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他不是哥哥
01
在街上轉了很久,當我紅著眼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新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新爺爺新奶奶都睡了,大廳裏的燈早就熄滅。
我一個人摸索著走到沙發邊,坐在黑暗裏發呆。
以後該怎麽去麵對東方景呢?老爸老媽似乎還不知道我和東方景已經知道這個秘密了,我要告訴他們嗎?
“唉——”
我捧著快要崩潰的腦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胡……鬧……鬧……”
隨著我的歎息,一陣幽幽的聲音響起,聲音低沉沙啞、斷斷續續,好像卡在喉嚨裏,想吐也吐不出的感覺。
“誰?誰呀?”
我心裏發毛,身子往沙發裏重重靠去,縮成一團。
“你……想……死……嗎?”
那個聲音越來越恐怖,好像就在我的耳邊,我甚至感覺到,有一股很強的怨念從我身後飄來。
“你有膽就不要裝神弄鬼嚇我!我胡鬧鬧才不怕……你在哪兒?出來說話!”我坐在軟軟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敢動。
“給我起來!”
這一聲似乎積聚了對方全部力量的吼叫,幾乎衝破我的耳膜。
我被驚得從沙發上猛地跳起來,摸到旁邊的遙控開關,打開大廳裏的燈,在燈光下,我看到的是新堂一那張抓狂的臉。
難道剛剛……
我坐的地方是他的腿?
耳朵一熱,我恨不得馬上把燈給熄滅,免得讓他看到我窘迫的模樣,可已經晚了,他眉一挑,嘴角含笑,戲謔地看著我:“本少爺的腿是不是很舒服呀?要不要再坐一會兒?”
“誰叫你這麽晚了還坐在大廳裏!”我狠狠瞪他一眼。
新堂一的臉馬上變黑,又變成黑紅色。我這才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誰,誰等你了?”
他結結巴巴地否認,幾乎是急得要跳起來,但在看到我紅紅的眼睛之後,他頓了一下,俯身湊到我麵前:“你哭過了?”
我被他逼近的氣息給嚇得退後了一步,用手捂住眼睛說:“沒有。”
“你以為本少爺是白癡嗎?最好別用沙子進了眼睛這種爛借口騙我!”
新堂一拉下我捂住眼睛的手,冷哼一聲,一臉怒容地看著我:“你跟我說去拿衣服什麽的,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肯定是跑去找東方景了!”
“我……我……”
他不提東方景還好,一提到這個,我的眼淚又再一次沒有預兆地流下來,連我自己都控製不了。
新堂一看我一直流眼淚,嚇得手忙腳亂,伸手就來幫我擦,一邊擦還一邊小聲地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去找他也沒有關係的。我隻是怕,隻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樣,被他一兩句話就弄哭,景那個人一向冷冰冰的……你不是保證過不會跟他在一起嗎?幹嗎又去找他……”
由於在客廳獨坐了很久的原因,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觸到我臉上我卻覺得有如火燒。
“我去睡了。”
我慌亂地拍開他的手,噔噔噔地朝二樓跑上去,可不管我踩在樓梯上的聲音有多大,都沒能蓋過我狂亂的心跳聲。
失眠了一整晚,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出東方景親吻我的畫麵,還有新堂一溫柔地幫我擦拭眼淚的畫麵,像是循環放映的電影,不停地播放著。
第二天,我隻好頂著兩個像是上了煙熏妝的黑眼圈,跟著新堂一飄進車裏,一起去上學。
吃不飽、睡不好,這對於我來說,是人間兩大“酷刑”,所以我看新堂一的眼神特別迷離,而他在我的注視下,也目不斜視,生怕招惹到我。
“你這個鬼樣子,今天要不要幹脆請假算了?”
下車的時候,我有氣無力地剛要去拉車門,新堂一臉一沉,手拉住把手,鼓起勇氣對我說。
“不要,你肯定想趁機扣我薪水。”
我搖了搖頭,打起精神,警惕地瞄他一眼。
新堂一想了半天,指著我狠狠地數落了一番:“喂,你自己看看,蠟黃蠟黃的臉,眼圈黑得可以跟熊貓比美,亂蓬蓬的頭發比鳥窩還糟糕,這樣很影響本少爺的觀感的,我照樣扣你薪水。”
“沒心情跟你吵。”
我有氣無力地打開車門,翻了一個白眼就朝教室走去。
“大姐大……”
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被一個軟乎乎的身體抱了個滿懷。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了!
“南洛,快上課了,你又跑來我們班幹嗎?”我推開南洛,對於他這種擁抱很是不習慣。
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男孩,雖然瘦了點,但一米七八的身高怎麽說也是不能讓人忽視的!因為他老喜歡跑來我們班纏著我,這些天學校裏都已經有了奇怪的傳聞……
說我被東方景甩了以後,馬上攀上新堂一,現在又腳踩兩隻船跟南洛不清不楚,如此一來,我真的成了輕浮的女生。
輕浮……
好像新堂一上次也這麽說!
不過怎麽說,這個名詞都和我搭不上邊吧?看我天天牛仔褲、T恤的打扮,怎麽都跟那兩個字不沾邊吧……
“大姐大,你是不是加入劍道社了?我也申請了,今天下午我們可以一起練習哦!我好期待……”
濕漉漉的眼睛裏波光流轉,看得我一陣戰栗。
以他的水平,我好怕一劍下去會傷了他,我可不要跟他一起練習……
“好啦,回去上課吧。”
好不容易把南洛弄走,我平靜地度過了一個上午的時光,下午是一周一次的社團練習,想到南洛期待的眼神,我就有不好的預感。
東方學院對課外社團是很重視的,課外社團也納入了學分製的範圍,也就是說,如果你想順利畢業,社團活動是必須參加的。
作為唯一的平民學生,我被很多社團拒之門外,碰了很多次壁後,隻有劍道社願意收下我,當時我就覺得副社長是個好人,感激涕零地拉著他的手,保證以後要給劍道社爭光,同時也攬下了助教的工作……
“呼——呼——呼——”
手持練習的木劍由上而下進行著伸展揮刀的動作,我用的力度是平時的兩倍,所以劃破空氣的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大姐大,我不太會哦,你能不能慢一點。”
南洛一臉崇拜地在一旁看著我。
我走過去,將他手拿木劍的姿勢糾正了過來,見他的動作依然不到位,我隻好黑著臉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手把手地教他。
“這樣……”
我的臉貼著南洛,這才感覺到他竟比我高出了半個頭:“喂,你這小子,怎麽長這麽高了?”
上次隻顧著看他跟新堂一吵鬧,新堂一本來就高,所以我根本沒注意到這點,當時隻知道躲在我身後的南洛也長大了。
“嗬嗬……”
南洛隻是在那裏傻笑。
“下個月就是劍道大賽,你說社長怎麽都不管我們?”
“是啊,人家加入劍道社就是為了見他呢……”
“每天這麽練習好累,得不償失……”
旁邊兩個女生交頭接耳地又在討論。
社長?
我都懷疑是不是有這個人存在!
說來也奇怪,我都已經參加兩個月的社團練習了,都沒有見過社長,我也沒興趣去知道,反正我隻是想混混日子,找到合適的時機就從東方學院退學,所以當副社長**澎湃,神采飛揚地說“歡迎社長蒞臨指導”的時候,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繼續練習吧,我隻是來看看。”
然而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我驚愕地抬頭,對上的是東方景淺褐色的雙眸。
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淡漠的眼神。
與平時無異,卻讓我的心差點停止了跳動。
他朝我走過來,站在離我和南洛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就那麽看著我,他顯然對我環住南洛的腰、雙手相握的姿勢很在意,但也隻是稍微皺了皺眉頭。
我一驚,馬上鬆開南洛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練習場內一片死寂。
“社長,你放心好了,有胡鬧鬧同學在,下次的劍道大賽我們一定是冠軍……她之前就是三段的水平,每次練習也很努力,還順便做助教的工作,大家都很喜歡她……”
副社長臉色慘白,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往下掉,他緊張地站在一旁為我說著好話,試圖打破這種僵硬的氣氛。
前麵那句話倒是事實,可是“大家都很喜歡她”這種話顯然是在睜眼說瞎話,誰都知道,我在東方學院的人氣幾乎跟南極大陸的氣候有得一拚。
可憐的孩子!
他一定在為接收我進社團這件事後悔不已……
“跟我出來一下。”
沉默了很久後,東方景總算是開口了。
“不要!”
“是,社長。”
我堅決的拒絕聲和副社長唯唯諾諾的聲音同時響起。
死寂……
死寂……
全場死寂。
東方景的臉黑了黑,偏過頭對副社長皺了皺眉頭,冷冷地說道:“不是跟你說。”
然後他用手指了指我,平靜地看著我:“鬧鬧,我們需要談一談。”
“不要!”
我再一次堅決地拒絕了他。
雖然表麵上我看上去很輕鬆,內心卻波瀾起伏,從我生下來開始,我就知道一個真理:他的話一定要聽。
以我以前“狗腿”的表現,這個時候我應該搖著尾巴,乖乖地蹭上前去,比副社長都要唯唯諾諾地跟他走。
但一切都不一樣了!
從他說喜歡我,從他吻了我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抬頭看著他,有那麽一瞬,我仿佛從他淡漠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絲哀傷。然而再看,卻隻能從他緊蹙的眉頭分辨他此刻的心情——
對我違背他命令這件事,他很不高興!
“你要想清楚,不聽話的後果。”
他朝前又走了一步,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目光如炬。
“喂,就算是社長,也不能這麽對大姐大吧?”南洛向前走了一步,擋在我的身前,突然很有男子氣概地對東方景說道。
但是這樣一來,更是惹惱了東方景,他的聲音聽上去愈發清冷:“胡鬧鬧,你是翅膀硬了,還是覺得找到靠山了?”
我的眼皮一跳。
南洛……
還是不要連累他吧!更何況,他和小菊,一直都是我曾經費心去保護、去照顧的人,我不想讓他受傷害,東方景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我拉開擋在我身前的南洛,看著東方景冰冷的臉,積累在心中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東方景,你這算什麽?為什麽你總是要威脅我?為什麽我就一定要聽你的話?你憑什麽要對我這樣?更何況,你現在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都不是……”
“胡鬧鬧。”
他叫我的名字,深邃的淺褐色眸子漸漸變得冰冷。
這是極限了。
我那顆從小被東方景鍛煉出來的沒出息的小心髒瑟縮了一下,差一點就承受不住他冷厲的眼神,打算馬上棄械投降,去抱著他的大腿,對自己剛才的不敬深切懺悔……
這時,一聲嗲嗲的嬌呼傳來。
02
“景哥哥,你怎麽在這裏?人家找你好久了!”緊接著,一陣淡淡的香水味撲麵而來,一雙蔥白纖嫩的手挽上了東方景的胳膊。
我愣了一下。
東方景條件反射地甩開挽上來的手,這讓姚嘉嘉尷尬地惱紅了臉,等她看到我時,眼裏的恨意一閃而過,故作驚訝地問:“胡鬧鬧,你也加入劍道社了嗎?”
“啥?”
對於她驚訝的語氣,我十分不解。
“嗬嗬,作為劍道社的前輩,歡迎你的加入。”姚嘉嘉伸出手,頭發一甩,擺出前輩的姿態。
“前輩?”
我一口血快要噴出來。
兩個月!
整整兩個月了吧?我可從來不知道有她這號人物,也從來沒見她來練習過,她現在裝模作樣地跟我握手是想怎麽樣啊?
“景哥哥,我好久都沒有練習了,今天我跟胡鬧鬧同學來練習一下,好嗎?”姚嘉嘉輕咬著手指,天真無邪地眨著眼睛。
噗——
我一口血真的噴了出來。
“這不好吧?”我內心極度不安,連忙推托,“你現在可是社長大人的女朋友,如果磕著碰著了,我可負責不了!”
說“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我特意去看了看他的臉色。
竟然自始自終都沒有變過。
他是什麽意思呢?昨天晚上才告訴我,他喜歡的人是我,那姚嘉嘉又是怎麽回事?我真的懷疑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算了,反正和以前一樣,我沒辦法揣測出他的想法,那麽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隻是我的哥哥……
“對呀,你要考慮清楚哦,我們大姐大很厲害的,傷了你可不好!”從姚嘉嘉出現,南洛的眼神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這下更是噌噌地跑到她麵前,一雙眼睛裏冒出無數的桃心。
南洛這家夥……
美女這種生物很危險啦!
“喂喂喂,不要丟我的臉。”
我黑著臉將他拉回來。
“沒有關係呢,我的劍道也剛達到二段的水平,所以請多多指教了……”姚嘉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軟軟的聲音讓聽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答應她的請求。
“好吧。”
我腦子一熱竟然答應了。
胡鬧鬧啊胡鬧鬧,你不是還想警告南洛,美女這種生物有多危險嗎?怎麽一下子就掉進她的圈套了呢?
果然,我小看了姚嘉嘉的實力。
啪!
啪!啪啪!
每一劍都很凶猛地朝我的胸部、腹部襲來,就算是為了安全戴了護具,我依然能感覺到她的力度。
這丫頭惹火我了!
我本來怕傷了她,還一再忍讓!她倒好,每一招都是狠招,雖然有護具保護著,但打在身上還是很痛的啊!
我被她逼到了牆角,再不反擊就隻能挨打。
眼看著她的劍迎麵而下,我閃身躲過,利用她一時的疏漏進行了反擊,力度相較於之前大了幾倍,姚嘉嘉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啪!
就在我使出最後一擊,打算擊落她手中木劍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向前了一步,我措手不及,木劍用力地擊中了她的頭部。
之前說好點到為止,就覺得戴繁重的頭具沒有必要,我也認定自己一定會把握好進攻力度,不至於傷了她,沒想到……
眼看著姚嘉嘉尖叫著倒了下去,我慌了神,木劍一丟,衝上去抱住她:“姚嘉嘉,你怎麽樣?”
劍道社的同學們也一擁而上。
“天哪!她好像暈過去了!”
“怎麽辦啊?胡鬧鬧同學,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被社長甩了,就找姚嘉嘉學姐出氣?”
……
我求助地抬頭去尋找東方景的身影,隻見他撥開人群,蹲在我麵前,從我手中接過姚嘉嘉,抱起來,眼神冰冷地看著我:“我先送她去醫務室。”
他那是什麽眼神?
難道他也覺得我是故意的嗎?別人這麽看我也就算了!可他跟我相處了這麽多年,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不是嗎?
“東方景,我不是故意的!”
我咬著下嘴唇,倔強地盯著他的眼睛。
“我相信大姐大,她肯定是不小心才傷了這位美女姐姐的……”南洛很義氣地站在了我這邊。
“這件事以後再討論。”
他皺了皺眉頭,掃了我一眼,然後抱著姚嘉嘉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決然離去的身影,我頓時心灰意冷。他終究是不相信我,就像以前,他從來都不肯站在我身邊,像哥哥一樣保護我。
顯然,在東方學院,緋聞事件是以光速傳播的,下午跟新堂一一起回家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版本一,會長和姚嘉嘉兩人金童玉女、天生一對,胡鬧鬧同學垂涎會長,想用武力逼迫姚嘉嘉離開會長,將她暴打至昏迷。”
新堂一斜靠在車座上,慵懶地半眯著眼睛,說話的時候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突出來,煞是可怕。
“垂涎?誰會垂涎東方景那冰窟窿啊……”
我握拳。
“版本二,那個新轉來的胡鬧鬧同學,長得不怎麽樣,又愛打人,所以被會長甩了,但是她不甘心,對會長死纏爛打,還加入了劍道社,去找姚嘉嘉單挑,將她打傷。”
新堂一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真皮的椅子被他捏得嘎吱響。
“死纏爛打?我是瘋了才會對東方景死纏爛打!”
我抓狂。
“版本三,那個新轉來的胡鬧鬧同學,很輕浮啊,被會長甩了以後,又去勾引堂一王子,還跟同年級的‘正太’玩曖昧,姚嘉嘉同學看不過去,就讓她對堂一王子好一點,結果她借題發揮,將姚嘉嘉同學打傷。”
新堂一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一副要把我拆骨吃掉的模樣。
“玩曖昧?我跟南洛哪裏曖昧了?
我想打人……
“鬧鬧,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突然,新堂一扳過我的肩膀,用手捧起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問。
我拍開他的手,躲避他的眼神,嚅囁著:“不就是我打傷了姚嘉嘉,怎麽?你也心疼她?想找我麻煩?”
“不是,從昨天晚上開始,你就很不對勁,以前你總是神采飛揚的,而現在我從你的眼睛裏看不到快樂。”
新堂一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種嚴肅正經的態度,讓我有些陌生,卻讓我感覺到他對我的關心,也許,有時候他也會有細膩的一麵。
“我……”
我低下頭去,不敢看他,過了一會兒,我才抬起頭來,笑著對他說:“新堂一,陪我去電玩城吧!”
“什麽?”新堂一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衝過來扼住我的喉嚨,“本少爺好不容易認真一回,你在這裏跟我開什麽玩笑?”
“你……放開……”
我呼吸困難。
沒辦法,我隻好采取暴力,咚的一拳往他肚子上揍去,他這才放開我,捂著肚子氣呼呼地瞪著我。
“我也是認真的!”我撫摸著被他弄疼的脖子,白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新堂一,有些不開心的事情我想要忘記它,陪我去打電玩吧!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跟小菊一起去電玩城,出來之後所有的不開心都可以忘掉。”
新堂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說:“好,本少爺就勉為其難地陪你去吧。”
電玩城。
我拉著新堂一,在各種遊戲設備之間逛來逛去的,正好看到一個女生在跳舞機上瘋狂地舞動著,馬上就奔了過去。
“哇,我們去玩跳舞機吧!”
新堂一肯定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他挑眉看了看跳舞機,隻是站在一邊,搖了搖頭,示意讓我自己玩。
我也不管他,轉過身去,開始跟著機器裏的圖標揮手舞動。這首歌曲我跟小菊來的時候也經常跳,步法都還很熟悉,跳得也很盡興。
也許我隻是想發泄,把積累在心中的鬱悶和煩惱全部都拋在腦後,我一直跳到額頭上的幾綹劉海兒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大口地喘著氣。
然後我聽見了口哨聲。
“喲,小妞,跳得不錯哦,要不要跟哥哥一起跳?”一個穿著綠色格子襯衣,額前的劉海兒染成黃色的男生站到跳舞機上來。
跳舞機上本來就窄,這讓我跟他之間的距離很近,還能聞到他口中的煙味。
好惡心!
平常遇到這種情況,像這種男生一定在接近我的那一刻就被我撂倒了,可這次我沒有,我根本沒有心情去理他,我隻是偏了偏頭。
我看到了新堂一,他站在那裏,臉色很不好,拳頭緊握,眉頭緊皺,藍紫色的眼睛裏一絲光芒也沒有。
“胡鬧鬧,過來!”
他的眼睛眯了眯,朝我招了招手。
“好。”
我第一次在他這種命令的口氣下,乖乖地朝他走過去。
“想走?”手臂卻被那個男生鉗製住,他露出一排熏黃的牙齒,“先陪哥哥跳完這一曲再走吧。”
“放手。”新堂一走過來,看向那男生的眼神那麽犀利,讓人忍不住渾身哆嗦,那男生手一顫抖,放開了我。
我被新堂一順手拉到了身後。
被人保護的感覺……
我好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從小到大,為了逃脫東方景的控製,我幾乎什麽都學過,不管碰到什麽,都可以獨自一個人解決,以為隻有這樣,東方景才會放開我,或者才會給我一點溫暖……
沒有說話,我隻是靜靜地任新堂一拉著我的手,那裏傳來的溫暖,讓我很安心。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那男生似乎回過神來了,衝著新堂一大聲地質問。
一邊的圍觀人群裏頓時走出來五六個穿著各種顏色格子襯衣的男生,他得意地衝我們笑了笑:“這裏是我的地盤。”
拜托!
他們以為自己是格子幫嗎?
咦?這場麵似曾相識,讓我不由自主地拉了拉新堂一的衣角,疑惑地問他:“新堂一,這該不會又是你安排的吧?”
有黑線從新堂一的後腦勺上滑下來。
他轉過身狠狠地拍了我的額頭一下,牙齒咬得咯咯響:“閉嘴!這群人長得這麽差,像是本少爺找的人嗎?”
暈,上次那群長得也不怎麽樣好吧?
而且還不經打……
“什麽?你敢說我們長得差,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吧?”那男生聽到新堂一的話,被氣得臉都綠了,不過這樣倒是跟他穿的格子衣融為一體,看著還挺順眼的。
看這架勢像是要打起來了,那我到時候是讓新堂一一個人耍帥,還是出手幫他呢?這群街頭小混混他應該還是能應付的吧?我出手是不是不太好,這群人三兩下就解決了,那他不就沒機會表現了?
我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思考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形勢的改變,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卻看到新堂一和那男生一人站在一台跳舞機上。
“今天你要是贏了我,這裏的機器就任你們玩,遊戲幣的錢我出。如果你輸了,這個小妞就陪我。”
那男生說完,還朝我指了指。
一瞬間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他們該不會是要比舞吧?而且竟然敢拿我當賭注……
“新堂一,你是不是想死啊?”
我怒瞪著他。
一個從來都沒有玩過跳舞機的人還跟別人比,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他這完全就是把我當犧牲品!
況且,比什麽呀,這群家夥我隨便揍一頓就解決了!
可新堂一無視我穿透性的灼熱視線,淡定地按下了跳舞機的開始鍵,我頓時蒙了,心想:完了,我的清白啊……
但又想著,算了,大不了他輸了我翻臉不認賬,那男生要是敢接近我,他才真正完蛋了。
可是不久之後,周圍傳來的女生的尖叫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望過去,驚訝得嘴巴一張開就久久合不上。
新堂一,他怎麽可以這麽帥?
他修長的身體隨著音樂舞動,每一個步伐都踩得那麽穩健,每一個動作都充滿著張力,他好像不是站在跳舞機上,而是在舞台上,展示著自己無與倫比的帥氣……
他,他,他平常一定偷偷來電玩城玩過!絕對!
結果那男生輸得很慘,他眼淚汪汪地一把握住新堂一的手,一臉看到希望般激動地說:“玩跳舞機這麽久,你還是第一個贏了我的人,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有對手了……”
無語。
我越來越懷疑他是不是新堂一故意安排的了!
03
不過那男生還是很守信用的,當他捂著胸口、悲痛欲絕地給我抱來一大堆遊戲幣的時候,我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
太好了!
免費電玩誰不喜歡啊?不知道用不完還能不能換成鈔票?抱著銀閃閃的遊戲幣,我的心情瞬間好起來。
“喂,你怎麽會玩跳舞機啊?”
我一邊數著遊戲幣,一邊問道。
新堂一的臉上頓時洋溢著得意的笑,說道:“一開始我是看遊戲機上的按鍵,但後來發現那曲子裏的舞蹈正好是我演一部音樂劇時跳過的,我平常練習的舞蹈比這難上千百倍,這都是些基本舞步,怎麽可能難倒我……”
“這樣啊!太好了!以後你就來幫我賺兌換券怎麽樣?”我興奮得兩眼放光,一邊走一邊算計著,“哈哈哈……然後我就把兌換券換成遊戲幣,便宜一點賣給來玩遊戲的人,這樣就可以大賺一筆了!”
“以後不準去玩跳舞機。”
新堂一跟在我身後,突然認真地說。
“為什麽?”
我想也沒想地反問道。
“不準穿這種衣服,不對,穿什麽都不可以,以後禁止你來這裏玩跳舞機。”新堂一一把將我拉過去,彎下腰和我對視,“聽到沒有?”
我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是一件蕾絲下擺的白色雪紡襯衣,是小菊說賣剩下硬塞給我的,我很少穿,今天也是被他拉出來的時候,隨便拿出來穿上的。
我撓了撓腦袋,笑了笑:“我穿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是,很奇怪!”他憤慨地指著我的衣服,“誰叫你穿這種衣服的?還在跳舞機上搔首弄姿,跟別人眉來眼去的,讓人看了就火冒三丈!你也不想想看,自己那幹癟身材……”
火冒三丈?
我看現在火冒三丈的是我吧?
搔首弄姿,眉來眼去?太搞笑了!這種詞語竟然拿來用在我的身上,不知道是誰兩個月前還在一直叫我臭小子呢!
“新堂一,你要是不想被我用遊戲幣砸死,最好給我閉嘴。”我抓緊手裏的遊戲幣,生怕一不小心它們就成了“凶器”,“我穿什麽衣服關你什麽事?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管著我?我告訴你,我最討厭有人總是不準我這樣、不準我那樣,好像被……東方景附身一樣,就算是東方景,我現在也不怕他,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淹沒在新堂一的吻裏。
我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他低下頭,唇貼著我的唇,霸道地吻著我,帶著他特有的侵略氣息,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吻裏帶著深深的愛戀、嫉妒、深情,讓我的怒氣全都消散,變成甜蜜美好,好像有無數的煙火在腦海中綻放,有流星從天際一閃而過,有數以萬計的花在心中怒放……
他跟東方景是不一樣的!
這種美妙的戀愛般的感覺讓我體會到了幸福……
過了很久,感受到我們被圍觀的強烈目光,我才推開他。
“鬧鬧,我喜歡你,所以我討厭別的男生看你,討厭你提到別的男生的名字,討厭你說討厭我……”
他藍紫色的眼睛裏有著攝人心魂的力量,讓我情不自禁地深陷……
“新堂一……我,其實……”
我舔了舔嘴唇,艱難地開口。
“嗯?”
他溫柔地看著我,好像除了我,眼中再也沒有其他人。
咕嚕嚕——
隨著我肚子裏發出的響聲,一切美好都化為泡影。
嗚嗚嗚……
為什麽總是在這個時候?新堂一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所有的溫柔、深情都化作一聲恐怖的哀叫:“胡鬧鬧,你前世是不是一隻飯桶啊?下次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讓你剖腹自殺!”
“別這樣,電玩城上麵就有東西吃,吃完我們再來玩!”我賠笑。
……
他沉默。
“別生氣嘛。”我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等自己反應過來,不禁狠狠地自我鄙夷了一把。
新堂一明顯被我撒嬌的聲音嚇了一跳,他顫抖了一下身體,摸了摸下巴,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好,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先陪我去吃東西。”
我爽快地回答,都沒細想,拉著他就歡快地朝電玩城上麵的小吃街跑去。
人在饑餓的時候,往往很脆弱,所以很容易被人蠱惑,答應許多無理的要求,到發現的時候就會追悔莫及……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
“陪你去宴會?”
看著眼前這套價值不菲的銀白色小禮服,還有配套的首飾,我一個頭兩個大,完全無法去理會新堂一的笑臉。
也不知道他怎麽了,那些宴會平常能推就推,這次卻想也不想就答應!宴會也就算了,還特別選了東方集團每年舉行一次的商業宴會!
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東方景了,也不想見他……
真不知道新堂一是不是故意的!
“對啊,你可是答應過本少爺的,難道想反悔?”新堂一看到我神色憂鬱、一副想吃後悔藥的模樣,眉頭一皺,惡狠狠地反問。
呃,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這是我胡鬧鬧做人的準則。
可是這宴會去不得啊!
去了我不死也會脫層皮,何況還要麵對老爸老媽?
“嗬嗬……少爺啊,你不是最討厭那種場合嗎?”我笑眯眯地蹭到他麵前,露出討好的笑容。
新堂一也眯著眼睛笑了一會兒,笑得我一身雞皮疙瘩。他這才彎腰俯身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臉說:“是啊,但是為了你,本少爺就勉強去一趟了。”
“為了我?”
我傻乎乎地指著自己。
他慵懶地靠近旁邊的沙發,雙手搭在上麵,用極盡蠱惑的聲音對我說:“我要告訴大家,你才是我的女朋友,我絕對不會跟東方瑩訂婚。”
什麽?
他到底在說什麽呀?
“我什麽時候成你女朋友了?”雖然他三番五次這樣說,但好歹也要尊重一下我吧,我可什麽都沒答應……
他顯然不了解我被天雷擊中般的心情,隻是對著身後的阿良吩咐:“去準備車吧,再叫化妝師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臉已經被化妝師控製著塗塗畫畫了……
“喂,新堂一,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誰要當你女朋友啊?”我真想掀桌子,將把我當傀儡一樣弄來弄去的化妝師狠狠揍一頓。
“好了,少爺,你看行嗎?”
美女化妝師淡定地放下手中的各種工具,將我拉起來推向新堂一。
“去把衣服換了。”新堂一打了一個響指,我又被一幫女用抓進更衣間。
“喂喂,你們不要過來,我真的會動手哦……喂……”
但她們置若罔聞,朝我撲過來,三下五除二地就脫掉了我身上的外套。沒有辦法,我隻好投降。
“你們出去,我自己來換!”新堂一,算你狠!知道我不會對女人動手,就找一堆女人來對付我!穿好禮服後,我就覺得全身不自在,將簾子拉開一條縫,露出兩個眼睛對守在更衣室外的新堂一預先警告:“等下我出來你不準笑我哦,不然我就揍你。”
“好。”新堂一嘴角一勾,爽快地回答。
我猛吸一口氣,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新堂一的表情,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可他那是什麽表情啊?
傻乎乎地看著我,好像是驚訝,又好像是……鬱悶?鬱悶?我穿裙子有那麽難看嗎?難看到讓他鬱悶?
我側過身,迫不及待地看向一旁的穿衣鏡,鏡子裏的那個女生,白皙的臉蛋如瓷般光潔滑嫩,黑色的大眼睛閃亮迷人,長長密密的睫毛輕輕地抖動著,惹人憐愛,粉嫩閃爍的唇弧線完美。短發上別著一枚剔透晶瑩的蝴蝶結水晶發夾,身上一襲銀白色及膝的小禮服裙,看上去十分清新。
這……是我嗎?
難道我也可以這麽漂亮?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新堂一站在了我的身後。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西服,打了銀色的領帶,嘴角含笑地看著我。
他的手指慢慢挑起我額邊的一綹頭發,將它別在我的耳朵後麵,聲音裏有濃濃的不滿:“以後你還是不要穿裙子了。”
“啊?”我實在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真是莫名其妙!我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身上的小禮服裙說:“這衣服好像是你拿來給我穿的吧?”
“那個……”他尷尬地紅了臉,幹咳了兩聲,為了掩飾,還特意大聲地問阿良:“車到底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走吧!”
“停!我可沒說我要去宴會!”
我雙手放在胸前,嚴詞拒絕道。
新堂一不急不緩地整理了一下領帶,眯著眼睛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然後對眾保鏢說:“阿良,她就交給你們了,如果她今天不去,我就扣你們一個月的薪水,不用看我,爺爺奶奶這次是站在我這邊的……”
什麽?新爺爺新奶奶什麽時候站在他那邊了?
嗚嗚嗚……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呀?
某人不但不對我表示同情,還火上澆油地不停囉唆:“待會兒站在一邊不要說話,也不要東走西走,免得丟本少爺的臉。”
這時,車子已經穿過七八條街道,停在東方大廈前麵,大廈在璀璨的燈光映襯下,真是奢華到“人神共憤”!
難道老爸不知道全球變暖?不知道什麽叫環保嗎?看來下次我一定要找機會好好給他上一課!
“胡鬧鬧!本少爺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新堂一念叨了很久,見我完全沒當一回事,惱羞成怒起來。
“嫌我丟臉幹嗎還要帶我來?”
我黑著臉,一把推開他,打開車門蹦出去。
我剛站穩,一雙手突然伸過來,攬住我的腰,新堂一偏過頭,嘴角的笑溫柔無比,親密地湊近我的耳畔說道:“作為本少爺的女朋友,要一起進去才對。”
“哎呀,景哥哥,等等我!”
這一聲嬌呼讓我全身僵硬,直愣愣地看過去。
不知什麽時候,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了旁邊,我看見同樣穿著藏藍色小西服的東方景正從車裏鑽出來,一抬頭,他剛好看到我。
他愣了一下,然後大步朝我和新堂一走過來。
我扭頭想要走,肩頭卻傳來一陣溫暖,我偏過頭,隻見新堂一靜靜地望著我,那眼神裏有我看不明白的複雜的東西,這讓我心頭一動。
“你怎麽會來?”東方景淡淡地問,眼神卻落在新堂一攬著我的手上。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問我,還是新堂一,於是我索性抬頭望天裝無辜,新堂一倒是笑了笑,馬上接話:“怎麽?我不能來嗎?”
氣壓很低。
我繼續抬頭望天裝無辜……
“景哥哥——”姚嘉嘉像塊牛皮糖一樣粘過來,手自然地挽上東方景的胳膊。
這次,他沒有甩開。
她看到新堂一,臉上的嬌笑猛地僵住,好半天才恢複過來,跟新堂一打招呼:“聽說你要跟景哥哥的妹妹訂婚了?恭喜你呀!”
呃?怎麽聽著這麽別扭?等等……他說的那個人是我吧?
突突突——
有好多怨靈從我的身體裏飄出來。
我瞬間化身噴火恐龍,不顧形象地朝新堂一怒吼:“新堂一你這個渾蛋,你說誰是醜八怪呢?”
“奇怪,我又不是在說你,你幹嗎那麽激動?”新堂一挖了挖耳朵,似乎被我的怒吼給弄糊塗了,歪著腦袋看著我。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藍紫色的雙眸疑惑地眯起來,彎腰俯身,將整張臉湊到我麵前,看著我:“難道……你就是東方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