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綾末子是女生嗎
1
周末的兩天，我在不停地跑步、遊泳、打球，整個人簡直要散架了，到了周一上課的時候，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疼得要命。
淺倉梨卻在一旁興奮得不得了，不停地問東問西，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
“拜托，倉梨，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還這麽開心？”我無奈地趴在桌子上說。
“這怎麽是折磨呢！末子，我發現你真的是笨蛋！你看，這次提出鍛煉計劃的人是瀧澤司，他可是為了你而製定計劃的！這說明了什麽？這就說明，他開始關心你了！”淺倉梨一臉興奮地拍拍我。
關心？是有一點兒吧，瀧澤司對我的態度的確跟之前很不一樣了。
“難道你們在別墅就沒有發生過什麽嗎？有沒有啊？”淺倉梨湊到我跟前，捅捅我問道。
發生什麽……突然，晚上在廚房的那一幕猛然從我腦海中蹦了出來：我緊緊抱著瀧澤司，瀧澤司僵在原地……天哪！當時我居然做出那種事！想想都覺得可怕！我當時腦子是壞了還是進水了，居然那麽瘋狂地抱住了瀧澤司！
“能發生什麽呀，別亂說了，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將臉別過去，想掩飾心裏的慌亂。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南瑛介，我趕緊接通了。
“瑛介前輩，什麽事啊？”我問。
“今天下午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一下，我去接你，‘黑色會’臨時有活動。”南瑛介說。
我掛了電話，一轉頭差點兒嚇死——淺倉梨幾乎貼著我的臉看我。
“倉梨，你幹嗎？嚇死人不償命呀？”我捂著胸口說。
“嘿嘿……瑛介前輩？末子，你難道轉移目標了嗎？”淺倉梨笑嘻嘻地說。
“轉什麽轉啊，不要亂說。”我瞪了她一眼。
“我看你和那個瑛介前輩倒是走得很近嘛，你也總是提到他……喂，那個瑛介前輩不是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嗎？那就是說，他現在代替了哥哥，成為你在‘黑色會’中的保護者了吧？”
瑛介前輩……現在是我的保護者，是嗎？我突然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倉梨這麽一說，我發現好像的確是這樣：瑛介前輩知道了我的身份，沒有給我設置障礙，反而總是幫我度過危機……瑛介前輩一開始是希望我退出的，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成了現在的保護者呢？
一天很快就過去，放學鈴聲剛響，我就拎著書包下了樓，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了南瑛介的車。他正靠在車旁站著，附近不少女生眼冒紅心地盯著他看，不住地竊竊私語。
“瑛介前輩！”我喊了一聲跑過去。
南瑛介抬起頭見是我，臉上綻放出好看的笑容。他上下打量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原來綾末子你穿校服裙是這樣的啊！”南瑛介笑著說。
我頓時反應過來，有些局促地摸摸臉，說：“哈哈哈，還，還不算很奇怪吧？”
“還不錯，不過如果是長發也許更好看。”南瑛介微笑著，陽光下他的笑容中有無限的溫柔。
“上車吧，先找個地方給你換裝。”南瑛介說著拉開車門，我鑽了進去。
“我們今天有什麽活動啊，瑛介前輩？是給新案子想解決方案嗎？”我問。
“不是，今天我們要去一個地方，是每個月都要去一次的白色陽光福利院。”南瑛介說著發動了車子。
“福利院？”我驚訝地看著他，“我們為什麽要去那裏啊？”
“那福利院裏都是些身體有殘障的小孩，我們‘黑色會’每個月都會送去一筆錢，也就是每個月的委托處理費。”南瑛介說。
什麽？“黑色會”收到的處理費全部都捐給了福利院嗎？
“那……‘黑色會’的開銷，是哪裏來的啊？”我瞪大眼睛問，話剛一出口就發覺了自己的無知——瀧澤司、南瑛介、千島拓三個人所在的家族都是有名的財團，怎麽會缺那點兒錢？
“用我們的零用錢就可以了。”南瑛介笑著說。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我的心卻完全無法平靜。
原來“黑色會”進行有償服務是有這樣的原因……
我在路上換好裝後，車子一刻不停地朝郊外開去，很快，我們停在一排紅色的房子前。
紅色的房子簡單卻很溫馨，牆壁上畫著漂亮的花草還有可愛的小動物，四周圍繞著高大的樹木，草地上不知名的野花隨風搖曳，空氣中透著郊外清新的味道……
院子前敞開的大鐵門上寫著“白色陽光兒童福利院”。
我和南瑛介都下了車，看到門前已經停了好幾輛車，大家都陸續從車中鑽了出來。
瀧澤司和千島拓也下了車。千島拓看見我的時候，開心地朝我打著招呼，瀧澤司的表情卻很奇怪，但是眼神沒有閃躲，也衝我打了招呼。
唉，都是我自己，將本來很好的氣氛弄成了這樣，瀧澤司心裏一定很別扭吧？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跟隨著南瑛介走進了福利院。我們剛進去，穿著淺藍色寬鬆長裙子的院長阿姨就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
瀧澤司握著院長阿姨的手說：“阿姨，我們來了。”
“你們這些孩子，每次都讓人心裏感到溫暖啊。”院長阿接著目光落在我臉上，“這個孩子之前沒有見過啊……”
“院長阿姨，我是新成員。”我說。
“這孩子有一雙善良的眼睛。”院長阿姨對瀧澤司說，“這孩子和你們的眼神一樣，一看就知道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
大家都笑了，有人說：“院長阿姨，我們也有善良的心呢！”
院長阿姨笑了，轉身在前麵帶路。
我從來沒有來過兒童福利院，所以剛走進教室的時候，的確有些震撼：都是五歲左右的小孩子，有的眼睛看不見，小手在空中亂抓，有的沒有手臂，有的從神情能辨別出智商有缺陷，但是每個孩子臉上的笑容，都無比燦爛，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
“這些孩子一生下來就有缺陷，被父母拋棄了，是我們一個個撿回來的。”院長阿姨說，接著她抱起其中一個哭鬧的孩子，哄了起來。
我不禁有些難過。
我之前隻是在新聞中了解，當真實地看到這個場麵，那種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他們都那麽小，還是不懂事的年齡，卻要開始為將來艱難的一生做準備……
我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我蹲下身，幫其中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小女孩拿起湯匙。
小女孩睜著兩隻大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我拿著湯匙時她一愣，接著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是司哥哥嗎？是司哥哥來看娜娜了嗎？”
“乖，司哥哥在外麵，一會兒司哥哥就來了，現在我來喂你好不好？”我抱起小女孩說。
“那你是誰呀？”小女孩一臉疑惑。
“我，我是聖誕老人，提前來看望娜娜，並且問問娜娜想要什麽聖誕禮物。”我說。
“真的嗎？”娜娜胖乎乎的小手摸著我的臉，臉上充滿了驚喜，“是聖誕老人嗎？我每次都收到你的禮物，一直很想跟你說謝謝呢。”
“娜娜乖。”我抱著她嬌小的身體，感覺鼻子一陣酸澀。
好可憐的孩子啊，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美麗的世界……
我一口一口耐心地喂娜娜吃東西，看著她臉上滿足的笑容，我心中的疼痛仿佛也緩和了一些。即使隻能為他們做這麽一點兒事，我心裏也舒服多了……
在綾末子喂娜娜吃東西的時候，瀧澤司站在門外，透過窗戶定定地看著我。他輕輕地撫著胸口，滿臉的震驚，像是極力在控製著自己某種可怕的想法……
從福利院回到家後，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今天雖然有些累，我心裏卻非常開心。院長阿姨的笑臉，孩子們純真可愛的臉龐，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著。沒有想到，我身處的“黑色會”居然一直在資助兒童福利院，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為兒童福利院做了一份貢獻。
“黑色會”這個組織，完全不再是我當初想象中雲集著貌美、高智商、傲慢的家夥們的團體，而是一個充滿了溫情和人性的組織。
我不想離開這裏，我愛上了這個組織，我要繼續待在這裏！
瀧澤司的臉在腦海浮現出來，我的熱情稍微降低了一些。
唉，想要待在“黑色會”，就隻能繼續保持著男生的身份，但是保持著男生身份，又怎麽樣才能讓瀧澤司接受我呢？
好煩哪！
想想再有幾天又要見到瀧澤司了，我心中真是又開心又害怕……
月亮啊月亮，你能幫我出個主意嗎？
夜涼如水，一輪圓月懸掛於天邊。
臥室中沒有開燈，銀色的月光仿佛給房間鍍了一層銀色的薄紗。
瀧澤司倚靠在窗邊，凝神望著窗外。
綾末子緊緊抱著他的情景在他腦中反複出現。今天在福利院中，看到他抱著小孩兒溫柔的樣子，他心裏竟然又有了那種異常的感覺——心像是被一雙手輕輕攥住，又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之前，他和綾末子無意中接吻的瞬間，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總是想要看見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要把他據為己有？難道，難道……自己對綾末子……不！不可能！怎麽會！瀧澤司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想讓自己清醒過來。自己身邊不是有像江崎優那樣的漂亮女孩嗎？放著那樣的女孩不去喜歡，卻偏偏對一個孱弱的小男生……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瀧澤司，你一定發瘋了，一定是因為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可笑的想法！對，談戀愛，是應該談戀愛了！
瀧澤司皺著眉頭，長長呼出一口氣，漆黑的瞳孔中反射著銀色的光。
2
很快到了周末，南瑛介很早就來接我去瀧澤司的別墅。
一路上，我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點兒不安。
南瑛介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快到別墅時，他問道：“末子，你沒事吧？你的狀態好像不太好……”
“沒事，嗬嗬，我隻是……最近有些事情想太多了。”我笑了笑說。
瑛介前輩，我的心事怎麽可能告訴你呢？難道要告訴你，我在為選擇瀧澤司還是選擇留在“黑色會”而發愁嗎？這種事，連我這個當事人都無法解決，別人又能幫上什麽忙呢？
“瑛介前輩，這段時間謝謝你。”我衷心地說，“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還一直幫著我，我真的很感謝。”
“是啊，我也對自己的行為很難理解——為什麽要一直幫著你呢，我應該把你趕出去才對啊。”南瑛介輕輕一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樣。
車子拐上一條大路，華麗的別墅就在眼前。
在車子馬上要拐進別墅的時候，南瑛介突然說：“末子，你對司的想法……我是說，你之前說過的，是因為司而進‘黑色會’的，你那個想法，還是沒有變嗎？”
“啊？”我有點兒驚訝。
瑛介前輩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件事？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不用顧慮之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讓你離司遠一點兒的話，如果我現在收回那句話，你是什麽想法？”車子已經停在了別墅前，南瑛介沒有動，平靜地問。
“我……我對司前輩還是……”
“好了，我們先下車吧！”我還沒有說完話，就突然被南瑛介截斷了，“這個問題當我沒問……末子，不要放在心上。”南瑛介衝著我笑，接著打開門下了車。
我不知道瑛介前輩這麽問的原因，但是總覺得他好像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不過我知道，依瑛介前輩的脾氣，我問是問不出來的。
算了，以後或許瑛介前輩會自己說出來吧……我歎了一口氣。
我感覺最近和瑛介前輩之間的相處有些怪怪的，至於哪裏奇怪，我又完全說不出來。
我們剛從車庫轉出來，別墅中有兩個人走了出來。看到那兩個人，我瞬間像是被人在頭上狠狠敲了一記重錘，又像被一桶冰冷的水從頭頂猛地澆下來。
江崎優和瀧澤司……他們怎麽會……牽著手走出來？
江崎優靠在瀧澤司的肩膀上，跟瀧澤司說笑著，兩個人的手緊緊地牽著，江崎優那一臉的甜蜜仿佛都要流淌出來了。
他們是關係很好的朋友，牽個手沒什麽啊，哈哈……
怎麽可能！綾末子，那是牽手啊！擁抱還可以勉強說成是關係好，但是手牽手就表示兩個人是在交往啊！我心底深處一個聲音在毫不留情地喊著。
南瑛介顯然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他定定地看著瀧澤司和江崎優，皺緊了眉頭。
瀧澤司和江崎優也看到了我們。我的目光和瀧澤司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那一刻，我徹底感受到了什麽是寒冷——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眼中滿是寒光。
“你們來了啊，哈哈！”江崎優倒是很大方地跟我們打招呼，然後拉著瀧澤司朝另一邊走了。
千島拓穿著一身紅色運動服從別墅中走出來，看見我們就開心地跑了過來。
“司和優是怎麽回事，拓？”南瑛介問。
這正是我心裏最想問的問題。
“什麽怎麽回事？在一起了啊。好像是從福利院回來的時候，司跟優告白了。他們在一起也是遲早的事情啊，這有什麽奇怪的？難道你對江崎優……哈哈，不會吧，瑛介！”千島拓推了推南瑛介。
我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別墅裏走去。
心裏好難過，好像要爆炸了……那麽刺骨的痛，痛得像是無法呼吸一般……瀧澤司和江崎優在一起了，他們在一起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幻想，都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眼淚完全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我使勁擦著臉，害怕被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飛速跑進別墅，我將自己關進了更衣室。
雖然很不想去鍛煉，但是我知道不能一味地躲起來，不然我會崩潰的。
也許，這種時候我該拚命出汗，將全部的痛苦隨著汗水排出體外。
所以，全天的鍛煉，長跑、短跑，甚至我最害怕的遊泳，我都用盡全力去做，而且，破天荒頭一次靠自己的力量遊了幾十米，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像是被我嚇到了。
我從泳池中爬上來時，感覺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身體像是一具空殼，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末子，你的眼睛進水了嗎，怎麽那麽紅啊？”千島拓將毛巾遞給我，擔心地看著我，“你是要參加下一屆的奧運會嗎？幹嗎那麽拚命啊！”
我實在是無法對千島拓的笑話做出回應，隻好說：“為了讓身體強壯起來，沒辦法啦，隻有好好兒加油。”接著就走進了浴室。
“嘩啦——”溫熱的水從蓮蓬頭裏噴出來，瞬間澆遍了我的全身。
這下子感覺好多了，剛才在泳池中，我感覺自己都要被凍僵了，雖然那麽拚命地遊，卻依然從心底往外泛著涼意。
我的眼睛那麽紅並不是因為進水，而是在泳池中，眼淚不停地流出來，這也是為什麽我一直想要待在泳池裏的緣故，因為被水包圍之後，別人就會完全看不出我在流淚。
從浴室中出來，我擦幹頭發走進了餐廳。
大家都在餐桌前坐好了，瀧澤司和江崎優坐在一起，南瑛介和千島拓分別坐在餐桌兩邊，我隻好坐在瀧澤司的對麵。
今天的晚餐不再由江崎優掌勺，而是請來了一個外國廚師，所以每個人的麵前都放著無比美味的料理。
“末子，你還好吧？一下子進行那麽高強度的鍛煉，身體受得了嗎？”千島拓問。
我點點頭，沒說話，開始悶頭吃東西。我不想抬頭，不想看到對麵的瀧澤司，更不想看到江崎優幸福的模樣，我怕我會當場哭出來。我飛速地將自己麵前的那一份料理全部塞進肚子，然後站起來說一句“我出去散步了，你們繼續”就走了。
瀧澤司望著我的背影，眉頭蹙了起來。
“他怎麽回事啊？大家都還沒有開始吃呢，真是沒禮貌。”江崎優撇撇嘴說。
“好了，吃飯吧。”瀧澤司冷冷地說完，叉起了一塊壽司放進嘴裏，慢慢嚼了起來。
3
夕陽漸漸西沉，天邊的浮雲變幻著形狀，最後消失在遠山之巔。
我站在別墅花園的一座亭子中，定定地看著天邊的夕陽，一行飛鳥從頭頂飛過，發出淒厲的鳴叫。
綾末子，你該走了，真的該走了。之前那麽努力想要爭取的人，已經站在了別人的身邊，挽起了別人的手，你再繼續待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呢？將自己假扮成男生進入“黑色會”，從一開始，你的決定就是一個錯誤。
像瀧澤司那樣的人，是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你的生命中的。我的鼻子一陣發酸，想起了之前大雨中瀧澤司為我撐傘，和我一起去便宜的小店中吃拉麵的情景。那一刻，我幾乎以為，我還有希望，我可以喜歡他。但是，從現在開始，清醒過來吧，綾末子，離開吧，無論是你那麽留戀的“黑色會”，還是那麽愛著的瀧澤司，你都無法繼續守護了。
眼淚，再次無聲地流了下來，夕陽吐出最後一絲光華，消失在了西山之後。夜幕溫柔地降臨了，將一切都掩蓋在那沉沉的黑暗中。
我捂著嘴，拚命忍著不想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本來以為在更衣室的時候，在泳池的時候，眼淚都已經流幹了，但是為什麽一想到要離開，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瀧澤司，心髒就像是被無數的尖刺猛烈地戳著，流出鮮紅的溫熱的血。
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突然，一雙手扳住了我，接著將我拉進了懷中。我抬起朦朧的淚眼，看到將我攬進懷中的，正是瑛介前輩。他滿臉的心疼和憂傷，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憐惜。
“瑛介前輩……心裏好痛……真的好痛……”我哭著說。瑛介前輩更緊地將我攬住：“綾末子，不要傷心……不要傷心……來我身邊吧，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受傷的……”瑛介前輩用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喃喃。
什麽？他剛才說什麽？我，我沒有聽錯吧！
“瑛介前輩……”我定定地看著他，震驚得忘了哭泣。
“來我身邊吧，末子。我不會讓你哭的，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心。來我身邊，讓我照顧你，守護你，好不好？”瑛介前輩看著我，溫柔的聲音裏充滿了難過，“我無法再看著你為了司這麽傷心，放開司，來我身邊，好嗎？”
如果說，現在有道雷直接劈中我，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麽震驚，我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在夢幻中還是在現實中。
瑛介前輩，是在跟我告白嗎？天哪！這怎麽可能！
“我不需要你現在回答我，但是答應我，你會考慮。好不好？”瑛介前輩說著，聲音有些沙啞，“我不能看著自己愛的人這樣深陷在痛苦中……我快要瘋了。”瑛介前輩更緊地抱住了我。我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識，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
別墅的二樓落地窗戶旁，瀧澤司頹然地靠著牆，盯著花園中緊緊擁抱著的兩個人，黑色的瞳孔中瞬間翻滾起了滔天巨浪。垂下的手緊緊攥起，指關節泛起了青白色。
漫長而混沌的一夜。整整一夜，亂夢紛擾，我總是處在半夢半醒之間，無法真正地入眠。等到我早上睜開眼，覺得像是被人揍了一頓，渾身酸痛。
坐在餐桌前，看著美味的早餐，我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末子，喝點兒牛奶吧。昨天運動過量了，晚上又沒有吃好，先喝點兒這個。”瑛介前輩將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推到我麵前。
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將杯子接了過來，慢慢喝著。
“瑛介就是會照顧人啊，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好丈夫。”江崎優笑著說，夾了一塊小糕點，用另一隻手托著送到瀧澤司嘴邊，瀧澤司卻默默躲開了，也拿起牛奶猛喝了起來。
江崎優悻悻地將糕點放下，又笑著對我說：“末子，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千島拓想找你玩彈力球都找不到。”
“我，我出去散了一會兒步。”我說。
瀧澤司突然站了起來，說：“我吃完了。”走到一半轉頭衝我說，“綾末子你最好快點兒吃完出來，今天的鍛煉計劃是戶外長跑！”
什麽？戶外長跑？啊……真的假的，照我現在這個情況，隻怕跑著跑著就死在半路啊！
“司，今天外麵的溫度有點兒高，不如就在室內活動吧。”南瑛介說。
“為綾末子製定計劃的人是我，我當然要負責到底。如果他的身體不好轉，我也有責任！”瀧澤司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話，就轉身出了別墅。
瀧澤司，誰又招惹他了，幹嗎又是一副一碰就著火的樣子，好像大家都欠了他幾百萬似的，大清早的就這麽喊，脾氣也真是太壞了。
我無奈地將盤子中的麵包片吃完，起身來到了戶外的草地上。
大家都來到了戶外，瀧澤司早就等在那裏了。見我出來，他抬手看看表，朝不遠處一指，說：“從這裏出發，先繞著花園跑十圈！”
什麽？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瀧澤司指的地方，拜托，瀧澤司在開玩笑嗎？這花園一圈少說也有五百米，跑十圈的話，那不就是……五千米嗎？
神仙啊！就我這體格，頂著頭上這輪火熱的太陽跑五千米，肯定半路就會死掉的。瀧澤司，你不如直接拿刀把我殺了還痛快點兒。
“司前輩，這個……是不是太長了啊。”我愁眉苦臉地說。
“長什麽長！綾末子，看看你自己弱不禁風的樣子，不好好鍛煉怎麽行呢？快點兒跑！”瀧澤司怒氣衝衝地朝我吼。
“司，太過分了吧。現在戶外的溫度這麽高，還是少做一些運動吧。”南瑛介很不滿地插話。
“對啊，司，綾末子看上去好像臉色不太好呢。”千島拓也跟著說。
“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晚上不好好休息，非要跑到外麵去吹風。現在又來以身體不好當借口說不想鍛煉，綾末子，你就是這樣的人嗎？哈哈，對了，你反正就是什麽事情都會找借口的人！”
難以言表的委屈和難過湧上了心頭，我定定地看著瀧澤司，對他突然衝我發火完全無法接受。難道他是和江崎優吵架了，所以才找我撒氣嗎？我是他的出氣筒嗎？
“看什麽看，難道我說錯了嗎？”瀧澤司像是又被觸怒了，瞪著眼睛朝我喊。
“司前輩，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我開口了，看著瀧澤司，所有的委屈都呼嘯著要衝出來。
瀧澤司的表情變了，震驚地看著我。
“為什麽你對我從來都不肯溫和一點兒？我不是沒有感情的木頭，不能每次都把你的嗬斥發火及時消化掉！你知道每一次你對我發脾氣，我要用多久的時間去緩和自己的心情嗎？你知道，你的每一句指責，在我心中會引起多麽大的情緒波動嗎？為什麽你總是看我不順眼？總是對我冷冰冰的，總是這樣到處挑我的毛病？為什麽？司前輩，你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到最後，我幾乎是喊了出來，淚水再次湧了上來，在眼眶中打著轉。
瀧澤司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像是在看發瘋的猴子。南瑛介和千島拓都被我嚇到了，瀧澤司身旁站著的江崎優，臉都青了。
“綾末子……”瀧澤司剛張開嘴要說什麽，我直接打斷他的話說：“我會跑的！我不會挑戰你的權威，我會跑下來的！”
說完後，我轉過身朝花園跑了過去。
瀧澤司，你這個渾蛋！總是要找各種機會來折磨我，讓我難過，讓我傷心，讓我絕望！為什麽我這麽不爭氣，非要受這些氣？難道就因為我愛你嗎？所以我就要時時刻刻看著你的臉色，承受你給我的每一次傷害嗎？
瀧澤司，我恨你！我恨你恨你！
陽光好毒，似乎透過了衣服紮進皮膚中似的。我不停地跑著，聽到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聲，好累，好累，口好渴啊……
一圈，一圈，再一圈……我到底跑了多少圈了？我不知道。好累……嗓子中一股血腥味猛地湧了上來，額頭、手心、脊背、腰間都在不斷地往外滲著汗。胸口好悶，今天纏繃帶纏得太緊了，感覺呼吸好困難。
“綾末子，不許跑了！”瑛介前輩跑著跟了上來，拉住我，卻被我一把甩開。我不想停下來，絕對不要停下來。身體似乎被一股火氣撐著，我要證明給瀧澤司看，我一定能跑下來，想著我便加快了腳步。
眼前的樹木突然集體晃了一下，幾乎是一瞬間，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接著整個人朝前撲倒下去。
“綾末子——”驚呼聲中，瑛介前輩的聲音無比清晰，由遠及近傳入我的耳朵。不會吧，綾末子，難道你又要暈倒了嗎？千萬不要啊！不能暈倒，不能！這樣會被瀧澤司徹底看扁的！我的心裏在狂吼，我拚命睜開眼睛，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定了定神，繼續朝前跑了起來。
“綾末子，別跑了！你給我停下！”瑛介前輩抓著我的胳膊喊，我卻依然朝前跑著。
“司！你快點兒說話啊，你想讓綾末子死在這裏嗎？”瑛介前輩幾乎是衝瀧澤司怒吼起來。瀧澤司的臉色變成慘白，他朝我跑了過來，擋在我麵前說：“可以了，綾末子，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所以不要再跑了！”
這句話像是一句特赦令，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笑，我點點頭說：“瀧澤司，你終於肯對我說一句‘好’了。”接著，我全身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下來，像是一隻突然泄了氣的氣球，縮成了一團，重重地摔在瑛介前輩的懷中。
瀧澤司，如果我這次醒來，不再看到你該多好！我不想再這樣痛苦了，這樣的心痛，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南瑛介將我抱起來朝別墅跑去，剩下瀧澤司和江崎優還有千島拓呆在原地。
“司，你幹嗎對末子那麽嚴厲？這次是真的有點兒過分了。其實他的身體……我是說，綾末子身體那麽瘦弱，怎麽能經受得起這麽高強度的訓練啊？昨天他遊泳差點兒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就是想得到你的肯定，你為什麽總是為難他呢？”
瀧澤司不說話，呆呆地看著南瑛介的背影，仿佛對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都難以置信。
“拓，你也不用這麽說司。他這麽做當然有他的道理，再說那個綾末子，自己身體那麽差勁怎麽能埋怨司呢？”江崎優臉色不好看地說。
千島拓將臉轉向江崎優，又看了看瀧澤司，冷冷地說：“司，看來你真的找對夥伴了，我先走了。”說完，千島拓轉身朝別墅小跑了過去。
瀧澤司微微閉了閉眼睛，雙手托著頭緩緩蹲下身去，眉頭皺成了一個死結。江崎優看著瀧澤司的表情，不敢再開口。
4
其實我並沒有真正的暈倒，隻是身體太累了，累到無法支撐，所以才頹然倒下。被瑛介前輩輕輕放在柔軟的**，過了一會兒我就好多了。
“瑛介前輩，不用為我擔心了，我沒事的，真的。”我認真地說著，坐了起來。
“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看你臉都白了。”瑛介前輩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這時，門被推開，千島拓走了進來。
“末子，你還好吧？”千島拓坐在我的床頭，焦急地看著我。
“哈哈，我真的沒事，你們都不要這麽大驚小怪，我隻不過是太累了。再說，這幾天鍛煉也有效果啊。”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
千島拓看了看我，擔心地遞給我一杯水，說：“多喝點兒水，脫水就麻煩了。還有，那個東西……如果難受的話，就快點兒拆下來吧。也許就是因為那個東西，你才會喘不過氣來。”
我伸出去接水的手猛然僵在了空中，什麽？千島拓剛才說什麽？“那個東西”他指的什麽？一種可怕的預感湧了上來，我瞪著眼前的千島拓，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覺得胸前的繃帶繃得更緊了，一陣冷汗從後背冒了上來。
瑛介前輩的臉色也變了，他扳著千島拓的肩膀說：“拓，你在說什麽啊？什麽意思？什麽那個東西？”
“那個……是你不知道的秘密啦。對吧，末子？你也不用這麽驚訝地看著我，我是你的同盟哦，不用擔心！所以，為了舒服一點兒，你還是把那個東西放鬆一下吧。”千島拓笑嘻嘻地說，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劃著。
我和南瑛介麵麵相覷，天哪！千島拓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他早就知道了我女生的身份嗎？
“拓，你給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南瑛介一把拉住千島拓的衣服後領，將他拽了出去。
“你幹嗎，瑛介！”千島拓的雙手在空中抓著，他被南瑛介拉出了門，接著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
我驚恐地大口喘著粗氣，手緩緩地停在胸前的繃帶上，大腦像是剛剛被轟炸過的戰場。千島拓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幹嗎，瑛介！有話好好說。”千島拓喊著，南瑛介鬆開了手，瞪著千島拓，好半天才開口：“拓，你什麽時候知道綾末子的秘密的？”
千島拓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看著南瑛介說：“瑛介，原來你也早就知道綾末子是女生嗎？”話音剛落，千島拓的嘴就被死死捂住了。
“你要死啊，說話聲音這麽大，被人聽見就全完蛋了！”南瑛介看了看四周，接著將千島拓拖進了房間，“砰”地再次將門關上。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真的“隔牆有耳”的。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雕花柱子後麵，瀧澤司呆呆地站著，臉上的震驚似乎要聚集成一團黑色的大霧，他雙眼圓睜，嘴巴張大，仿佛被瞬間冷凍，手中的包“咚”地摔在了地上。
他身邊的江崎優則緊緊捂住了嘴，秀美的瞳孔中射出明亮銳利的光，似乎在拚命忍著才沒讓自己尖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