才不用見到我媽媽，不用被人一天到晚幹涉自己的生活，我覺得很自由，很舒服。”
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白阿姨那熱情的身影，她雖然有點兒誇張，但其實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我覺得應該說點兒什麽，於是開口插話：“可是，白阿姨這麽做，也是因為愛你啊！”
“這個我當然知道！”風野川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隻是不喜歡和很多人待在一起，並不代表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媽媽因為愛我，才會替我安排好一切，生日禮物、社團和課程，就連我交朋友也要幹涉，這對我來說已經是沉重的負擔了！”
我啞口無言。
風野川說得沒錯……白阿姨這麽做可能自己並沒有察覺，卻給他帶來了痛苦，相比之下，我的老爸老媽雖然很愛我，卻無比尊重我的決定，無論我想要做什麽，他們都一定會在背後默默地支持我！
一瞬間，我的心裏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像是……同情？
瘋了！明月光，你怎麽會開始同情風野川呢？
“你知道嗎？”忽然之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上次我離開公寓，回家住了好幾天，也是因為我媽知道了我上次把豪華遊輪的票給了明星光和艾佐木，所以很生氣地把我叫回家教訓。”
“啊！”我脫口而出。
怎麽會這樣？
“你還不明白嗎？”風野川蹙起烏黑的眉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因為我媽媽很喜歡你，所以一直在努力撮合我們兩個，拚命給我們製造機會，可我如果連這個都聽她的，那和被人操縱的傀儡有什麽區別？所以，我偏偏不想遵照她的意思和你在一起，才會把票給別人。”
我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很多不明白的事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我情不自禁地揪住自己的衣領，那種被人扼住喉嚨的感覺又重新出現……
原來是這樣！
可是……怎麽會是這樣……
“你搬走以後，狄米拉、艾佐木、北祁一……甚至連柏原熙都在指責我不應該趕走你，為什麽這麽多人喜歡你？”說到這裏，他忽然撇開眼睛，有些迷惘地說，“為什麽……這麽多人都希望我喜歡你？”
今天的風野川和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不同，他的容顏依舊俊美，但臉上的神情卻天真而脆弱，像個遇到了解不開謎題的小孩子。看著這樣的他，我的心髒不由得隱隱作痛，好像有一把小錘子，在心尖上不停地捶打著。
明月光，醒醒吧！
風野川他並不喜歡你啊！
可是你看看，他現在卻是因為你而這麽困擾！
自責的情緒在我心頭湧起，我深吸一口氣，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既然事情是因為我而發生的，那麽，也就由我來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