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抱著我的時候,心跳得好快

不知過了多久,恢複知覺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高允航的懷裏,天空已經變得漆黑。

“班長醒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夜探校園的活動了。”白麟烈還真是時時刻刻不忘“初衷”啊。

我掙紮著爬起身,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八點一分。

腦海裏忽然閃現門衛阿姨的忠告——八點前全部離開。我詫異地看向高允航:“我昏迷了這麽久?”

“是啊,你還真能暈,不就手指頭割破一點,就嚇得暈過去了,你要不要那麽膽小啊?”高允航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抱怨著。

我看在眼裏,不禁有些詫異,這段時間裏他難道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讓我靠著?如果真是這樣,被他抱怨幾句也無所謂了,真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

我抬起右手,此刻那個小傷口已經貼上了創可貼,不過我始終覺得這一切發生得有些詭異。

“接下來的活動我們大家三個人一組,分八組,分別去舊校舍八大不可思議事件的發生地點,用手機拍照為證,一個小時後原地集合。”白麟烈此刻儼然一副領導人的姿態,完全將我這個班長晾到了一邊,最重要的是他還時不時朝我拋媚眼,似乎在提醒我要附和一下他的提議。

“如果大家不想參加白同學提議的活動,可以提出來,向學院申請的通行令時間是到晚8點的,我覺得大家還是早點回家的好。”我無視白麟烈的話,奉勸各位同學按時回家。

可江芝棋似乎故意要和我唱反調,所以這時她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白麟烈。其他女生經她那麽一鬧,也紛紛表示自己不想回家,要留下來玩這個夜探校園的遊戲。

我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希望今天不要鬧出什麽事,不然明天就真不好跟老師交代了。開學第一個月晚自習未開始,清校後是不能逗留在學校的,更何況舊校舍還是學校的禁區。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麽就開始分組吧。”

白麟烈一聲令下,身邊就迅速多了兩個女生。

我剛邁向蘇羽哲,就感覺到手臂被人一扯,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帶到了高允航身旁。再看向蘇羽哲時,江芝棋已經和她的小跟班穩穩地立在他身邊了。我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挫敗感,怨念地看向高允航,卻意外地發現南景堯也是我們這組的。

他什麽時候來的?我明明記得他根本就沒有報名參加這個舊校舍的整理活動。等一下,我的腦海裏仿佛多了點東西。我到班上統計人數,第一個報名的就是他,之後來到舊校舍,他也和我們一起負責四樓的整理工作……他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我的記憶裏,我不禁感到驚奇,到底是我的記性差還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好像擁有另一段沒有他參與的記憶呢?

“等會兒跟緊我。”高允航的聲音傳到耳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認真的樣子,竟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分組完成後,白麟烈遞給我們每個組一張字條,上麵寫著要去探險的地點。然後大家開始對表,確定時間一致,就分別出發了。

我、高允航、南景堯拿到的字條上寫著——第一教學樓教師第四休息室。

聖雅學院教學樓每一層都設有一個教師休息室,供那些需要連續給不同班級上課的老師小憩,名義上叫休息室,實際上算是小型的辦公室。我一直覺得這個設置很人性化,避免學生課間找老師指導課業時要跑到辦公樓那麽麻煩。

不一會兒,我們三人已經來到第一教學樓第四休息室的走廊上,第四休息室位於剛剛我們整理物品的四樓。過了通行令上所示的時間段,學院就斷掉了舊校舍的電源,所以此刻我們隻能靠著手機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摸索。

關於舊校舍第四休息室的傳聞,我以前也聽說過。據說十幾年前學院來了一位實習的女教師,因為年輕且思想特立獨行,每天灌輸學生一些追求自由的觀念,導致學生一個個變得無比叛逆。後來她漸漸發現學生被自己影響得越來越猖狂,很多學生的父母聯名跑來學校投訴,女老師承受不了壓力精神恍惚時出事故死了。之後每當到了夜晚,就能聽到第四休息室傳出女老師的懺悔聲……

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最後停在第四休息室的門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機光源的問題,這一刻的氛圍顯得分外詭異,有種拍恐怖片的意境。我縮了縮脖子,心裏有些發慌,想到晚上收紫貝風鈴時所發生的怪異事件,忍不住越想越恐怖。

高允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伸手在我腦袋上一陣**,把我原本整齊的束發弄得亂七八糟。

我急忙推開他,然後打開手機的前置鏡頭整理起頭發來。然而,手指突然一僵,因為我看到手機的屏幕裏除了在整理頭發的我之外,還有一個對著鏡頭冷笑的長發女人,不,準確地說那應該算是一個長發怪物!

“啊!鬼啊!”我尖叫一聲丟掉了手機,一下子撲到了身旁高允航的懷裏。可當我心有餘悸地抬起頭時,竟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狼頭……

“好……好大的哈……哈士奇。”我自我安慰地笑了笑,隨即腦袋裏一陣眩暈。

意識模糊間,感覺有人將我抱到了一邊,雖然閉著眼睛看不到是誰抱的我,但聲音我絕不會聽錯,高允航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對我吐槽:“你該減肥了!”

感覺自己被平放在一個地方之後,我掙紮著睜開眼,觀察現場的情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此刻一隻白色腦袋的狼人正與一個長發及地的女鬼對峙。

“敢動本少爺的人,膽子不小。”就算換了個樣子,但他的個性還是一點沒變。

“堂堂妖界狼主居然要維護一個人類,嗬嗬,我倒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特別的本事。”長發女鬼伸出如蛇芯子般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乳白色的泡沫被留在臉上,怎麽看怎麽惡心。

我強忍住翻江倒海的嘔吐感,微眯著眼睛裝昏迷,但透過那一線微光,仍然能感知周圍的情況。

我看到高允航冷笑著脫掉校服丟給南景堯:“死狐狸一邊待著,本少爺不需要幫忙。”

南景堯隨手就將他的校服摔到地上,一臉淡然地聳了聳肩:“別自作多情了,我可沒說要幫你。”

“死狐狸。”

“閉嘴,大笨狗!”

“喂喂喂,你們要不要這麽旁若無人啊?狼王,別忘了你的對手是我!”女鬼煩躁地打斷了南景堯與高允航的對話。

“你不說還真把你給忘了,沒想到那場妖星雨把你這種不入流的妖怪都送過來了,看來‘夢都’的吸引力真的不容小覷。”高允航話音剛落,就一個飛撲。

女鬼見狀,甩動如蛇般靈敏的黝黑長發,利落地躲了過去。

兩人的交手分外精彩,如果不是我現在處於假裝昏迷狀態,一定會跳起來為高允航呐喊助威。

照理說一個正常人在遇見我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時一定會真的暈過去,但是也許我有一個強大無比的心髒,竟然沒有再暈過去,所以事態就有了匪夷所思的發展。我一邊欣賞著別人一輩子都沒機會見識到的妖鬼大戰,一麵消化著高允航剛剛所說的話。

他提到妖星雨,這個詞倒是挺新鮮,讓我聯想到了自己開學那天所做的夢。當太陽被黑暗吞噬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流星雨。如果高允航口中的妖星雨就是我夢裏的流星雨的話,那麽他口中的“夢都”又是什麽呢?

就在我的全部思緒都集中在思考“夢都”是什麽東西的時候,走廊深處忽然閃現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就連我這個眯著眼偷偷觀戰的人都不禁被這光照得閉緊了眼睛。等視線終於適應過來的時候,那個長發女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走廊上多出了一個人,此刻他手裏拿著那個曾被我撿到的黃色香囊,神情冷漠地盯著已經恢複人形的高允航。

“你到底是什麽人?”高允航警惕地看向蘇羽哲。

蘇羽哲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黃色香囊放進口袋:“有些事情你們心知肚明,但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一句,來自修羅界的爭端最好不要影響人類世界。而這個家夥利用校園詭異傳聞將好奇心重的學生引進來,食精魄增加妖力,其罪當誅。我希望下次栽在我手裏的人不會是你們。”

“好大的口氣,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敢在我狼王麵前如此囂張。”高允航說話間,已經擋住了蘇羽哲的去路。

看到這裏,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忙跳起身來說道:“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嘛。”

“你裝暈?”高允航臉上的表情先是詫異,後是憤怒,我頓時有種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窘迫感。

這個時候南景堯撫胸站在一邊似笑非笑地說:“大笨狗就是大笨狗,她在旁邊都看了半天熱鬧了,不過我倒是挺佩服的,當她看到你變成大笨狗和章魚妖大戰的時候居然沒真暈過去。”

“你……你都看到了?”高允航一下子就像個小媳婦,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就在我考慮該如何避開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時,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蘇羽哲聞聲輕喃了一句“糟糕”,就從四樓的走廊飛身跳了出去。

然後我也下意識地準備邁腿衝上去,幸好高允航及時把我拉住,訓斥道:“你瘋啦?這是四樓!”

我傻眼了,四樓,四樓……我看了看窗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可……蘇羽哲剛剛……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南景堯特地轉移了話題:“我們趕緊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

為了加快速度,高允航將我打橫抱起,急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躺在他臂彎裏,我有了一種不係安全帶坐雲霄飛車的感覺。為了不讓自己跌出去,我下意識地去摟他的脖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摟住他脖子的那一瞬,他的身體有了那麽一點輕微的僵硬感。

片刻工夫,當我們趕到現場時,白麟烈等人已經在那裏了。除了他和蘇羽哲以外,大家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

我急忙從高允航的懷裏跳下來衝進人群,雖然蘇羽哲快速地伸出手掩住了我的視線,但我還是看到了,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是江芝棋,她此刻正以一種無比詭異的姿勢躺在地上,仿佛脖子被人擰斷了。

“到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的思緒有點亂,雖然我不喜歡江芝棋,但從沒有想過她會以這種方式退出我的人生,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她有事沒事和我作對,也不希望看見她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

南景堯從她手上取走那張她拿到的字條:“紀念堂的薩克斯。”

這個時候原本與江芝棋一組的另一個女生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她隻是一直哭,臉上滿是恐懼。

蘇羽哲見狀,在掌心寫了些什麽後按到了那個女生的額頭上,她才像緩過了一口氣一般開口說道:“我們三個人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字條上寫的紀念堂,後來蘇羽哲說要上廁所,我們就在門口等,等了很久都不見他出來,於是芝棋就說要進去看看,我不想進男廁就在門口等,沒想到她剛進去我就聽到她的尖叫聲,不過那尖叫聲不是從廁所裏傳出來的,而是後麵的空地,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和江芝棋一組的女生泣不成聲,“有鬼,一定有鬼,不然芝棋怎麽可能會死在空地上?”

“還有另一隻。”蘇羽哲皺了皺眉。

其他女生也許聽不懂他說的“另一隻”代表什麽,但我知道,所以此刻我的心情比誰都緊張。已經有一個人出事了,其他人可千萬不能再出事。我開始清點人數。幸好,除了江芝棋,其他人都在。

“真的有鬼,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其中一個女生提議,引得原本壓抑的現場炸開了鍋。

“是啊,快走,太恐怖了!”

“那我們要不要報警啊?有人死了!”

“還是先保命吧,江芝棋死得那麽詭異,跟警察說,他們也不會相信我們的。”

“不管了,反正我不想死!”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喋喋不休,有些索性已經邁開腳步想要離開。隻見蘇羽哲不知從何處抓來一把銀沙,動作利索地朝那群企圖逃跑的女生撒了過去,被撒到銀沙的女生接連倒地,我不由得一怔,詫異地望向他。

“你這是做什麽?”

麵對我的質問,他也不緊張,隻是淡淡地說:“那是消憶沙,等她們醒來之後就會忘記剛剛所發生的一切,而且她們的記憶會重組,江芝棋沒有死,但是她的存在感被消除了。而關於這部分記憶的空缺會被另一種記憶修複填充,對於修羅界造成的一切破壞,消憶沙都會讓其產生一種自動修複係統。”

“她沒死?”我挑了挑眉,“存在感被消除是什麽意思?”

“存在感被消除就是有關她這個人的一切存在痕跡,都會被抹去。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笨了?”高允航敲了敲我的腦袋,嘲笑我笨,可當他看見我淚流滿麵的模樣時,不由得一怔,“我敲疼你了嗎?”

“我有點不明白,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擁有這麽詭異的身份和法力,還有刪除別人記憶的能力?”我忽然覺得很不安,眼前這幾個人讓我覺得很陌生。很快,我想起了那場詭異的日全食,“日全食、流星雨,一切的詭異事件都是從那個夢開始的吧?其實,它不是噩夢,而是有人對我用了那個消憶沙,所以我才重新經曆了開學那一天,是不是這樣?”

蘇羽哲對我的話感到無比詫異:“你記得那天的事情?”

“你!”我看向蘇羽哲,想起自己在噩夢中被流星砸中時他曾出現在我身邊,朝我拋來了一把銀色的沙……

記憶的畫麵戛然而止,強烈的窒息感衝擊著我的大腦,身體也隨即離了地,我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卡住脖子的力量扯了出去。期間我看到高允航與蘇羽哲兩人臉上焦急的神情,之後我的意識陷入模糊……

朦朧中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吃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蘇羽哲的懷裏,他嘴裏一直念叨:“不要睡,千萬不要睡……”

聲音越來越遠,我再一次昏厥。

等真正清醒時,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家裏的沙發上,高允航與南景堯分別伺候在左右。我一個彈身坐起:“蘇羽哲呢?”突如其來的發聲導致喉嚨一陣灼痛,我疑惑地伸手去摸,才發現那裏貼著一個冰袋,不過袋子的水已經發燙。

南景堯趕緊遞過來另一個冰袋:“先換掉,你的喉嚨被妖火灼傷,雖然我們已經用法力消除火毒,但還需要冰敷治療。”

我不明就裏地任由高允航為我換了個冰袋,然後他們告訴我,攻擊江芝棋和我的是一隻法力不算很高的火狐,為了奪取“夢都”,所以對人類發起攻擊,因為人類的精魄可以增強他們的法力,所以他奪了江芝棋的精魄,導致她進入假死狀態。原來所有被妖怪奪走精魄的人,都會陷入這種類似“昏迷”的狀態,在人類看來就像死了。為了不引起恐慌,蘇羽哲消除了在場人員的記憶,消憶沙的弊端就是,對於沒有精魄的人無法進行修複,所以江芝棋就成了不存在的人物。

後來火狐被蘇羽哲收了,江芝棋的身體也被他收進了空間所,隻有等待被降服的火狐慢慢釋放她的精魄,她才有機會醒來。

知道事情的緣由後我鬆了口氣,繼續聽他們給我講解妖怪攻擊人類的起因——“夢都”。

“夢都”是一塊石頭,據說得到它就等於得到世界。可這塊傳說中的聖石藏匿於人間,生活在修羅界的各類妖族為了越界奪寶就合力製造了一場破門之劫,在人類看來是日全食的奇景,實際上是修羅界各族集合妖力企圖衝破分隔人間和修羅兩界的修羅門。最終修羅門被攻出一個缺口,眾妖借這個缺口進入人類世界,於是就有了那麽一場驚世駭俗的“妖星雨”……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我打了個哈欠:“故事講完了,該睡覺了。高允航,你可以回家了,晚安。”

說著我起身將他往門口送。

他極不情願地指著南景堯說:“你要我走,他呢?”

“我沒告訴你,我住在這兒嗎?”南景堯一臉得意,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那麽陰險。

“什麽?”高允航差點跳起來,然後緊緊箍住我的雙肩,“我不走,我要留下來保護你。”

“大笨狗,珠珠由我來保護,你還是滾回你的狗窩去吧。”南景堯居然開始叫囂。想想也對,高允航是隻狼,犬科動物,而南景堯最討厭狗了,他們兩個不對盤也無可厚非。

高允航被南景堯這麽一挑釁,立馬抓狂,現出原形衝了上去。接著我看到南景堯也變了身,白色的狐狸!天啊,太可愛了!

雖然它們倆的皮毛都是白色的,現形後還是滿養眼的,但是它們做的事情一點都不可愛,客廳茶幾上的茶杯和雜誌被它們丟得到處都是,我就這樣看著一隻狼和一隻狐狸將我家鬧得天翻地覆。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我對著滾成一團的它們吼道:“再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它們身形一頓,立刻分開,然後分別用無辜的眼神看向我。人形時的南景堯已經夠惹人憐惜了,變成狐狸,更是可愛。還有高允航,狼的眼神怎麽可以那麽水靈靈的……

對萌物毫無抵抗能力的我,最終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高允航……

第二天一早。

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的直接後果就是我做了一晚上噩夢,各種妖魔鬼怪在夢境中粉墨登場,害得我一整晚沒睡好覺。

來到學院,看向江芝棋的位子,想到她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和我鬥嘴了,竟然有些感傷。我們不是朋友,可現在估計也就隻有我記得她曾存在過。

快上課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覺得班上少了一個人,在眾人心裏,那個位子一直都是空著的。而在我提起江芝棋這個名字時,那些原本和她關係很好的女生都一副茫然的表情,還反問我誰是江芝棋。

歎了口氣,我將頭埋進了雙臂之間。昨晚沒睡好,現在實在困得不得了。

鈴聲在我睡意蒙矓的時候響了,我懶得理會,就偷懶一下吧,我動了動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可偏偏在我睡得最香的時候,有人開始敲我的桌麵。我不耐煩地抬起頭,用自以為相當凶狠的目光瞥了對方一眼,這一眼,對方沒被嚇到,倒是我先被嚇蒙了。

英語老師沉默地看著我,額角那清晰的青筋正有規則地跳動著。

這下慘了,我連忙露出一臉討饒的表情。

可對方並不為所動,麵對我討好的表情,她隻是象征性地歎了口氣,然後鎮定地說道:“上課打瞌睡……好家夥,下課後來我辦公室喝杯茶吧……”

“老師,其實我不是打瞌睡,我隻是不舒服。你也知道,女生嘛,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的……”我努力想要為自己辯解,“‘大姨媽’這種脾氣古怪的親戚,有時候是很難接待的,你懂的……”

英語老師眯起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聽體育老師說半個月前你就以這個為由逃了那周的兩節體育課,怎麽?才半個月又來造訪了?她可真夠勤快啊。”

我的臉色頓時發青,怎麽忘了這種事情雖然是個很好的借口,但是一個月最多隻能用一次……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好了,先做測驗題吧,等下來我辦公室,我們聊聊。”

“聊什麽?”我們沒什麽好聊的啊!

“聊‘大姨媽’,聊你的英語成績等。”她笑得有些怪異,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忍得很辛苦。

如果是以前,英語老師恐怕早就發飆了,奈何現在班上來了四個大男生,她為了顧及學院的顏麵,隻得忍下,總不能讓插班生看了笑話。

看著發下來的英語測驗卷,我不禁抓狂,怎麽忘了今天有一月一次的英語小測驗。一定是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把我的腦細胞都用光了。

說起昨天的事,我陡然想起自己今天上學的時候忘記把鑰匙還給門衛阿姨了。而且昨天我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家裏,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帶我離開的時候有沒有鎖門。如果沒鎖,讓一些好奇心重的學生混進舊校區就麻煩了。想到昨天江芝棋所遭遇的一切,我就感到頭腦發漲。

我一整節課都心不在焉,英語單詞在眼前就像是會爬動的蚯蚓,直到最後交卷的時候,我都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抱著一遝試卷晃晃悠悠地跟在英語老師的身後,走了很久我才察覺到不對勁,教學樓和辦公樓在二樓的地方有條架空走廊相連,但我們教室在三樓,去辦公樓必定要經過樓梯,可我們好像一直在走廊上走。

當我緩過神來,看清前麵的身影時,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切嚇蒙了。英語老師的背部不知何時長出了八條毛茸茸的腿,此刻正肚皮朝天腦袋倒垂地看著我,八條腿有節奏地邁動著。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拿起手上的試卷就往她的臉上砸去,隻見她張開嘴巴,一下叼住那遝試卷,迅速咀嚼吞了下去,看得我一陣惡心。

我連滾帶爬地想要趁她靠上來之前開溜,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動腿,定睛一看才發現雙腿已經被白花花的蛛絲捆住,而且那蛛絲還在不斷地從她嘴巴裏噴出來。完蛋了,再這樣下去要被包成蛹了。我鬱悶地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怪蜘蛛朝自己慢慢爬來,心想就算不變蛹也死定了……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一道急速的白光閃過晃花了我的眼。等適應了光芒之後,我看到了從天而降的蘇羽哲。

“班長,起來,到我後麵去。”他目不斜視地看著怪蜘蛛,話卻是對我說的。

可是我的腿還被蛛絲捆著呢,怎麽跑啊?

我焦急地想要表明自己行動不便,不過低頭看下去時,不由得一愣,蛛絲不見了!我頓時激動得淚流滿麵,急忙邁開腳步朝他奔去。這種關鍵時刻,有人搭救真是太好命了。也不枉我暗戀他那麽久,關鍵時刻,還得靠他救我!

在這條詭異悠長的走廊上,我目睹了一場空前絕後的戰鬥。總體來說,他們倆的對決可比電視劇裏演的那些兩妖相鬥好看多了,畢竟是現場觀摩,偶爾還能感覺到它們施展動作時帶起的掌風。

真是恨不得買份爆米花邊看邊吃。可惜再精彩的戰鬥都有落幕的一刻,蘇羽哲一個漂亮的揮掌打折了怪蜘蛛的八條毛腿,隨即取出口袋裏的黃色錦囊,念了幾句咒語後蜘蛛就化作一縷白煙鑽進了黃色錦囊中。看到怪蜘蛛化成煙的那一瞬間,我想到了當初曾聞過錦囊,頓時覺得一陣惡心。

在將黃色錦囊收好後,蘇羽哲走到我身邊,動作輕柔地扶起剛剛還健步如飛、此時竟一陣腿軟的我。興許我之前是危急關頭小宇宙爆發,現在一旦度過危機,就有點虛脫了。見我如此糾結,他索性將我打橫抱起。

當我的耳朵枕在他的胸口,清晰地聽到他節奏略快的心跳時,嘴角不自覺綻放開一絲笑容。

他微微低頭,不解地問道:“你笑什麽?”

我咬了咬嘴唇,看著他略顯窘迫卻又故作鎮定的神情,笑得更開心了,雙手從他肩頭與腋下環過將他輕輕摟住,用力一撐,臉與臉頃刻近在咫尺。他的神情一僵,隻是呆呆地任我望著。我調笑般地在他耳邊輕蹭,說道:“你抱著我的時候,心跳得好快……”

他急忙別開視線,臉上恢複平靜冷漠的表情,可那赤紅的耳朵完全將他出賣了。

這真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即使他什麽都沒有承認,但我已經感覺到他也是對我有好感的,僅僅隻是這一點,我就覺得自己該更加堅定地喜歡他。

“蘇同學,你怎麽知道英語老師是妖怪?”我靠在他胸口,好奇地問道。

“氣味。修羅界的妖怪和人類氣味不同,它們可以繼承人類的記憶與習慣,卻無法改變身為異類的氣息。”今天的蘇羽哲分外溫柔,耐心地為我講解著。

“記憶和習慣還能繼承?那它們不是可以完美地偽裝成人類?”我不敢相信妖怪竟有如此可怕的能力。

他頓了一下,歎了口氣:“妖星雨將很多妖怪帶到了人間,修羅界的生靈如果法力不足在人間沒有軀體是無法生存的,所以隻能寄居在人身上,與人體融合後就會完全取代那個人,繼承他們的記憶、性格、習慣。但是有些妖不甘如此,就會妖化去吞噬人類的精魄來增強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有了你所見到的那些可怕的殺戮。”

他的解釋如此詳盡,我不禁聽得腳底發涼,回想當初妖星雨的壯觀,如果那些都是妖怪,都寄居在人的體內,那得有多少人被殺死。

不過,對於此刻的我來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緩緩抬起頭,看向蘇羽哲:“你……也不是真正的蘇羽哲嗎?”問這句話的時候,我本能地戰栗,我可以接受我喜歡的蘇羽哲是個妖怪,可我無法想象他竟然也是占有人類身體、取代別人生命的妖怪。

他顯然聽出了我的畫外音,沉默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我和班上的其他三個男生,都是靠法力變成人形的,沒有附身於人類。”

“白麟烈也是妖怪?”我感到不可思議,高允航和南景堯是妖怪我知道,隻是沒料到班上女生們心中的白馬王子白麟烈竟然也是妖怪。

“嗯。”他點了點頭,“我們和那些奪人精魄的妖怪不同,雖然我們的目的也同樣是獲得‘夢都’,但我們幾個並沒有為了自己的私欲擾亂人界的秩序。”

“你們上次說江芝棋隻是假死,她是不是真的會醒過來?不會是騙我的吧?”我定定地看著他,想要探出個究竟。

“我不喜歡騙人。”他說完見我仍然皺眉盯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更不會騙你。”

“如果剛剛你沒來得及救我,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和江芝棋一樣,陷入假死,存在感被抹消?”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

“是。但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的語氣很平淡,我卻心中一暖。

這時,蘇羽哲的腳步緩緩停了下來,語氣輕柔地對我說道:“要破結界了,準備好。”

啊?“破結界”是什麽意思?

正想開口問的時候,隻見他抱著我走進了一團白茫茫的霧氣。我的身體頓時有一種被擠壓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窒息感。這突如其來的怪異感覺折騰得我大腦空白,茫然間看到了光源,接著周圍的環境變得熟悉起來。

當蘇羽哲抱著我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邁進教室的時候,高允航第一時間衝了上來,上下其手地將我從蘇羽哲的懷裏扒拉下來,手臂一繞就把我推到了他的身後,接著衝著蘇羽哲呲牙咧嘴,好像隨時要開打的架勢。

而蘇羽哲隻是冷冷地看了高允航一眼,隨即無視他目光中的敵意,走回到自己的位子。

我此刻可無心糾結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敵意,隻是想到自己剛剛差點和江芝棋當初一樣——存在感完全被世界的自動修複能力抹殺而感到心有餘悸。

隨即又想到了消失的英語老師,為了證明我的擔憂,我特地找了班上英語成績最好的女生詢問:“上節是什麽課?”

女生用一種看怪物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後,配合地回答道:“英語。”

在大家的記憶裏,上節還是英語課,這說明大家還記得英語老師的存在,難道是我誤解了蘇羽哲所說的“記憶重組”?

上課鈴響,學生們回到座位,門外走進一個漂亮的金發女子,她用生澀的普通話和大家問好,然後開始上課。

我不禁呆了,因為眼前的這個金發女子是二年六班的英語老師,而現在班上所有的同學都認為她已經教了我們兩年。

英語老師真的消失了,大家的記憶被篡改,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自動修複能力,一切修羅界生靈造成的破壞都會被自動修複。我的理解沒有錯,但我心裏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我糾結地看向蘇羽哲,他正好側首迎上了我的視線,順便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眼神,似乎想說服我,不要太在意這些複雜的事情,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