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窗外鳥兒結伴飛過，伴隨著陽光一起飛向它們的愛巢。明媚的光線卻因厚重的窗簾而被硬生生的阻隔了。剩下幾絲陽光調皮地穿過那被風吹得輕揚的縫隙射進屋中。
肚子裏翻滾著，餓得連腸也在打結。洛小小終於被餓醒了，她睜開有些疲憊的眼皮。
呃？這是哪裏？
洛小小撐開半眯的眼皮，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有著精致花紋的吊燈。她的眼球睨了一眼左邊，呃？米色的高貴地毯？
她伸出藏在被子下的手，呃？真絲絨被？還有，這床單，間條花紋，跟自己的粉紅色完全不一樣。
肚子又一聲咕咕，她側頭看右邊，房間的長沙發上躺著一個男生，熟睡著，神態安詳得像個嬰兒。
隨著她肚子咕咕的叫聲，男生眼皮動了動，然後不待小小做出任何反應，四目迎麵對上。
小小被咽下的口水嗆了一下，雷，雷君夜？自己什麽時候跟他在一起的？
“你醒啦。”
雷君夜穿著睡袍下地走了過來，胸口微微敞開，露出健康的麥色肌膚。
他用手探了探小小的額頭，終於不再傳來滾湯的熱度，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體溫。
他露嘴一笑：“燒終於退了。”
昨夜，洛小小的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反反複複，神誌不清。沒轍，他隻好屈睡於沙發上，照顧了她大半夜。
洛小小奇怪地看著雷君夜，可能是剛醒，又或者腦子昨晚被燒得有些恍惚。此刻，她就這麽望著這個膽敢將手光明正大地貼在她額頭上的雷君夜。
“你不會被燒壞腦子了吧？”許久，雷君夜見洛小小都沒有回應，他擔憂地說道。
洛小小好像感覺在睡夢間有人在為她擦拭汗水，難道是雷君夜？
“這是哪？我怎麽會在這？”洛小小喉嚨沙啞。
雷君夜走到床櫃前，打開保溫瓶，倒了一杯暖暖的白開水，遞給洛小小，答道：“我家，昨天你燒得神誌不清。”
原來昨夜那個照顧自己的人真的是雷君夜。
洛小小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幹燥的喉嚨瞬間得到滋潤，一下子舒服了許多。
這時，咕咕地叫聲又從洛小小的肚子裏傳來。
雷君夜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洛小小瞪著他，無視他的大笑。
雷君夜指了指衣櫃上那件白色蕾絲公主裙，說：“你洗一下臉，換好衣服下樓來，早餐應該準備好了。”
門關了起來，雷君夜退了出去，留給洛小小獨立的空間。
洛小小坐了起來，腦袋一陣頭暈目眩，定了定神，待不適的感覺退去，她下床拿起那件公主裙。
鏡中的女孩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淡淡的，沒有什麽血色。漂亮的公主裙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專門為她量製的，盡寸剛剛好。隻是白色的裙子將她的臉色襯得更加蒼白。
肚子繼續咕咕叫著，洛小小走進浴室隨意梳洗了一下，擦幹臉上的水珠，隨意地將頭發梳順。
打開房門，雷君夜敲門的手愣在空中，洛小小看了他一眼：“我肚子餓了。”
大得嚇人的別墅，空****的，沿著走廊往樓梯口走去，在洛小小麵前晃過的是一扇又一扇的緊閉著的房門。
雷君夜走在洛小小的左側，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休閑服，領口處敞開著。發絲有幾根墜落在額頭邊上。
幹淨而又光滑的白色扶梯，反光的大理石階梯，公主裙的女主角，偶爾得到放鬆的王子。
此刻兩人緩緩從二樓走下，幸福得如一對璧人。
雷夫人滿意地看著這個穿著公主裙的女孩，她有天生的高貴氣質，沒有一絲扭捏。
隻是臉色有些漠然。
洛小小走到餐桌旁，豐盛的早餐有中式茶點，也有精致的西式糕點。
她還未坐下，雷君夜就拉著她介紹道：“這是我媽。”
洛小小直視著眼前這位高貴的雷夫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即便她的兒子這麽大，她看起來也隻像二十幾歲那般年輕。
身上穿著合身的旗袍，配戴著白色珍珠耳環和項鏈，為她的氣質又增添了幾分華貴。
洛小小向她微微點頭。
“你叫小小對吧，我可以叫你小小嗎？”雷夫人溫柔地說道，與雷君夜的雷吼聲截然不同。
洛小小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看進雷夫人的眼裏，在溫柔的眼神中，她緩緩點了點頭。
雷夫人親熱的拉過小小的手，小小卻輕輕地避開了，她不習慣跟一個剛認識的人這麽親近。
好在雷夫人也沒怎麽計較，她讓小小坐在她的旁邊，一個勁地問她喜歡吃什麽。
“這是我爸。”雷君夜在洛小小的左側坐下，介紹著主人位的雷父。
他一絲不苟的發型，戴著金框眼鏡，與雷君夜相似的外貌，手裏拿著報紙，正認真地看著。
聽到雷君夜的介紹，他放下手中攤開的報紙，鏡片後的眼睛盯著洛小小，帶給人一種壓抑感。
但隻是一會，他又恢複了平靜。
洛小小同樣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洛小小吃著雷君夜夾給她的油條，她有一絲詫異，這樣的家庭早餐也會吃油條麽？
雷夫人喝著純牛奶，看了看兒子的表現，插了一句：“君夜說你喜歡吃油條，我特意讓傭人做的，沒有外頭賣的油膩。不過你燒剛退，不能吃太多。”
洛小小低著頭啃著油條，沒有作聲。
一頓早餐在無聲中度過。
雷夫人隻喝一杯牛奶，對於桌上豐盛的早點看也不看。她看著一直低頭吃著早餐的小小，還有那個一直往小小碟子上夾東西的兒子。她笑看著丈夫努力裝出來的威嚴，發覺今天的早餐特別的有意思。
吃完早餐，告別了雷氏夫婦，洛小小被迫跟雷君夜擠在同一輛車上學。
雷君夜今天特別開心，吹起了口哨。
車子緩緩駛出雷家大門，開始在公路上跑起來。外觀相似的別墅群一棟一棟地滑過車窗。
洛小小望著玻璃窗外的風景，陽光折射在玻璃上泛著耀眼的光芒，道路兩旁種滿了梧桐樹。
秋風掃落了漸黃的葉子，仍安在樹枝上的葉子也沙沙作響。
一輛白色的車子尾隨而來，一會便與他們的車並行。
洛小小看著對麵的車窗徐徐地搖下，撞見一雙熟悉的眼睛。像是也沒有猜測到會在這裏看到她，那雙眼睛呆愣了一下，然後恨恨地盯著洛小小。
不想忍受無謂的敵意，小小關上了車窗。
雷君夜瞟了一眼對麵的車，吩咐道：“開快點，超過它。”
司機猛一踩油門，立馬將並行的車甩出幾十米。像是追逐著什麽，後麵的車也加快了速度，緊追著他們的車子。
直到同時在墨嵐門口停下。
洛小小打開車門，冷著臉走下車。
雷君夜走在洛小小的身側，不顧她的冷漠，嘴裏仍吹著口哨。
“君夜，等等我。”
羅慧慧衝下車，在後麵嚷道。
討厭的洛小小，她為什麽會跟君夜一起上學？還從君夜的家裏出來。
雷君夜置若罔聞地繼續走著，直到羅慧慧追上了他們。羅慧慧瞪著洛小小，冷哼一聲。
可是當她看到洛小小身上的公主裙時，臉上泛起了嫉妒的神色。
這是意大利名師設計的最新款公主裙，她最喜歡的，一直想要買，因為是唯一的一件，所以很多人爭相要買，據說後來被一位夫人買下了。為什麽此刻會穿在洛小小的身上？
洛小小加快腳步，不想再跟這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
“小小。”分叉路口，程熙站在樹下，早晨的陽光射在他的身上，隱約有一束光環環繞著他。他雙手插進褲袋，像個高貴的王子，黑色的眸子裏隻容得下小小一個人。
他的長發又黑又順，沒有被束帶束著，顯得有些**不羈。
微張的唇型似在說著什麽，卻隻聽見小小兩個字。
洛小小向他緩緩走去，她看到程熙眼中有一絲受傷的表情，她不知道有沒有看錯。
程熙這樣溫柔的王子，遇見不開心的事了麽？
“程熙。”
小小輕聲喚道，在他的麵前，她褪下所有的防備，呈現最真實，最溫柔的自己。
似有魔力的呼喚，撫平了程熙眼中的傷痕。他又揚起洛小小熟悉的笑容，寵溺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公主裙的女生。
“你真漂亮。”他靠在洛小小的左邊輕聲讚美道，眼睛卻直望著不遠處那怒火中燒的雷君夜。
然後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容，拉起洛小小的手遠去。
“小小。”雷君夜憤怒地喊著，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
陽光下，天才學生程熙拉著穿著公主裙的洛小小慢慢地遠去。而留在原地的雷君夜瞳孔收縮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君夜——”羅慧慧出聲抗議雷君夜無視她的存在。
“滾——”偌大的雷聲從他的口中暴出，引得路上的學生頻頻回頭。羅慧慧受辱的淚水一下子串了出來，她哭著跑開。
雷君夜冷著臉往課室走去。
鋼琴室中。
“你昨天發燒了，好些了嗎？”程熙拉著洛小小坐在身旁，右手輕貼她的額頭。
“嗯，沒事了。”
“以後一定不可以這麽粗心大意了，知道嗎？”
“嗯。”
洛小小的心底劃過一絲甜蜜，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好了，快去上課吧，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飯。”程熙笑著趕洛小小，洛小小站了起來。
看著那一抹白色的背影，程熙眼中的笑意慢慢地斂去，緊抿的嘴唇壓抑著什麽。
安靜的小道上，程熙單獨一人走著。
“程熙。”
程熙的嘴角浮現了個似有若無的微笑，隻是停下腳步，並未轉身看向喊住他的人。
“程熙！”雷君夜冷冷地又叫了一聲，隨著聲音的起落，一個拳頭打掉程熙的笑臉。
程熙舔了舔嘴角的血絲，斜看著雷君夜。
他越氣憤，程熙越冷靜。忍著嘴角傳來的痛，程熙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雷君夜再次揚起手，但是拳頭在程熙的麵前被抓住。兩個身高不相上下的人就這麽對立著。
泛白的骨節被程熙緊抓在手，雷君夜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你以為同樣的戲可以上演兩次嗎？”
程熙仍舊笑著，那如霧的笑容掛在臉上。卻讓雷君夜更加憤怒得想打掉他的笑臉。
程熙鬆開雷君夜的手，隻是他沒想到雷君夜卻趁此又揍了他下頜一拳。
雷君夜盛氣淩人地說：“別人不可以，但我雷君夜絕對可以。”
程熙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同樣是白得泛光的手絹輕輕地擦拭著雷君夜碰過的地方，一絲不苟，就像在擦著無比髒的髒物一般。
“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小小。”雷君夜的眼神冷得嚇死人。
程熙依然像個優雅的王子，他斜睨一眼雷君夜，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他又輕輕地擦拭著疼痛處。
秋風將花藤吹得輕輕搖擺，有些經不起風的吹動，瞬間飄落，結束了它的生命。
而兩個俊帥的男生，一個穿著白色襯衣，一個穿著米色，冷冷地對視著。
“聽到沒有，我叫你別再接近小小。”
“……”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接近她，還不是因為——”
“那麽你呢，雷大少爺，你不也抱著同樣的目的麽？”程熙打斷了雷君夜的話，冷聲諷刺道。
一片黃葉被風吹來，在雷君夜與程熙間打轉。四目相視，都想看進對方的心裏，直到落葉飄走，仍舊沒有移開。
“……我絕不會讓你搶走小小。”雷君夜發誓道。
而程熙隻是輕輕地看著他：“是嗎？”
“那天，是你這位尊貴的大少爺讓她在眾人麵前為你拭鞋，不是嗎？你以為小小會喜歡你這種驕傲自大的大少爺嗎？嗯？”
“如果我那天沒聽錯，小小是說過叫你不要打亂她的生活，嗯？”
“雷大少爺突然這麽著急小小，是因為你高傲的自尊不想輸人嗎？”程熙挑釁地看著他。
“你……”雷君夜揚起手——
“雷君夜，你在幹什麽？”
洛小小從後麵跑來，她看到什麽？雷君夜揚起手要打程熙嗎？
而當她看到程熙臉上兩處淤青時，臉上閃過心疼：“痛不痛，程熙？”
程熙早已做回那個有著溫暖怡人笑容的高貴王子，他的眼睛溫柔地笑看著洛小小，手親昵地撫上她的頭發，說：“不痛。”
“都青了。”
雷君夜看著洛小小就這樣當他的麵關心著程熙，而程熙用餘光挑釁著他，頓時怒火高漲。
可這卻不是最令她傷心的，真正令他傷心的是：洛小小轉過頭，冷漠地看著雷君夜，就像曾經的她，沒有一絲感情。
聲音也冷得讓他的怒火生生地消失，湧上落寞——
“雷君夜，你以為你是雷氏集團的大少爺就可以這樣公然欺負同學了嗎？”
嗬嗬，她也在以為自己是在仗勢欺人嗎？在她的眼中，雷君夜就是這樣的人嗎？而程熙就是那個可憐的，被同情的人？
不問原因，想都不想就站在程熙的那一邊，這就是洛小小的決定嗎？
雷君夜扯出一個嘲笑，茶色的眼睛怒火早已消逝。他定定地看著冷眼瞧自己的洛小小，受傷地看著她。
洛小小望著茶色的眼睛，怔了一下，他為什麽一副受傷的模樣？
本來就是他的錯不是嗎？是他打了程熙不是嗎？
就像那天那樣，仗著自己是有錢人，讓別人為他道歉不是嗎？而他呢，就因為是有錢人，錢多得可以砸死人，所以就算是錯的也把它說成對的，不是嗎？
“我……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嗎？洛小小。”
洛小小沒有回答。可是她的表情在告訴他，是的，在洛小小的眼裏他就跟那些所有有錢人的子女一樣，跋扈，囂張。
雷君夜笑了，誇張地笑了。
哈哈，原來在洛小小的心裏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以為她已經對自己不一樣了。因為她不再像開始那樣冷漠地對待自己，她已經會怒，會吼，有了第二種情緒。
就算他怎麽耍無賴，她好像也已經習慣。
他以為這樣就是好的開始。
可是原來，原來在洛小小的心裏他是這樣的！那麽她是從心底看不起自己了嗎？
他那麽傻傻地為她爭取那麽多，像個傻子似的對她大吼大叫，叫她認真讀書，不要再整天趴著桌子睡覺，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她就會失去……
她發燒，他守了她整整一夜。
而這些對於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嗎？
“程熙，我們去校醫室吧。”洛小小沒再看雷君夜，她輕聲地對著程熙說。
程熙笑著點頭，兩人往校醫室方向走去。
秋風吹動了洛小小的發絲，卻吹痛了雷君夜的心。他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指甲掐入掌心。
“雷君夜他為什麽打你？”
河岸邊，洛小小看著臉上貼著OK繃的程熙，抿嘴笑了笑。
“很醜嗎？”程熙摸摸OK繃，無奈地問。
“嗬嗬……”洛小小斜著頭，毫無顧忌地笑了起來。
水汪汪的眼睛笑得快要溢出淚水，嘴巴揚著漂亮的弧度，兩個小梨窩映在嘴邊，一圈圈。
被風吹亂的黑發，幾絲粘在了櫻紅的嘴唇上。
爽朗的笑聲響徹整片柳樹，衝破雲層，她的眼睛彎成美麗的弧線，含著笑，像幸福的孩子一般。
程熙著迷了，他怔愣地望著眼前這個快樂的女孩，笑得那麽快樂。
輕輕地，他抬起左手，將那幾絲粘在櫻唇上的發絲撥開。飽滿的紅唇泛著亮光，吸引著程熙的視線。
嫩嫩的，讓人忍不住，忍不住吻它。
夕陽倒映河中，輕風浮動河水，吹起一片片漣漪，斜斜的身影交疊在一塊。
輕輕地，嘴唇裏傳來一陣冰涼，濕潤交替著。
原來這就是吻，冰涼的，濕潤的，還有一點甜。
它像是咒語般，將洛小小最後的設防也一下子擊潰，沉淪在他的世界裏。
“甜的。”離開櫻唇，程熙回味地笑道。
紅暈一下子竄上洛小小白皙的臉。
看著羞紅了臉的洛小小，程熙將她擁進懷裏，輕輕地說道：“很喜歡，很喜歡你。”
像蜜糖一樣，洛小小心裏甜得快要死掉，又長又卷的睫毛濕潤了起來。她得到幸福了，對嗎？
第二天，教室裏。
雷君夜麵無表情地看著從前門走進課室的洛小小。
微淺的笑意，洛小小整個人看起來再也沒有以前那般冷漠。班上像炸開了鍋似地評論，大家悄聲傳遞彼此得到的消息。
洛小小跟天才學生程熙交往了。
洛小小跟天才學生程熙拉手了。
洛小小跟天才學生程熙是男女朋友了。
而洛小小隻是如往常一樣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
雷君夜揮去那些令他不想承認的事實，他拉著洛小小的手，衝出課室。
白色的牆壁，安靜的樓梯間，雷君夜居高臨下地看著被自己雙臂圈住的洛小小。
“你跟程熙交往了？”質疑的語氣，像是在盤問著自己的女友。
“……”洛小小看著雷君夜，茶色的眼睛裏麵有自己。
“該死的，告訴我，班上說的都不是真的。”
洛小小瞥了一眼圈住自己的手臂，彎身想鑽過這個禁錮，察覺她的意圖，雷君夜將手移低。
“告訴我，不是真的。”雷君夜低吼著，她不會這樣對他的，不會的。
可是……
“如果聽到答案你就會放手的話，那麽確實是真的。”洛小小看著雷君夜，就像是陌生人那般，她推開他的手，走上樓梯，一下子消失在轉彎處。
像被抽離了重心，手臂無力地垂放著，雷君夜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忘了嗎？她真的忘了嗎？她是他的——
一個拳頭撞在白色的牆壁上，一下兩下三下，血從手背慢慢地淌下，猩紅的血刺痛了茶色的雙眼。
洛小小，她竟敢這樣對他。
因為洛小小的特殊，因為程熙的天才學生稱號，他倆在一起竟沒有遭到校方的阻止。
幸福的生活一下湧進了洛小小的世界裏，仿佛要彌補這些年的孤單，要將這些年的悲傷一下子用幸福填補。
一起吃飯，一起放學。
她總是安靜地坐在他的旁邊，清心地聽著他彈鋼琴，看著那些僵硬的琴鍵在他那富有活力的十指下變成有靈魂的音符。
墨嵐傳遍了。
洛小小與天才學生程熙交往了。
冷漠的洛小小與鋼琴王子程熙交往了。
有洛小小經過的地方，回頭率百分之兩百，有人投以羨慕的眼光，也有人投以忌妒的眼神。
有程熙在的地方，世界變得安靜，他們很想知道，洛小小用了什麽樣的方法令這位王子摒棄冷漠的外表，微笑於陽光下。
而在他們幸福的時候，有一個人卻冷眼地看著這一切。
如果說墨嵐這學期發生最大的事情是什麽，那就是，洛小小與程熙交往了。
冬日悄然來臨，天空有些蕭條，最後一片樹葉也飄下來了。
林蔭道上隻剩棵棵光禿禿的大樹，還有些微黃的綠茵。
陽光變成了白色，像是世間最純的顏色，透過光光的枝丫灑在水泥道上。
洛小小穿著粉紅色的長袖外套，和程熙並肩走在校園裏。她的口袋裏有個小小的hello kitty，這都是程熙送的。
他說過，如果她測驗排在了前十五名，他就有禮物送給她。
那天正午，她開心地拿著測驗完的試卷，衝出課室，兩階梯一步地跑下樓梯。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像個快樂的精靈，往那熟悉的琴室衝去。
她推開琴室的門，裏麵的琴聲聞聲而止。
程熙眼中是溫柔的笑意，他輕輕地轉身，看著這個溢著笑的女孩，雙手放在身後，好像藏有什麽秘密似的。
“怎麽了，上課時間怎麽跑出來了？”
梨窩甜甜地笑著，“閉上眼睛。”他聽話的閉上眼睛。
“可以睜開了。”
白色卷子迎麵展開，紅色的阿拉伯數字在瞳孔中放大。
“89。
他先是愣了一下，黑色的眼睛閃過驚訝，然後輕輕地笑了，習慣性地摸著她的頭，說：“恭喜你。”
她揚起頭，驕傲地說：“第十名哦，可不是一句恭喜就可以的。”
“嗯嗯，你想怎麽樣呢？”帶笑的眼睛平視著她，然後擺出著苦惱的模樣，好看的眉毛揪在一起。
“一個吻好不好？”
洛小小瞪著他，一個吻就想打發掉她嗎？
“你忘了嗎？”難道他自己說的話也忘了嗎？他說過她隻要考進前十五名就可以有禮物的。
“忘了什麽？”程熙不解地答道，他皺眉的表情好像在告訴她他真的不記得了，殊不知他心裏正在暗笑著。
“程熙！”洛小小撅著嘴。
輕輕地吻了一下她撅起的櫻唇，程熙忍不住笑道：“好啦，別再撅嘴了，我記得，要送你禮物嘛。”
洛小小的成績禮物——粉紅色外套。
寒風撲麵而來，涼颼颼的。洛小小縮了縮脖子。
“冷嗎？”程熙將外衣脫下，披在洛小小的身上。
“不用了，我不冷。”洛小小將身上的男裝拿下，還給程熙。他無言地穿上。
沉默的氣氛氤氳在兩人之間。
明天就是正式放假時間，程熙要代表墨嵐參加全國的鋼琴大賽。他們會有一個寒假的時間不能見麵。
而洛小小，她低著頭，僅餘的落葉被她踩過，發出吱吱的聲音。
她心緒更加煩亂了。因為，另外一個“他”要回來了，那是她的爸爸，他說寒假會回來。
多久沒見到他了？兩年？三年？
如果不是在墨嵐讀著書，她以為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可是他為什麽又要回來呢？
模糊的記憶，洛小小不想再想起那一個人，他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卻又是最陌生的人。
“怎麽了？這些天你都悶悶不樂的。”
程熙眼底拂過一絲黯然，就要揭曉了嗎？殘酷的序幕終究要揭開，而他與她，是否也會如那最後一片落葉一樣，掙紮到底卻仍逃不過落下的命運？
洛小小深呼吸，將那些不快樂通通地埋在心底，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以後，以後一定會告誡他，她相信程熙會懂她的。
她眯了眯眼睛：“沒事。隻是想著一個月不能見到你，心情有點悶悶的。”
“傻瓜，一個月後我還是會回來的啊。”程熙取笑道。
“嗯，就算你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還是想念著你。”洛小小輕聲說。
她不知道愛情會是這樣的。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心底卻仍是止不住地想念他。
“傻瓜。”程熙將洛小小抱緊，緊緊地，緊緊地。
聽著他的心跳聲，洛小小心裏感到安全和幸福。曾經那麽遙遠的幸福，因為他的出現，距離這麽近。
“程熙，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原來自己也已經變得貪心，希望幸福永遠留在身邊。
程熙怔了一下。緊抱她的手，有些僵硬。永遠有多遠？他的嘴角略過一絲苦笑，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會這樣說嗎？
他沒有回答，隻有沉默的心跳聲，洛小小有一絲失望。她嘲笑了一下自己，她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切實際了，什麽時候也變得跟普通女孩一樣奢求不可能的永遠。
“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吧，永遠就是這樣一直下去，不是嗎？”
他不想扼殺這幸福甜蜜的瞬間，不想讓充滿期待的小小失望，程熙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又輕應了一聲：“嗯。”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是這樣的，如果一切因素都允許的話。
白色的陽光下，他與她相擁著，如膠似漆。
她穿的是他送的禮物，口袋裏的hello kitty也在快樂地咧著嘴。
這樣的冬天是多麽的幸福。
他與她是多麽地幸福。
“程熙，我們去溜冰吧，真正的冰。”離開程熙的懷抱，洛小小抬起頭，期待地問。
“呃？哪裏有冰？”南方的天氣，就算最冷也隻有六七度而已，哪來的冰呢？
“我知道哪裏有。”洛小小拉起程熙跑過林蔭道，衝出校門，跳上前往市中心的公車。
某幢大廈的七樓溜冰處。
洛小小換上溜冰鞋，腳下是光滑的真冰。雖然兩個小時要五十塊錢，不過她覺得很值得，因為她一直都很想溜冰。
程熙無奈地看著她，也隻好換上了溜冰鞋，因為外表出眾，引起場內很多女生的回首。
“程熙，快點，快點啦。”洛小小一臉的興奮，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體會那種飛翔的感覺了。
看著她有些僵硬地動作，程熙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隨之問出：“小小，你會溜冰嗎？”
尷尬的神情一下子湧上小小的臉頰，她訕訕地開口：“呃，會一點點。”
程熙搖了搖頭，穿上溜冰鞋，輕鬆地站起來，一滑便到了洛小小的麵前，動作就跟平時走路一樣自然。
“嘩，好帥哦。”旁邊有女生低呼。
“她們在誇你呢。”洛小小取笑道。
“……”
程熙拉起洛小小的手：“放鬆，跟著我的步伐，動作自然一點，你就當作是在走路，對，腳自然的彎曲一點，不要直著，這樣太僵硬。”
他邊說邊拉著她輕輕滑動起來。
“呃，程熙，慢一點，慢一點，我要摔倒了。”她以為滑冰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原來不是。
還沒站起，她就感覺有種向後傾的無力感，一動，就像雙腿要滑開，隨時都有分成“一”字型的危險。
場上的女生羨慕地看著那個被王子般的男生牽著手的女生，她好幸運啊，有這麽帥的男朋友。
他齊肩的黑發用束帶束了起來，好看的眉毛下有一雙純黑的眼睛，輪廓分明的臉龐，尖挺的鼻翼，高挑的身材，渾身散發著高貴的氣質。
幾分鍾之後，洛小小慢慢地進入狀態，動作也不再僵硬，開始放開膽子滑動起來。她拉著程熙的手，一步一步滑起來了。
“啊，我會滑了，會滑了。”她開心地叫著。
就像在帶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程熙溫柔而又耐心地陪著洛小小，心情隨著她的歡呼，也變得好起來。
“程熙，我會滑了耶。”向左，向右，向前。
“嗯。”
在洛小小聚神間，他輕輕地鬆開手。一個小孩，如果一輩子有人扶著他，他永遠也學不會走路。
但在他鬆手的刹那，洛小小重重地摔在了冰地上。
她屁股著地，一陣疼痛傳來。
她看著站在麵前緊張的程熙，埋怨道：“你為什麽要放手？”
程熙看著小小撅起嘴巴，耍賴地坐在地上，睜大的眼睛裏閃耀著兩滴晶瑩的淚珠，他的心突然痛得厲害。
他跪下來，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緊緊地，就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聲聲地說著。
因為他的過分緊張和內疚，洛小小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怎麽了，程熙？我沒事的，我隻是，隻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才擠出淚水的嘛，程熙，你不要這麽自責，好不好，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她也抱著他，為這樣的程熙感到害怕。
她不是故意的。
而他像沒聽到她的解釋一樣，仍在輕輕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心裏的痛像針紮一樣，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程熙，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他為什麽還在不停地說對不起？洛小小覺得奇怪。
鬆開她，程熙又變成了那個王子程熙。他幫她解開溜冰鞋，一絲不苟。
“讓這些疼痛遠離你，好嗎？小小。”
洛小小不解地看著程熙，當看見他眼底是認真的色彩時，她才輕輕地點了點。
“謝謝你，程熙，雖然摔得有些痛，可是我很喜歡滑冰的感覺，像飛翔一樣的感覺。”
“傻瓜，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程熙拿著冰鞋，寵溺地說道。
“嗯，男朋友，謝謝男朋友。”洛小小可愛地回答。
笑容綻放在她的嘴邊。
他有片刻的失神，她變回從前的自己了，解開了心結，不再是那個冷漠的洛小小了。
是他改變了她？
還是她改變了他？
看著帥氣的程熙離開溜冰場，一大片女生失望地低呼。突然不知誰說了一句：“他不就是天才少年程熙嗎？”
看著早已遠去的身影，眾人驚詫掩嘴。
“程熙，那個天才少年？原來他這麽帥啊。”
“那他身邊那個是誰？他的女朋友嗎？”
“什麽樣的女生竟然讓天才少年跪下幫她脫鞋？他剛才有笑耶，很帥很帥的笑容。”
“傳說天才少年程熙永遠隻有一種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可是他剛剛真的有在笑，眼底還有旁人都能看出來的溫柔。”
“那個女生是誰？”
“對啊，那個女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