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不是配角和國王無關

朱雀學園雖然是巴厘市的明星高中,但同學們多多少少保留了人類的“原始劣根性”。比如看到美女帥哥就會打聽人家所在的班級,“好色”啊;比如每天為了爭奪食堂限量發行的“甜甜小朱雀”套餐而大打出手的“貪吃”啊;再比如往窗戶外扔試管、電池、飯盒、自製手榴彈(汗)之類的“懶惰”啊——

位於實驗樓下的舊籃球場飽受其害,不少男生會趁課間拿起廢物站在窗邊,往下麵的垃圾桶瞄準,訓練自己的投射能力。即便清潔大嬸一直在打掃,籃球場也很快被亂七八糟的垃圾淹埋。

今天這兒卻發生了重大變化,中午休息的時候,兩名高大英俊的少年和一個嬌小可愛的少女,不怕髒不怕臭地把那裏收拾幹淨,並做起了籃球訓練——

不用說,這就是剛剛成立的“丘比特撲殺社團花式籃球隊”,它就像一隻破殼而出的脆弱小鷹,還沒有使用學校籃球館的資格。

“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我要把‘分手咒’的魔力用在籃球上!‘天使之翼’接招!”

嘰嘰咕咕地念叨著所謂的咒語,慕若沙抱起球就向球筐方向衝去,就在她要把球扔向球筐的時候——

“笨蛋。”安嘉木伸出修長的手臂,輕易地抄了她的球,看也不看地把它扔進籃筐,“你犯規了,帶球走步。”

“嚇,不是吧?”慕若沙的小臉一下子就變成了苦瓜,很無奈很委屈地垂下了腦袋,“嘉木,我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投籃的機會,你就不能讓我多享受一下這種‘天下唯我獨尊’的感覺麽……”

哼,這次她在拍球的時候沒有跌倒耶,他卻沒有紳士風度地跑過來跟她搶球!

“所謂的帶球走步是指:球場上所有的沒有同步拍球三步以上的移動行為?”靠在籃架上的朱利安饒有興味地閱讀著《籃球菜鳥100問》,挑起眉毛,“簡單來說,是不是不能抱著球走三步或者三步以上,也就是說,拍球的頻率必須大於1次/3步?”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懂?”雖然此刻豔陽高照,但安嘉木那張漂亮臉卻一點點灰暗下來,仿佛狂風驟雨前的海麵,讓周圍的人如沐南極冬風!

“會一點點,但是我不喜歡流汗,那樣會損壞我在國民麵前的完美形象。”朱利安振振有詞地回答,把充滿希望的紫紅色眸子轉向慕若沙,“對不起,沙沙,雖然現在我是‘丘比特撲殺社團’的核心成員,但是我隻想作為後備。我們的社團是一個民主的社團,這點人權、自由我應該有吧?”

“啊……好吧,嘉木我們繼續訓練。”

朱利安不是正在逃婚中嗎?這種時候也需要形象?慕若沙似懂非懂地看了他幾眼。不過,他願意加入這個團隊就已經很好了,俗話說,做人不能太貪心!

“OK,繼續。”

嘴抿得更緊了一些,安嘉木苦惱地揉揉眉心,看她運球、投籃……

“我說,拍球的時候用手指,不是手腕。”

“傳球的時候,你能不能別瞄準我的腦袋?”

“接球的時候,不要用自己頭好不好?這是籃球,不是足球、橄欖球!”

半小時不到,主動擔“丘比特撲殺社團”隊長兼教練的安嘉木就累得氣喘籲籲——打全國大賽的時候沒現在累,和朱雀學園籃球隊的人PK的時候沒有現在累,就連和被歐陽老師留在辦公室寫作業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累……

但是慕若沙一進入籃球場,安嘉木的神經便不得不每分每秒地緊繃著——

天知道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容易受傷的人?運球的時候,會被反彈起來的籃球砸暈;傳球的時候,整個人都撲到地上;接球的時候,手指會撞得受傷……

恐怕和“天使之翼”比賽的時候,對方還沒有出手,她就會因為受傷太嚴重,被裹成木乃伊抬下場吧?!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雖然用安嘉木當了好幾次肉墊,把朱利安也撞得夠嗆,慕若沙身上還是傷痕累累。

不過每次跌倒,她都能若無其事地從地上爬起來,用被劃傷的手掌揉著髒亂的小臉,笑眯眯地露出彎彎的眼睛和白花花的小牙,就像《生化危機》裏殺不死的僵屍……

“one,two,three!”

運動神經超級遲鈍的少女,一下一下地挪動摔得髒兮兮的腿,帶著小孩子跳房子般的笨拙和堅持,勁頭絲毫不遜於扮演丘比特撲殺社團團長撲殺別人戀情時!

“一,二,三……”

全心全意的表情從眉梢擴散到嘴角,褐色的瞳孔裏隻剩下籃球和球筐。

“帶著分手咒的超級力量,投籃!”

雖然纖細的手已經灌注盡全力,球在空中劃過一個短短的弧線後,便無精打采地垂到地上。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沒有進……”過了好半天,慕若沙才目瞪口呆地接受了現實,扁著嘴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結果卻不小心把髒東西弄進了眼睛。

球筐下仰頭揉眼的少女,嬌小的身影被陽光譜上了一層金色的虛幻光暈,臉部細細的絨毛好像融化在天空中,仿佛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飄渺。安嘉木忽然明白了那時候她隔著鐵絲網看自己打球時的心情,胸口一陣澎湃然後猛地縮緊,腿不由自主地向她挪去。

“親愛的沙沙,你怎麽了?”朱利安以芭蕾劇中王子出場時的誇張表情和姿勢,先他一步托起慕若沙的下巴,“練習不要那麽心急嘛,你受傷了我會心痛的。”

“朱利安,我隻是眼睛裏進了點沙子,”慕若沙使勁兒地眨巴眼睛,“讓我流點淚就好了。”

“……”眼前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可真夠礙眼的,特別是頂著金毛的老外,那動作表情活像悲劇男主角!安嘉木的眉毛微微一動,二話不說推開朱利安,抱起慕若沙就朝保健室走去。

雖然是在實驗樓下,路人不算很多,但是三個髒兮兮卻漂亮的人還是引起了不少同學的注意。“是那啥‘寵物團’?要和‘天使之翼’決鬥吧?!”

“你們加油哦!爭取突破零,得上兩分!”

嘲笑的聲音從形狀不同的嘴裏湧出,當然其中也還夾雜著個別“外貌協會”的女生爆發出的驚天動地般花癡之吼。

“哇啊啊!年級排名倒數第三十二的安嘉木,果然是外貌和智商成反比的帥!”

“他們身邊的轉學生是外國帥哥呢!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嘉木?幹嘛?”他們都在說什麽啊,慕若沙在安嘉木的懷裏蜷縮成一個小蝦米,脖子一點一點泛出潮紅,褐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沙子變得濕潤,“已經沒事了。”

“就算這樣,其他的傷口還是要料理吧?”安嘉木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腳踝,“我們還是不要打球了。”

慕若沙吃痛地咧了咧嘴,隨即捏緊拳頭展示自己的堅定立場:“不行!我一定盡快學會花式籃球!”

絕對不能讓嘉木成為崔美伊那個家夥的奴隸!

“這件事真的值得你那麽努力嗎?”走到保健室外長滿黃色小花的空地上,安嘉木倏地停下腳步,說不出是心痛還是高興,“慕若沙,你還堅持做過什麽事情?”她這樣賣力,是因為他的關係吧?也就是說……

“堅持?連續四年考全班倒數第一,算不算?”

聽到這話,甜蜜的猜測立即被殘忍地謀殺,安嘉木的額頭上浮出一排排青筋:“你還有臉說!我想歐陽老師會因為你的堅持感動得涕淚交加……”

“我隻是開玩笑的啦!也還有別的堅持啦!”嗅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憤怒氣息,慕若沙連忙轉移話題,“比如‘丘比特撲殺社團’!我一定要用這輩子的時間,拆散我知道的所有戀人!”

“你還沒鬧夠?”

“我很認真,這是我生存的意義,fighting!”

剛剛的欣喜感覺立即消逝,安嘉木背脊一顫,猛地鬆開手:“我說,如果是我呢,我喜歡上什麽人,你會怎麽樣?”

少年居高臨下地俯瞰跌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少女,背光的陰暗麵孔上隻有亮晶晶的眸子,裏麵沒有往常的關切和痛惜,剩下的是咄咄逼人的光芒。

綠意盎然的草地,一隻正在棲息的粉蝶,受到驚嚇匆匆飛走。

時間凝固成某種粘稠的膠狀物,飄落的樹葉和青草似乎都被定格在空中,失去了春天的靈動氣息,讓人透不過氣。

“嘉木……”

慕若沙的心裏湧出莫名其妙的痛楚,還有一點點不敢發作的怒氣。

嗚嗚,嘉木怎麽可以這樣?難道為了“戀愛”這種東西,他要變成凶狠的大野狼?還是說——

可怕的念頭在她腦子裏一閃而過。

嘉木喜歡上什麽人,特意在這裏暗示她,想要和她說拜拜?

像小狗一樣用力搖了搖頭,慕若沙不敢再往下想:“嘉木,離婚、分手才宇宙的要義,如果你實在不明白而要背離‘丘比特撲殺社團’的話,那麽我……”

“你怎麽樣?”對方的口氣和審訊疑犯沒什麽兩樣。

“我……”“我”了半天,慕若沙最後極不甘願地從唇縫裏擠出幾個字,“祝福你。”

這是最大度的做法吧?就算不能再和嘉木做朋友,也不希望和他絕交啊!一點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自私被他討厭!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麵,好像那樣就可以逃避現在進行的話題。

沉默。

連吹過樹林的微風似乎都降低了力道,變成了遊絲一般的呼吸。

良久良久,安嘉木黑著臉蹲身拉起眼中噙著淚花的少女,高大的影子籠罩在她的頭頂:“也就是說,我還真要感謝你網開一麵了?”

“是呀,我們是青梅竹馬嘛。”

慕若沙壓抑住亂七八糟的情緒,努力擠出一個充滿討好意味的笑,卻被對方狠狠地擰住臉頰往兩邊拉。

“是啊,是啊,青梅竹馬!我本應該把你扔在這裏,罵一句‘笨蛋’就走開的!”

“痛痛。”

“但你真的是個笨蛋,我走掉的話,你該怎麽辦呢?”深深的無奈在淺褐色的眸子裏升起,安嘉木用潔白的手捂住額頭,肩膀在微微地顫抖,“要等到什麽時候……”

和慕若沙那在空中招搖的招財童子發帶比起來,從他袖口中露出小角的招財童子吊墜,隻能縮手縮腳地藏在一大片濃重的陰影裏,發出微不可聞的歎息……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慢慢發生的,所謂“量變”引起“質變”就是這個道理吧?就像厚重的冰雪一點點化成水,然後蒸發不見化為濕潤而溫暖空氣一樣,誰能說清楚冬天變成春天的具體時刻呢?

所以安嘉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眼裏隻剩下麵前這名不是很聰明、不是很美麗、不是很能幹的女孩。

四歲那年。

她還是個臉蛋肉肉的、手腳肉肉的小女孩,穿上厚厚的衣服就變成了剛出籠的、香氣騰騰的小包子,直教人想撲過去狠狠地咬上一口。

“嘉木姐姐,你好漂亮哦。”

小女孩眯起眼睛向小男孩示好,卻因為搞錯了性別,被對方暴扁一頓。

六歲那年。

她和他手拉手地坐在高高的樹幹上,用鬆果“狙擊”下麵那些欺負人的小霸王。

“哈哈,慕若沙、安嘉木聯手,所向無敵!”

被兩隻肥屁股搖得嘩嘩直響的樹枝,承載著清透的陽光和稚嫩的笑意。可惜當夕陽落下地平線後,得意的小呆瓜們卻因為下不了樹,在漸冷的空氣中抱成小小的一團。

“慕若沙,要不我先閉著眼睛跳下去,喊慕叔叔來救你?”

“不要,嘉木,這麽高,你會死的!”

“他們看見我死了,就會過來救你的。”

“嘉木,我不要你死。”

“其實……其實我也不想死……”

在被兩家大人找到之前,涕淚橫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結下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短暫的戰友情。

十一歲那年。

對於精力旺盛的男生們來說,“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狠狠地欺負她”,嬌小可愛又喜歡哭鼻子的女孩自然成了首要目標。暗戀者不是折斷她的米尺,就是在她裙子底下放青蛙。不過他們沒有囂張多久,就在放學的時候被男孩堵住,揍得滿地找牙。那時他已經擁有瘦高的個子和漂亮的臉蛋,非常符合女生們覬覦的白馬王子標準。

“嘉木,小蕾托我給你情書。”

“笨蛋,早戀影響成績的。”

“可是嘉木你沒有戀愛,成績也是倒數第二啊。”

“倒數第一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我?!”

“說的也是呢,唉唉,嘉木你這次可不可以再考低一點,我真的不想保持那個名次……”

不過比起受異性歡迎,困擾他們更多的是試卷上的紅色阿拉伯數字,小女孩每天都在祈禱,班裏能夠轉來一名成績更爛的學生,好把她從倒數第一的座次中解救出來。

十三歲那年。

女孩的父母離婚,那是“丘比特撲殺社團”成立的根本原因。

傍晚,大雨傾盆而下,將灰暗的天空和烏黑的地麵連成陰森恐怖的一片,青白色的閃電毒蛇般扭動著在山頭不斷閃現,仿佛要將整個世界貫穿撕裂。

穿著單薄襯衫的小女孩坐在幾乎望不到盡頭的石階上,背對裝有拱形雕花大門的地中海風格樓房。她手托住軟乎乎的腮幫子,呆呆地看雨水沿著衣褲滴落,匯入腳邊載著樹葉和花瓣的細長水流中。

“慕若沙?你怎麽在這裏?”

看到那張抖動著的白色嘴唇以及濕答答的貼在臉上的頭發,剛練完球回家的男孩慌忙從陸虎越野車裏下來,也顧不得拿起雨傘就衝到她麵前。

“我也不知道。”

困惑的眼神從蒼白如紙的臉上閃過,不知道是因為雨還是因為淚,女孩的眼睛濕潤得就像注滿水的地麵,濃長的睫毛宛如沾到露珠的蝴蝶翅膀般無力地顫抖。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裏。隻想到嘉木……”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是不是表白,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對對方來說是唯一的,男孩便挪開她的手,捧起那滿是水痕的冰冷的臉,淺褐色的眸子裏流轉著無法抑製的憂傷。

“人的溫度怎麽可以這麽低。”

說著,他緊緊地抱住女孩濕透的身體,力氣大得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體內一樣,仿佛不那麽做的話,眼前的人就會變成人魚公主的泡沫從懷裏消失。

男孩確定,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分一些體溫給她,從此以後,每分每秒……

記憶一幕幕不著痕跡地滑過,仿佛懸浮在虛空中、一翻過就會消失的相簿,時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腦子回旋流轉,最後被拉回到春光明媚的當前。

安嘉木慢慢平息了情緒,伸手牽起慕若沙,敲開保健室的大門。

從小就被教育要善於忍耐的他,明白她對愛情的恐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靜靜地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不給負擔、不離不棄地等待,直到某天她回頭的時候能夠發現——

安嘉木這個高於青梅竹馬、高於朋友的存在。

絕對,自造的存在。

然而他的人生哲學並不適用所有的人,朱利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用籃球賽打比方,如果說前者是阻止、破壞對手進攻,以奪取球為目的防守,那麽後者無疑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以多打少的快攻。

目睹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保健室裏,像壁虎一樣貼在樹幹背後的朱利安眯起紫紅色的眸子,鑽石戒指在扶著樹幹的食指上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就像是黑暗大海中透進的金色晨曦。

“老師,這次你可真是給我布置了難題,不過我是偉大的Sawei國國王,沒有事情能夠難倒我。”

話剛落,一顆鬆果便從天而降,砸在他高貴的腦袋上。

放學時間。

身穿紅色休閑服、纏著紅色頭巾的崔美伊站在端線上拋球,一隊體格強壯的男生依次跑過,伸手接住傳來的籃球,然後猛地躍起練習扣籃。

嘩嘩嘩。

在籃板抖動的聲音中,傳來崔美伊嚴厲的嗬斥。

“安逸軒,起跳太晚!你還在等著喝奶嗎?!”

“陳躍,力氣太大!你是想把球筐做掉,還是想把自己的手做掉?!”

雖然隻是經理,但崔美伊的地位實際上已經相當於籃球教練,從性感的嘴唇裏迸出來的都是最專業的意見,就連隊裏最調皮的男生在她麵前也都規規矩矩的。

“啪啪啪!”

突然而至的掌聲擾亂了嚴肅的訓練環境。

細長嫵媚的眉毛猛地往上一挑,崔美伊頭也不抬地把腳下的籃球朝聲源踢去。

“你就是‘天使之翼’的隊長?果然和傳聞一樣漂亮。”出乎意料,那人竟然用手掌吸住飛過去的籃球,笑嘻嘻地眯著紫紅色的眸子看她,就好像在欣賞一件稀世珠寶,“崔美伊學姐你好,我叫朱利安,17歲,單身,身高191cm,體重75kg,血型……”

“這小子是新轉來的二年級生,聽說最近加入了‘皮卡丘寵物團’,可惜了,體格那麽好……”

李飛翎把他認了出來,跑到崔美伊身邊嘰嘰咕咕地吹風。

“哈,是嗎?真有意思呢。”棕皮膚的少女眯起墨玉般的眼睛嫣然一笑,火焰般的頭巾襯得肌膚亮滑如同上等絲綢,閃亮的骷髏耳釘和帶著異國情調的五官相互輝映,一段緊致的腰部從T恤和低腰喇叭褲的中間露出來,就像在盛夏微風中搖曳的**玫瑰。

“學姐,這是小意思。收集消息我最拿手了,上至校長的老媽,下到食堂大叔的侄子養的貓。”

就在人高馬大的李飛翎被迷得魂癲夢繞的時候,崔美伊猛地板起美豔的臉,一個倒肘擊得他倒退三步、痛哭不止,“去做你的練習吧!少在這裏唧唧歪歪得管人家的八卦!”

“對不起,學姐……”

“沒想到崔美伊不光是身材和身手,連性格都是世界頂尖的。”微紅的唇向上揚起,朱利安笑得更加燦爛了,視線膠著在她明亮的眼睛上,“真的好難得。”

“你這金毛小子,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難道小個子派你來偷師?”被那眼神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崔美伊勉強維持女王形象,做了個手勢示意隊員們繼續練習,“叫她死心吧,乖乖等著認命才是王道。”

“這個‘小個子’指的是慕若沙嗎?”朱利安輕鬆地運著球從她身邊擦過,自顧自地踏上三分線,“學姐,你的誤會很大,我不需要偷師,從來都是老師自己上門求我當弟子……”

下肢蹬伸,伸腰展腹,抬肘伸臂,手腕發力,指端撥球……一係列的細節動作標準而流暢,分開來看簡直就是教科書的圖例,就是放在最挑剔的人眼裏也沒有絲毫瑕疵!

籃球以快得離譜的速度從他的手中飛出,把另外一個男生打到籃板上的籃球撞落,然後直直地落進籃筐!

“……”剛剛在一邊八卦的李飛翎,嘴不由自主地張成O形。

“好久沒有運動了。”雖然被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著,朱利安卻旁若無人地活動了下手腕,“幸好表現還不算太丟人。”

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道詫異的光,崔美伊揚起眉說了句“跟我來”,徑自走向旁邊的雜物間。

“老實交代,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拉了一張椅子自顧自地坐下後,棕皮膚美少女抱起雙肘一臉警覺地看著他,“是想炫耀你們寵物團很強?”

沒想到慕若沙那個家夥除了安嘉木那個全能型人才,還有個三分神射手,這樣的話,還真說不定他們有和“天使之翼”抗衡的資本呢……

“當然不是,我想請崔美伊學姐送我幾個籃球隊員。” 朱利安的笑容璀璨如星,雖然在堆滿陳舊籃球用品的倉庫,他依然散發出高貴的氣質,就和平時會見各國首腦沒有什麽兩樣,“我們‘丘比特撲殺社團’現在人數太少,不能和你們打比賽。”

“咚!”崔美伊的腦袋很不雅地撞在桌麵上,“你的漂亮腦袋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沒辦法,現在球隊裏隻有三個人,我,慕若沙還有安嘉木,我又不喜歡流汗的運動,所以隻好來找你商量咯。”朱利安無辜地聳了聳肩,像大型犬一樣用手搭住她的肩膀,眨著美麗的紫紅色眼睛,裏麵滿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懇求意味,“學姐,請你幫個忙好不好?看在我長得這麽帥的份上……”

糟糕,又遇到一個不可理喻的,崔美伊滿臉黑線地扶牆:“既然不打球,你為什麽加入‘丘比特撲殺社團’?!難不成你跟小個子一樣瘋顛顛地要和世界上所有的戀人作戰?!”

“當然不是咯。”朱利安把臉湊得更近些,深情地盯著麵前的女孩,“不過,如果對方是你這樣的美女的話,我倒是很樂意趕走對你有不良企圖的蒼蠅,給自己留下一點想象的空間。”

“……你還是說實話吧!”這家夥不但不可理喻,還是一個天生的花花公子!崔美伊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棘手的人物,被那黑洞般深邃的目光逼得往後挪了一點,結果撞倒了身後裝著籃球的筐子,橙黃的球骨碌碌滾得滿地都是。

“哦,那我就說實話咯,我加入‘丘比特撲殺社團’是因為老師的拜托,她叫我接近沙沙,試探下安嘉木的感情。”

金發少年發出深深的歎息,像悲劇女主角一樣跪坐在地上,崔美伊幾乎可以看到從他頭頂打下的淒涼的青光。

“換而言之,在少女浪漫故事裏,我隻是一個偽裝成炮灰男二號的可憐配角啊。”

“慕若沙和安嘉木?他們不太可能吧?我知道那兩人是青梅竹馬,但是……”

“如果真不可能的話,我還能站在這裏嗎?”看到崔美伊驚慌失措的樣子,一種淺淺的不悅從朱利安心頭劃過,接著,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憐,就像是在繼母壓迫下打掃衛生的灰姑娘,“唉唉,我也沒有辦法啊,住在老師家裏,當然得替老師辦事。”

“是嗎?那麽可憐?!”話一出口,崔美伊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到現在為止,因為金發小鬼的表情太豐富,她的思維好像一直都被他牽著走呢!不行,再這樣繼續下去,長期以來在男性粉絲麵前建立的女王形象就崩潰了!

崔美伊猛地一拍桌子,上麵的灰塵飄起來,弄得她止不住咳了幾聲。

“你幹嘛告訴我這些?你這小鬼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已經說過了,學姐,送給我三名球員吧。”朱利安的語氣真誠至極,就差沒在臉上刻出“請相信我吧”幾個大字,“其實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學姐,我就變得滔滔不絕,就像看到偉大的神父,什麽事情都願與你商量。”

“是嗎,可是……”

“等等,你別著急下結論,請繼續聽我說。其實我是Sawei國的國王,這次花大錢匿名轉到朱雀學園,就是為了找到我的真命天女。如果半年內還沒有收獲,我就隻能回到自己的國家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結婚……”

話音未落,紫紅色的眸子裏似乎要滴下珍珠般的眼淚。那樣子可謂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就連鐵石心腸的人也沒辦法抵禦……

“真的是這樣?”雖然被感動得稀裏糊塗,但崔美伊保持了最後一絲理智,“不過這個跟三名球員沒有什麽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如果你不送我球員,‘丘比特撲殺社團’就沒有辦法跟‘天使之翼’決鬥,沙沙就沒心情幫我找真命天女,我也不能擁有真愛,隻能回到Sawei國孤老終生。”朱利安的身後似乎寫著“悲慘”兩個血腥的大字,他伸出白淨的手緊緊握住她的,“學姐拜托了,如果你真的不能送我球員的話,就跟我交往吧,也許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

“怎麽可能!”崔美伊背脊一僵,涼意沿著脊椎嗖嗖嗖地爬上頭皮——麵前的男生的確是帥到不行,但個性太可怕了!“你就別做夢了!兩種都不可以!我的球員我絕對不會放手!他們都是人才!”

她花了大力氣想挖過來的安嘉木更是如此!

“安嘉木,你還真是個人才啊!”

幾乎是與此同時,正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的歐陽老師發出和崔美伊一樣的評論。

“沒有想到經過這些天的努力,你這次考得真是不錯呢。”

“老師?”和往常一樣留下來寫作業的安嘉木,迅速扭頭看了看周圍,發現慕若沙還沒從衛生間回來,慌忙跑到歐陽老師旁邊,淺褐色的眸子裏透出掩飾不住的緊張,“我多少分?慕若沙多少分?”

“你很不錯,這次題目這麽難,都考到了85,慕若沙也很不錯啊,剛好及格。”細細的皺紋一條條舒展開,歐陽老師的臉笑成一朵怒放的**,“看來你們兩人都不笨,這個補習還是很有用的嘛。”

和他意料中不一樣,安嘉木並沒有高興得跳起來,反倒從奇秀的眉目間流露出莫名的不安:“歐陽老師,能不能幫我扣去20分?”

“什麽?”

好像是在拚命尋找措辭,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怕自己驕傲,所以分數低點比較好。”

“……”

“我的卷麵很髒,不扣分不足以平息眾怒、殺雞儆猴。”

“……”

“而且,這次考試,我好多題都是亂選選對的。這樣的分數不能準確地說明我學到了多少知識,反而嚴重影響到評核成績體係的嚴密性。所以……”

“安嘉木!”一隻板刷扔出去後,歐陽老師終於忍不住怒吼出來,“你以為我改卷子是在過家家嗎?你說給幾分就給幾分?!就這樣,沒得改!想當年做教練的時候,我也沒有這麽喪失過原則!”

“好吧。就當超常發揮咯。”安嘉木揉了揉被擊中的腦袋,不得不放低聲音表示妥協,“不過老師,既然這次考得好,我和慕若沙能不能少寫幾頁作業?我們社團還有活動……”

歐陽大叔忽地睜大眼睛:“安嘉木你今天是不是被什麽附體了?你的話不是一向很少嗎?”

就在師生吵得忘乎所以的當頭,慕若沙怯生生地推開門,臉蛋上掛著傻乎乎的微笑,像是從哪裏旅遊回來一樣:“老師,對不起,廁所人太多了,我排了很長時間的隊。”

也不知道剛剛的對白她聽到了多少?會不會亂想?迎上慕若沙的視線,心失去控製地猛然一跳,安嘉木慌忙垂下濃濃的睫毛,閉緊了潤澤的嘴唇,故作隨意地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已經變大,卷動著樹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雲層漸漸聚成光線不能穿透的厚度,室內被濕濡的空氣占滿。

沒多久,細細的雨絲就從天空灑落,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戶上,就像小孩子在牙牙學語。而窗外的事物似乎都籠罩在這層薄薄的水汽中,在春日中被曬得格外明快的輪廓也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還好,沒有閃電和雷,不然那丫頭又會被嚇到。

看到慕若沙收起作業和歐陽老師告別的表情和往常一樣,安嘉木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就在他推著她的肩膀走出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忽然被一頭耀眼的金發刺花了眼——樓道的盡頭,朱利安正抱著一大束玫瑰向這邊走來。深紅色的花瓣,紫紅色的眼睛,粉紅色的嘴唇。

一個色係,很不錯嘛。

安嘉木的嘴唇微微地哆嗦了一下,第一反映就是扭過慕若沙的頭,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的樣子往另一邊走去。

不過對方的反應也很快,邁開長腿就追了過來。就像展開競走比賽似的,三個人在樓道上疾行。

“嘉木?怎麽走得這麽急?”

沒有弄清狀況的慕若沙隻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

“是啊,走太快對腸胃不好,姿勢也不好看。”最後朱利安氣喘籲籲地從後麵拉住慕若沙的手臂,“沙沙,這是我送你的花。”

“哈?”接過一大把火紅的玫瑰,慕若沙的眼神有些不穩,長到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收到花呢,“這個……這個難道是傳說中代表愛情的玫瑰?!怎麽突然想起給我送花?”

“問那麽多就不浪漫了,你隻管收下。”朱利安的眼睛彎彎地眯起,不像Sawei國的國王,更像狐狸國的王子,臉上散發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光。

“窮國的賣身國王,從哪裏找來的買花錢?”安嘉木殺人的目光把本是浪漫的氣氛剖得支離破碎,從慕若沙手中拿過花看也不看地扔到樓下。

“啊……那是我擱下國王的尊貴身份,辛辛苦苦地打掃其他社團活動室掙的。”雖然事實上是被崔美伊踢出門後,順道從插花社A來的,朱利安還是叫苦不迭地跳起來去接。可花束還是從他指尖擦過,劃了道弧線掉落在地,沾滿了雨水和泥點。

“嘉木,這樣不太好吧,那是朱利安的勞動成果呢。”慕若沙急忙推開安嘉木,不好意思地對朱利安躬了躬身,咚咚地往樓下跑去,“我馬上去把它撿起來。”

朱利安正要跟著追過去,就被安嘉木反扣胳膊,猛地按在欄杆上。

“老外,你在想什麽?”有著淺褐色眼眸的少年低下頭,幾乎把唇壓在了他的耳邊,語氣雖然和往常一樣,但是飽含的危險指數卻是數值巨大,“不管你是國王還是別的什麽,從這裏掉下去都一樣會摔成肉泥吧?”

辦公樓八層。

隔著灰色的雨紗往外望,高大的樓房和四四方方的積木沒什麽兩樣,來來去去的人撐著傘在路上快速移動,就像是一朵朵在小溪上漂流的花朵。

“終於露出本性了?我還以為你隻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保鏢呢。”朱利安沒有反抗,依然自得其樂地笑著,好像很是欣賞眼前的美景,“我給沙沙送花和你沒有關係吧?”

話音剛落,視線猛地一晃。

就在朱利安以為自己快被推下去的時候,安嘉木突然把他提了起來。

淺褐色的眸子裏,情感劇烈地起伏著,就像被封印住的幾千年的神獸,叫囂著要衝出咒語的束縛,但在觸到朱利安的眼睛時,卻全部轉化為來自黑暗世界的濃重殺氣。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她受過什麽樣的傷,在用什麽樣的心情在經營‘丘比特撲殺社團’。”

安嘉木抿緊嘴角,似乎在努力控製過於情緒化的麵部表情,卻產生一種更為可怖的效果——仿佛不管麵前是什麽,那目光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撕裂!

“離慕若沙遠一點。”

“既然那麽在乎,就試著來阻止我啊。”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怒意,朱利安聳聳肩透過安嘉木的肩膀,看著樓下那個小小的身影低頭拾撿被踩得髒兮兮的玫瑰,紫紅色的眸子裏流出了狡黠的笑意,“如果你隻會防守的話,那麽就好好呆在原地看著就是了。”

瞳孔猛地一縮,安嘉木怔怔地任對方把自己的手打落。

深夜,淅淅瀝瀝的雨總算停下。輪廓曖昧不清的月亮從雲層背後冒出頭,水波般的銀光透過落地窗傾瀉而入,像是在地板上鋪了層華美的絲綢。

慕若沙翻了個身子,摸著電筒輕輕下床。

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踏上旁邊隨意栽著茉莉、扶桑、天竺葵的鵝卵石小道,最後她在小區廢棄的市內籃球訓練房停住了腳步。

裏麵沒有開燈,但是在雪白月光的映襯下,竟然能看到微微反光的籃板以及旁邊裝滿籃球的筐子——那是她好說歹說從學校倉庫裏收集來的淘汰品。

甩掉拖鞋,抱起籃球,慕若沙赤腳站在籃筐下麵,靜靜地看著頭頂那個鐵圈。

為什麽這麽離譜的高度,距離又那麽遠,嘉木總能輕而易舉地把球放進裏麵?也許崔美伊說的不錯,他就是為籃球而生的吧?那麽我是為什麽而生的呢?

念書嗎?成績不是倒數第一的幾率少得可憐。運動嗎?隻要走路不掉進下水道就不錯了……除了在“丘比特撲殺社團”,用旺盛的怨氣拆散情侶,真的沒有什麽特長呢……

“五指分開,用掌根以上部位觸球。食指和中指正對籃圈,籃球重心的投影點落在食指、中指指根之間,手腕後仰。”

一邊念叨白天安嘉木交待的話,她一邊小心地調整姿勢。

“手腕前屈,用指端撥球,最後通過食指、中指柔和用力將球投出。”

“砰!”

還沒等發力,球就從手裏滑了出去。

“好像剛剛用來護球的左手太過用力了?”

再來。

“砰!”

這次球倒是碰到籃板了,可是彈回來的時候撞到了她的腦袋!

“哎喲!”

慕若沙往後一倒,身子咕嚕咕嚕地滾了出去——恐怕在外人看來這根本不是籃球訓練,而是在表演熊貓打滾吧?!

不過“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這話也不是白說的,經過一番亂七八糟的練習,漸漸地瞎貓也逮到了死耗子,竟然讓她給投中了兩個球。

“哦耶!堅持!漫畫書上說了,在月光下練球最能訓練球感!”就像贏得世界杯的足球冠軍,慕若沙興奮地揮動手臂給自己打氣,“我,慕若沙,絕對不是一無是處的人!”

這樣的魔鬼訓練一直持續到周五晚上。

氣喘籲籲地擦去額上的汗珠,她正要坐到地板上休息,一條幹淨的白色毛巾就出現在眼前,並像電影中的慢鏡頭般飄落在濕答答的小臉上。

“朱利安?”掀開毛巾的一角,慕若沙看到金發少年,立即露出毫無防備的笑,“你怎麽在這裏,今天你不是要搬家嗎?”

嘉木雖然嘴不饒人,但又熱情又體貼,對外國友人格外友好——朱利安剛來沒多久,他就為他找了間五星級賓館。嘿嘿,這樣家裏又省了一張會吃飯的嘴咯!

“我當然是來告別的,親愛的沙沙,請給我一個goodbye kiss。”

“不要。”因為習慣了這樣的話,慕若沙臉都沒紅,隻是鼓了鼓腮幫子,“不過你來了,我們就來比投籃吧!”

“我不想出汗。”

“……”有潔癖的貴族真討厭。

看到花栗鼠垂頭喪氣的樣子,朱利安最後不得已妥協了:“一定要比的話也可以。不過,籃球我不喜歡,我喜歡賭博。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賭博?”

“沒錯。我們罰球線的幾個點投籃,如果你進我不進的話,那麽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相反的話,我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情,怎麽樣?”

“好啊,沒問題!”慕若沙屈起胳膊肘,做了個健美先生的動作,“我現在很厲害!可是20%的命中率哦!”

第一輪下來——

眨著水汪汪的星星眼,慕若沙沮喪地用食指在地上畫圓圈:“我……怎麽可以沒有進呢?朱利安的運氣怎麽可以這麽好?!你一定不提太過分的要求哦,我很窮窮窮窮……”

“不可能啊,他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像是解答數學難題似的垂著腦袋想半天,慕若沙最後用力搖頭,“他前不久考了85分,我才考61分……”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朱利安很辱沒Sawei國國家形象地張大了嘴巴:“是嗎?你們國家規定相差20分就不能交往嗎?”

“是24分啦!也許我和他的距離其實……很遠吧……”說著完全沒有邏輯的話,慕若沙的濃長睫毛一點點垂下去,聲音也帶著不自信的低軟,“還有我們是‘丘比特撲殺社團’,像我們這種以拆散戀人為樂趣的人怎麽可能互相喜歡?所以啊,現在,我想的所有事情就是好好打球,擊敗‘天使之翼’!”

“那麽我可以理解為,你做這一切都不是為了安嘉木?”朱利安猛地把慕若沙拉到麵前,疑惑地盯著她,不去理會滾落到地上的籃球,“每天晚上一個人偷偷練習,手上磨出水泡、膝蓋和頭摔破也不放棄,是因為喜歡花式籃球本身?”

“大概是吧……”

好像有種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覺沿著脖子往上爬。慕若沙驚慌地眯起眼睛:“朱利安,幹嘛問這個?”

“既然你不喜歡安嘉木,就和我交往吧。”遲疑了一會兒,朱利安緊緊勒住慕若沙的腰,笑得就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他用食指壓住那張柔軟的嘴唇,“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是國王,我們在一起不會有未來,對不對?不會的,隻要我決定的事情,其他人反對也沒有用;離婚、分手才是宇宙的要義對不對?那麽我們不交往,又怎麽分手,怎麽去驗證這個要義呢?反正我現在沒有找到《羅馬假日》的女主角,我們就暫時演練一下?”

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尋找水源。不過環繞一圈發現除了籃球什麽都沒有後,朱利安清清嗓子,微笑著把她的身體扶正,做了個簡短的總結:“不和嘉木交往就和我交往,明白?”

“那個……”慕若沙的腦子已經變成了石頭狀態,“不明白。”

“總之,用下一球決定勝負吧。你沒有進的話,就必須做我的女朋友。”朱利安在她的左臉頰重重地啵了一下,“這是定金,下次就是嘴唇了。”

“%#¥!”

怎麽可以這樣!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慕若沙隻覺得臉頰仿佛火燒一樣,紅暈從被他碰到的地方一直擴散到全身,整個人觸電般迅速彈開。

“那麽,我們的緣分就由這個球來決定咯。”朱利安把球塞到她手裏,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加油!沙沙!”

不是吧?交往?開什麽國際玩笑?!

極其緩慢地用標準的動作瞄準籃筐後,她覺得自己的手腕似乎往上偏了2°,馬上扭了扭腰、踢踢腿重新調整……

於是,就像是在街頭扮演雕塑一樣,慕若沙在五分鍾內變了二十多種姿勢,籃球卻一直沒有脫手。

“沙沙,你的手有沒有軟?”

“還,還好啦!”

乖乖,如果投不進,真的要和朱利安交往嗎?

慕若沙的手不住地顫抖。

“丘比特撲殺社團”團長的顏麵何存?還有,怎麽麵對嘉木……

凝結著月色熒光的籃板中央,似乎浮出一張漂亮而冷漠的半透明麵孔,眯起的淺褐色眸子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丘比特撲殺社團’隻要有我就夠了。”

低沉而幹淨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呼。”

那一刻,籃球終於從指尖彈出,帶著慕若沙屏息凝神的期盼,以及“分手咒”的強大精神力,在空中劃了道俐落的弧線贏得漂亮的二分。

“哦耶!”慕若沙雙手握拳,噌地跳離地板,“朱利安,這一局,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

“不用和我交往就那麽開心?”朱利安一點也不懊惱,眯起眼睛拍拍她的頭,“你說吧,隻要是你要求的事,我拋頭顱灑熱血也會完成。”

“我也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感覺是不是很好?”穿著睡衣的少女渾身籠罩在月光之下,拖鞋裏的腳丫小小的細細的,仿佛玉蘭般瑩潤無暇,“是不是所有人都想成為明星?”

“怎麽說呢?有時候不錯,有時候馬馬虎虎,有時候有點糟。”朱利安有些疑惑地接過她手裏的籃球,在**運了兩下後跳身投擲,“不過大多數人都想成為明星。畢竟被大家注視的時候,就像踩在雲上一樣,會覺得整個世界隻屬於你一個人呢。”

“那麽,會不會有人為了另外一個人,故意把自己降得很低很低吧?”她的眉微微蹙起,捏緊的手指就像一觸即碎的白瓷,“比如,本來不是笨蛋的,卻勉強自己成為笨蛋。”

“也不一定。”朱利安仔細想了半天,“我聽過一句話,用來描述愛情的:‘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也就是說,愛上一個人,也許會變得很卑微。”

“是嗎?也就是說那種散發著萬惡的丘比特氣味的‘愛情’會讓人故意變成笨蛋?”慕若沙扯住了衣角,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微微顫動的身體就像是藏在水波之下的一抹倒影,“隻是‘愛情’?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什麽了……沒錯,我想多了……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沙沙,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慕若沙慌忙挪過視線,她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在辦公室門口聽到安嘉木主動要求歐陽老師改分的事。

說著,他調整著臉的角度,鼻尖沿著她的鼻梁一點一點地往下滑。被羽鴉般的睫毛蓋住一半的眼睛溫潤如玉,垂下的眼角帶著紅潤而潮濕的魅惑,熾熱的視線在那張白白軟軟的臉上膠著,散發著薰衣草氣息的濕濡嘴唇慢慢靠過去。

皮膚接觸的瞬間,似乎有無數花火流過,慕若沙脊背僵直,睜大眼睛慌忙往後退,卻撞上了冰冷的籃球架。

“好痛好痛。”

“沙沙,怕不怕?”朱利安伸出手臂擋在她的背和鐵杆之間,另一隻手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的籃架上,他緊緊地擠壓著少女顫抖的身體,聲音聽起來帶著淺淡的笑意,好像是在挑逗一隻淘氣的花栗鼠,“剛剛你在撒謊吧,和安嘉木有關是不是?再不老實交代,我要動真格的咯。”

“啊,朱利安,不要開玩笑了!”

就在慕若沙大叫出聲的時候,一道人影在朱利安腳下迅速拉長,外麵傳來充滿警告意味的男聲:“老外?!”

紫紅色眸子深處的笑意驟然放大,朱利安毫不猶豫地用手壓住若沙的嘴唇,然後低頭吻自己的手背。

從任何角度看來,都會認為兩個人是在接吻。

朱利安到底在做什麽啊?

慕若沙的意識瞬間化作一片空白,仿佛身處黑暗無邊的海洋,想要掙紮反倒被更大的斡旋吸了進去,最後隻能驚恐地瞪大眼睛……

良久良久,朱利安才鬆開手扭頭往後麵看去。

“安嘉木,晚上好。”

擁住少女的金發少年一半暴露在薄如蟬翼的月光中,一半隱藏在夢魘般的黑暗裏,紫紅色眸子顯得無比清透,薄薄的嘴邊綻開一朵挑釁的笑。

“你還是沒能夠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