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柚子之味
1.
茉莉市電視台的接待大廳裏。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之前那幫熱心的阿姨、大媽、大爺心滿意足地拎著一大桶油，懷裏抱著一瓶醬油，頭也不回地從我身邊經過，有些無語。
電視台大廳裏的一塊巨大屏幕上，貼著一張“我”的照片，下麵黃底紅字寫著：“白小萌，女，長得和白小夢一模一樣，所以請找到這個少女的觀眾朋友們迅速帶她來到電視台，我們將給您提供一桶高級壓榨植物油，還有大師親手釀造的限量珍藏版醬油一瓶……”
原來這就是那些人那麽熱心“助”我的真相嗎？
我，白小萌——一個青春美麗，還有著雖然廢柴但好歹獨一無二超能力的少女，居然隻值一桶油的價格？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我都忘記了逃跑這回事。
“請問你叫白小萌嗎？”耳邊似乎有人這樣問我。
我看著那些拿著油離去的人，傻傻地點點頭。
問我的記者大叔掏出平板電腦，手指在上麵滑動幾下之後，放到我的臉旁對比了一下，然後朝周圍興奮地點點頭。
“白小萌，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的姐姐，現在馬上就聯係她過來，你耐心等一下。”記者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激動地對我說。
我才不想見到她呢！
我離家出走就是為了躲避白小夢這個魔女好嗎！
一聽到他們已經聯係了白小夢，我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不行，我不能見到她。
一想到白小夢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我一刻也不要在這裏待下去了。
“不用了，謝謝。”我堅決地說道，想朝人群外走去，但是不管我怎麽移動，周圍的攝像機還有麥克風就像長在我身邊一樣，總是包圍著我。不管我怎麽移動，都躲避不了。
“我知道你太久沒有看見姐姐，心裏一定充滿了焦慮與不安。不用擔心，我們會馬上安排認親節目的下半場，會有專業的心理療傷師治愈你……”記者大叔拉住了我的手，一臉期待的表情，但是抓著我的手如同鐵鉗一樣有力。他輕易地推開了一群人，將我帶到一個房間。
沒有了眾人的包圍，我瞬間覺得輕鬆了不少。
“好啦，你可以在這裏看看我們節目的重播，晚點兒你姐姐來了，我們再上直播……”記者大叔一邊說，一邊替我打開了電視。
等等，我剛才好像聽到他說直播？
“什麽……直播？”
我心中警鈴大作。
“我們幫助白小夢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這是一件多麽讓人高興的事啊！你知道整個茉莉市有多少人觀看我們的節目嗎？你們姐妹相聚，當然要安排一場直播啦——收視率一高，我們欄目的讚助費就上去了。讚助費一高，領導就會開心，我就會走上升職加薪的人生巔峰，哈哈哈——”完全不給我說話機會的記者大叔一邊傻笑著，一邊走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等記者大叔走了以後，我迅速站起身，衝到了房間門口，按下門鎖。
按下門鎖……
按……
咦？為什麽打不開？
我又用力地擰了擰——門鎖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之後，依然紋絲不動。
門被鎖上了！
怎麽會這樣？這是非法監禁吧？
我憤怒地撞著門：“快點兒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但是不管我怎麽喊，始終沒有人來幫我開門。
簡直太過分了！這樣還想找我上直播？我一定要投訴你們這種粗暴的態度！
不過，比起投訴，現在要擔心的是他們說要安排我跟白小夢見麵啊！
怎麽辦？
我完全不想見到白小夢，更不想跟她一起上直播節目好嗎！
一想到她之前對我做過的事情，我現在簡直恨不得躲到宇宙空間站才好。
我無力地坐到沙發上，將臉埋在了沙發的坐墊裏——要是我是個坐墊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忍受白小夢的欺淩了吧？
天神啊，既然您已經讓我的超能力變得這麽廢柴了，為什麽還要有個魔女白小夢來欺負我呢？我明明沒有做過什麽壞事啊！
“……我是來找我的妹妹白小萌……嗚嗚嗚，她是那麽膽小，我每次做夢都能夢到我可憐的妹妹在角落裏哭泣……”
一個超級熟悉，熟悉到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這個聲音——
白小夢！
“不，我不在這裏，我不在……我隻是個抱枕……”我像隻鴕鳥一樣，試圖催眠自己，然後將頭更深地埋入沙發坐墊裏。
“……小萌，你出來好不好？姐姐真的好想你……”
白小夢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哼，才不出去呢，你就是用這種話騙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憤憤不平地說道。
“傻妹妹，你還記得你4歲的時候，把舌頭黏在了零下6℃的鐵欄杆上的事情嗎？”
那是因為你騙我，說冬天門外的鐵欄杆是巧克力味的，還信誓旦旦地說你已經嚐過了，我才舔的！
“……5歲的時候，你嘴饞吃掉了5斤牛肉……”
明明是你騙我說小孩子吃牛肉長犄角，然後把爸爸買回來的神戶牛肉都吃光了，還推脫到我身上！
“……6歲時，非得說隻要貢獻出零食，月亮就能給你超能力……”
受不了啦！明明是你告訴我，我們家族的超能力其實是用自己的零食跟月亮換來的，等我晚上把所有零食放在陽台的時候，你居然都打包帶走了。
嗚嗚嗚，真是越想越氣憤！
似乎每次跟她交手，我都隻有被騙的份兒。
她現在居然還到電視台來汙蔑我！
我越想越氣憤，一骨碌爬起來，想跟白小夢對質。
咦？人呢？
剛才還在說話呢……
是不是白小夢又想出什麽新詭計來折磨我了？
我將一個抱枕抱在懷中，警惕地觀察著。
“嗚嗚嗚，我的妹妹小萌……我真的好想她啊……”白小夢假惺惺的哭聲幽幽地傳了過來。
循著聲音，我看見掛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裏，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哭得梨花帶雨。
我看了那個畫麵後忍不住渾身顫抖。好可怕的演技！她的演技都變得這麽厲害了，那折磨人的手段肯定也長進不少吧。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可現在我又逃不掉。
難道我隻能祈禱接到我電話的杜重能及時趕來救我嗎？
可是，杜重真的會因為擔心我這個契約搭檔，放下打工的事立即趕過來嗎？
我心裏不太確定。
2.
昏暗的舞台中央，一道光直直地照射下來，上麵坐著三個人，舞台周圍則是一群扛著機器的工作人員。
我渾渾噩噩地站在了走向舞台的唯一通道上。
這條路的盡頭就是我的宿敵——白小夢所在的地方。
我回過頭，看見記者大叔雙手合十，擺出一個拜托的姿勢。
嗚嗚嗚……我的腿都在發抖，早知道我就不答應了啊！
至於我為什麽會落到這種境地，讓時間暫時回到5分鍾前。
“我求求你，你隻要往舞台上一坐就行啦。不想說話也可以，你隻要上去跟你姐姐合個影就行啦——”
之前將我鎖在房間裏，這會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慘兮兮地哭著的記者大叔不斷哀求著。
而我則保持著衝出房間的那一瞬間單腿獨立的姿勢，被記者大叔抱住。
“你快放手！”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除非你答應我上直播！”
記者大叔堅定地保持著抱大腿的姿勢，搖搖頭。
“我不投訴你們，已經是對你們最大的仁慈了好嗎！”我牙癢癢的，恨不得在他臉上踩一腳。
“你投訴我啊！你參加完節目，怎麽投訴都行，還可以踩我的臉，踩啊踩啊！”記者大叔朝我眨著眼睛，用一種超級惡心的聲音說道。
啊……我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不要！我隻要回家！”
我艱難地拖著記者大叔，掙紮著朝門口走去。
“可是我們的節目已經開始了，要是你這個主人公不上台，這個節目一定會被取消的……你一定不知道，我們為這個節目傾注了多少心血……要是這次失敗了，我們一定會被裁員，我家的兩隻狗吃不上狗糧，攝影師沒有房子住，場記會回老家賣紅薯……嗚嗚嗚……”記者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嗚嗚地哭了起來。
感覺好慘呢……
但是，被白小夢逮到的我也很慘啊！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好吧，我答應你！”
我拿出視死如歸的精神，答應了記者大叔。
果然，我還是做不到對別人的哀求視而不見。
“各部門請注意，離直播開始還有10分鍾……攝像機請擺好機位……”機械的女性廣播聲在昏暗的演播大廳內響起，讓我的思緒回到了現實。
周圍的工作人員忙碌著，我看見演播大廳的舞台中央，一個身穿白色蓬蓬裙的少女正端坐在那裏。
她轉了轉身下的椅子，輕輕撩起了頭發，一抬頭，一雙眼眸像是穿透了黑暗，直接看向了我。
我的視線跟她相觸，一股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恐懼感隨著血液流向身體的各個部位。
“嗚嗚嗚，妹妹，我可愛的小萌——”那個人看到我之後，起身穿過了演播大廳，直直地衝著我來了。
她的臉跟我的一模一樣，甚至連下巴上那顆小痣的位置都一樣。她留著長長的頭發，頭上還別著一個淺粉色的糖果形發卡，一邊哭著一邊撲向我。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向我撲過來時，我的心裏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是白小夢！
我全身所有的細胞立即進入了一級戒備狀態。
“小萌——”
白小夢衝到我的麵前，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她驚訝地捂住嘴巴，大眼睛裏滿是淚水——如果不是用我的臉表現出來，我真的要被她感動了。
我警惕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接下來又要做什麽。
不過，不管做什麽，白小夢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愛記仇的白小夢一定會把我躲避她逃到杜重家裏，還有掛她電話的事情，一筆一筆跟我算清楚的。
沒錯，她就是這麽小氣的人！
“小萌……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姐姐小夢啊……”白小夢用顫抖的聲音說著，伸出手像是要觸碰我，但是隨即又收了回去，“我不是在做夢吧……”
好想逃……
白小夢的演技簡直太可怕了！
我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萌，這次見麵，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說完，白小夢一個箭步衝向我，然後拉住我的手，用力地將我拉向她的懷中。
“還真是不乖呢……親愛的姐姐來了，你居然不乖乖迎接我？”背對著攝影機，白小夢抱著我，低著頭在我耳邊輕輕說著，一邊說，一邊替我將一縷擋住臉的頭發整理到耳後。
“你……你……”我的舌頭像打了結一樣，說不出話來。
找個理由吧，快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她！
我在心裏狂喊著，但是常年以來累積的對白小夢的恐懼感，已經深深地滲入我的骨髓，隻要聽到她的名字，我都會緊張得心跳加速。
“敢逃跑，就要有勇氣接受我的懲罰……”白小夢溫柔地看著我，一臉深情，但輕聲說出來的話殘酷無比。
我打了個寒戰，全身的汗毛似乎都豎起來了，後背發涼。
該怎麽辦？
誰來救救我啊！
“各部門請注意，直播倒計時還有5分鍾……請工作人員清理現場……”
耳邊又響起了直播倒計時的聲音。
嗚嗚嗚，我後悔了，我不要來參加什麽直播節目啦！
不僅僅是因為看到了白小夢，一想到等一下全茉莉市的人都看到白小夢頂著跟我一樣的臉在表演，我一定會羞恥得不敢出門的。
嗚嗚嗚，誰來救救我？
我眼角的餘光一不小心瞥到了牆壁上的電視屏幕，因為工作人員已經進入了最後的準備階段，攝像機鏡頭剛好切換到了白小夢跟我擁抱的畫麵。
電視上的白小夢一臉的激動，還帶著對妹妹的憐惜之色，而她懷中的人則是滿臉的淚水。
兩張相同的麵孔，加上拍攝的角度還有配樂，明明是令我膽戰心驚的畫麵，卻硬生生地被他們弄成了這樣一幅難舍難分的姐妹情深畫麵。
我渾身顫抖著，想要推開她，卻又因為恐懼不敢動手。
白小夢嘴角微微上翹，眼中流露出一絲得意。
不好！
我的心中拉響了警報。
周圍是跑來跑去忙個不停的工作人員，但是誰也不會注意到，可憐的我正在遭受怎樣的恐怖體驗。
電視屏幕上直播著她微笑著緊緊地抓著我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則親昵地拍著我的背，時不時低下頭輕輕地對我說著什麽，而我則緊緊貼著她，眼眶濕潤，身體瑟瑟發抖。
“真是姐妹情深呢……”
“你看姐姐在安慰妹妹啊，真是好姐姐……”
……
我聽見有人這樣議論著。
你們錯了！你們都誤會這個魔女了！
她跟我才不是姐妹情深呢！
“白小萌，一段時間不見，你膽肥了不少啊，我的電話都敢掛？”
白小夢低著頭，輕輕捏了捏我的臉，臉上一副寵溺的表情，嘴裏說出的卻是威脅的話。
“沒沒沒——沒有——”我哭喪著臉，掏出手機，“我還在菜市場選購給你接風的菜，但是你剛來電話，我被人一撞就按錯了關機鍵，到現在都沒開機呢……”
為了表示真實性，我將黑屏的手機遞到她的麵前。
白小夢挑了挑眉，笑盈盈地接過了我的手機。
明明是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但是一旦附上了白小夢的靈魂，感覺完全不一樣了。我的笑容明明很陽光開朗，為什麽白小夢能笑得這麽毛骨悚然？
她笑了笑，手指輕輕地按住了開機鍵。
一陣清脆的開機鈴聲響起後，手機屏幕重新亮了起來。
“哇——12個未接來電……”白小夢嘖嘖地讚歎著，“是誰呢？”
“一定是我的同桌劉小花！她笨死了，作業不會做就問我，一定是遇上難題了！”我睜著眼睛說瞎話。
嗚嗚嗚，一定是杜重打的，你果然是我的好夥伴！
遇到危險也隻有你才能幫我。
“好啦，舞台已經搭建好了，姐姐能不能先接受我們的訪問呢？”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喊著。
白小夢站起身，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後，將我的手機放進了她的口袋，然後彎下腰，貼近我的耳邊說道：“不要想著逃跑哦，今天的節目要是搞砸了，嗬嗬……”
我驚恐地搖搖頭。
但是——
“手機……”我不敢大聲說話，隻能怯怯地提醒她。
“手機怎麽了？”白小夢挑眉看著我。
那裏麵可是有我寶貴的天使信箱啊！為了滿足我那一點點虛榮心，我連感謝信都仔細做了存檔的，你快點兒還給我啦。
我很想朝著白小夢大喊，在心裏想過無數次的話怎麽也無法當著她的麵說出來。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一句話。
“你……要是沒有手機，可以用我的……”我超級心虛地說道。
“小萌開始為姐姐著想了，姐姐好開心呢！那麽，手機我就留下了，本來還隻是想看看時間的，但看你這麽堅持……我就不好意思借用了。”
白小夢勾起一邊的唇角，用我的臉做了一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出的高難度表情，一種危險而又邪魅的氣息在她身上若隱若現。
白小萌，要你多嘴！
聽了白小夢的話，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縫上。
果然，我一遇上白小夢，就隻能遭受單方麵的碾壓——實力懸殊太大了！
“姐姐，等一下你有的是時間跟妹妹敘舊呢。妹妹，你稍等一下，快鬆開你姐姐的手。”旁邊的工作人員笑著看著我們，打趣地說道。
手？
我低下頭一看，發現我的手不受控製地抓著白小夢的手，不肯放開。
手機，你等等……先委屈你在白小夢身邊吧，等杜重找到了我，我就把你拯救出來……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一想到我已經被魔女逮住，回家還得麵對未知的折磨，心中無法避免地產生出一種悲涼的感覺。
嗚嗚嗚……我可憐的手機，還有我悲慘的假期……
白小夢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了，剩下我心如死灰地蹲在舞台下麵，看著舞台中央的白小夢頂著我的臉，像一個發光體一樣吸引著大家的目光。
好奇怪，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什麽她那麽引人注意呢？即使是演這種8點檔都不屑播出的狗血劇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完全沒注意台上的人講了什麽，大腦完全放空了。
“好啦，姐姐已經講完了，該到妹妹啦。”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對我說。
“到我什麽？”我揉著因為哭太久有點兒癢的眼睛，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接受訪問啊！”工作人員理所當然地說道。
“可是記者大叔說，我隻要站在邊上看看就好了呀……”
工作人員指了指舞台，我看過去，白小夢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坐在舞台中央，燈光從她的頭頂灑下來，就像一朵盛開的百合花一樣，黑色的長直發柔軟地垂在背後。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擦著眼淚，眼圈微微泛紅，讓人忍不住想衝過去替她擦拭淚水……
白小夢，你還能更假一點兒嗎？
看著她用我的臉做出楚楚可憐的神態，我的胃裏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
“因為上期節目播出以後反響很好，而且現在你們姐妹也團聚了，所以臨時增加的。好了，不要磨蹭，我們可是直播呢！”工作人員有點兒不開心地說道。
“我不要！”我拚命搖頭。
白小夢裝成我的樣子也就算了，我還要上台跟她表演姐妹情深的戲碼嗎？
這樣也太恐怖了！
一想到我要抱著白小夢，或者白小夢摟著我的場麵被無數人看到，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說不行就不行嗎？我們節目都播出一半了！”工作人員眉頭一皺，衝身後的另外兩個人說道，“快點兒幫我把她拖上去。”
“啊啊啊——”
兩個人不由分說地上來，一左一右拉著我的胳膊，將我往舞台中央拖去。
“嗚嗚嗚，放開我！我不要上台……”
我抗拒地搖晃著身體，但我的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
一步，兩步……
眼看著離白小夢越來越近，而我的耳邊似乎也響起了白小夢說的隻有我們兩人才聽得見的悄悄話。
“你可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呢，上台也要好好表現哦，哦嗬嗬嗬——”
我驚恐地抬起頭，白小夢衝我偷偷眨著眼睛。
白小萌，你被魔女欺負了十幾年，為什麽還是一點兒抗體都沒有呢？到現在還是被她玩弄在手心……
嗚嗚嗚……怎麽辦？
誰來把我從白小夢的魔爪下救出去啊！
3.
就在我無比害怕又緊張的時候——
“放開她！”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
我驚訝地回過頭，杜重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演播大廳的門口。
他身上還穿著花店的工作服，額頭上布滿亮晶晶的汗珠，陰沉著俊臉，一步步走向我。
盡管演播大廳裏沒有風，但是他每走一步，都像是掀起了一股氣流一樣，眼中也像是布滿了烏雲。
他一出現，整個演播大廳的燈光都好像不夠明亮了，之前還覺得有點兒熱，現在卻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驚人的氣勢讓工作人員一時間忘了阻止他。
看著向我走來的杜重，我心中聚集起來的陰霾此刻都消失不見了。
“杜重真的趕來救我了！”
我的腦海裏全是這句話，一時之間，什麽白小夢的報複啊，直播啊，都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心髒也忍不住跟隨他的步伐有力地跳動起來。
此時演播大廳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一樣，在我眼中失去了顏色，而我唯一看見的隻有杜重。
杜重一步步地走到了我的麵前，然後朝我伸出手：“白小萌，我來帶你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大腦一片空白，但是手輕輕地放在了杜重溫暖的手心裏。
杜重在前麵牽著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已經不知道如何反應的工作人員。
“小萌，你要拋棄我，跟他走嗎？”
身後，一個脆生生但又哀怨無比的聲音傳過來，打破了演播大廳短暫的安靜。
我回過頭，看到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白小夢站起來，雙手揪著裙擺，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仿佛充滿了哀求。
“抱歉，你不能走……你還要上去做直播……”一個站在我旁邊的工作人員像是才回過神來，顫巍巍地攔在了我的麵前。
杜重回過頭，看了工作人員一眼。
“讓開——”
“不……不行！她要留下來錄節目……”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在發抖了，但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如果不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對，我簡直要為他鼓掌了。敢這樣直麵拒絕杜重的人，可以算英雄了！
“她不願意留下來，所以我要帶她走。”杜重沒有管別人的阻攔，擋在我和那個工作人員中間，握住我不停顫抖的手，斬釘截鐵地說道。
“撲通撲通……”
杜重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用太大的聲音，但是傳進我的耳中，卻如同驚雷一般響亮，我的心髒又一次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手心裏也冒出細細的汗。
我內心的最深處，依稀有什麽東西衝破魔女帶來的陰霾，正在快速生根、發芽。
熱氣在我臉上蔓延，我低下頭，不想我這種沒出息的表現讓杜重看見。
突然，我的衣服被拉住。我回頭一看，隻見白小夢一隻手拉著我的衣服，微微歪著頭，笑容滿麵地看著我。
“小萌明明答應了我要跟我一起錄節目的。”
白小夢的嗓音就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最新鮮的蘋果一樣，清脆甜美，但是在我聽來，卻覺得有一股寒意從我的脊椎往上蔓延，身體僵硬得連動都不能動。
“小萌，跟我過來——”
白小夢拖長了尾音，但不是柔和的語調，反而有些陰森森的。
我站著沒有動，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拉扯我的力度又加重了不少。
我看看白小夢，又看了看杜重，杜重握住我的手的力度變大了一點兒。
怎麽辦？
如果我跟杜重走，白小夢會不會記恨杜重轉而去報複杜重啊？
杜重再厲害也隻是個普通人，白小夢可是一個厲害的超能力者呢……
從前我認識的一些朋友就因為白小夢的捉弄跟我絕交過……所以，我害怕杜重被我連累。
反正我已經被白小夢欺負慣了，配合她的遊戲，上個節目也沒有什麽關係吧……
我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暫時屈服白小夢，不能讓她盯上杜重。
“對，對不起，杜重，我，我還是先留下來……”我勉強露出笑容，對杜重解釋道，然後把自己的手從他溫暖的大手裏掙脫出來。
旁邊的白小夢勾起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杜重神色一變，就在我掙脫他的手的瞬間，他突然又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後將我拉到了他的身後，擋住了白小夢的視線。
“你在害怕。”杜重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我，他的眼中難得流露出一絲不讚同，“白小萌，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如果你不願意，那麽這裏沒有人可以勉強你。”
明明還是那副酷酷的表情，但是為什麽說出來的話暖得讓我想哭呢？
“可，可是……”
我心中超級焦慮，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
“勉強？怎麽會是勉強呢？小萌，難道你就這麽不願意回到姐姐身邊嗎？”白小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和杜重，白皙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另一隻手的手腕——隻有我這個長期被她“荼毒”的人才知道，這是她想鬼主意時的小動作。
“是你一直在逼她吧，威脅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杜重突然轉頭，開口問道。
“怎麽可能？小萌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呢……”絲毫不害怕杜重的冷氣攻擊，白小夢一邊撫著嘴唇笑著，一邊朝我和杜重走近了一些。
她想做什麽？
看著她逐漸走近，我的身體又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雙手情不自禁地抓緊了杜重的衣服。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杜重站在我的麵前，擋在了我和白小夢的中間。
白小夢抬頭看著杜重，似乎有些驚訝，但是隨即又笑了起來。
杜重渾身散發出寒氣，就算是沒有看到他表情的我都能感受得到。但是白小夢絲毫不受影響，單手支撐著下巴，微微偏過頭打量著杜重。
“你好像很有趣……”她的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從剛才就覺得小萌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令她產生變化的人就是你嗎？”
糟糕！我的心中拉響了警報。
看見她用這種表情說話，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對杜重產生了某種興趣。
但不管是哪種，都不是我願意看見的。
我的心緊張得懸起來，我更加用力地抓緊了杜重的衣服，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我是守護她的人，有我在，沒有人可以讓她受委屈。”
杜重一動不動地站在我前麵，跟白小夢對視著，空氣中似乎閃耀著劈裏啪啦的火光，讓我有種整個演播廳的電都被吸引到了他們身邊的感覺。
好恐怖，難道沒有人要來阻止他們嗎？
我偷偷看向四周，希望能有工作人員來打破他們之間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之前還忙個不停的工作人員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假裝做其他的事情去了。就連之前抱著我的腿求我的那個記者大叔，也在遠處打著電話，說什麽直播出故障取消，要換別的新聞素材之類的。
“嗬嗬……”白小夢的笑聲拉回了我的注意力，“原來是這樣，那希望你繼續好好地守護我的妹妹，不要讓我失望……”
白小夢說完，向前走了一步，從我的角度，能看到那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上帶著嬌俏的笑容，眼裏帶著挑釁之意。隨後，她無比自然地伸出兩根白皙的手指，從杜重的胸口滑過，似乎在幫他撣灰。
杜重沒防備，被她碰到了，不由得黑著臉，拉著我後退了兩步。
而我也才反應過來，白小夢居然吃杜重的“豆腐”！
這個可惡的魔女！
我想衝出來怒斥她一番，但是被杜重緊緊地控製在了身後。我隨即擔心地看向杜重，才發現杜重的臉色還是很黑，像是吃了幾百斤火藥一樣，平時隻是個大型冷氣製造機而已，但是這一刻，他已經化身成為一個巨型火藥包，隻要有智商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時候接近他。
“別這麽緊張啦！既然我親愛的妹妹已經有了你這位騎士守護，那麽也沒有必要認我這個姐姐了……節目就取消吧。”
意料之外的是，白小夢這麽說著，然後直接朝演播廳的出口走去，有工作人員攔住她詢問，但很快被說服了。
而她出去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回頭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泛起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隻覺得後背一涼。
這一笑讓我知道，白小夢絕對不會輕易罷休的。
但是，我又不知道她會對我使出怎樣凶殘的報複招數。
4.
因為白小夢主動退出，而杜重的態度也很強硬，加上我本身就不怎麽情願，那個鬧劇般的認親節目沒有做了。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不得不焦頭爛額地尋找新的素材替代。
不過，那些都與我和杜重無關了。
“走吧……”
等白小夢跟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交涉完，確定直播節目取消後，杜重低頭看了看我，牽起我的手走出了電視台。
呼吸著陽光下的空氣，我之前有點兒冰冷的身體似乎也溫暖起來了。
“杜重……謝謝你……”我抽了抽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杜重沒有說話，但是我能覺察到，他似乎很不開心，嘴唇抿得緊緊的，從出來後就沒有再看我一眼。
為什麽？
是不是因為我打擾了他打工？
這個時候他本該是在打工，要不是我打電話求助，他也不會連兼職都不做就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要知道杜重是自食其力的孤兒，他的學費和生活費都靠他平時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打工賺來的。
我抬頭看著走在前麵的杜重。雖然他平時也是一副隨意的打扮，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不修邊幅——頭發被風吹亂了，根本沒有來得及整理；衣服上則是被蹭上了很多灰塵；一邊的口袋裏，鼓鼓地塞著一副橡膠手套，黃色的指套從口袋裏露了出來，在深藍色的外套上格外顯眼；身上還係著花店穿過來的棕色圍裙，一截黃色的係帶在他脖子後麵軟軟地垂了下來——他一定是接到我的電話，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過來找我了。
難得的假期打工日，就這樣因為我而浪費了。
這都是因為我太沒用了……
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贏過白小夢啊！這次隻要像以前一樣，乖乖忍耐到假期結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了吧？
杜重也不會為了維護我而被白小夢盯上，說不定以後會有更多的麻煩。
想著想著，內疚的情緒化成了淚水，在我的眼眶裏打轉。
“對不起，杜重……”
我小聲地喊著杜重的名字，但是他冷著臉，依舊緊閉嘴唇不說話，我的眼睛不由得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不，我不能哭……我哭，杜重一定更加討厭我吧。
我告誡自己，但是眼淚流得更凶了。
我是那種平時不怎麽哭，但是一哭就會哭很久，哭得很淒慘，哭得沒辦法收場的人。
“嗚嗚嗚……”
杜重牽著我的一隻手往前走，我用另一隻手擦著眼淚。
這時候馬路上沒什麽人，要是在熱鬧的地方，一定會給杜重惹麻煩的吧。
一想到這些，我用力抽出被杜重抓住的手，捂住了眼睛。
“怎麽了？你為什麽要哭？”杜重終於停下了腳步，過了好久，帶著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一抬頭，就看到杜重板著臉，眉頭又皺得緊緊的了。
他一定很煩我隻會哭吧……
“嗚嗚嗚……”這麽想著，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白小萌，你怎麽了？是不是我沒來之前，那群人對你怎麽樣了？”見我還哭，杜重的語氣裏難得顯露出一絲緊張。
眼淚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杜重的臉，隻能擦著眼淚搖著頭。
可能是我不說話的態度讓杜重誤會了。
“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麽讓你難過的事情吧？”杜重的聲音透著一絲凶狠，“讓你難過的地方，我就去燒掉好了！”
“燒……喀喀……”我眨著眼睛，一口氣沒順過來，擦幹眼淚後才看清杜重此刻的樣子。
他好嚴肅、好認真，說明他剛剛說的不是玩笑話。
他不會真的要為我去燒了電視台吧？
“不，不要去……”我抽噎著說道。
“可是他們為難你，還讓你哭……”杜重皺著眉頭說道。
我用力地搖頭，緊緊地抓住了杜重的衣擺：“不，不是的，不關電視台的事。杜重，你不要去……”
不然會被抓起來的，而且，我哭不是因為在電視台受了委屈和欺負，而是因為你，杜重。
但是我沒法解釋清楚。
一開始是因為杜重不理我，害怕他生氣我才哭，但是現在，聽到杜重以為我受欺負要幫我報仇的話，我完全是因為感動而哭了。
一早的驚嚇，還有見到白小夢的不安，甚至會在事後被白小夢報複的擔心，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重，杜重，杜重。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電視台的他，替我擋住白小夢視線的他，還有說要為我燒掉惹我哭泣的電視台的他……
連我的家人都不曾這樣，隻是因為我哭了，就要替我討回公道。
從小到大，家裏的人隻會說：“因為我們是超能力者，所以在麵對普通人的時候，必須更加小心，更加謙虛。”
所以，不管我受到了什麽樣的委屈，也隻是默默地忍受。
沒想到被人保護的感覺居然會是這樣……
“嗚嗚嗚……哇哇哇——”
我完全控製不住了，大聲地哭著，不知道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終於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感覺就像是把多年累積的委屈都化作淚水流出來了一樣。
“你怎麽了？”
杜重從我的左邊走到了右邊，又從右邊走到了左邊。
我一邊哭著一邊搖頭。
“他們果然還是欺負你了！”杜重抬起手，替我擦了擦眼淚，另一隻手抓著我的手，往電視台方向走去。
“沒……沒有啦……”我緊張地拉住了他。
雖然他為了我要火燒電視台的事很讓我感動，但要是真的做了，就是腦殘了好嗎！
杜重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停下腳步，我身體向後傾斜也沒有拉住杜重。他現在真的好生氣，一副要回頭幫我算賬的神情。
嗚嗚嗚……
我以後千萬要記得不要惹怒杜重，發火的杜重真的特別可怕。
“柚子，新鮮香甜的柚子——”
就在我苦惱著怎麽解釋的時候，一個叫賣聲像天籟一樣傳進了我的耳中。
我四下張望著，正前方，一個老伯推著一車柚子向我們走了過來。
“杜重——嗝——你，你給我買個柚子吧……我……嗝——我一吃柚子就不哭了——嗝——”
又緊張又感動又擔憂又哭泣的後果就是，我一開口就不停地打嗝。
“吃柚子？”杜重停下腳步，微微皺著眉頭，然後看向賣柚子的老伯，“為什麽？”
看見杜重不走了，我站直了身體，擦著眼淚說：“因為……嗝——因為柚子的肉小小的，就像眼淚……嗝——流了多少眼淚，就應該吃多少柚子肉補回來流失的水分……嗝——不然人體就會失去水平衡……”
我艱難地繼續說著。
“你……”杜重萬年不變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雖然表情變化不大，但我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震驚。
“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杜重的聲音有些不平穩。
“嗝——小的時候被人欺負，我隻會哭，爸爸媽媽和哥哥就會給我剝好多好多柚子。他們說，如果不停止哭泣，及時吃柚子，人體就會失去水平衡……嗝——會死翹翹的……”我擦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著。
討厭，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我現在一定很醜吧！
最後，他歎了一口氣，一隻手輕輕摸上了我的頭。
“不要哭了，我去給你買柚子。”
杜重一靠近我，一股淡淡的薄荷皂香味，還有他身體的熱度就包裹著我，讓我的心怦怦直跳。明明眼淚還沒有止住，心跳加速的毛病又開始犯了。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杜重走近賣柚子的老伯，然後比畫了幾下，問了幾句，便挑了幾個大大的柚子。老伯稱好柚子後，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幫忙將柚子皮剝掉，拿出一個袋子裝上，遞給了杜重。
杜重在幫我買柚子！
整個學校，能讓獨狼杜重跑腿的應該隻有我一個人吧。
各種我說不上來的感覺在我心中交替盤旋，將我的心塞得滿滿的，而感動的眼淚也依舊在嘩啦啦地繼續流淌。
“你的柚子。”
杜重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一臉不自在地遞過塑料袋。
“嗯……”
我還在繼續流淚，接過塑料袋，拿出一個柚子，掰開了一半。
“嗝——”居然是紅色的柚子肉呢！
我忍不住驚訝了一下，淚珠在我的睫毛前端閃光。
我將一半的柚子肉遞給了杜重：“嗝——聽說……吃了紅色的柚子肉，會給人帶來幸運呢……”
杜重定定地看著我，並沒有說話，眼睛像是深夜的星雲一樣閃耀。
“怎……怎麽了？”我眨著眼睛，不解地問道。
“幸運這種東西不是越多越好嗎？”
“可是，如果隻有我幸運，那也隻有一份，將幸運分出去，就會有雙倍的幸運啊。”我想了想，擦了一下眼淚，說道。
杜重接過柚子，掰出一點兒塞進了自己的口中：“嘖……真酸。”他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道。
我低下頭，也剝出一點兒塞進自己的口中。
“明明很甜啊！”我抬起頭看著他，“而且我給你的時候已經用超能力調過味了……”
“囉唆！我說酸就是酸！你快點兒補充水分，把柚子都吃光才能回家！”杜重將剩下的半瓣柚子放在了我的頭上。
真是過分！
這裏足足有6個呢！
我噘著嘴拿下放在頭上的半瓣柚子，賭氣似的蹲下了身，在沒有人的馬路邊上大吃起來。
我吃……我吃……
可6個柚子果然還是吃不完呢！
十幾分鍾後，眼淚停住了，可是我的肚子也吃撐了。我摸著吃撐的肚子，無辜地看著杜重。
“怎麽了？”杜重低頭看著我。
“還剩4個……”我仰起臉，小聲地說道，“吃不完……”
杜重沉默了。
“誰要你吃完了？”杜重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你說的啊……”
杜重忍不住扶額。他很少做這樣的動作，但杜重就是杜重，扶額的動作也好帥！
“吃不下就帶回家吃吧……”杜重說著，轉身就走。
“啊——”
我收拾好剩下的柚子，想跟著他一起走，但不知道是不是蹲太久，起身的時候雙腿居然不能動彈了。
聽見我的輕呼，杜重腳步一頓，回頭問我：“怎麽了？”
“好像是蹲太久，腳麻了，動也動不了……”我尷尬地說道。
杜重的臉好像又黑了。
“要不……你先走？我緩緩跟上……”我不敢看杜重，心虛地說道。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一想到杜重扔下我一個人走，好不容易恢複的心情又開始難受起來。
“唉——”
杜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從我手中拿過裝柚子的塑料袋，然後背對著我蹲了下來。
“嗯？”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背你回去。”杜重回過頭對我說道。
“背背背……我？”我驚訝得舌頭都打結了。
“你現在腿很不好受吧？勉強走回去膝蓋會受傷的。”杜重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向我解釋道。
“哦——”
我小心地趴在了杜重結實又寬闊的後背上，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
杜重正背著我呢！杜重正背著我呢！杜重正背著我呢……
一句接一句地重複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讓我有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這樣趴在杜重的背上，他會感受到我不規律的心跳嗎？
他會覺得我很重嗎？早知道這樣，我就減肥好了……
心髒跳動的聲音仿佛能通過血管傳遞到耳朵裏一樣，我的耳邊除了杜重輕微的呼吸聲，就隻剩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鼻尖是杜重獨特的薄荷皂香味，還有柚子的清香味，這種令人安心的味道奇異地撫平了我今天所受到的驚嚇。
好像有杜重在身邊，不管什麽樣的困難都很容易克服呢。
仿佛隻要有他，哪怕跟那個魔女白小夢正麵對戰，我都不會再害怕了。
“杜重……謝謝你。”
趴在他背上，我輕聲在他耳邊說出了心裏的感謝。
杜重沒有說話，我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杜重，你以後會一直幫我嗎？不管我出了什麽事，都像今天一樣……”
我的話沒說完，就被杜重打斷了。
“白小萌，有我在，你不會出事。”
簡短又酷酷的回答，瞬間熨帖了我心髒的每一處小褶皺，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我緊緊地貼著杜重的後背，沒有再說話，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紅柚子淡淡的清香味。
又甜又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