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不再是他
1
維尼被送進了醫院，我在急診室外足足待了兩個小時，才見到了他。透過加護病房的玻璃窗，我看到維尼躺在病**，頭上裹著紗布，嘴唇慘白。
老師負責去辦住院手續和通知家長了。
我和衫也想進去病房，卻被醫生阻止，我隻好紅著眼睛問醫生：“那你告訴我，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醫生隻是搖了搖腦袋說：“要看他的造化。”
我頓時急了，狠狠地瞪著他：“什麽叫造化？你是醫生還是神棍啊？”
“對啊，快點告訴我們維尼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不會變成植物人吧？”衫也跟我一樣，一副急得跳腳的模樣，他仗著自己的身高，伸手就拽住醫生的領子。
“你們冷靜點。”夏維南扯開暴躁的衫也，大聲嗬斥道。
“嗚嗚嗚……維尼他不會真的醒不來吧？嗚嗚嗚……都怪我，維尼是為了救我才被砸到的，他要是有什麽事……嗚嗚嗚……”
我急得哭了起來。
衫也放開醫生，狂躁地吼了一聲，才冷靜下來，看到我哭得兩眼通紅，抓了下頭發，結結巴巴地安慰我：“檸檬，你別……別哭啊，看著你這麽哭，我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就更難受，你別哭了行不行？”
我還是一直哭，一直哭，整條走廊上都能聽到我的哭聲……因為我隻要一想到維尼可能變成植物人，眼淚就怎麽也忍不住。
“你到底是不是男生啊？男生流血不流淚，知道嗎？”衫也急了，大聲地朝我吼道。
“嗚嗚……我偏要哭，偏要流眼淚，嗚嗚嗚……我又不是男……”
都這個時候了，我哪裏想得到自己是在假扮男生，差點就把自己是女生的秘密說出來，可話才到口邊，就被一陣咳嗽聲打斷了。
“咳咳咳——我去老師那邊問一問，維尼他爸媽什麽時候過來。”
夏維南陰沉著臉，看了我一眼，轉身朝樓梯間走去。
我猛然醒悟，剛才差點暴露了自己，看衫也的模樣，似乎成功被夏維南轉移了注意力，並沒有發現我話中的問題。
呃……
我怎麽覺得夏維南有意在幫我？他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生嗎？
哭泣被打斷，我也稍微冷靜了下來，就算我哭得死去活來，維尼暫時也不會醒過來，我還不如好好地照顧他，說不定哪天他就能醒來了……
維尼不會醒不過來的！
他一定會好起來！
我暗下決心。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每天放學後都會去看維尼，按照醫生的囑咐，多跟他說話，讓他在潛意識裏依然可以跟外界交流。
維尼的父母很忙，也隻來看過他幾次，每次都隻匆匆地看他幾眼就走了。
原來，他的父親就是報紙上經常報道的那個全國電子業巨頭集團的董事長，而她媽媽是著名的豎琴表演藝術家。
即使這樣又怎麽樣，他們給予維尼的愛那麽少，現在他都這樣了，他們也隻顧著自己的生意和表演，都不關心他……
維尼，沒關係的！
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醒來的……
坐在維尼的病床前，我緊握住他的手，心裏卻有隱隱的刺痛。
他已經在醫院裏躺了一個多月了，卻一直沒有醒來，我也越來越擔心，他會不會真的醒不過來……
可是，在我的請求下，老師和柯愛的媽媽都來看過他，說他醒不過來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那些藥丸，再過些日子他會醒過來的。
除非……出現意外。
我不敢去想，隻能一天又一天地等待。
可能是不能吃東西，隻能靠輸營養液來維持，也可能是上次柯愛媽媽的藥起了作用，維尼的身體一天天消瘦下來，漸漸連身材都恢複到了原來削瘦修長的樣子。
維尼，你快醒來吧，醒來之後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你看到了嗎？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嘲笑你了，再也沒有人說你胖了……
“丁零零——”
下課鈴聲一響，我就背著書包打算去醫院。
“檸檬，你晚上又去醫院陪維尼啊？”衫也緊跟在我身後，把書包往身上一甩問道。
我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隻要維尼一天不醒來，我就會陪著他，直到他醒來的那一天。”
“我今天本來也打算去看他的，但籃球社有訓練，明天我再跟你一起去吧。”衫也抱歉地說。
“沒事，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我說著就要走出教室門，卻又被一個人攔住。
“艾檸檬，你怎麽這麽傻，你以為你天天守著他，他就可以醒過來了嗎？”夏維南皺著眉頭，說話的口氣咄咄逼人。
“我就要這麽傻，關你什麽事？”
我瞪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關我什麽事？我是一號公館的宿舍長，你這麽多天夜不歸宿，我難道不能管？”
頓時，我被他氣得火冒三丈，朝他大聲吼道：“夏維南，你不要忘記了，維尼他是為了我才被砸到的，而我如果不推開你，現在躺在**的那個人就是你！”
“我就知道你為了這個事，在心裏記恨著我。”
夏維南的眼神黯了黯，然後抬眼望著我，忽然俯身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你忘記你到這個學校來的目的了嗎？你隻是為了手冊才進來華源的，不是嗎？”
“不用你提醒我，等維尼醒來了，我會去找手冊的。”我狠狠地推開他，氣衝衝地往外跑去。
多管閑事的家夥！誰要他提醒我啊？
氣呼呼的我搭錯了公車，等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我來到病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
門一打開，我就嚇得後退了一步。
暈黃的燈光下，坐在病**的男生正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我，瞳色深沉，如質地上乘的黑色水晶，充滿**，美麗卻冷然。
維尼他……
終於醒了！
被興奮衝昏了大腦的我，眼淚刷拉拉地流了下來，興衝衝地朝他衝過去，狠狠地抱住了他，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嗚嗚嗚……嗚嗚嗚……維尼，你終於醒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變成植物人的，你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禱告才醒過來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的手被掰開，然後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咚——
屁股落地，跟地麵撞擊發出好大的聲響。
怎麽回事？
我摸著被摔痛的屁股，咬著牙喊著痛爬起來，卻迎上一雙冷漠的黑眸。維尼皺著眉頭冷冷地看著我，嘴角扯了扯，說出的話如寒冰般凍人。
他說：“你是誰？”
不是的！
他不是維尼！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無辜賣萌，他對我的態度也不再是唯命是從，裝傻扮可愛，他現在的眼神冷酷無情，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可是那張臉是維尼的，雖然身材變得修長削瘦挺拔，但那張臉的確是維尼的，隻是下巴更加尖了一點，臉型輪廓也更瘦了一點……
但我能肯定，他是維尼。
“維尼，你別嚇我，你故意要給我驚喜的，對不對？”
我鎮靜地笑了笑，從書包裏掏出錢包，給他看我和他一起照的照片：“你看，這是我們上次去看流星雨時一起照的合照，我都洗出來了……”
“這個胖子是誰？”
他皺起眉頭，指著照片上的自己問。
嘎嘎嘎——
仿佛一群烏鴉默默地飛過。
“那是你啊。”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維尼拿過錢包照，仔細地看了一會，黑色的雙眸閃過一道冷光。他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自己：“你說這個胖子是我？”
“對啊，維尼你別開玩笑了，雖然你恢複到了原來的模樣，但你也不能不承認自己曾經胖過啊，胖又不可恥！況且也不是你的錯，都是因為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不耐煩的冷漠的聲音打斷：“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拿一張奇怪的合照來騙我？”
“我是檸檬啊，我們是室友也是好朋友，你不可能不記得……”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維尼他不像是裝出來的。
難道他……
“室友？”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口氣裏除了冷漠還多了一層嘲諷，“那你告訴我，我讀的是男校，我的室友為什麽是個女生？”
轟隆隆——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把我劈了個頭暈目眩。
他他他……
怎麽可能知道我是女生？
維尼跟我相處了兩個多月都沒有發現我是女生啊，要是發現了他早就說了，那……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維尼你在胡說什麽啊，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生哦！”我拍了拍胸脯，特意壓低嗓音，幹笑著對他說，“我們都做了兩個多月的室友了，我怎麽可能是女生？”
“是嗎？”維尼的嘴角掛上一抹冷笑，站起身來，拉住我的手臂一扯，眼神淩厲地望了望我，“那你把衣服脫了，證明給我看吧。”
我被他的眼神嚇得腳步一踉蹌，用力地掙脫他的禁錮，倒退了好幾步，直到身體抵在牆邊。
“你這個色狼！幹嗎要我脫衣服？”
我露出防衛的目光，大聲地朝他喊道。
他不是維尼……
那樣的眼神，全身散發的冷漠氣息，那都不是屬於維尼的，維尼應該是溫暖的，維尼的眼神應該是全世界最無害的眼神……
他到底怎麽了？
我的維尼到底怎麽了？
“色狼這個詞，隻有女生會用。”維尼冷冷地看著我。
陌生的感覺襲來，我卻一直不肯麵對。
不可能的……
維尼他不可能忘了我的……
“維尼，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幫你減肥，跟你一起去網球社練習，一起完成接力賽，有壞人的時候你擋在我前麵，為了我跟安西打架，跟金妍妍絕交，甚至為了我擋下掉下來的照明燈才進了醫院……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說著說著，我的鼻子一酸，淚水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維尼卻一點也不為所動，他冷漠地看著我，嗤笑一聲：“為了你跟妍妍絕交？怎麽可能？這可是我聽過的最蠢的謊言。”
“我沒有說謊！是你自己忘記了，是你的錯，你的錯……”我幾乎歇斯底裏地朝他喊道。
維尼又向前走了幾步，停在我麵前，他突然用手一把捏住我的下顎，用冰冷的聲音對我說：“聽著，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跟我說這些離譜的謊話，但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徹底從我眼前消失。”
消失……
消失……
消失……
維尼他竟然跟我說，要我從他眼前消失？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我不想聽他再說出什麽傷害我的話！
“宋維尼，你一定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今天跟我說的話……”
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打開門朝醫院外麵跑去。
2
嗚嗚嗚……
維尼他是被砸了腦袋變白癡了嗎？還是失憶了？
那他為什麽記得華源男子學院，為什麽記得金妍妍，為什麽單單隻把我忘記了？
他是壞蛋，大壞蛋……
我坐在公車上，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裏罵著維尼。
“都已經過了三站路了，你要什麽時候才下車？”
耳邊響起調侃的聲音，我抬起模模糊糊的眼看過去，眼前出現的竟是夏維南妖豔微笑的臉，那雙桃花眼凝視著我，帶著奇怪的神色。
“關你什麽事？我喜歡坐公交兜風，不可以嗎？”我擦了擦眼睛，氣衝衝地對他吼完，就轉過頭去看車外的風景，不理他。
寂靜無聲……
夏維南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安靜地坐在了我旁邊的座位上，由於是晚上，公交車上除了我和他以外，就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乘客了。
窗外的景色一直變化著，夜色越來越濃……
這趟公交車走的是環線，從起點開出，再回到起點。
我和維尼平常從學校出來，為了省錢，總會搭乘這一路公交車，而他就算不習慣，也會跟著我。
可如今……
他卻把我忘得一幹二淨……
如果人的記憶也能像這公交線路，從起點再回到起點該多好，我也要把他忘了，就像他把我忘了一樣。
“咕嚕嚕——”
什麽聲音？
我轉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看到夏維南尷尬的臉。
“你怎麽還在？”我驚訝地問。
夏維南聳了聳肩，無奈地看著我說：“作為一號公館的宿舍長，我可不想聽到公館成員想不開而跳公車自殺這樣離譜的消息。”
我腦門上滑下好大一滴汗。
“宿舍長，你放心吧，我就算想不開也不會選擇跳公車這麽蠢的死法……”
“那可不一定，看你從病房出來的時候，那傷心的樣子。”
見我說話的語氣轉變，夏維南開始得寸進尺，他眼角一挑，手搭在我座椅的椅背上，身體朝我這邊傾斜過來。
他指著胸膛左邊心髒的位置，深情地凝視著我：“小檸檬，你知道嗎？看著你哭，我的這裏就會痛，撕心裂肺地痛。”
“宿舍長，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用手把他推回到他自己的座位，沒好氣地說道。
等一等……
他剛才說看到我從病房哭著跑出來，還害怕我想不開……難道他聽到了我和維尼的爭執？他聽到了多少？
我是女生的那一部分，他也聽到了嗎？
“你剛才去了維尼病房？”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他，“那你聽到什麽了？”
“聽到什麽？”夏維南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神色如常，一本正經地說，“我本想代表一號公館去看一看他，卻沒想到走到門口就聽到你在質問他為什麽不記得你們之間的事了，然後他就說了一些傷害你的話，過了一會你就哭著從裏麵跑出來了……”
“就這麽多？”我急著問。
“嗯？難道我還有什麽精彩的部分錯過了？”夏維南豎起耳朵。
“沒，沒有！”
幸好……
前麵的部分他沒有聽到！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雖然很扯，但就剛才的情況來看，宋維尼他好像被砸了腦袋失憶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笑，湊近我繼續說道，“我看他不怎麽待見你，你跟他住一個寢室肯定不方便了，不如，搬過來跟我住一個寢室吧？”
“不可能！”
我嚇得整個人都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而夏維南又剛好來不及反應，於是我的腦袋跟他的下巴來了個親密撞擊。
哢嚓——
我聽到他下顎扭曲的聲音。
“啊——痛死了！”
夏維南用手捂住下巴，一邊揉搓，一邊黑著臉對我抱怨：“檸檬，你不用這麽激動吧？我隻是為你好，宋維尼原本就是生人勿近的冷漠性格，我估計隻是你老師的那顆藥丸讓他在變胖的同時性格也發生了改變，如今他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又把你給忘記了，你要是再接近他，不見得他會給你什麽好臉色……”
“藥丸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柯愛那個大嘴巴知道的事情，我當然知道。”
也對，我和老師去過地獄之門，夏維南的姐姐知道藥丸的事情，柯愛自然也知道，夏維南要知道並不難。
所以，上一次他說知道手冊的事情，肯定也是無意中聽到老師跟夏女士說的，看來我要好好防著夏維南這家夥，一定要告訴老師，千萬不能把我是女生的秘密給透露給任何人，特別是那個成天喜歡打遊戲的夏女士……
打住，回到正題。
維尼以前真的是一個冷漠的人嗎？
所以他才會在那群小混混想要揍我的時候，露出那樣生冷的目光，他才會在安西說難聽的話的時候，變得那樣不受控製，出現那樣冰冷的眼神……
不是的，不是的……
他是為了我才那樣的！他明明對我那麽好，他為了保護我，站在我身前，他跟我一起經曆過的一切都是真的……
“對，就算他忘記了，我也不會忘記！想要過河拆橋，才沒有那麽容易！我一定要找到手冊，還要宋維尼這個家夥記起一切，讓他給我道歉！”
我握緊拳頭，大聲地給自己鼓勁。
……
夏維南無語地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歎了一口氣：“我跟你說了那麽多，你就得出這樣的結論？”
恰好這個時候公交車轉了一圈，又到了華源男子學院門口。
“下車吧！”
打定了主意，我活力十足，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車門一打開，就風一般地跑了下去。
可是——
我還沒有走到寢室門口，遠遠地就聽到了衫也暴躁的吼聲：“維尼，你趕快跟我去醫院，你腦袋出問題了，你失憶了你知不知道……”
前行的腳步頓住。
因為我看到門口堆放著我的行李……
平時隻有幾步的距離，現在看起來那麽的遠，我顫巍巍地邁開腳步，好不容易才走到寢室門口。
門是打開的，維尼坐在椅子上，一臉冷漠地看著急得跳腳的衫也：“我沒有問題，醫生說我一切正常。”
“那你怎麽不記得檸檬，還要趕他走？”
衫也抓了抓頭發，鬱悶地質問，一轉頭就發現了我，急忙跑過來，指著門口的行李對我說：“檸檬，維尼的腦袋肯定被砸出大問題了，他竟然不記得你，還要你搬走……”
“宋維尼，你憑什麽把我的行李丟出來？”看到行李被胡亂地丟在門外，我心中一陣委屈，忍不住大聲朝他吼。
“你說呢？”維尼站起來，走到我麵前，他的聲音比十二月的寒冬更加冰冷，“我說過，你最好徹底從我眼前消失，要不然我會揭穿你，那隻會讓你更狼狽吧？”
“你……你……”
他是在威脅我！
要是我不搬出寢室，他就會把我是女生的秘密告訴大家吧？
哼！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妥協的！
“嗚嗚嗚……”我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雖然你不記得了，但我好歹也跟你同住了兩個多月，現在都這麽晚了，你就暫時讓我住一個晚上，好不好？難道忍心看我一個人無依無靠，孤苦伶仃，露宿街頭嗎？嗚嗚嗚……”
……
維尼的眉頭皺了一下，隻是冷漠地看著我，毫無憐憫之心。
倒是一旁的衫也卻漲紅了臉，像是在內心掙紮了很久，才小聲地說：“檸……檸檬……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到我寢室住……住一晚，你體積那麽小，我想我們可以睡一張床的……”
汗！
他來湊什麽熱鬧？誰要跟他一起睡啊？
“不用。”夏維南也來插一腳，他瞥了一眼維尼，拉過我的手，“檸檬，反正我那邊隻有我一個人住，還有一個床位，你搬過去跟我一起住吧。”
啊，對哦，夏維南的寢室好像隻有他一個人住，既然維尼趕我走，我是可以去他那邊沒錯……
不行不行！
夏維南這個惡心的家夥，我才不要跟他住在同一個寢室呢！萬一讓他知道我是女生……
就在我內心激烈掙紮的時候，夏維南已經幫我拿上行李，一手牽住我，要帶我去樓上他住的寢室。
可是，我的胳膊突然被另一隻手狠狠地抓住。
“我想寢室分配調動也比較麻煩，你可以暫時先住這裏。”
維尼冷冷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別扭，但對我來說，猶如天籟之音，我連忙甩開夏維南的手。
“對，對啊，我就知道維尼你不會那麽狠心的，不管你怎麽變，內心都是那麽的善良……”
我揚起笑，開心地對他說。
可維尼聽到我的話，臉色一沉，深邃黝黑的眸子頓時一冷，警告地說：“再多說一句，你就滾出去。”
嗚嗚……
他好凶！
我幽怨地閉上嘴巴，乖乖地把行李拖進了寢室。
“檸檬……維尼被撞了腦袋，很危險，等下他又要把你趕出去怎麽辦？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一起睡嗎？要不然你可以睡**，我睡地板……”
衫也不死心地追問我。
“風衫也，馬上就要熄燈了，你趕快回自己寢室去。”
夏維南搖了搖頭，用胳膊套住衫也的脖子，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繼續說一些有的沒的，然後勾了勾唇，朝我邪魅地一笑，若有所指地說：“檸檬，如果有什麽問題，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宿舍長，我們要休息了。”
冷冷地下完逐客令，維尼就把寢室門給關上了。
我低著頭，整理著行李箱，一直不敢抬頭去看維尼。
嗡嗡嗡……
打印機的聲音響起，讓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隻見維尼從打印機上拿下一張白紙，遞到我麵前。
“合住公約？”
我看了看紙上的內容，皺起眉頭。
這是什麽啊？
仔細一看，這個公約裏充滿了不公平條款，完全是針對我而設定的……
什麽不能用洗手間超過五分鍾，不能讓他看到任何女生的用品，不能穿顏色鮮豔的衣服，在寢室內不準穿少於三件衣服……
“為什麽不能穿顏色鮮豔的衣服？”我不滿地問。
“我不喜歡。”
他簡單霸道的回答，讓我的怒氣指數飆升了一千點。
我按下太陽穴暴跳的青筋，指著第一條問：“那為什麽不能用洗手間超過五分鍾？我是女生，洗澡怎麽可能在五分鍾內完成？”
“那是你的事。”
他倚在桌邊，修長的腿，魅惑的容顏，卻看得我眼冒熊熊烈火。
我咬咬牙。
人家說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好吧，我忍！
但是……
“為什麽在寢室內不準穿少於三件衣服？都快到六月了，天氣這麽熱，你是要讓我變成燒肉粽嗎？”
我忍無可忍了。
維尼屈起手指，輕敲著桌子，淡淡地道：“你也可以選擇不穿，那我就跟大家說你是女生，讓你徹底從華源消失。”
好吧。
我再忍！
但一想到我要在大熱天穿三件衣服，我就淚流滿麵……
怎麽辦？怎麽辦？我突然好想用什麽東西狠狠地砸一下他的腦袋，讓他變回原來的維尼！
嗚嗚嗚……
我好想念以前傻乎乎的維尼，他才不會這麽對我呢，把我的維尼熊還給我，嗚嗚嗚……
3
第二天上課時，我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發呆。
維尼就坐在我前排左邊的位置，我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要是平時，他早就過來噓寒問暖了。
可今天……
他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連回頭看我一眼都沒有。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下午的社團活動課。
恢複到原來帥氣模樣的維尼，似乎連氣場都統統恢複了，網球社的成員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好像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恭敬起來。
首先是集合點名。
從我進網球社開始，這個工作就一直是副社長在做，而今天維尼竟然要點名，實在讓大家感到很驚訝。
然後，他發現了我。
“她為什麽在這裏？是誰招她進來的？”
維尼的聲音猶如冬日裏的寒風，讓大家全體抖了一抖，對於這個問題，大家全部保持了沉默，抬頭望天。
見沒有人回答，維尼的眼神變得更冷了。
“我說過，網球社的成員必須都是精英，沒有經過我的允許，是誰敢把她招進來的？”
他的目光掃到副社長身上，可憐的副社長哪還有以前趾高氣揚的模樣，身體顫抖，無奈地小聲答道：“報告社……社長，她是……你招進來的。”
“你在胡說什麽？”維尼的聲調拔高了一分，卻讓人更毛骨悚然。
“我沒有胡說，大家都看到，是社長你帶她進來的啊……”副社長都快哭了。
維尼的臉白了一陣，顯得有點尷尬。
我實在看不下去，就站了出來：“行了，宋維尼，你自己把事情忘記了，別把責任推到大家身上，要不是你拖著我加入網球社，你以為我想進來啊？”
“那你就給我退社。”維尼拿網球拍指著我，語氣冷冷的。
退社？
我有那麽蠢嗎？
老師說了要我拿到這學期的獎學金，社團活動可是計入獎學金考核的，要是中途退社，會被白白地扣去幾分，到時候獎學金不就泡湯了……
“憑什麽啊？你說網球社都是精英，我也是精英，要不我們比一場？”我挑釁道。
就維尼那水平，我肯定贏得他心服口服。
維尼嘲諷地瞥了我一眼，拿起一個網球丟給我，然後冷冷地說道：“好，要是你輸了，就乖乖給我退社。”
我回給他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
不過，幾分鍾後我就開始後悔了。
維尼他……
他在耍詐！
明明他曾經跟我一起練習的時候，水平爛得我直罵人，卻沒有想到如今他的技術突飛猛進，我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
一直都是我在輸球……
打到最後，我都懶得去接球了，把拍子往地上一扔，大汗淋淋地一邊喘氣一邊對對麵的維尼大喊：“我不玩了，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家夥，你騙我！”
“你輸了。”維尼走到球網的對麵，看著蹲在地上的我，冷淡地說，“就算我真的失憶了，我也不會讓你進網球社的，你這樣的水平是對網球的侮辱，對我的侮辱。”
啊啊啊……
他說什麽？就算我輸給他，他也不能否定維尼熊的好意，維尼熊之前帶我來網球社的心情絕不是他可以侮辱的！
“宋維尼，收回你剛才的話！你知道什麽？你這種隻知道以自我為中心，高傲自大的人才是對網球的侮辱，對運動精神的侮辱……”
我氣呼呼地雙手叉腰，大聲對他吼道。
哼！
我豁出去了！
圍觀的網球社社員們倒抽了一口冷氣。
果然，聽了我的話，維尼的臉變得陰沉沉的，他的黑眸冷冷地掃過我：“要我收回我的話可以，除非你通過下周社團舉行的網球小組比賽，到時候，你要是贏過我，就可以繼續留在網球社。”
“好，我一定贏過你！”我想也不想就一口答應下來，站在球網的對麵與他大眼瞪小眼，“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那就是，你要跟我道歉，跟我說對不起。”
嘶——
又是集體倒抽冷氣的聲音。
“要我說對不起？”維尼輕瞄我一眼，嘴角一彎，冷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呃。
我其實很有自知之明，本來學東西就很慢，以前在訓練館跟老師學武術的時候也經常偷懶，所以為了贏……
隻好去求助於萬能的老師了！
天氣很好，碧藍如洗的天空上悠悠地飄著幾朵白雲，陽光普照，校園裏的梔子花開了，香氣四溢。
對比之下我的心情就……
唉……
我加快了腳步。
醫務室的門敞開著，我頗感意外，走到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偷偷地把腦袋伸進去，看到了讓我震驚的一幕。
夏維南坐在**，而老師坐在床邊，兩隻手環住他的腰輕輕地抱著他……
天啊！
我好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老師，你們在幹什麽？”
我激動地大叫一聲，跳了進去。
老師緩緩地將手從夏維南的腰後繞了出來，我這才發現，夏維南的腰上纏著繃帶，而老師剛才隻是在替他包紮。
“檸檬？”夏維南看到我奇怪的眼神，像是明白了剛才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嘴角邪魅地一勾，“檸檬，你放心，我跟冷校醫沒什麽，我對你可是忠貞不二的。”
汗！
他又開始說惡心的話了！
誰要他忠貞不二了？況且他平常老是跟隔壁女校的女生們牽扯不清，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哪有像他說的那麽專一！
“你怎麽受傷了？”
我的問話讓夏維南無緣無故地情緒低落起來，他淡淡地回道：“沒什麽，反正你也不會在乎。”
呃，他說的話好奇怪……
我剛要追問，老師已經替夏維南包紮好，搶在我說話前先開了口：“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呢！
“老師，你一定要救我啊，你一定要教我幾招厲害的打網球絕招，像是功夫足球那樣製勝的招數，我要是打不贏宋維尼那家夥，就要被踢出網球社……”
我呼地一下抱住老師的大腿，眼淚汪汪地求救。
……
一陣沉默。
我以為老師不肯教我，隻好更加誇張地大聲哭道：“老師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我要是被踢出網球社，這個學期的獎學金就會泡湯，我就不能用它來孝敬你了……嗚嗚嗚……大不了，大不了，如果我贏了，我無償打掃訓練館一年……”
果然，老師開口了。
他淡定地揮開我緊拽他衣角的手，冷淡的話從他口中吐出來：“網球長什麽樣子？我研究一下再教你。”
我瞬間崩潰。
老師他……
連網球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靠他我就死定了！
“算了，我自己老老實實去練習吧。”
我垂頭喪氣地往外走，也沒有理會夏維南在我身後說了什麽……
4
回到一號公館，正好到了晚飯時分，我就先去了餐廳，隨便裝了一點食物，然後想找位置坐下。
“檸檬，這邊這邊，快過來——”
衫也吆喝的聲音傳來。
我剛要過去，就看到維尼坐在衫也的旁邊，正優雅地喝著湯，他麵前的盤中隻有少量的食物，比之前我讓他減肥時吃得還少。
依舊是往日熟悉的畫麵，餐廳裏，衫也、維尼和我……
可我卻踟躕著不敢往前走。
維尼他現在應該不會喜歡跟我坐在一起吧？
“檸檬，你發什麽呆啊？”
眼前衫也的臉逐漸放大，他一把搶過我手中的盤子，拖著我走到維尼對麵的位置，看我站著不動，幹脆按住我的肩膀，強迫我坐下來。
維尼隻抬頭看了我一眼，就低頭繼續優雅地喝著他的濃湯。
他完全把我當做陌生人一般漠視我。
衫也這個沒頭腦的家夥，一點也感受不到尷尬的氣氛，還拍了拍維尼的肩膀，對他說：“維尼，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你能減肥變回現在的模樣，那都是檸檬的功勞，你應該感謝他，知不知道？”
維尼舀了一小勺飯放進嘴巴裏，嚼了幾口，才漠然地說：“是嗎？不過，按照你說的，我之所以變胖，責任也在她，她隻是在彌補她的過錯。”
“維尼……”
“別說了，衫也，是我的錯。”
我打斷衫也。
“可是……”
“衫也，別說這個了。”我艱難地裝出釋懷的一笑，轉移話題，“衫也，你籃球打得好，網球應該也很棒吧？你教我網球怎麽樣？”
“這個……”衫也抓了抓頭發，難得露出為難的表情，“我……網球那麽小，還要拿拍子揮，太麻煩了，我不是很會哦。”
“哦，沒關係。”我沮喪地低下頭去。
衫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沮喪，於是推了推他身邊的維尼：“你想要學打網球，可以找維尼啊，他現在恢複了，一定可以教你的。”
白癡……
我當然知道他打球打得好，但我是要跟他單挑誒，他會教我才怪！
“我想，她應該不會想要我來教她。”
維尼冷冷地說。
“為什麽？”
在衫也的追問下，我隻好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當然，我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誇張。
衫也聽後顯得很激動，他一拍桌子，炸毛似的對維尼叫囂：“維尼，你怎麽能這麽對檸檬？”
“是她自己要逞強的，不關我的事。”
維尼依然是一副冷漠到死的模樣。
“是不關你的事。”這時候，夏維南突然走了過來，靠著我坐下來，“檸檬，你不需要求別人，我可以教你，完全自願。”
“真的嗎？”處處碰壁的我像是看到了一線曙光，開心地握住他的手，“可是……你會嗎？”
對於他的動作，我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一門心思隻想著隻要他教會我，我就能打敗維尼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練習。”
我拉起他的手就要往練習場走，卻被一個冷冷的聲音叫住。
“等一下。”
轉過身，我奇怪地發現維尼的臉陰沉得可怕，他眼神冰冷地盯著夏維南握著我的手，聲音低沉喑啞。
“他是我的手下敗將，你確定要讓他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