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美型反派注定被毀滅

老天,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在這裏?現在又不是“丘比特撲殺社團”開會,人未免也湊得太齊了一點吧?

看到朱利安身後的那道修長身影,慕若沙的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安嘉木捏緊拳頭的形象逐漸和籃球場門口的濃重陰影中分離,穿著白色套頭衫的身體繃得筆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邊。

被月光染成銀色的瞳孔蘊涵著的情緒,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暴怒”兩個字來形容。本來就冷峻的麵孔在光影的巧妙分割下,變成由黑白兩色拚接而成的肖像版畫,和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的魔王撒旦一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嘉木,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明明還在生朱利安的氣,但觸到安嘉木的眼神,慕若沙就像做錯了事一樣,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

唉,為什麽自己沒有瞬間蒸發的特異功能呢?立即裝作暈倒還來不來得及?或者說挖個地洞鑽進去?!

可惜這些想法都太不切實際,最後她隻能躲到朱利安後麵,露出兩隻怯生生的褐色眸子。招財童子發帶灰溜溜地搭在她肩上。

“朱利安,你趕快解釋啊!不要開玩笑了,你是國王耶!”

看看身後的女孩,又扭頭望向不斷靠近的男生,朱利安擺出一副“看你拿我怎麽辦”的樣子,紫紅色的眼眸幾乎彎成兩道窄窄的縫:“沙沙,你在害怕什麽?有我在不是嗎?”

“慕若沙,你憑什麽以為我會生你的氣?”安嘉木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壓抑住所有的情感一字一句地問。

“嘉木,你真的沒有生氣?”圓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不過又馬上黯淡下去,慕若沙更緊地抓住朱利安的袖子,“我不相信……”

和嘉木在一起這麽久,她早就懂得察言觀色了!現在的他就是暴走的高達戰士、披著天使皮的猛虎!

“那你說,你什麽地方做錯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怕什麽?”

“雖然我不知道什麽地方做錯了,但是我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嘉木。”眼見安嘉木伸出手,慕若沙的身體幾乎縮成了一團。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麵人,那麽主動道歉一定能夠得到原諒吧?!

“那麽從他身後出來,乖。”和眸子裏的駭人氣息完全不同,安嘉木的嘴角似乎浮出淡淡的酒窩。

“哦……”嘉木的表情簡直是太太太可怕了!雖然小臉疑惑地皺成一團,但慕若沙還是按照他說的,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他那邊挪去,可還沒有走出幾厘米就被朱利安壓住了肩膀。

“不用怕他,你是我的人。”金發少年又散發費洛蒙,“深情款款”地對她一笑。

“朱利安,好了,別說了……”

這,這家夥想把她害死吧?!嗚嗚,不要再火上澆油了。慕若沙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好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花栗鼠。

“你的人?人的確是一種有占有欲的動物,買到的糖果、穿過的衣服、聽課的桌椅……不管是伸手能及還是夢寐以求的事物,都會被他們打上自己的標簽,不讓其他人靠近或者使用。”安嘉木微微揚起冷漠的嘴角,低沉的聲音在空空的籃球練習場發出回音,抬起的單眼皮猶如刀鋒般尖銳,“不過這種占有欲不適用於生命,不管是貓是狗還是人,都不是屬於其他人的,說什麽‘是你的’太可笑了,你以為芝麻國的國王就是上帝嗎?”

“我真是小瞧你了,安嘉木。”朱利安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饒有興味地笑出聲,“本來我還以為你看到我吻沙沙,會衝過來揍我一頓呢,就像在辦公樓上一樣。沒有想到你還能站在這裏冷靜地對我說教。也許,她對你而言,並沒有你想得那麽重要吧?還是交給我比較好。”

“嘉木,他是開玩笑的,別在意啊……”

英挺的眉又蹙緊了一下,安嘉木猛地把勉強擠出笑臉的慕若沙拉到旁邊:“從現在開始,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嘉木,你不要打架!”淚水奪眶而出,但慕若沙仍然聽話地按照他說的做了,“不要不要……”

記憶的指針在腦海裏不斷旋轉,最後定格在兩年前。

“那個就是安嘉木的青梅竹馬?很普通的女生嘛,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手段?安嘉木的機車後座永遠都隻為她一個人留,真是讓人超看不順眼!”

初中時候,身為校隊主力的女伴,走到哪裏都有女生對她指指戳戳。

“不過,她媽媽都被她爸爸拋棄了,她以後遲早也會被安嘉木拋棄的吧。哈哈,被拋棄也是遺傳啊!”

所有的話都可以裝作沒有聽到,但偏偏這一句不行,慕若沙淚眼蒙蒙地撲到那個女生身上:“我媽媽才沒有被拋棄!還有,嘉木才不會拋棄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踢,踹,抓!

也許是太過於生氣吧,花栗鼠竟然化身為小老虎,即使周圍好幾個人用力拉她拽她打她,慕若沙也沒有鬆手。

可惜不到三分鍾,局勢就發生了180°的大轉變——女生的男朋友帶著幾個小混混,就像台劇中經典的反麵配角一樣粉墨登場!

“敢欺負我女朋友?!死丫頭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猥瑣男擺出黑社會老大的派頭,狠狠地抽了她幾耳光……

傍晚放學時,看到慕若沙臉上的淤血,安嘉木清秀的眉差點蹙成一團:“怎麽回事?”

“我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牆了。”慕若沙吐吐舌頭,做錯事似的不停絞手。

緊緊地盯著她亂轉的眼珠看了會兒,安嘉木狠狠地捏捏她的耳朵:“笨蛋。”

“痛痛。”慕若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掉下來。

嘉木的手怎麽可以那麽溫暖,如果有一天自己再也不能感覺它的溫度怎麽辦?

不想和他分開……

隻要不結婚,就永遠都不會離婚!

隻要不交往,就永遠不會分手!

隻要不愛,就永遠不會痛!

那麽就把目前的關係維持下去吧……

思考半天,14歲的慕若沙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和以往一樣,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上灑落,騎著哈雷摩托候在她家樓下的安嘉木,英俊的臉上掛著淡淡的表情,隻是眼角和嘴角都多了幾塊OK膠。

“我也撞到牆了。”

即使是在寒風侵骨的嚴冬,那雙淺褐色眼睛裏聚集的光,依然足以讓少女冰冷的身體暖和起來——特別是當她知道猥瑣男和他的幾個小弟當天都沒有到學校上課的時候。

“嘉木……”

慕若沙咬住嘴唇停下腳步,從後麵拉住他的圍巾,淚水盈盈地抬起頭。

“以後不要打架了。”

他慢慢地轉過頭。

詫異地睜大眼睛的同時,晶瑩的雪花從他和她之間飄過,落在頭發上、手套上、棉服上、地麵上,最後消失在留下清晰車輪以及深深淺淺腳印的雪地裏。

“嗯。”

嘴角浮出若有若無的酒窩,安嘉木低頭擦去黑色哈雷摩托上的落雪。

“我說,你在哭什麽啊?”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不悅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下眼瞼的淚水也被暖暖的指腹刮去,“走啦。”

“這麽快就好啦?”慕若沙這才放開手,緊張地睜大眼睛四處張望,“嘉木你有沒有怎麽樣?朱利安他有沒有怎麽樣?”

他們該不會鬧到要驚動大使館的地步吧?

出乎意料的是,朱利安安然無恙地站在籃球架下,紫紅色的眸子似乎有些呆滯——

剛剛,安嘉木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我不會讓任何事、任何人擋在我和她中間。”

接著猛地抬起手,拳頭擦過金色的發絲打在他背後的籃球架上,鐵質的支架生生凹下去一大塊。

“這樣幼稚的行為讓我很生氣,再有下次,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在吐著威脅語句的少年麵前,連被恐怖分子綁架過的朱利安,也感到微微的恐懼。不在於對方超乎常人的力量,不在於他咄咄逼人的眼神,而在於那種就算山崩地裂也不會改變的決心——

姓安的小子到底要在沙沙身邊守護多久?直到變成秦始皇兵馬俑也不主動出擊嗎?那個笨蛋根本就沒把Sawei國國王放在眼裏吧——就算窮到被賣的程度,自己好歹也是貴族啊,那家夥怎麽可以如此無禮?!

等朱利安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分鍾之後的事情,慕若沙早就被安嘉木帶到了外麵。

“嘉木,朱利安沒有受什麽內傷吧……”

“沒有。他不像中世紀的貴族,皮糙肉厚得很,你不用擔心。而且,我答應過你的事一直都記得。”

因為浸飽了月光而泛出水色的碎石小道上,安嘉木悄然收住腳,轉身看著慕若沙的嘴唇。目光就像萬花筒中的景致般一點點流轉,似乎要將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吸進去。淡淡的路燈把高大挺直的背影拉得老長,幾乎和她的重疊在一起。

周圍隻剩下蟲子的低鳴和花草的香氣。

安嘉木用手扶住慕若沙的肩,一點一點地靠過頭去,半睜的淺褐色眼睛裏目光渙散。

“嘉木……”雖然嘴巴做出了這個形狀,但慕若沙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和被朱利安忽然用手壓住嘴唇、或是親吻臉頰的感覺不一樣,對方還沒有靠近,她的手指和腳趾都僵硬到無法動彈的程度,仿佛隔著空氣都能感覺到嘉木那熾熱的溫度。

就在快要碰到慕若沙的臉時,安嘉木卻猛地偏過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用力在她嘴巴上搓了幾下:“笨蛋,以後記得不要讓男生靠近,知道嗎?”

“痛痛……嗯……”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慕若沙的鼻子眼睛皺成一團。

“差點都想親自給你消毒了。”

“什麽?”

慕若沙還沒有聽清他的話,朱利安就從籃球練習場裏追了出來,輕鬆自如的招牌微笑已經從那張英俊的臉上消失:“站住,安嘉木!如果你說的任何事指的是籃球和考試的話,那麽其他人也可以做到!不打籃球,考試不及格,這多簡單啊!”

這話仿佛晴天驚雷,安嘉木和慕若沙的身子同時一顫……

“你以為故意把自己變成傻瓜,是為了沙沙好嗎?這樣幼稚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愛吧?!”

“芝麻國的老外,你在那裏胡說什麽?”安嘉木的眼神有點不穩,拉著慕若沙的手就往前走,“有證據嗎?”

朱利安的聲音卻陰魂不散地從身後傳來:“還要什麽證據?我已經調查了你的情況:從小學開始,做作業都隻做一半,考試試卷有大半是亂填……總之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沒有用到十分之一的精力。”

唉,裝情敵裝到這份上,老師不給他頒發個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都說不過去!

“芝麻國的國王真的無事可做?”安嘉木冷笑不已,拳頭捏得哢哢作響,“無聊到一次又一次地挑戰我的忍耐底線?”

“嘉木,”慕若沙慌忙使出吃奶的勁兒抱緊他的手臂,以阻止臉上寫著“殺無赦”幾個大字的他靠近朱利安,“朱利安說的是真的嗎?”

難道和所有的故事一樣,他和她本來不屬於同一個世界,隻是因為人為因素很勉強很勉強地站到一個起跑線上?一起寫作業,一起被老師罰站,一起上學放學,一起看惡搞的動畫片,一起被其他人罵成“除了漂亮一無是處的傻瓜”?

現實千萬不要是這個樣子啊!

雖然慕若沙在心裏不停地祈禱,但是一直壓抑著的懷疑和不安卻全部浮出水麵,似乎馬上就要見到血淋淋的事實……

看著麵前垂著睫毛、緊張得繃直手指的少女,安嘉木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說不是真的,你相信嗎?”

“不相信。”

“那就是真的。”

“@#!”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人家是很認真的在問他啊!

“也就是說每次考試你都會讓老師把試卷上的分數改掉?”

“沒那麽嚴重。我基本上都能把分數維持在60到70分之間。”

“那樣會被人瞧不起的啊!”

“那又怎麽樣?你不一樣嗎?”

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出被自己預想到卻又否定N次的答案,慕若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流出來:“原來是這樣啊,嘉木,你一直都在同情我對吧?”

因為她實在實在太笨了,完全跟不上大家的腳步,所以他才特意停下來等待?

那樣的感情簡直比散發著丘比特氣味的愛情更可恨!

刺鼻的植物香氣湧入鼻孔。

呼吸有些困難。

胸口好痛。

啪嗒。

她似乎聽到窗戶紙破裂的聲音。

在明晰猶如白日的月色中,慕若沙緩慢地抬起腦袋,看清了安嘉木最真實的樣子:決斷聰慧的淺褐色眼睛,線條堅毅而綿長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修長而充滿力量感的手指,高挑矯健的身材……就算是在燈火闌珊的夜裏,天賦異稟的少年似乎也能發出璀璨的光芒。

這樣的男孩,不管走到哪裏都能讓女孩子捂著臉尖叫、讓籃球隊隊員興奮得喊哈利路亞,讓老師感謝孔子賜予他一個百年難得之才吧?!

本應該如此的!

可是他卻……

“你覺得是同情?”好像是經過仔細的思考,安嘉木垂下頭逐漸眯起眼睛,“如果我說不是呢?”

“那……那還能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這個問題,你還不會深入去探究吧?”纖長的手指從白色的袖口伸出,安嘉木重重地抓起額前的一縷亞麻色劉海,嘴角浮出帶著一絲苦澀的淺笑,“那麽,別管我。慕若沙,我做的一切都是經過考慮的。不管它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我都可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慕若沙看到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晶亮的**,慕若沙的心也被對方臉頰上浮動的淺淺酒窩攪得疼痛無比。

“嘉木,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謝你嗎?”和平時的膽怯花栗鼠形象不一樣,慕若沙猛地吸了口氣,在他麵前提高音量,“沒錯,慕若沙是笨蛋,但不是那種喜歡拖人後腿的笨蛋。安嘉木……我不需要你這樣做!”

終於跟他發脾氣了……

一個人要改變成另一個樣子應該很困難吧?就如要求她從倒數第一名變成正數第一名,要求喜歡奢侈生活的媽媽變成菜市場歐巴桑一樣……

回憶起以前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就知道安嘉木的“韜光養晦”經曆了多少磨難……

可那又怎樣呢?

天才和笨蛋畢竟不是同一物種!

生就高坐雲端、接受大家矚目的人,就應該呆在明星的位置,像個人造太陽閃閃發光才對!

在被淚水弄得模模糊糊的視界裏,慕若沙似乎回到了兩年前——

金牛學園和雙子學園打聯誼賽那天,她正隔著鐵絲網凝望他扣球的身影,旁邊的幾名女生惡狠狠地衝過來,甩了她幾個耳光把她擠到一邊:“好好回家照照鏡子吧!就你那身材和頭腦,還天天纏著我們的校隊主力?!就算你們是青梅竹馬又怎樣?天鵝和鴨子也會做鄰居呢,那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沒錯,實際上就是她們說的那樣。

不管地理上的距離有多近,那不能代表兩人實質上的差距!

就算安嘉木委屈自己,把身上所有的天鵝毛都拔掉,變成小鴨子慕若沙的同伴,依然得不到快樂和幸福!

“不需要我這樣做?”安嘉木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壓住她的肩膀,那勁道差點沒把她的骨頭捏碎。

“是……是的。”

完了完了,如果把安嘉木之前的憤怒級別比喻成來福槍,那麽現在的級別已經升級到核彈!慕若沙不敢看那雙眼睛,隻能扁著嘴唇繼續往下說。

“完全……不需要……你把自己降低到我這個水準,我隻會覺得……困擾……”

良久良久。

漂亮的單眼皮眯成細長的縫:“慕若沙,你這一句話就否定了我十多年來的存在意義。”

速度很慢,吐字清晰。

在連環形山陰影都可以看到的銀灰色月亮下,安嘉木的白色套頭衫被夜風吹成一朵開到極致的八重櫻,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凋落枝頭。

凝結在他和她之間的空氣陰冷異常,連離兩人還有段距離的朱利安都打了個寒戰——

不妙,看樣子,他扮演的情敵角色還不能退場!這樣的話,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對崔美伊表示好感了吧……等等,他幹嘛要對她表示好感……情況好像複雜起來了呢……

第二天是周六,天空堆積著暗灰色的厚重雲層,淡淡的霧氣中氤氳著不安定的因素,連樓前那棵虯勁的鬆樹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雙眼紅腫的慕若沙剛穿好衣服推開窗,就看到安嘉木騎著黑色哈雷從自家大門經過,沒戴安全帽,強勁的風中,亞麻色的柔軟發絲被吹得漫天飛舞,淺褐色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溫度,豐潤的嘴唇抿成一道漠然的直線。

“嘉木,你要去哪裏?”

雖然知道遠處的少年聽不到,她還是大喊著抓起外套跑了出去。

昨天晚上她和他吵架了,他是不是還在生氣?好擔心……

“沙沙,早啊?”正在客廳裏看新聞的朱利安,差點被她撞成不斷旋轉的陀螺,驚訝之下也緊緊地跟了出去。

似乎沒有看到後麵尾隨著兩個跟蹤者,開機車的少年在花式聖地外麵停了車,徑自走入鐵絲圍欄內。他特意挑選了一個不引人矚目的角落,靜靜地把目光投向場中央。

在太陽沒有出來之前,所有光線都是昏暗的。花式聖地的濃豔色彩也暗淡了幾分,不管是鐵絲網還是塗鴉海報,都顯露出不同於平時的、略略壓抑的氣息。

而圍在籃球場邊上的籃球手們,個個臉上卻是豔陽高照。他們正屏息凝神地看著場中的對峙,連音箱傳來的音樂也沒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畢竟,接下來就是剛剛複出的“天使之翼”和上月冠軍“戰斧”的對決!

“哈哈,以前的‘天使之翼’的確厲害,不過到了今年,雷克和蒙蒂都被保送去了體育大學,隻剩下你崔美伊了吧?”幾個頂著光頭、繡著刺青的高大男生打量著麵前的棕皮膚女孩,笑得奸詐無比,“現在的‘天使之翼’沒了兩隻翅膀,隻剩下一個柔弱女人,早點向我們求饒還來得及。”

“小子,你們是男人嗎?!不說廢話就不會打球嗎?!”崔美伊眯起墨色的眼睛,伸出翹起的大拇指,然後緩緩地轉向地下,“什麽翅膀不翅膀的,你以為是奧爾良烤翅?!”

“什麽……”臉長成聖誕樹形的刺青光頭男生氣得直哆嗦,身上的肌肉也跟著抖了兩下,“好,那我們現在就來Skins or Shirt!”

所謂Skins or Shirt就是一隊把衣服脫了,另一隊穿著衣服——因為外國多數是黑人打街球,很容易混淆,才采取這樣的方式。在國內鮮有人這樣做,而“戰斧”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無非是為了強調崔美伊身為女性的不利。

誰知棕皮膚的少女二話沒說就脫掉了火紅的外套,隻剩一件裹身的運動內衣,**在場中的皮膚就像活力四射的玫瑰花瓣。

“沒問題,我們skin!”

說完,她揚手把外套拋到地麵,偏偏腦袋示意兩名隊友脫下上衣,多餘的話、多餘的動作一概沒有!

“啊啊,崔美伊果然是王者!”

“不隻是身材棒,她連氣度都遠遠超出好多男生呢!”

掌聲、口哨聲立即響成一片,差點沒把“戰斧”的耳朵震破。連躲在場外的慕若沙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崔美伊真的好帥!好受歡迎哦!”

“沙沙,你這是在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站在她身邊的朱利安好意提醒,“你該不會是後悔向崔美伊宣戰了吧。”

“……”

竟然被看出來了。慕若沙慌忙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向嘉木望去——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崔美伊和光頭男。

唉,嘉木已經好久沒有打球了吧?記得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會用這種方式發泄……等等,心情不好?

想到這裏,慕若沙的腦袋上立即飄出一團烏黑的雨雲——果然,嘉木還在生氣!嗚嗚,怎麽辦怎麽辦?!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啊……

正當她抱住腦袋煩惱不已的時候,“斧頭”隊的光頭刺青男卻已經從風頭被對手搶走的苦悶中走了出來,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嘴角露出不易覺察的猥瑣笑容。

“就按照那個計劃來,看她能得意多久。”

“哼哼,以為美型的一方就一定會得到勝利嗎?簡直是天方夜譚!”

隨著裁判的鳴笛,比賽正式開始。“戰斧”1號憑借著身高優勢率先搶到球,並用快攻方式衝入“天使之翼”的陣地。

不過,還沒來得及繼續殺進罰球區表演華麗的上籃,他手中的球就被崔美伊搶走。

接下來是棕皮膚少女的作秀時間。

出色的控球,迅速的反攻,勇猛的灌籃……

流暢的動作和花哨的表演水乳交融,凶猛的氣勢和美豔的外表形成奇妙的反差,卻又組合出一種相得益彰的和諧美感。

“咚。”

身體像是會飛一般懸掛在空中,籃球從纖細而的手中跳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落入籃筐。

“嘩啦啦。”

裁判宣布得分的同時,觀眾們的掌聲如同聲勢壯大的海浪,衝擊著整個花式聖地。

“崔美伊!崔美伊!”

像是NBA球迷呼喚自己心中的偶像一般,少年們的呐喊可謂是激昂澎湃、驚心動魄——沒錯,就算用專業人士的眼光來看,她的體力和速度都強大到讓人發抖的地步!

“啊……”慕若沙差點沒有把朱利安的手臂掐出血來,“原來崔美伊有那麽厲害……”

剛剛她簡直就是所向披靡的戰鬥女神嘛!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似乎都散發著聖光!簡直讓人羨慕死了!

怪不得校籃球社比“丘比特撲殺社團”要火那麽多呢!

“的確,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女生灌籃,那種個子……簡直就是奇跡。”紫紅色的眼睛在陰霾的天空下灼灼生輝,就像一汪浮萍漂移、星月倒映的泉水,朱利安迷醉地用帶著鑽戒的食指摸了摸下巴,絲毫沒有感覺到被人掐的疼痛,“190厘米的男生都不一定能跳到那麽高。我以前……”

“也就是說身高和彈跳力無關?”慕若沙的眼睛立即變成大大的燈泡,“那我這個個子也有希望嗎?”

“沙沙……你的難度似乎大了一點。”

而灌籃成功的崔美伊顯然沒有聽到這樣無趣的對白,她得意地掠起紅潤的性感嘴唇,活動著有些酸痛的胳膊,再次向下伸出拇指:“小斧頭們,你們怎麽沒有剛剛叫喚得那麽厲害呢?我隻是一個後衛哦。”

這下“戰斧”們徹底被激怒了,額頭還有胳膊上的青筋全都暴突出來。

“她是後衛……”慕若沙眨了眨眼睛。

“一般來說,球隊裏的角色分為五種:控球後衛(PG),得分後衛(SG ),小前鋒(SF),大前鋒(PF)還有就是中鋒(C),而在三對三的鬥牛中隻需一個前鋒、一個後衛、一個中鋒。”

視線仿佛被崔美伊攥住,朱利安看也不看地對慕若沙解釋,“作為後衛,平時的主要工作是組織隊伍的進攻,把球傳到最容易得分的地方。”

“那個我知道啊,嘉木初中打球的時候,所有的位置都呆過。”慕若沙有些委屈地白了他一眼,“而且經過這麽久的訓練,就算是白癡也能記住這些基本常識。”

按照剛剛的情況分析的話,“天使之翼”最穩妥的打法是,崔美伊在搶到球之後,馬上傳給站在對方籃下的隊友,可是她卻固執地連過兩人,表演了高難度的扣球……

這不能不說是對“斧頭”的刻意挑釁!估計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崔美伊學姐果然厲害!漂亮的外表、靈活的投籃,再加上在關鍵時候能像影子般出現在敵方主攻手麵前的防守意識……她無愧於‘美麗噩夢’這個稱號!”

一些經常觀看比賽的人在下麵興奮地議論。

“沒錯,雖然她在身高上沒有任何優勢,但是卻有三分和扣籃的能力!在她麵前,‘斧頭’應該改名為‘鈍鈍的水果刀’吧?”

耳朵裏收到這樣的話,“戰斧”們氣得腦袋冒煙,差點忘記了自己叫什麽。

“兄弟們,各就各位!”

野蠻的聲音剛落,局勢發生了變化。起初是兩個“戰斧”采用二對一緊迫盯人戰術,牢牢鎖死崔美伊的活動範圍,緊接著更可恥的事情發生了——

光頭刺青男們利用自己在身體上的優勢,借由防守機會不斷撞擊她的身體,甚至故意伸出胳膊肘去戳那豐滿的胸部。偏偏那種碰觸程度又算不上違規,崔美伊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從發泄,差點用球去砸那些家夥的禿頭!

“明明就是性騷擾嘛!他們怎麽可以這麽沒有運動員素質呢?”

慕若沙義憤填膺地吼了起來,結果被朱利安捂住了嘴巴。

“你不是說要偷偷看看安嘉木要做什麽嗎?這樣會被發現的哦!”

“嗚。”

“還有啊,你為什麽現在完全站到了崔美伊那邊啊,她是你的敵人啊?”雖然朱利安的臉色也不好看,但他還是很自製地放輕了聲音。

“*&¥!”雖然非常非常的不服氣,但慕若沙還是縮縮身體,不再做聲。

不僅是慕若沙和朱利安,就連其他觀眾也看不下去了,場內爆發出一片唏噓。

為了減輕崔美伊的壓力,“天使之翼”的其他兩名隊員猶豫半天,竟然不敢再傳球給她,隻好采用單打獨鬥的方式得分!

“哈哈,來個倒掛金鉤!”

“無敵大風車!”

和他們相反,“戰斧”的氣焰越來越旺,並用嘩眾取寵的古怪姿勢不停灌籃。

五分鍾後,“天使之翼”的分數便落後好多。崔美伊光潔的腦門上浮出焦躁的汗珠……

糟糕!比賽時間還剩下不到三分鍾!

可現在“天使之翼”的狀況是:主力被徹底封住,其他隊員信心大跌,整個團隊群龍無首,在“戰斧”的麵前就像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羊!

就在慕若沙用她有限的籃球常識分析比賽局麵時,突然裁判鳴哨做了個換人手勢。

在大家驚異的視線中,一名亞麻頭發少年脫掉上衣,露出結實緊致猶如希臘雕像的上半身,走入場中拍了拍“天使之翼”中一個男生的肩膀:“你先去休息。”

是安嘉木!

慕若沙的心立即懸到喉嚨,朱利安的臉上還掛著皇家招牌笑容。

“喂,你這小子……”被“戰斧”逼到絕境、汗流不止的男生正想開口罵人,但很快認出對方是獨自戰敗五名籃球社正式成員的家夥,便閉上嘴不知所措地望向崔美伊。

一抹複雜的情緒閃過,棕皮膚女孩看著安嘉木,淡淡地點了點頭,掩映在紅褐色碎發中的骷髏耳釘發出微小而決斷的光。

比賽繼續進行。

這次輪到“天使之翼”發球,崔美伊走到場外擲界外球。

眼見紅橙色的弧線在天空劃過,位於敵方禁區的安嘉木猛然躍起,雖然身高隻有187厘米,但把握好起跳點的他在第一時間便接到了籃球。

雙掌握球落回地麵後,淺褐色眸子裏的神色立即變得犀利無比,白淨的臉頰漾開一個若有若無的酒窩——

此時的安嘉木就像從天而降的少年天神,仿佛手中掌握著整個世界的命運,渾身散發出來的淩厲氣勢把在場那些個頭比他大、把全身搞得花裏胡哨的男孩生生壓了下去,仿佛這個球場、這些觀眾隻為他一個人存在……

勝敗隻有一線之隔。

當“戰斧”那些刺青光頭男以為馬上就能讓“天使之翼”俯首稱臣的時候,安嘉木發起了進攻。

而崔美伊則放棄個人得分的計劃,完全扮演起助攻的角色,逮住機會便傳球給他。

No LoOK Pass。(不看隊友傳球)

Alley-yoop。(空中接力)

雖是初次合作的兩人,但配合得無比默契。

仿佛有一條線牽在他們和籃球之間,就算崔美伊閉著眼睛把球傳出去,安嘉木也能跑到相應的位置接住,然後灌籃或是上籃。

“哇,那小子是誰?好厲害!以前沒有見過呢。”

“因為他打的位置是中鋒。一般來說投籃命中率達到52%就夠了。可是那小子得分能力太強,‘斧頭’沒辦法繼續用兩個人去盯崔美伊。這樣一來,‘天使之翼’的危機就解除了,崔美伊也可以避免被騷擾。”

圍觀的人終於覺得出了口惡氣,興奮地揮動拳頭齊生生高喊:“‘天使之翼’加油加油!”

在一片叫好聲中的安嘉木果然不負眾望,跳投、勾射……他每個動作都利落漂亮得像濃墨重彩的速寫!

分數扳平,然後一點一點地拉大距離。

“戰斧”的刺青光頭男們忍耐不住,頻頻技術犯規,到了比賽的最後五秒,他們第N次打在安嘉木投籃的手。

“天使之翼”被判追加兩個罰球。

安嘉木站在罰球線上,用平靜的表情抑製著濃厚的滿足和絕對的自信。

咚,咚。

毫無懸念地,兩球都進了。

在裁判的鳴笛聲中,比賽宣告結束,“天使之翼”以56:42完勝!

墨色的眼睛裏溢滿興奮,崔美伊猛地朝安嘉木撲了過去,牢牢地抱住他的後背:“太好了!我們贏了!”

安嘉木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天使之翼”的另外兩名就跑過來,和他們擁作一團。

“好樣的!小子!”

“‘天使之翼’!‘天使之翼’!”

眼見靠著卑鄙技術得到月賽冠軍的“戰斧”被打得灰頭土臉,觀眾們高興到不能自已,抬起崔美伊拋到空中。

崔美伊和下麵的安嘉木視線相對,美豔的臉上旋即綻開一朵充滿感激的、溫柔的笑——不出多久,花式聖地和朱雀學園都會迎來一個嶄新的開始吧?!

漸漸地,鐵絲網那邊的喧囂聽起來有種處在雲端的虛幻,人們的表情和動作也變得模糊不清,成為一個個會移動的點。慕若沙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為什麽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切換鏡頭一樣被無限地拉遠?遠到像是和籃球場隔了海角天涯的距離,遠到像是自己被吸入和安嘉木完全沒有交點的另一個世界?

那一刻,她回想起崔美伊說過的話。

“安嘉木如果不是被你拉了後腿,早就是我們‘天使之翼’的主力了!他的身高和肌肉完全就是為籃球而生的!”

崔美伊說得很對,也許,她真的沒有必要擔心嘉木,沒有必要再向他道歉了。

無力地對著遠處被人們高高拋起的漂亮少年笑笑,慕若沙垂下頭,慢慢走向最近的車站。

“沙沙,不繼續看看嗎?”發現身旁少女的異常,朱利安急忙從崔美伊身上收回視線,伸手拽住慕若沙的衣角,卻感覺到幾滴溫熱的**隨風飄落,滴在了手背上。

而這一切,安嘉木都不知道。

比賽完,“天使之翼”的成員又響應觀眾的呼聲,做起了個人花式秀:在嘈雜的hip-hop背景音樂中,兩名男隊員一手撐地,一手抱住籃球,表演身體倒立。崔美伊則迎合著歌曲的節奏,在兩人中間展開變速v字運球,身體輕盈得就像飛舞在花叢中的蝴蝶。

其他隊的隊員被這種氛圍感染,有的在外麵鼓掌叫好,有的走過去加入他們狂歡的隊列。

花式聖地瞬間變成了狂歡舞會的會場,年輕的汗水伴隨著肢體的扭動,在異國音樂中詮釋著追逐和堅持的含義……

安嘉木抹去臉上的汗珠,撿起丟在一邊的外套,搭在肩上就要往外走——

“呼。”

一個急速運動的籃球朝他飛來。

轉身用手掌接住那隻籃球,安嘉木轉過頭不解地蹙起眉。崔美伊撥開人群,微笑著站到他麵前,一副水晶骷髏耳釘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我說,學姐你是不是什麽地方搞錯了?”安嘉木把籃球丟回去,“我沒有加入‘天使之翼’的意思。”

這下輪到崔美伊吃驚了:“那你為什麽……”

“心情不好想發泄,加上看那幾個光頭不順眼。”

“這樣嗎?”崔美伊用手指托住下巴想了想,對還在跳舞的兩名隊友喊了句“我先走了”,便拽著安嘉木的胳膊走出花式聖地。

快節奏的音樂,線條簡潔的塑料座椅,炸得外焦內嫩的雞腿,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漢堡,冒著氣泡的大瓶可樂。

按理說這樣的午餐也還不錯,隻可惜——

“阿明,你太重啦!”

“文文,你是討厭鬼,人家不要跟你玩啦!”

“不要推我,我讓我媽媽打你!”

“哇啊啊!尿尿啦!”

旁邊的兒童區內,充氣滑梯、蹦蹦**,小鬼們一直鬧個不停,哭的哭,叫的叫,跳的跳,就跟一群小猴子一樣。

“學姐,有話直說吧。”

“安嘉木,你和其他人在一起,話都這麽少嗎?你和慕若沙就不是這樣啊。”坐在他對麵的崔美伊很不淑女地舔著手指上的辣椒末,“真奇怪。”

“這沒有什麽奇怪的。每個人都有合得來和合不來的對象。”

“那麽我可以成為你合得來的對象嗎?”崔美伊的眼睛看起來分外的認真,“我聽說你喜歡摩卡巧克力味兒的冰激淩。”

“你搞錯了……”

這算是食誘嗎?他是喜歡摩卡巧克力味兒的冰激淩,但是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吃!這裏除了討人厭的小孩子,周圍還有不少人投來豔羨的目光。

“是模特嗎?太醒目了!”

“那一對好般配!女的美豔,男的帥氣。姐弟戀吧?”

竊竊的八卦聲敲打著耳膜,總會讓人感到心煩。安嘉木揉了揉眉心,百無聊賴地向窗外看去。

一對對的情侶依偎著從街道上走過,嘴角邊掛著滿足而愉悅的微笑,好像他們天生就注定要深深相愛,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夠走進彼此的心,得到永久的幸福。

為什麽別人的戀愛看起來都是那麽簡單,而自己……

“跟學姐在一起,不用拘束,你可以放心大膽地smile!”崔美伊把杯壁上凝結著水珠的冰激淩推到他麵前,“這裏的冰激淩味道很不錯,比其它分店的都要好吃,不信你嚐嚐?”

實在不知道為什麽會跟她進麥當勞,是鬼迷心竅嗎?安嘉木後悔不迭。

“安嘉木,看你的身手不像是兩年沒有打球的樣子,你一定在哪裏練習過吧?”崔美伊完全沒有覺察他的想法,撕塊雞肉塞進沾滿油的嘴,“既然還喜歡籃球為什麽不加入籃球隊呢?”

“……”

“我知道你不可能立即把我當朋友,不過我真的想知道答案。”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世界上最優秀的花式籃球隊伍——哈林巫師的比賽花絮。安嘉木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了過去,崔美伊則瞪大墨色的眼睛,盯著他,“要知道,我已經三年級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畢業,沒有辦法再繼續帶領‘天使之翼’,所以希望能在一二年級中找出合適的人選。剛剛你和我配合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你完全可以擔任隊長一職,你的組織能力還有……”

對麵的少年卻像沒有聽到似的,薄薄的眼皮在透過來的光線下,看起來幾乎是透明的,和兩年前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崔美伊忽然覺得呼吸一緊,下麵的話竟然忘掉了,隻能狠狠吸了口麵前的可樂。

“崔美伊學姐。”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把視線從電視上移到對麵的棕皮膚女孩身上,“說完了嗎?我走了。”

“撲。”

這家夥未免也太不給麵子了吧。自己好歹是個美女球員呢!崔美伊把還沒咽下的可樂都噴了他一臉。

“你給我站住!安嘉木,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薯條全都掉到地上。一個正從旁邊路過的小男孩,見狀竟然嚇得哇哇大哭,逃一般地衝向衛生間。

“哇哇,好可怕的大姐姐,不要吃我呀!”

“那我現在就把話說開了,你不進入籃球隊是不是因為慕若沙不同意?!我這就把她綁來,讓她當麵點頭!”被妖魔化的崔美伊全無知覺,誓將女王氣質揮灑到底。

“不是那麽回事。”羽毛般的睫毛慢慢垂下,淺褐色的眸子竟然慢慢變得黯淡,過了好久安嘉木才低聲說,“是我粘著她,一直都是。”

“不是吧!”毫無預兆地,心猛地一縮,崔美伊的性感紅唇差點沒有變成O形,“如果你追她的話,應該很容易啊!好好打球好好學習,很容易就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安嘉木取過紙巾,麵無表情地擦去臉上沾到的可樂:“學姐,球員都要做跑步練習吧。你有沒有遇到資質特別差的隊員呢,不管做什麽訓練,都會落在別人後麵,就連跑步也是吊車尾。”

“嗯?幹嘛話題轉移得這麽快?”不過,他的話總算變得多一點了呢,崔美伊認真地想了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隻能說明他不適合打籃球,一腳踹開就好了?”

“如果踹不開——那個人是你不能放棄的呢?”安嘉木眼中的光慢慢地柔和下來,臉上不再是剛剛那種淡漠至極的表情,“他的能力和其他人不能相比,雖然很努力很努力,看起來卻讓你很心痛……”

“真的不能放棄的話,就隻有放慢腳步陪他一起跑。”

“你說的很對,這就是我的答案。”扔掉擦完手的紙,安嘉木站起身朝大門走去,步伐堅定背影筆直,“我不想因為任何事情和她拉開距離,我要呆在她能夠看到的地方。”

這樣的回答太幹脆太簡單太出乎意料,崔美伊的腦子一片空白,情緒不能用簡單的“震驚”兩個字來形容。

人和人之間總是有距離的,絕大多數人會選擇拔高和改變別人來遷就自己,可是安嘉木卻采取了相反的辦法。

“安嘉木!那就是說你還是不加入‘天使之翼’?!籃球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

也顧不得周圍人們投來的詫異目光和離奇猜測,她跑到大門前伸手攔住了正要推門而出的他。

“籃球很重要,分數也很重要。”

安嘉木眨了眨眼睛,淺褐色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門外的蔚藍晴空。被外套壓亂的襯衣衣領緊緊貼著鎖骨處那一大片雪白皮膚,從鑲有銀扣的袖口裏伸出的手修長骨感,似乎更適合用在鋼琴之類的優雅樂器的演奏上。

“好的花式籃球手有很多,能考到高分的學生也有很多,但,能守護笨蛋慕若沙的安嘉木隻有一個。”

堅定地說完後,冷峻的唇角浮出若有若無的酒窩。

安嘉木推開門,滿眼的陽光像清風一樣迎麵撲來,把他溫柔地包裹在金色絲線織成的大網中。而那和少年的冷峻外表不太搭調的招財童子吊墜,竟然在這時也折射出漂亮而耀眼的光芒!

崔美伊的心猛地一跳,嫉妒、感動、喜悅……幾種感覺莫名其妙地混雜在一起。

也許是外麵的太陽太過耀眼,也許是因為溫度太高,也許是腦子突然短路吧……

她深吸口氣,咬咬牙,猛地推開門追了出去。

“等下,安嘉木,我喜歡上你了!”

和灌籃動作一樣,棕皮膚少女的表白單刀直入,墨色的眸子裏閃現出不容置疑的光彩。

“就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