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即使是去死，也得先問過我才行
兩年的時光刷地過去。
“丁零——”
隨著下課鈴的響起，距離旭普高中隻有不到1000米距離的旭普大學校園內，立刻變得喧囂起來。
“再見，清嫣。”
“嗯，再見。”
清嫣收拾好課本，隨著人流走出教室。
陽光從走廊邊的窗戶灑進來，映照著一張清秀明媚的麵容。
站在夕陽溫暖的餘輝中，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享受著放學後沒有課業壓迫的輕鬆愜意。
她順利地完成了高中的學業，升入了琉景就讀的這所大學。他們之間，有了更多的時間相處了。
那段恐慌的記憶，似乎已被淡忘，她已然融入了現在的生活——擁有善良慈祥的養母，還有一對可愛的弟弟妹妹，有一個溫暖的、幸福的家，過著平靜的、安逸的生活。
可是，偶爾，她依然會露出憂鬱的表情。
就像此刻，當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琉景俊美的麵容時，她的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但眉宇間卻充盈著淡淡的憂傷。
“清嫣。”
一個熟悉的嗓音呼喊著她的名字，音質依然是那麽富有磁性，低沉而迷人，洋溢著歡愉。
清嫣猛地睜開眼，夕陽的光芒中，被歲月精雕細琢得愈發帥氣迷人的臉一下子闖入她的視野。
在幾米外，慕琉景輕輕靠著車頭，朝她揮了揮手。
燦爛的金色在他層次感分明的發絲上閃耀，完美地勾勒出了成熟帥氣的麵部輪廓；高大頎長的身影在緩緩流動的人群中玉樹臨風，無比惹眼。
從他身邊經過的少女們，無不抬頭偷看他幾眼，然後紅了雙頰將他的模樣牢牢地印在自己的眼中、心中，久久回味。
清嫣是唯一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邊，和他近距離接觸的幸運兒。
可是，她的內心，卻依舊隱藏著無法訴說的心事。
見她怔怔地沒有回答，慕琉景上前了幾步走近她：“清嫣，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的視線微微下垂，將少女的身影框在了視野中。
兩年的時光究竟有著怎樣不動聲色的力量呢？這樣想著的清嫣，再度抬起頭看著這個已經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兩年的少年。
她需要更費力地去仰望他了，仰望他的高度，仰望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日漸奪目的光彩。
他是這所大學裏，眾多少女的夢中情人、理想的男朋友，也是被所有老師青睞、天資聰穎、才華橫溢的高才生。
“清嫣？”見她有些發愣，慕琉景又輕喚了一聲。
“嗯？”清嫣終於回神，她笑臉盈盈地看著他，“我正準備回去呢。”
“那剛好，我送你回去吧。”慕琉景說著就去牽她的手，但卻沒有抓住——或者說，不是沒有抓到，而是被她躲開了。
他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清嫣：“怎麽了？”
在他的注視下，清嫣覺得心快速地一跳，機械地搖了搖頭：“景，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傻瓜，你又在鬧什麽別扭呢？”慕琉景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她白皙的額頭上。
清嫣的身體完全僵住了，不敢挪動一絲一毫。
這個似寵溺又似曖昧的舉動，讓她不知所措。
“還有，你知道我可是提早下了課……”收回食指，慕琉景忍不住氣惱地認真打量著清嫣，“特意在這裏等你呢。”
等她？
專門來接她回家？
清嫣臉上的溫度又攀升了幾度，她不敢再和慕琉景的視線接觸：“景……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頭稍稍埋低一點兒，腳猝然向左跨出一大步，等慕琉景反應過來時，清嫣已經脫出他手掌可以觸及的範圍，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她的背影，透露出些許落荒而逃的狼狽。
迷幻的夜晚就像女巫手中的魔法棒，讓一切聲息都收斂了，卻又將白晝之下深埋於內心的隱秘偷偷拉扯了出來。
夜幕像一雙巧手，開始緩緩地編織起一個精致美好的夢。
一個天神般俊秀的身影，悄悄潛進了少女的夢裏。
繽紛飛舞的薔薇背景裏，少年的身影靜默地矗立在樹下，光與影在他的身體周圍鍍上了夢幻般的光暈。
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背影也能夠讓人感受到，這必定是一個華美無雙的少年。
終於，他緩緩地將臉龐轉過來，嘴角輕輕上揚了一個平緩的弧度，讓周遭所有的布景都黯然失色，連時光也禁不住在此刻定格。
幾縷飛揚的碎發下，那雙眼眸猶如黑夜中璀璨的寶石。
幹淨利落的白色襯衫，襯得他整個人越發清雅，好像剛從幻境中走出來，不染纖塵。
他如遠山，如清泉，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夢？
清嫣猛地睜開了眼，隨即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安靜的臥室空間裏，她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夜風吹起窗簾，送來幾許皎潔的月光，映照出**的人緋色的麵容。
“我，喜歡，景。”緩緩從唇齒間吐出這幾個字，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幾個字，就調皮地在她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如今，它發了芽，生出纏纏繞繞的藤蔓裹住了她，讓她無時無刻，就算在夢裏，也會看見他。
隻是……
她卻隻能讓這份喜歡一直一直深埋於心。
每次麵對慕琉景，想到過去的陰影，再想到彼此間的差距，原本想要說出的話便會停在喉間。
究竟該怎麽辦呢？
清嫣扯了扯被子，將整個身體裹得更加嚴實。
月光隱入雲層，它看不到那張深埋在膝蓋間的臉，看不到她內心暗湧的情愫，也看不到那些糾纏與掙紮。
周末。
“這真是一個讓人興奮的下午啊！”
有著魔鬼身材的瓜子臉少女張開雙臂，麵朝藍天，停住腳步等後麵的另外兩個少女跟上來。
“清嫣，言慧，今天我們一定要滿載而歸！”
“嗬嗬，麗娜，你身材這麽好，什麽衣服穿你身上都好看，我真是嫉妒死了！”挽著清嫣胳膊的圓臉少女露出打趣的笑容，“不過，你得小心又在公交車上被人吃豆腐哦。”
“言慧，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麗娜的身材高挑出眾，有幾分當模特的資本，就因為這個，好幾次她都在公交車上遭遇了“鹹豬手”的侵襲。
十幾分鍾後，繁華的鬧市，擁擠的商業街。
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人一眼望過去應接不暇，幾乎晃花了眼睛。
三個人在一家店門口停住了腳步。
一件精致的禮服被擺在櫥窗裏，長長的淡紫色裙擺如同一朵盛開的花，美麗而高貴。
“清嫣，如果你穿上它，一定會變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言慧轉過頭來調侃著清嫣，心滿意足地看著她在自己的提議下紅了雙頰。
“嗬嗬，清嫣這容易害羞的毛病啊，真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麗娜一邊開玩笑，一邊將手搭在了清嫣的肩膀上。
“你們兩個……”
清嫣佯裝惱怒地將攀在肩上的手一巴掌拍開，然後三人開心地在玻璃櫥窗前笑鬧成一團。
對街的小店前麵。
一輛豪華的小轎車駛了過來，一個急刹，在路邊停了下來。
嘭——
嬉笑打鬧之中，言慧的背包重重地甩在了櫥窗上，發出了一下警告的聲響。
剛剛還在玩鬧的少女們連忙停止了動作，緊張地望著那扇微微顫動著的玻璃窗。
發現它沒事後，幾條僵停在半空中的手臂這才老老實實地垂了下來。
“呼——還好沒有闖出禍來。”
清嫣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她的臉色又突然僵住了！
在恢複靜止的櫥窗上，她看到了一個被深埋在記憶最底層的身影。
剛剛放鬆下來的身體又再度繃緊——她清晰地感覺到了一雙眼睛，正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
那目光如同暗夜中盯視著獵物的饑渴猛獸，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地定在了她身上。
不要慌！
不要慌！
也許是看錯了！
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清嫣緩緩轉過身體，朝馬路對麵望去。
那是一間布置得意趣盎然的花店，年輕女店員正坐在店裏的櫃台後包著一束百合花。
當她抬起頭發現了花店門口那輛豪華的車子時，她立即笑容滿麵地迎了出去，低聲說著什麽，大概就是“歡迎光臨”、“請問您有什麽需要”之類的。
然而，那佇立在車旁的修長身影隻是冷冷地揮了揮手，並不轉開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對街。
或者更確切點說，他一直盯著對街某家商店的櫥窗前，那個纖瘦的女孩——清嫣！
那犀利的目光好像要在她的身上無情地鑿出一個洞來！
咚！咚——
心跳如鼓聲，越來越急促。
刹那間，時光仿佛靜止了。
“蕭……蕭紀墨！”
念出這個名字，清嫣感覺有一隻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想知道現在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他怎麽來到了自己生活的城市？
難道她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他的掌控嗎？
僵硬的肩膀開始劇烈地顫抖，放到胸口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清嫣的腳步一點點朝後退去，直到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玻璃櫥窗。
“清嫣，你……你怎麽了？”兩位女伴不解地看著清嫣異常的神色，上前詢問。
可是清嫣什麽也聽不見，她的腦海中，又開始閃過那些幾乎快要被遺忘的畫麵：
宛如永不見光明的死寂之夜，滴落在泥土裏的鮮血……
移動的火把，奔跑的腳步……
最後——
都化作了衝天的熊熊大火。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就算時間過得再久，它也是真實存在過的。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就算掩埋得再深，也總有一天會被連根掘起。
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奢望所謂的幸福！
就在她絕望得快要沉入深淵時，一輛公交車從遙遙對視的兩人中間緩緩駛過，暫時隔斷了對街投射過來的視線，也遮住了那個讓她心生懼意的魔一般的身影。
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前半秒還兀自發怔的清嫣，立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如鹿般靈巧地轉身，飛一般地衝向了旁邊一個岔路口的轉彎處。
她依稀聽到身後的動靜，聽到那個人霸道的聲音：“站住！清嫣，你別逃！你明知道你逃不掉的！”
之後，是淩亂的腳步聲。
蕭紀墨，他一定是橫過馬路來追她了！
“不！一定不能被他抓到！死也不要！”
清嫣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沒有回頭。
她怕自己一回頭，便會陷入一張鋪天蓋地的羅網中，如同困在蛛網上的飛蛾，再也動彈不了。
她衝進了密集的人群中，因為慌張，步伐踉蹌，一連撞到了好幾個人。
“喂，看路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驚惶地說著，速度卻絲毫沒有減緩。
隻能一直跑。
向前跑！
水汽慢慢在眼底彌漫了出來，卻始終沒有溢出眼眶。
清嫣死死地咬著唇，她感覺自己不是奔跑在人群中，而是奔跑在詭異不安的黑暗空間裏。
四麵八方都沒有出口，隻有巨大的陰暗層層壓著她。
而在她的頭頂上方，自始至終，都有一雙熟悉的眼眸掛在那裏。從眼眸裏麵發出的凜冽森然的氣息，一直追隨著她纖瘦的身軀。
她……是逃不掉的！
幾天後，慕宅。
“清嫣，我回來了。今天你又和欣姨學做了什麽菜？快讓我嚐嚐。”
慕琉景剛進門，就興高采烈地向廚房走去。
自從被欣姨收養之後，清嫣隻要有空，就常來慕家幫忙做事情。
欣姨做菜做甜點的手藝，清嫣也學到了大半，有幾回還得到了琉景父親慕理的誇讚，這讓琉景覺得歡喜。
想到這裏，慕琉景臉上的笑意更加濃烈了。
“咦？清嫣今天……沒有來嗎？”來到廚房口，發現裏麵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暗了暗，詢問獨自在廚房裏忙碌的欣姨。
“少爺回來了。”欣姨轉頭來，朝慕琉景簡短地打了個招呼，“清嫣她在花園裏。”洗菜的手停了下來，她看了看窗外，露出了擔憂的神情，“清嫣這幾天不知道怎麽了，老是恍恍惚惚的。問她是不是有心事，她也隻是搖頭說沒事，叫我不要擔心。我又一次看見了她初來時的那種慌張……”
欣姨看著窗外還在出神，但聽了她的陳述之後，慕琉景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連續幾日裏，清嫣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就算在學校裏相遇打招呼，她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他覺得有些奇怪，究竟是遇到了怎樣的事情，讓她如此惶恐不安呢？
“欣姨，你先忙吧，我去看看清嫣。”說完，慕琉景快步朝花園走去。
湖麵波光粼粼，草木的清香在空氣裏盤旋，然後又一點點向外擴張而去。
靜默不語的少女一動不動地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著湖麵。
連水中的倒影，都顯得毫無生氣。
這裏是可以攆走一切煩惱的夢幻仙境，可是此刻，她坐在這裏依然覺得心情沉重無比。
“清嫣，你果然在這裏。”
慕琉景呼喚著她的名字，快速走近。
他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望向安靜的湖麵。
他沒有立即詢問她，而是耐心地等待著她先開口。
幾分鍾過後，清嫣依然一言不發。
這讓慕琉景不由轉過頭去認真地打量著她。
她到底有什麽心事，連對長久以來相處融洽的他，也不願意或者不能透露呢？
若是以往，隻要他喚她一聲，無論她在做什麽都會回頭應答一聲的，然而這次，她連回頭看他一眼的動作都沒有。
這麽說來，一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
慕琉景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一直在沉思中的清嫣，其實知道慕琉景的到來。
她聽到他體貼地放輕了腳步，隨後又坐在她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而她，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因為，她很想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捆成一個繭，這樣就可以割斷和外界的一切聯係。
然而她非常清楚，她是沒有辦法躲過那個人的。
他已經到了這個城市，見到了她，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她，哪怕要將這個城市翻個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命運的轉輪將他又推到了她的麵前，可她隻想要一方嚴實隱秘的小天地，讓她永遠遠離他的束縛。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清嫣沒有回頭，她聽到了手指與花朵碰觸的聲音，還有枝葉被折斷的聲音，她猜測一定是慕琉景正在搗鼓著什麽。
不多久，一股令人沉醉的花香傳來，然後她真切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掛在了脖子上。
她低頭看去，發覺自己的脖頸處多了一個精心編織的花環。
“這是……”
“送給你的。”慕琉景微笑著看她，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擔憂，“花朵們剛剛對我說，它們好擔心坐在自己中央的精靈。她那麽不高興，讓它們都感到難過。”他說著，伸出手挑起了花環中的一片綠葉將它捋平，“所以它們讓我摘下它們做成花環，它們要用自己的芬芳，將那些可惡的煩惱都統統驅趕掉。”
“那麽，它們的願望會實現嗎？”
慕琉景坐直了身體，雙手垂放在地上，身體微微後傾，朝戴著花環的清嫣微笑。
他身後的花叢中，幾隻蝴蝶飛離了花朵，在空中翩翩起舞。
“景……”
纖細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清嫣看著眼前真心為自己擔憂的少年，內心湧起深深的感動，水霧在眼中彌漫。
“哎呀，可千萬別掉眼淚，花朵們會責備我欺負你的哦。”慕琉景一邊笑一邊為清嫣遞上紙巾，然後牽起清嫣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讓我和花朵們一起再重新看見你的笑臉，好嗎？”
碧藍的天空下，他的聲音通過空氣一點點傳到耳畔，滋潤著她的心田。
那份溫暖的觸動通過血液流遍了全身，清嫣握緊花環癡癡地望著他，目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
無論以後發生什麽，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刻。
她的整個世界隻剩下身邊的這張笑臉，這個人溫存的話語。
有他在身邊，似乎一切艱難險阻都變得微不足道。
就算世界都被黑暗籠罩，但有一個地方，永遠是她溫暖的避風港。
那就是……景的身邊。
撲鼻而來的濃鬱馨香，好像一陣爽朗的風，將她心頭密布的烏雲逐漸吹散；又好像一把有力的剪刀，將那些纏繞住她的絲線都統統剪斷。
此時此刻，景的溫柔為她構築了一堵牢固的牆，將那次和蕭紀墨偶然相遇後引起的擔憂與驚惶驅散。
她在心中祈禱那個人永遠也不要找到這裏，這樣，她依舊可以安靜地生活下去。
“謝謝你，景！”清嫣的嘴角微微上揚，又重新露出了笑臉，“我現在想通了，沒事了！”
於是，接下來慕宅裏又重新有了她幫欣姨幹活的身影。
慕琉景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專注而寵溺。
這天，清嫣像往日一樣早早地來到了學校。因為隻有上午有課，所以她已經和欣姨商量好了，放學之後由她買菜回家。
弟弟妹妹時刻吵嚷著要吃姐姐做的飯菜，她答應今天會好好兒地給他們露一手。
在心裏細細計劃好之後，清嫣走進教室，坐在窗邊的座位上，剛剛放好書，上課鈴聲就適時地響起了。
兩三小時的課程眨眼便過去了。
收拾好東西將挎包的帶子又往肩上提了提，清嫣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出了校門。
兜裏有快節奏的鈴聲響起。
清嫣從兜裏掏出手機，詫異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下，她按下了接通鍵。
“你好，我是蘇清嫣。”
然而下一秒，她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雪白，抱在懷裏的課本也重重地落到地上！
“不！不會的！”
等不及聽完電話裏對方的話，她就掛斷了電話，開始瘋狂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眼淚如珍珠般滾落，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蒼白破碎的星光。
她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悲痛地呐喊——
這不是真的！
那個待她如親生女兒的欣姨，那個她視為媽媽一般的人……怎麽會死？
在外出買做糕點的麵粉時，欣姨被一輛車子撞上了！
救護車將她送到醫院，還來不及搶救，她就停止了呼吸。
清嫣剛才接到的是公安局的電話。
悲傷徹底籠罩住了那個四十多平米的出租屋。
清嫣送走了警察，摟著泣不成聲的弟弟妹妹，三人團團抱在一起，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短暫地在沉痛中尋找到一絲慰藉。
等慕琉景聞訊趕來的時候，清嫣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哭得聲音嘶啞。
“快告訴我，我隻是在做噩夢！這不是真的！媽媽不會死的！是他們弄錯了對不對？”
“清嫣，你的眼睛都腫了……”
慕琉景心疼地擁著她，恨不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不管怎樣，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輕拍著她的背，眼神裏也溢滿了深沉的哀傷。
關於清嫣的身世，他從欣姨那裏聽到過一些。
清嫣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發生意外後她就沒有了親人。
現在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又飛來橫禍……
而造成這起事故的肇事者，溜得毫無蹤影。警察說，隻有抓到了人，才能從肇事者那裏得到賠償金。
“清嫣，你放心，欣姨在我們家幫工那麽久，我會幫忙想辦法的，絕對不會讓你和小艾、小哲挨餓受凍。”慕琉景鄭重地允諾道。
沒想到清嫣卻搖了搖頭：“不，我會有辦法的。”
她雖然外表柔弱，卻有一條堅硬的脊梁。
如果她是那種能心安理得接受別人施舍的女孩子，她當初大可以在那幢豪宅裏享受著上等的物質生活，而不必逃離。
夜色漸深了，小艾和小哲哭累了，清嫣將他們帶到**安撫了一會兒，他們就睡著了。
“景，你也該回去了。”
轉身後見房中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清嫣忍著淚提醒道，雖然，她是那麽需要他。
“清嫣，我想陪著你。”
慕琉景朝她走近幾步，眼神裏滿是不舍。
“不，你還是回去吧。”清嫣說著，打量了一下這個屋子，“而且，這裏也沒有你可以休息的地方。”
“你真的不要緊嗎？”
“嗯，我也想獨自安靜一下。”
“那麽，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慕琉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清嫣返回來，進了欣姨的房間裏。
在一個小抽屜中，她發現了一疊賬單，它們靜靜地躺在那裏。
清嫣拿起來一頁頁翻開，眉頭不由皺緊了。
欣姨並沒有其他親屬，接下來的兩天，在慕家的協助下，清嫣很快將後事處理完畢，骨灰一半安葬在公墓，一半用瓷壇裝著拿回了出租屋。
清嫣當著眾人的麵，在欣姨靈前立下誓言：一定會堅強起來，好好兒照顧弟弟妹妹。
新一天的清晨，她早早地起了床。
看著欣姨的相片道了一聲早安，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握緊了拳頭：“清嫣，加油。”
幾分鍾後，小艾和小哲相繼從房間裏出來。
在廚房裏忙碌的清嫣探出頭：“你們倆快去洗臉刷牙，馬上就有早餐吃了。”
“好的，姐姐。”小艾和小哲乖巧地答道，爭著衝進衛生間。
“小哲，你是男孩子，女士優先，別和小艾搶。”清嫣朝那邊喊著，同時默默地在心裏對那個天堂裏安息的身影說：媽媽，您放心，我一定會疼愛他們，一定會讓他們過得幸福，債務也會還清的。請您在天堂裏保佑我們。
隔了兩天，再度踏入校園，清嫣站在偌大的廣場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她側了側身體，轉頭看去。
慕琉景含笑上前，站在她的身邊。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看向前方——那裏沒有盡頭，有的，應該是無限的希望。
“不要讓悲傷把自己打倒了。”
“嗯，我知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知道。”
樹影搖晃著，陽光從細密的縫隙中流瀉下來，跌落在地麵上，像一顆顆閃亮的碎鑽。
“那麽，我先上課去了。你記住，任何時候，隻要你需要，我都會出現的。”慕琉景說完之後，朝她留戀地看了看，便邁開步子走向了不遠處的教學樓。
而清嫣卻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
景，謝謝你的安慰與關心。
景，謝謝你一直在我身旁。
恍惚中，她仿佛看見，那長久以來隱匿在心中的愛情之花，正含苞待放地向她招搖。
原以為日子就會這樣波瀾不驚地向前流淌……
自從媽媽離開後，清嫣費盡了心思，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小艾和小哲。
好幾個夜晚，還不能夠接受媽媽已經離去的小艾都會哭泣著從夢中醒來，一頭撲進清嫣的懷抱中，小小的身軀不停地顫抖。
那時，清嫣會將手臂環成溫馨的圈，將頭親昵地貼在小艾的臉上。
“小艾不要哭。不怕，不怕！”
這是說給小艾聽，也說給自己……
這天周末，剛吃完中飯不久，清嫣獨自在狹小的廚房裏打掃著衛生。
想到今天在餐桌上小艾那張稚嫩的臉上終於重新有了笑容，她不禁欣慰地揚了揚嘴角——這意味著妹妹已經開始走出母親死亡的陰影了。
突然聽到客廳傳來幾聲響動，清嫣疑惑地將頭轉過去，望著廚房門口。
“小哲，小艾，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呢？”
剛才小哲說要帶妹妹出去和小朋友們玩，才不到半小時而已，不會……是和其他孩子吵架了吧？
“小哲？小艾？怎麽不說話呢？”
依舊一陣沉默，沒有人回應。
清嫣關掉了水龍頭，沒有放下未拭去水跡的餐盤便走到了客廳裏。
玄關處，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看見清嫣出來，那身影緩緩地上前。
俊逸的五官在他每上前一步時，都會變得更清晰一分。
充足的光線映照在他的身上，會聚成一股旁人無法直視的霸道氣息。
高挺的鼻梁下，是性感**的櫻花色雙唇。
視線再往上，是最讓清嫣感到懼怕的，一雙宛若海水般深沉的湛藍色眼眸。
此時此刻，那幽深一片的海洋中，飽含著失而複得的喜悅，以及勢在必得的專製，那兩種感情融合成一束她無法抗拒的強烈目光，定定地鎖住了她的身影。
“你……你怎麽會找到這裏？”
這個因絕望和驚惶而變得失常的聲音連清嫣自己都覺得陌生，細密的汗珠瞬間從她的額頭滲了出來，順著太陽穴、眼角，流過了臉頰。
餐盤也從她的手中滑落，狠狠地撞上地麵。
“哐啷——”
一地碎片。
與此同時，一個低沉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清嫣，我找到你了。”
那個曾經在清嫣心底刻下深深烙印的人，就這樣像夢魘一樣出現了。
原本利落灑脫的短發蓄長了許多，發絲間透出暗金色光澤，讓人無法忽視。
發梢微卷，然而卻絲毫不損那張臉的帥氣，反而越加凸顯混血兒的氣息。
而劉海兒下那雙湛藍眼眸裏的光芒，宛如一把利劍，生生刺得清嫣的心開始疼痛；又好像幻化出了無數觸角迅疾將她包圍，讓她的身體僵硬得再也無法行動。
“清嫣……”見她沒有反應，那人加重了語氣，“你馬上跟我走！”
桀驁、霸道、為達目的不惜動用一切手段……
所有的形容，都在此刻化為了清嫣最不願意見到的身影，化作了她最不願意提及的那個名字——
“蕭……紀墨……”
“姐姐，你認識他嗎？”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小艾和小哲，這時才手牽手走進來，怯怯地開口，“剛才這個大哥哥說，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
蕭紀墨的視線剛一轉到小艾、小哲身上，清嫣就立即如警惕的母獸一般，飛速衝了過去。
“到姐姐身後來！”
她將他們護在自己身後，然後盡可能地退後，和蕭紀墨拉開一段距離。
蕭紀墨見狀上前了一步。
“你別過來！”她拔高了聲音大喊一聲。
“清嫣，你跟我回去。”
蕭紀墨緩緩伸出了右手，眼中傳遞的信息是不容拒絕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清嫣的手在不經意間握緊了。
雖然她已經表明了立場，但蕭紀墨好像完全聽不懂一樣，他不動聲色地將整個屋子掃視了一番，霸道而驕傲地說：“我絕對不容許我心愛的女人生活在這樣簡陋的環境裏，絕對不容許！”隨即他的目光再度回到了清嫣身上，“跟我走！”
“不！”
清嫣本能地往後退，但這個房子的空間本來就狹小，她很快就沒有地方可以退了。
蕭紀墨眼中湧現出一絲惱怒，他踏前幾步將距離拉近，修長的手往前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
“乖，再不聽話我就生氣了！”
“這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這裏！”將有些害怕的小哲、小艾推至一旁，清嫣使出渾身氣力將蕭紀墨的手甩開，“我也永遠不會回到你身邊！”
畏懼、害怕、抵抗、逃避……
所有的情緒化作聲嘶力竭的呐喊跳出喉嚨。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啪——”
屋子裏亮起了一道光，蕭紀墨點燃了精致小巧的打火機，臉上露出了鬼魅般的笑容。
“如果……這裏的一切都毀了呢？”
那張如希臘神話傳說中的美男子一樣的臉上，露出了邪魅詭異的表情，讓清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蕭紀墨舉著打火機，定定地看著清嫣，不容許她有絲毫回避。
“你還記得吧？兩年前，你就這樣拿著一個火把，從我眼前逃走了。當時看著那衝天的火光，我以為你必死無疑，心碎成了千千萬萬片！我恨不能跟你一起去死！”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又向前緊逼了一點兒距離，用手指抬起了清嫣的下巴，“可是，你這隻狡猾的小狐狸，你竟然戲弄我！說起來，你的遊泳技術還是我教的呢！你應該是早有預謀的吧，不然不會在事發幾月前好端端地要我教你遊泳！如果不是我不甘心，不相信你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這一輩子，我可能都沒有機會見到你了！”
“對！”清嫣打斷他，搶著說下去，“我已經有了全新的生活！所以，請你離開，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是嗎？”蕭紀墨的神情有些受傷而不甘，“你就這麽討厭我？可是，你明明知道的……”他一下子變得很狂暴，“我最討厭別人命令我！即使是你，也不行！”
也許是被他的樣子嚇到了，小艾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清嫣立刻心疼地衝過去，想要安慰妹妹。
但是蕭紀墨攔住了她。
“如果你跟我走，我答應你，會像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照顧他們，會給他們提供最好的一切！”
然而，這絲毫不能打動清嫣，她傲然地看著他，眼神中隱約還透露著些許鄙夷。
“兩年不見，你還是那樣，以為有錢就可以買到一切！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用你的錢財和勢力來強迫我！而且，我爸爸因你而死，我是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聽她提到父親的死，蕭紀墨的神色稍微黯然了一些。
“對不起，清嫣，我也沒想到伯父的性情會那麽剛烈，我不是故意的。我說過了，隻要你繼續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好好兒補償你的！”
“可是，再多的補償，也換不回我爸爸的命！如果不是你，我爸爸怎麽會跳樓自殺？我恨你，蕭紀墨！”清嫣像受傷的野獸一般怒吼著，“請你離開！馬上離開！”
見她的情緒失控，小哲勇敢地衝過來，擋在姐姐前麵，像小男子漢一樣怒氣衝衝地瞪著蕭紀墨：“這裏不歡迎你，你沒聽到我姐姐的話嗎？她說叫你離開！”
“小鬼！你最好不要惹我！”蕭紀墨臉色陰沉地看著小哲，目光如利劍般，“雖然我很愛你姐姐，可是我的耐心在其他人麵前都是很有限的！”
“你別嚇唬我弟弟！”
清嫣抱住了小哲。
小艾也走過來撲進姐姐懷裏，抽抽搭搭地小聲哭泣著。
場麵陷入了僵持。
等到蕭紀墨再次開口的時候，太陽已開始西斜了。
他冷靜地看著她，聲音低沉：“我最後問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我也最後回答你一遍，絕對不！”
清嫣迎接著他的目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勇敢與堅定。
當年，她不惜詐死逃離，隻為擺脫那個讓她發瘋的牢籠，怎麽可以在現在，在兩人再次相遇的時候，又被他帶回去呢？
“好。”蕭紀墨大步走到一堆雜物前麵，點燃了它們，“如果這裏的一切都毀了，你就什麽都沒有了，就能跟我走了。”
那深邃的眼底，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風浪。
看著比以往更加可怕的蕭紀墨，清嫣拚命地搖頭：“就算是燒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跟你離開的！”
她的這個舉動很明顯觸怒了蕭紀墨，他一把扯過清嫣，抬起她的臉逼迫她正視他。
他蠻橫地拖著她往門口走去。
“蕭紀墨，你放手！你給我放手！”
清嫣拚命掙紮，但是蕭紀墨的氣力大得驚人，她的手腕好像被一道鐵箍牢牢圈住了，無法掙脫。
一直到了出租屋外共用的小院落裏，抓著她的那雙手才稍稍鬆開了些。
“清嫣，我找了你兩年！整整兩年啊！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殘忍？”蕭紀墨的強悍突然消失了，湛藍色的眼底隱約有水光流動，“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你，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就毫無意義了！清嫣，回到我身邊吧！”
清嫣正要回答，卻聽到小艾和小哲驚懼的哭喊從身後的屋內傳來。
隨即她看到了窗簾內透出的火光！
“啊！”
她尖叫一聲，拔腿往回跑，但才跑幾步就被人拉住了。
蕭紀墨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希冀與絕望的光芒。
“清嫣，隻要你答應跟我回去，我馬上幫你去救出他們。”
清嫣愣了一下，並不回答他，咬唇又要往裏衝。
但她的胳膊再次被拉住，這一次，蕭紀墨的眼底滿是狠戾。
“跟我走，或者，眼看著弟弟妹妹被燒死，你隻能選擇一個！”
“放開我！”
“放開我！”
清嫣的叫喊一聲大過一聲。
一陣風吹過，刺鼻的燒焦味從屋子裏飄散出來，接著斷斷續續地傳出了小艾和小哲的咳嗽聲！
“放——開——我！”
清嫣最後奮力一掙，終於將蕭紀墨甩開了，她捂住口鼻飛快地跑進了屋。
“清嫣！”
蕭紀墨立刻跟了上去，正要進門，卻聽到一陣由遠而近的警笛聲破空而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淩亂的腳步聲和人群的議論聲。
“怎麽回事？剛才聽到屋子裏起了爭執，然後就起火了。”
“那邊有個陌生人，會不會是……”
蕭紀墨抬眸注視著不遠處，那些人影正朝這邊奔了過來。他再向屋子裏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終於轉身離開了。
隻是……
清嫣，別以為我會放掉你！
你是我蕭紀墨的，這一輩子，你都逃脫不掉！
“小艾！小哲！”
清嫣跑到屋內，煙霧很快遮住了她的視線。
可見度太低，她摸索著向前，焦急地喊道：“小艾！小哲！你們在哪裏？”
“姐姐！姐姐！我們在這裏！”
聽到清嫣的呼喚，小艾和小哲循著聲音艱難地靠近。
觸摸到了兩人單薄的身體，清嫣一把將他們摟到了懷抱裏：“還好吧？沒事了，姐姐會救你們出去的。”
“咳咳——”
然而煙霧越來越濃，刺鼻的味道嗆入肺腑，令人無法呼吸。
“姐姐，我好難受。”身體最瘦弱的小艾，意識漸漸有些迷糊了。
“沒事的，姐姐會帶你們出去的。”清嫣安慰著他們。
可是慌亂中，視線模糊的她根本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在接連撞到了物體和牆角後，清嫣的體力有些不支，汗水順著脊背不斷流淌。
怎麽辦？出不去了嗎？
難道，就這樣被困死在這裏嗎？
“清嫣！清嫣！”
突然，屋外響起了慕琉景的聲音。
他的呼喚穿過層層煙霧傳到了清嫣身邊，漸趨模糊的意識稍稍恢複，清嫣將小艾和小哲摟得更緊一些，費力地朝外喊道：“景，我們在這裏！”
隨後，她聽到有人衝了進來，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停頓了一下，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清嫣！清嫣！你怎麽樣了？”
慕琉景的手用力地在空中扇動兩下，終於看到了三個抱在一起的身影。
“清嫣，我來了。”他晃動著清嫣的身體，焦急地喊著，“你還好嗎？我馬上帶你們出去！”
“快……先帶小艾和小哲出去，快！”清嫣奮力地抬起手，將已接近昏迷的弟弟妹妹交到慕琉景懷裏，“一定要把他們帶出去！快……”似乎費盡了身體裏僅存的力氣，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意識也有些渙散了。
“清嫣！”
慕琉景將小艾和小哲放在地上，把清嫣先背到背上，再重新抱起小艾他們，避開猛然撲來的灼熱高溫，彎腰朝門口的位置衝去。
他們四人一逃出屋子，立即被團團圍住了。
“快，送這幾位昏迷的傷者上救護車！”
眾人七手八腳將清嫣姐弟抬上車。
慕琉景正要跟上去，卻被旁邊一個人一把拉住：“小夥子，你剛才搶了我的消防口罩得還我吧。”
慕琉景不好意思地一邊取下口罩，一邊向那個消防人員致歉：“對不起，情況緊急，請原諒我剛才的莽撞。”
“沒關係。”那人擺擺手，“不過下回可別這麽蠻幹了！很危險呢！”
“嗯，謝謝。”
沒人注意到，就在對麵一幢廢棄樓房的屋頂上，有個身影一直站在那兒，密切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當他看到清嫣被救出來，一直緊繃的神色才鬆懈下來。轉身離開時，他冷冷地望向慕琉景，唇角揚起一絲嘲諷的譏笑。
火很快被撲滅了。
但原本就破舊的屋子，被燒得更加殘破不堪，已經不可能再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