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煙花下的誓言
1
在蕭逸臣離開後，秋十夜低頭關切地問我：“怎麽樣，還能走嗎？”
“嗯。”我點了點頭，在他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四周悄無聲息，巷子外的喧鬧更襯得裏麵安靜，一陣尷尬的沉默彌漫開來。雖然蕭逸臣對我道歉了，但是剛剛舞會上的事情依然讓我再次覺得心中一疼。
我知道我剛才太失態了，把秋十夜單獨留在了舞會上，不知明天又會惹來多少風言風語。
我低著頭，想著如何向秋十夜道歉。
這時，我的耳邊傳來一聲“對不起”。
他說什麽？對不起？
我抬起頭，隻看到他滿臉的懊悔和自責，他說：“對不起，剛才在舞會上我不是……不是因為嫌棄你，隻是……”
“我明白的。”因為看到小時候的我和現在的我差距那麽大，所以太過驚訝，我懂的。
“不，你不明白，我隻是覺得我們兩個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遇到彼此很開心，開心到驚訝，你懂了嗎？”像是被我太過平淡的態度所刺激，他大概以為我嘴上說明白實際上還是在怪他，所以他有點急了，就連語速都快了許多。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連忙安撫他：“我明白，我明白！”
“你真的懂？”秋十夜有些不確定。
“嗯。”我看了秋十夜一眼，不好意思地說，“事實上我跑出來是因為我想起了別的事情，並不是因為你，該我說對不起才是，讓你受驚了！”
“那剛才逸臣跟你道歉，你怎麽不說話啊？”秋十夜睜大眼睛，不相信地看著我。
我不好意思地說：“誰讓他對我這麽不禮貌，而且我的不開心也是他引起的。”
秋十夜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眼神漸漸地染上笑意，他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說道：“你可真調皮，不過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嗬嗬。”我嬌俏地吐了吐舌頭，說道，“你可別告訴蕭逸臣我跑出來的真正原因。”
“好的！”秋十夜笑著答應我。
我們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不過，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沒有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笑著問道。
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傷心的事情，所以一路上都是找偏僻的巷子進。
“呃……”秋十夜摸了摸鼻子，說道，“事實上我們從舞會現場開始就一路跟著你了，不過怕你發現情緒會更加失控，所以就離你一百米左右。不過幸好我們跟上了，不然今晚的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說到這裏，秋十夜看著我的目光帶著後怕和責備。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晚上一個人上街了。”我說，言語裏的撒嬌意味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人撒嬌了。
不過，我從秋十夜愉快的眼神和放鬆的身體姿勢感受到了他非常喜歡我這樣撒嬌，這讓我的不適感稍稍減弱了一些。
“秋十夜，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我問。
一直以來，秋十夜對我的付出都讓我很感動，盡管小優無數次告訴我他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對我這麽好，但是我的心裏依然存在著一份不確定，他可是美西濃學院最受歡迎的閃光王子啊！我想讓他親口告訴我原因，不論是出於喜歡還是出於可憐，我想讓我那顆始終懸著的心安穩下來。
聽到我的問題，秋十夜看了我好久，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才終於開口：“因為我……”
“我回來啦，一切搞定。警察說馬上就到！”
突然，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我和秋十夜之間的對話。
我看著蕭逸臣一臉笑意地從遠處走來，心中糾結萬分。這家夥怎麽這麽巧在這個時間點回來了，秋十夜的話才說到一半！
雖然不敢對他發脾氣，但我還是抱怨地盯著蕭逸臣。
“喂，你們幹嗎這麽盯著我看啊？我又沒做錯什麽。”
“閉嘴！”很顯然，現在秋十夜也很不樂意看到他。
“我到底做錯什麽了？”蕭逸臣摸了摸後腦勺，思考著，有一種“你們不說我就不走了”的架勢，讓我和秋十夜很無語。
最後，秋十夜被他的執著打敗了，歎了口氣，說道：“你沒錯。”
“嘁，那你們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幹嗎？知不知道就在剛才我差點被你們的眼神殺死了，我脆弱的心髒受傷了。”蕭逸臣捂著胸口，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
“你再囉唆，我就真讓你受傷。”秋十夜冷冷地說。
“你還敢威脅我？朵拉，你看看他，真麵目終於露出來了吧。”蕭逸臣站在我身邊，指責秋十夜各種不是。
我聽著他的哭訴，突然覺得他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明明上次還對秋十夜說我頭頂方便麵，身材像紅薯，在舞會上也說我長得平凡，現在卻和我很熟似的，讓我一時之間有些適應不過來。
秋十夜有些頭痛地說道：“你別把朵拉嚇壞了，她可受不了你這種神經質的樣子。”
“你才神經質呢，我和朵拉也是小時候就認識了，我現在是在和她交流感情懂不懂！”
“你和朵拉交流感情？”秋十夜危險地眯起眼睛，問道。
蕭逸臣和我交流感情？
聽到這句話，我打了個寒戰，好冷！不知道怎麽了，我突然感覺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
“我……我……不是……兄弟，我不是那個意思。”蕭逸臣有些結巴，慌慌張張地解釋，“我……我……我和她交流兄妹之間的感情行不行？瞧你那小氣樣兒！”
我什麽時候變成蕭逸臣的妹妹了？
我怎麽不知道。
不待秋十夜回答，我就吐槽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
“朵拉……”蕭逸臣用一種“你不要我我就會死”的表情看著我，看得我心裏毛毛的。
“你剛還嫌棄朵拉長得平凡，現在又想要她做你妹妹，想得美！”秋十夜把我攬在懷中，拉開了和蕭逸臣的距離。
“我哪有，我剛才都道歉了！而且我現在覺得朵拉很好看，你少來挑撥我們的兄妹之情。”
為什麽蕭逸臣可以說得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好像他說的話都是對的似的？
“行行行，兄妹兄妹。”秋十夜不耐煩地點了點頭，“現在你可以走了。”
“為什麽？我還沒和我親愛的朵拉妹妹聊過天呢。”
親愛的……聽起來好別扭，這是什麽狀況？
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拒絕了當蕭逸臣的妹妹嗎，為什麽眼前這兩個閃光生物竟然一致忽略我的發言？
正當我要為自己的人權抗議時，突然我感到身子一輕，我被秋十夜抱了起來。他邊抱起我，還邊跟蕭逸臣說：“你親愛的妹妹扭傷腳了，我要送她回去，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蕭逸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秋十夜，完全一副大腦死機的呆傻模樣，精英氣息全無。
“放……放我下來，這……這樣不好。”我掙紮著。
我怕一出小巷就被那些花癡用嫉妒的眼神殺死，我已經被打過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乖，你的腳受傷了要馬上冰敷。”
他說話好溫柔，讓我的臉更紅了。
蕭逸臣抗議道：“你們不要無視我的存在行不行？”
“你本來就不存在。”秋十夜瞥了他一眼，然後和他擦肩而過。
“喂！你……你們兩個把我丟下不覺得過分嗎？真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蕭逸臣站在原地大叫，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隻能用哀怨的眼神看著我和秋十夜離去。
“我們這樣做好嗎？”看到蕭逸臣一個人孤零零的樣子，我心裏有些同情。
就這樣把他扔在那裏，會不會太無情了？畢竟剛才他也有幫忙，現在這樣做也太傷他的心了。
“沒事，他自己會回去的。再說了他一個大男生不會怎麽樣的。”
這個……秋十夜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的，男生總是安全些，而且看蕭逸臣打架的那個狠勁兒估計也沒人能打劫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越來越冷清了。
我看了看左右，發現秋十夜走的是一條完全陌生的小路。
不是說回家嗎？怎麽走的路不對啊？他要帶我去哪裏？
周圍沒有燈光，整條路黑漆漆的，讓我想起剛才小巷裏的一幕，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害怕。
“秋十夜，我們去哪裏啊？”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去醫院啊，你要去做下檢查，否則我不放心。”
什麽？去醫院？
不，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我最不喜歡醫院裏那股消毒水味道了，聞到就感覺心裏慌慌的。
我匆忙地從他懷裏跳了下來，完全忘記了腳上還有傷，結果……
“啊！”
疼死我了！
腳因為沒辦法承受力量，我很狼狽地摔了個狗吃屎。
嘶……好痛啊，真是笨死了，明明腳上有傷竟然還往下跳，不知道會不會加重腳上的傷，明天還能不能走路？
“你沒事吧？”他將我扶了起來，細心地檢查我腳上的傷。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沒事。”
秋十夜用手摸了摸我的傷處，籲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沒有再摔傷，不然處理起來就麻煩了，你還能走嗎？”
“我……”我動了下腳，結果一陣鑽心的疼讓我瞬間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看來真的很嚴重。走吧，我們去醫院。”秋十夜說。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聲哀求：“我們能不能不去？”
“不去？可是你的腳怎麽辦？”
“我不想去，就是不想！”我轉過臉，不想看他的表情。
我第一次拒絕秋十夜，不知道他會不會很生氣，會不會很傷心，但是一想到要去醫院，我就狠下心，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看到我這麽決絕的態度，他微微歎了口氣。
他……是生氣了嗎？是不是我的不配合讓他覺得很不可理喻？
“好吧，那你待在這裏別動。”秋十夜無奈地說，轉身想要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裏？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連忙抓住了他的手。
秋十夜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所以打算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嗎？
我不安地看著他，泫然欲泣。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乖乖的，我去藥店給你買藥膏。”秋十夜摸了摸我的頭，輕聲說道。
啊？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前麵不遠處果然有一家藥店還在營業。
原來是買藥膏啊，還好還好，如果真的把我丟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朵拉，我很快就回來。”他輕輕地握了握我的手。
見秋十夜不是要離我而去，情緒逐漸穩定的我想起剛才又撒嬌又流眼淚地要求秋十夜留下來陪自己的樣子，臉一下子燒得滾燙滾燙。
“對……對不起。”我迅速地低下頭。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讓我的臉更燙了。
“沒關係，你好好地待在這裏別亂動，我馬上就回來。”秋十夜拍拍我的手，再次說道。
說完，他就轉身朝藥店的方向走去。
我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裏，腦子裏全是剛才我撒嬌流淚的情形，心裏懊惱不已。
潘朵拉，你到底在做什麽蠢事呀！好丟臉！
很快，秋十夜回來了。
“買好了。”他說，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我們是不是不用去醫院了？”我小聲地問。
“是啊，不過我還是要帶你去個地方。”他神秘一笑。
“啊？”
還要去個地方？他還想要把我帶去哪裏啊？不過……隻要不是醫院就行。
“馬上就到了，是我扶著你走，還是……”秋十夜說，一臉的期待。
我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說：“扶著就好了。”
“哦，好！”秋十夜一臉失望地扶著我慢慢往前走去，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我倍感溫暖。
如果今晚不是他及時來救我，真不知道我會怎麽樣，想想都覺得後怕。
“到了。”
到了？到哪兒了？等等，怎麽好像是在美西濃學院的天文台上。
還沒等我弄清楚這是什麽地方，秋十夜就輕輕地扶我坐到了一張椅子上。
他說：“來，擦點藥吧，不然你明天走路就辛苦了。還有，你的臉也腫得像包子似的。”
包子？有那麽誇張嗎？最多就是有點紅腫而已吧……我摸了摸臉，隻感覺火辣辣地疼。
“嘶……”真的好痛，那些人下手真是太狠了。
秋十夜用有些涼的手指將我的臉微微抬起，說道：“別動，我給你上藥，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啊。”
我被迫抬起頭，看到他那雙藍色的眼眸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總感覺我會就這樣沉溺下去，永遠都不蘇醒。
心跳開始控製不住地加速，血液像是全部集中到了我的頭部，臉越來越燙。
“你的臉好燙，不會是發燒了吧？”秋十夜擔憂地摸了摸我的臉。
慘了，被……被他發現了！我怎麽總是在他麵前出醜呢？
“不……不會吧，可能是紅腫造成的吧。”我不自在地說。
“是嗎？”雖然有些奇怪，但是秋十夜沒有再問。
“藥擦好了，臉上的紅腫估計一晚上就能消退了，腳隻是輕微扭傷，不然真要去醫院了，還有你知不知道自己錯了？”一會兒後，秋十夜如釋重負地說。
“嗯。”
“以後不許這樣了知道嗎？”
“嗯。”
“以後不要再隨便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了。”
“嗯……嗯？”
點完頭之後我才發現他剛才的話有些不對勁，他說什麽？不要隨便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他……他這是什麽意思？
還沒等我琢磨出來，天空突然傳來幾聲巨響：“砰……砰砰……”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天啊！那是什麽聲音？
“小心。”秋十夜穩穩地扶著我，指著不遠處笑道，“朵拉，你快看！”
我定下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簇簇煙花在黑暗中綻放，照亮了整個天空。
“好漂亮！”我一臉驚喜地看著絢爛的煙花。
隻是……這裏這麽偏僻怎麽會有人放煙花？而且現在時間都這麽晚了。
“喜歡嗎？”
我看到他燦爛的笑容，驚訝地問：“這是……你弄的？”
“是啊。”
“要不要自己放煙花？”
我遲疑地問道：“可以嗎？”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天文台上放煙花。小時候看著同學們逢年過節放煙花玩，我總是很羨慕，因為媽媽從來不讓我放煙花，說什麽我這麽醜要是把自己的臉再弄傷了就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所以我從來不敢玩煙花。
“當然啦，給！”秋十夜像是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了幾支煙火棒。
“你怎麽會有？”我一激動剛想站起來，腳上就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啊”的一聲，我又立刻坐了回去。
“小心！”秋十夜像是事先就知道我會摔倒一樣，手攬在我的腰間將我穩穩地扶住。
“謝……謝謝。”
他手上的溫度就像是高達一百攝氏度，從我腰間一路灼燒到了我的心裏，心隨即發出“怦怦怦怦”的跳動聲，震得我的腦袋暈暈乎乎的。
“快試試看，不過要小心點。”他很自然地抓著我的手，將我圈在懷中，點燃了煙花的一端。
“砰……砰……”
“啊！”第一次玩煙花棒，那巨大的衝擊力嚇了我一跳，我差點把它丟了出去。
“快抓緊啊，不然就掉了。”秋十夜笑著說，“我小時候第一次玩煙花棒的時候很傻，竟然豎著拿，結果點燃之後‘砰’地一下差點炸傷我的臉。”
“那你後來沒事吧？”
“當然沒事，還好我爸爸當時眼明手快拿走了我的煙花棒。”
“那時候我看到煙花棒那麽漂亮，還以為是糖果，把它直接放進嘴裏咬。”
“撲哧……”聽到這句話，我終於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哈哈……你終於笑了，也不枉費我一片苦心了。”他鬆了口氣，也鬆開了攬在我腰間的手。
我感到腰間一涼，心裏有了一陣莫名的失落感。
我……我怎麽會有失落感呢？不不不，這是幻覺，一定是！
煙火棒不知何時已經滅了，我望著半空中依舊燦爛的煙火，這一刻我的心有著從未有過的寧靜。
“晚上的天空好美。”我不由得呢喃出聲。
“是啊，好美。”秋十夜應和著，他的側臉映著明明滅滅的煙花光芒，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我最危險的時刻毫不猶豫地來救我，在我最困窘的時候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好到讓小優都偶爾會說他太傻。
他傻嗎？不，我從來都不認為他傻，隻是……他好得讓我無法用言語去表達。
不知道為什麽我此時此刻很想訴說自己心中從來不願意說的事情。
“我……我從來沒放過煙花，因為媽媽說我太笨了，說不定就把自己弄破相了；我也從來不敢和別人說話，因為蒂斯嫚說我這種人根本沒人會理睬我；我……更加從來沒有去試著做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就連做甜點我也是偷偷地做，因為她們說我除了吃就沒有別的長處了。”
“朵拉，你……”秋十夜用訝異的表情看著我，但最終他還是靜靜地聽我說了下去。
“我沒有優異的成績，沒有窈窕的身材，沒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我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黯然。
“朵拉，我從來不覺得你有什麽問題，我隻認為現在的你就是最好的。”秋十夜心疼地望著我說。
我轉過頭看著秋十夜的眼睛，無聲地笑了：“你不會懂的，當你每天生活在漠視中，你自然而然地會選擇沉默，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漠視？”
“其實……這麽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被無視，習慣了被嘲諷，因為我就是一個陰暗生物。”
“朵拉，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所以我不明白，明明我那麽糟糕，為什麽你還是對我這麽好？”
我站在他身邊，卻不敢看他，因為秋十夜的沉默讓我的心也漸漸地下沉。
或許她們真的說對了，對我，他隻是出於同情憐憫吧。
“啊！”
我突然被用力拽了過去，撞進了一個懷抱之中，那股熟悉的香味在我鼻尖彌漫開來。
“傻瓜，我從來不認為你很糟糕，相反我覺得你很好很完美。”秋十夜說。
我原本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啪”的一聲斷了，眼眶酸酸的，我用濃重的鼻音說道：“你別哄我了。”
秋十夜鬆開了手，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口吻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從來都不哄人，我隻知道潘朵拉值得我為她付出一切。陰暗生物又如何？我從來就不在乎，因為我知道即使是陰暗生物也可以像夜晚的煙花一樣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而你就是我心中那最耀眼奪目的煙花。”
“秋十夜！”
寒冷的風吹亂了我的頭發，也吹亂了我的心。
我凝望著他的雙眸，他的笑臉映在我的瞳孔裏，那麽深刻，就像是烙印進了我的心底。
我才發現原來我可以離他這麽近。
我的眼淚抑製不住地往外湧，像是要將過去所有的委屈都在他的麵前傾瀉出來。
“你不要哭啊，怎麽就哭了呢。”他用手指不斷擦拭著我的臉頰，眼中有著微微的慌亂。
“嗚嗚嗚……秋十夜，謝謝你……”
那一刻我才真實地感受到幸福來得那麽快那麽急，眼淚就這樣湧了出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不哭，不哭……”
淚水被他一點點擦拭幹淨，我仰著頭和他就這麽對望著……
漸漸地，他向我靠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那張臉近得讓我差點停止了呼吸，心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
“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隻感覺唇上濕濕的、涼涼的，瞬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話全部被咽進了肚子裏。
“乖，閉上眼睛。”
他眼底彌漫的溫柔讓我就像是一台被控製的機器，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兩片薄薄的唇再次壓了下來，我心裏就像是小鹿亂撞似的慌亂，刹那間，我忘記了思考，忘記了掙紮，就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
煙花在天際綻放，似乎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朵拉，以後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
隨即，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中。
“嗯。”我的心像是柔軟的棉花糖，鬆軟甜蜜。
“朵拉……朵拉……”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我聽到有人在叫我。
是誰在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叫我起床？
“天亮了，朵拉。”
微微睜開眼睛，秋十夜那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讓我瞬間愣住了，他怎麽會在這裏？
“起床啦，我們回家吧。”
回家？
我往四周一看，周圍是冰冷的天文儀器，而我靠在他懷裏，身上披著他的西裝外套。
我竟然和他在天文台上待了一夜！那也就是說……昨晚他……那個親吻是真的？那個告白也是真的？不是做夢？他灼熱的氣息以及身上那股甜蜜的味道……還有那軟軟涼涼的唇……
想到這裏，我的心一陣緊縮，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怎麽臉那麽紅？是發燒了嗎？”秋十夜有些緊張地摸了摸我的額頭，“好像真的發燒了！要不要去醫院？”
“我……我沒事啦，我不是發燒。”
“不是發燒，那臉怎麽會那麽紅？”
“都說不是啦，快點回家吧。”我的臉往另外一邊偏去。
“哈哈哈……我知道了，原來是害羞了呀。”秋十夜恍然大悟。
“哪……哪有……”我心虛地回了一句，“有……有什麽好害羞的？”
“是嗎？”他再次俯下身，和我的距離不過幾厘米。
“你……你要幹什麽？”
秋十夜慢慢地靠近我，像是要吻我。
我整個人像是僵硬的化石，隻感覺他溫熱的氣息灑在我臉上，心怦怦直跳。
突然，他直直地擦過我的肩，彎下腰將地上的塑料袋撿了起來。
我心裏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你撿塑料袋幹什麽？”我有些搞不清狀況地問。
“當然是扔進垃圾桶裏啊，亂丟垃圾可不是好習慣。”他半彎著腰，平視著我。
我急忙回答：“是……是啊，不……不能亂扔垃圾。”
上帝啊，我剛才到底在想什麽呀！怎麽會……怎麽會想到那個呢？真是丟……丟死人了！
“你以為我要幹什麽？”他促狹地一笑，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才沒有想什麽呢！”我極力反駁。
陽光下，他淺淺的笑容讓我著迷，隻是……他忽然靠近我，飛快地在我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我愣住了，就連眼睛都不敢隨意眨動。
他……他剛才是……是親……親我了？
“親下我女朋友，你應該不會有意見吧？”他對著我燦爛一笑。
瞬間，我臉上的溫度直線飆升。
他……他怎麽能搞偷襲！
女朋友？他說我是他的女朋友？
真……真討厭！我哪有答應做他的女朋友。
“我哪有答應做你女朋友……”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臉也越來越紅。
“難道沒有嗎？那你嘴咧那麽開幹什麽？”
“我……我哪有！”我抿著嘴，目光往別處飄去。
“哦，是嗎？”秋十夜促狹地拖長聲音說道。
“就是！”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天文台。
我的身後，秋十夜做出各種鬼臉，求饒道：“哎，你不要生氣，是我看錯了，你走慢點，你的傷還沒好……”
2
冬天的早晨寒風凜冽，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心裏卻早已七上八下了。
“真的要進去嗎？”我牽著他的手，站在家門口遲遲不敢開門。
不知道媽媽起來了沒？要是起床了該怎麽辦？我該怎麽回答啊？
“你不想嗎？那我把你帶回我家嘍。”秋十夜笑著說。
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都什麽時候了，秋十夜竟然還和我開玩笑，難道他不知道我現在很害怕嗎？
秋十夜看到我憂愁的臉色，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搖晃著我的手說：“好啦，我不鬧你了。”
“哢……”
就在我和秋十夜說話時，門開了。
“你……你們？”蒂斯嫚看到我們兩個之後，愣在了原地，但很快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我，帶著一絲怨恨。
我們就這樣麵對麵地站著，誰都沒有再開口。
“蒂斯嫚，你站在門口幹什麽？”
門內傳來的一個聲音讓我的心猛地一陣緊縮。
糟了！是媽媽！媽媽竟然已經起床了？怎麽會這麽早？按照正常的作息時間，她現在應該還在休息才對啊！
蒂斯嫚看到我緊張的神色之後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事，朵拉回來了。”
“什麽？她回來了？”門內傳來一聲怒吼。
聽到這句話，我頭皮發麻，心裏像是打鼓一樣，隻想跑得遠遠的。
“朵拉，趕緊進來吧，外麵那麽冷。”蒂斯嫚打開了門，站在一邊，嘴裏說著關心的話，但那抹笑容讓我心驚。
可是我又不能不進家門，踟躕了片刻，我一小步一小步挪進了家門。
“潘朵拉，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媽媽皺著眉頭，敲了敲桌子，那清脆的聲音像是敲擊在我的心上。
“對……對不起……”我低頭承認錯誤。
“還有……你……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媽媽的目光在我和秋十夜牽著的手上打了個轉。
“啊！我……我……”我看到自己的手還緊緊地被他握著，連忙把手抽了出來。
完了，我怎麽會一直握著秋十夜的手呢？
這下死定了！夜不歸宿，隔天早上還帶著一個男生回家！
媽媽肯定會對我很失望吧？
“阿姨，朵拉一夜沒回估計很累吧，不如讓她先去休息。”蒂斯嫚坐在一邊溫柔地說，話裏卻陷阱重重。
“休息什麽，隻不過讓她去參加個舞會，竟然夜不歸宿。”
“不……不是的，媽……我……”
“你什麽你，難道我說錯了嗎？”
“沒……沒錯……”我垂著頭，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媽媽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我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心痛得猶如刀割一般。
“蒂斯嫚告訴我，昨晚你很早就離開舞會了！為什麽晚上不回家？”
“我……”
被欺負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吧，會讓媽媽擔心的。
“算了，阿姨，我想朵拉也是一時糊塗而已。”
“糊塗？一大早帶個男生回家這還是糊塗？蒂斯嫚，你不用再勸我，我對她真是失望透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閃電劈在我心裏，讓我所有想要說的話和解釋都卡在了喉嚨裏。
她……她說……對我失望透了？
即使我早已經習慣了媽媽對我的各種挑剔和漠視，但當我聽到這樣的話後還是會覺得心像是裂開了一樣。
“你看看她現在是什麽樣子，亂七八糟的，真是令人越來越覺得心煩。”
媽媽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鈍刀在我的心口來回劃動，我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一點都不像我和她爸爸。”
這句話讓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猛地轉過身奪門而出，而眼淚在那一刻湧了出來。
腳上的疼痛提醒著我應該停止奔跑這一行為，但是那一刻身體上任何地方的痛都及不上心痛的十萬分之一。
為什麽要這麽說我？為什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為什麽總是這樣否定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我想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腳上的疼痛拉扯著我的神經，最終我被絆了一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冬天的地麵冰冷濕滑，我隻覺得自己的手掌火辣辣地疼。
“朵拉……朵拉！”
秋十夜從後麵追了過來，將我一把抱起。
“怎麽樣，有沒有摔傷？痛不痛？要不要去醫院？”
聽到他著急關心的話，我心裏一酸，將頭埋在他懷裏。
“乖，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秋十夜一頓，接著緊緊地抱住我。
我原本壓抑住的哭泣被他的一句話全部打破了，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化為了淚水，洶湧而下。
“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這麽說我……”我說。
“好了，不要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就變醜了。”
秋十夜一遍遍地拍著我的背，防止我哭得岔氣。
“我知道我不好，可是……可是聽到媽媽這麽說……我還是很傷心。”我哭著說道，“我的心好痛好痛，為什麽她不聽我解釋……”
“乖，不要哭了好不好。”秋十夜在我耳邊不斷地安慰著。
我在他懷中宣泄了好久，當我離開他的懷抱，才發現他的衣服被我弄髒了。
我臉一紅，小聲道歉：“對……對不起……你的衣服……”
“傻瓜，不要總是對我說對不起，如果你一定要說，我其實更願意聽另外三個字。”
我的臉一紅，隨即身體被他圈進了懷中，他的體溫讓我冰冷的心漸漸回暖。
“別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的心都痛了。”他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讓我的心微微一顫。
秋十夜你對我這麽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你。
“秋十夜，謝謝你。”我說。
“你跟我之間永遠不需要說謝謝。”秋十夜揉了揉我的頭發，站起身來，說，“走吧，我們回去。”
“不要。”我下意識地拒絕。
“朵拉，如果你不解釋，阿姨就會一直誤解你。你難道希望阿姨對你一直失望下去嗎？”秋十夜握著我的手，眼神中滿是認真，“你能夠為了站在我身邊而去讓自己變得自信，為什麽不試著把自己的心意告訴阿姨呢？你不說她就不會懂，是不是？”
“可是……”
這些年我試過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媽媽，但媽媽不是冷漠地回應，就是把重心全部放在蒂斯嫚身上，我早就已經死心了。
見我怯怯的，秋十夜眼底有著化不開的溫柔，他說：“不要怕，再試一次，大膽地將你的感情說出來，我會站在你的身後永遠支持你的。”
說完，他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在告訴我隻要相信他，依靠他就好。
可以嗎？或許……我真的可以去試著相信。
“嗯。”我對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當我再次踏進家門的時候，媽媽依舊坐在客廳裏，而蒂斯嫚在一旁像是在勸慰她。
“媽媽。”
看到我後，媽媽的臉色很冷漠，室內的氣氛更是跌到了零點。
“那麽喜歡離家出走還回來幹什麽？”
“抱歉！朵拉隻是剛才受不了您的指控，所以才會離開的。”秋十夜將我護在身後，臉上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強勢，“朵拉是個好女孩，對於阿姨您剛才所有的指控，我並不認同。”
媽媽眼神犀利地瞟了我一眼，隨後冷冷地說道：“指控？難道我說錯了嗎？而且我也很不認同你把我女兒帶到外麵，讓她一夜未歸。”
“對於朵拉一夜未歸，的確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但是您用‘失望’這個詞，會不會太傷朵拉的心了？”
“傷心？那她有沒有想過我會傷心？”
“我相信朵拉就是怕您傷心才又重新回來跟您解釋的，但是您呢？從朵拉進家門開始，您關心過她嗎？想過要聽她的解釋嗎？您知道您所說的話對於她來說多麽難以承受嗎？”
“解釋？一夜未歸你們還有理了！”
秋十夜深吸了口氣，說道：“因為昨晚朵拉被人欺負了。”
他……他怎麽這樣直白地告訴媽媽，媽媽一定會被嚇到的？
“她昨晚的確被人欺負了，而且因此被打傷了臉和腳。”
“天啊！”媽媽上下打量著我，問道，“你……你有沒有怎麽樣？”
“還好我和一個朋友及時趕到，不然後果非常嚴重。”秋十夜說。
蒂斯嫚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果朵拉真的受傷了，不是更應該回來嗎？怎麽反而在外麵流連了一夜？”
“蒂斯嫚說得對，這根本不算理由！”媽媽原本擔心的神色消散，眼神中閃爍著懷疑。
“因為她怕您擔心，所以寧願待在外麵也不願意回來！可是我覺得她根本就是想太多了，因為您根本不會去擔心她、嗬護她！”
“我……”媽媽想要反駁，卻被秋十夜打斷。
“朵拉的好您看不到，相反卻對蒂斯嫚如此親近，我真不明白到底誰才是您的女兒！”秋十夜說。
“我對蒂斯嫚好不行嗎？她雖然不是我女兒，但是我一直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我並不認為這有任何問題。”
“您對她好當然可以，但是我想要您明白一件事，這個您一直當作自己女兒的人背地裏卻做著各種傷害朵拉的事情。”
“你在亂說什麽？”媽媽皺著眉頭，顯然不相信秋十夜所說的話。
“你……你胡說！”蒂斯嫚的臉色很難看。
“我胡說？那我問你，為什麽班級裏的同學都不願意和朵拉說話？”
蒂斯嫚麵露無辜，說：“那是因為她自己不願意和別人說話。”
“那為什麽她的甜點總是被人擠扁或是摔在地上？”
“那是她自己不小心。”
“好，那麽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在學院祭那天，她的攪蛋器會被丟進垃圾站？”
聽到這裏，蒂斯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許多，她的手都在顫抖。
“我……我怎麽會知道。”她說話有些結巴，就連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
“因為她的攪蛋器就是你丟的！”
“你胡說！明明就是她自己弄丟的，為什麽要賴在我身上！”蒂斯嫚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你沒有證據，我可以說你在誹謗。”
秋十夜嘴角微勾，冷笑了一聲：“哦，是嗎？如果是這樣，那張包裹攪蛋器的紙我還保存著，我想隻要比對下上麵的指紋，小偷是誰就一清二楚了。”
秋十夜的這句話徹底讓蒂斯嫚崩潰了，她腿一軟跌坐在了沙發上，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想，蒂斯嫚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秋十夜勾起唇角，說道。
我看著蒂斯嫚，痛楚地閉上眼睛。
雖然心裏早已懷疑是她丟了我的攪蛋器，但我仍然不想將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想得那麽壞，衛生間的那件事，我也認為隻是她一時糊塗。
媽媽似乎也不敢相信，問道：“蒂斯嫚，他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對朵拉做過這些事情？”
“我……不是……不是的……”蒂斯嫚抬起頭，嘴唇顫抖著想要爭辯，卻說不出話來。
“阿姨，我隻是想告訴您朵拉她為了您承受了許多，隻是她不願意說罷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媽媽跌坐在椅子上，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她望著我，眼淚流出來，嘴裏不斷地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朵拉……媽媽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媽媽也很愛你，隻是蒂斯嫚太可憐了，父母雙亡，而你還有我們，所以我習慣了先照顧她！”
聽到媽媽這樣說，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樣，立馬撲到了她的懷中。
“媽，別說了，我沒怪過你，真的！我從來有怪過你！”
“朵拉，媽不是故意的，媽其實很愛你，但是……媽不知道怎麽對你說，我……我……”
我的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因為我聽到媽媽對我說，她是愛我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壓在心裏讓我無法喘息的大石頭消失了。
“別說了，我懂！我明白的！”
“朵拉，請你原諒媽媽！”
“媽，我從來沒怪過你，真的！”我抱著媽媽號啕大哭。
那麽多年掩埋在心底的傷痛就這樣被淚水衝刷得一幹二淨。
我看著秋十夜，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秋十夜。
除了一句謝謝，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謝謝你。
或許更確切地來說……
我愛你，秋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