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蓮花之味
1.
愷撒花園——茉莉市最著名的五星級酒店，集購物、娛樂、住宿、餐飲為一體，其中的花園餐廳更是傳說連國外的皇室成員就餐都需要提前預約的地方。
明明是鬧市的中心，卻不像別的餐廳一樣在有限的空間裏擺滿了桌椅，而是耗費了超級多的空間，布置了假山、流水，還有熱帶灌木叢。一座座小巧的拱形玻璃房安置在草地上，就像一顆顆巨大的水珠一樣，而就餐的人就在玻璃房裏一邊欣賞著流水從腳下流過，一邊品嚐著美味的食物，享受著優質的服務。高高的房頂被噴繪成藍天的顏色，一盞金色的燈發出太陽一樣的光芒，旁邊的小瀑布噴濺出細細的水霧，在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而我，白小萌，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也會站在這個連空氣都散發出一股高貴優雅氣息的地方。
啊，差點兒忘記我是來做什麽的了！
杜重……杜重……
我拉著風間澈，就像做賊一樣，從一顆顆“水珠”邊上看過去。
“小萌……”風間澈拉了拉我的袖子，指著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杜重和那個叫明麗姐的女人正坐在一個敞開了一半的“水珠”房間裏。
真是天助我也！
我朝風間澈點了點頭，順手拿起身邊的一盆花擋在了自己的麵前，一路偷偷摸摸地到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叢灌木中蹲好。
風間澈也學著我的樣子，抱著一盆開著紅花的小盆栽，蹲到了我身邊。
我的眼角餘光看見風間澈黑色的鬥篷太過惹人注目，我忍不住把自己手上的盆栽往他身邊靠了靠——兩盆花擺在一起，隱蔽性應該能翻倍吧。
我真是太聰明了！
“……為什麽？”從半開的隔間裏傳來明麗姐激動的聲音，“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花店服務員，超市貨架管理員？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工作？”
“這樣的工作有什麽不對嗎？”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杜重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杯子，語氣平靜無波地問道。
“嘩啦——”
明麗姐激動地站起身，隨著她劇烈的動作，她麵前的桌子被撞了一下，桌麵上瞬間變得一片狼藉。
“你可是Mr.D！你以為誰都能輕易達到你這種程度嗎？隻要你願意，你可以讓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上你！”明麗姐激動地大聲說著，湊近了杜重，用哀求的口吻繼續說道，“不要讓平凡的生活淹沒你，杜重，你是天生適合舞台的人……”
聽了明麗姐的話，我忍不住仔細打量著杜重。
杜重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但仍像一個發光體一樣。他完美的五官，他獨特的孤獨冷峻的氣質，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就算他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仍然讓人忍不住生出期望——即使冒著被凍死的危險，也要在他心中留下一點點痕跡。
我的心情變得複雜了。
在知道杜重的身世，知道他為了生活要辛苦打工後，我替他感到心疼。如果按照那個明麗姐說的回去當模特，他也許會過得更輕鬆一點兒吧。
可是……
如果他答應了明麗姐的要求，成為一個大明星，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他。這樣的話，我跟他的差距會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我不管怎麽追趕，都不會再看到杜重的背影……
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裏就很難受。
“阿重不會答應的。”風間澈的聲音傳了過來。
“為什麽？她提出的條件根本沒人能拒絕好不好……”我驚訝地看著風間澈。
見我看著他，風間澈似乎想摸摸頭，但最終隻是摸了摸頭頂的帽子：“因為阿重他……”
“你說的的確很有吸引力，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風間澈還沒說完，杜重的聲音就傳進了我的耳中。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杜重微微垂頭，再抬起的時候，堅定地說道：“我之所以會答應你來這裏，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說清楚，我對那個虛幻浮華的世界根本沒有一點兒興趣，你就死心吧。”
“為什麽？”明麗姐拍了拍桌子，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音，“享受萬眾矚目、擁有金錢和名利不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嗎？就連你的味覺失調症，在你徹底大紅大紫後說不定也能請到國外的名醫治好。我已經聯係人，找到了幾個相關專家的資料，隻要你答應回……”
明麗姐不小的聲音引得幾個服務員往這邊走了過來。
理智告訴我這時候應該離開了，但身體還是想留在這裏，想弄清楚杜重到底是怎麽回答的。
“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聽見杜重幹脆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明麗姐的臉色變得煞白，幫杜重治好他的味覺失調症應該是她手裏的底牌吧。
“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珍貴的存在。”
杜重緩慢而清晰地說著，頭頂的燈光給他冷峻的麵容打上一片柔光，整個人俊美如畫。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個最珍貴的存在……會不會是我啊？
這個念頭一起，我的心就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一樣，然後不停地揉搓，痛極了。不隻這樣，連我的耳朵都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我的心髒是壞掉了嗎？”我捂住胸口小聲說道。
“小萌，你看上去好像要暈倒了。”風間澈擔心地扯了扯我的衣袖，“要不我們先走吧？”
“我，我沒事。”我臉一紅，急忙搖頭。
我才不好意思告訴風間澈，我是因為杜重那句“珍貴的存在”而亂了心跳呢。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沒事我就走了，謝謝你的招待。”隻喝了一杯水的杜重將杯子放好，然後站起來，眼神若有似無地朝我和風間澈躲藏的位置瞟了一眼。
“小，小萌……我們不會被發現了吧？”風間澈注意到杜重的眼神，聲音有些顫抖地問我。
“別瞎說，黑色是最好的偽裝色，而且你看我們麵前有兩盆這麽大的盆栽作掩護……”
其實杜重看過來的時候，我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但還是不甘心就這麽離開，擔心還會有其他變故。可要是被杜重發現我和風間澈在跟蹤他……
光是想想他那絕對零度的氣場，我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不行，我得在杜重發現之前趕快想出撤退路線！
“小萌——”風間澈拉了拉我的袖子。
別煩我啦，我在想撤退路線呢。
“噔噔噔——”
就在我低頭思考的時候，聽到了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一抬頭，就看到杜重皺著眉頭，朝我和風間澈藏身的盆栽方向走了過來。
“我，我就是想告訴你，阿重好像發現我們了……”風間澈聲音顫抖地對我說道。
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麽用啊！
“用盆栽擋著臉出去。”
已經來不及想什麽完美的撤退路線，我果斷地搬起盆栽擋住了自己的臉，假裝自己隻是一個盆栽搬運工。
沒錯，就這樣自然地、不動聲色地從杜重的眼皮底下撤退。
“啊——”
就在我以為可以蒙混過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風間澈的驚呼聲。
我心裏一驚，轉過頭就看見他用來遮光的帽子和鬥篷不知道絆了什麽東西，突然滑了下來，整個人也倒在了地上。
糟了，風間澈有日光過敏症……
來不及多想，我的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丟下了手中的盆栽，朝風間澈撲了過去，伸開雙臂，一把將他的頭抱住。
我要用我的身體為他遮擋日光！
“砰——”盆栽掉在像草坪一樣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悶的響聲，不大，卻足夠吸引別人的關注了。
“小萌同學……”
“沒關係，風間澈，我不會讓你曬到太陽的！”感受到風間澈的僵硬和緊張，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白小萌，你這是在做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我最不想聽到的那個聲音響起了。那個聲音似乎夾帶著西伯利亞的寒流，能把人凍僵。
“好，好巧啊，杜，杜重……原來你也在這裏啊……”
我僵硬地轉過頭，就看到了杜重陰沉的臉色以及可怕的眼神。
“我知道這不是巧合，你們跟蹤我，還偷聽我說話，就是想要我看到你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擁抱嗎？”
杜重冰冷的目光似乎變成一把刀子，要將我和風間澈大卸八塊。我的手一抖，想要鬆開，但是想到風間澈這個時候沒有帽子和鬥篷的遮擋，又不敢鬆手，隻好頂著杜重身上散發出來的越來越可怕的氣息，愣愣地站在那裏。
杜重見我沒反應，好像更生氣了，朝我大步走來。
“白小萌，還有風間澈，你們就不想對我說點兒什麽嗎？”
被我抱住的風間澈被點名後，立馬哆哆嗦嗦地撿起掉在一旁的鬥篷，推開我後，迅速將鬥篷重新披好，戴上帽子。
“那個，杜重，其實都是誤會啦！我們隻是恰好碰到一起的，你說對不對啊，風間澈？”
一個人麵對杜重實在是太可怕了，我連忙向身旁的人求助，希望他可以幫忙圓謊解釋一下。
“對不起，阿重……”
誰知道風間澈像個木樁一樣站在我的旁邊，還悶悶地小聲說了一句話。
瞬間，我感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風間澈這麽說不就等於承認我們跟蹤杜重了嗎？
果然，我發現杜重的臉色更黑了，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如果實質化，估計能把我和風間澈凍成兩座冰雕。
嗚嗚嗚，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不，事情不是那樣的！杜重，你聽我詳細地給你解釋——”在情急之下大腦運轉速度提高N倍的我瞪大眼睛，牽動自己僵硬的臉部肌肉，硬扯出一抹笑容來。
我必須想辦法化解眼前的危機！
我狗腿地湊到杜重身邊，把自己跟蹤他的事情美化了一百倍，並著重突出我跟風間澈“十分、超級”擔心他受到壞人的欺負，才潛進愷撒花園來，並且保證不是偷聽，隻是想確認他的安全，然後偷偷走掉的。
“……可還是被聰明的你發現啦——”在沒有人捧場的情況下，我幹巴巴地笑著，小心地拍著杜重的馬屁。
我偷偷地看了杜重一眼，發現他的臉色似乎並沒有好轉，難道是我吹捧的力度不夠？
在我絞盡腦汁想要再說點兒什麽的時候，杜重終於開了口。
“可是你們抱在一起了！”杜重的語氣似乎有點兒賭氣的意味，聲音比平時大了很多。
“咦？”我以為我聽錯了，疑惑地看了杜重一眼。
杜重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一臉指責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不能這樣，臉微微扭曲了一下之後，又恢複成麵無表情的狀態。
“公共場合這樣摟摟抱抱很不好。”杜重說道，身上滿是低氣壓。
“抱……喀喀——”還沒等我解釋，風間澈突然在我身後大聲咳嗽起來。
“你沒事吧？”我轉過頭，看著風間澈，突然想起他有日光過敏症，該不會是剛才照到了陽光吧？愷撒花園的燈光號稱是完全模擬陽光的啊……
我想起我平時喝湯嗆住時媽媽給我拍背的場景，於是幫風間澈拍拍背，但是指尖剛碰到他，他就像被電擊中一樣，身體僵硬地後退了一大步。
我身上又沒有病毒！
看到風間澈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我，我脆弱的心靈受傷了，以至於手一直停留在半空中。
“你就那麽喜歡抱人嗎？”杜重瞥了我一眼，上前將我停在半空中的手拿下來，“這樣難看死了……”
“我……我才沒有抱他好嗎！我隻是擔心他的過敏症，想幫他擋住光線……”我有些委屈地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解釋之後，杜重身上一直散不去的低氣壓似乎消散了很多。
“你知道風間澈為什麽會被人稱為隱王嗎？是因為他很不喜歡靠近陌生人。雖然你們已經不算是陌生人了，但是你這樣不顧對方意願就隨便抱人是很不禮貌的！”杜重皺著眉說道。
原來是這樣嗎？
“對不起！”杜重的話讓我恍然大悟，我急忙向風間澈道歉，“剛才是因為情況緊急，我不知道你討厭別人觸碰你，對不起，我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沒，沒關係，你，你也是為了我好……”風間澈結結巴巴地說著，用比平時更加小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的動作對他造成了太可怕的影響，鬥篷下他的身體也抖動起來。
“我，我想起出門前忘記澆花了，要，要馬上回去，再，再見——”風間澈說完蹩腳的借口，一溜煙地跑了。
“我有那麽可怕嗎？”看著那個飛快地從餐廳消失的背影，我有些挫敗地說道。
杜重走了幾步，跟我站在了一起，看著風間澈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就是你不考慮後果的結果。所以，你以後絕對不要隨便跟他有任何肢體接觸，不然會對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有這麽嚴重嗎？”聽杜重的語氣十分鄭重，我狐疑地問道。
杜重轉過頭，輕輕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分明是“你竟然懷疑我說的話”。
“我明白了！”我立馬點頭，狗腿地回答道，“請你以後監督我，我絕對不會再隨便碰風間澈了！”
杜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的怒氣似乎瞬間消失了。
我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杜重這個大冰山的心情也像天氣一樣反複無常呢！
2.
愷撒花園事件過後幾天，那個明麗姐後來也沒有再來找杜重，應該是被杜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冷了心，打消了主意吧。
確定這點後，我才徹底放鬆了。這下我就不用擔心自己的契約搭檔會被別的漂亮女生拐跑了。
這個周末的最後一天。
我躺在**，拿著手機，盯著發出幽幽光芒的屏幕——明明距離給杜重發短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15分鍾，為什麽他還不給我回複啊？
討厭！我翻了個身，側躺著，但仍然不忍心關上手機。
最近我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跟杜重互相發短信。雖然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最多是討論明天吃什麽，而且一般都是我說，杜重隻是偶爾回複我一個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隻要一想到是杜重發過來的，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杜重跟我發短信了，我知道杜重的手機號碼……
雖然很想驕傲地在學校大肆宣揚這些事情，但是想想——杜重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這件事，還是少幾個人知道比較好吧。
為什麽呢？一定是我的朋友比較少，不希望別人來跟我分享朋友吧。
一定是這樣的。因為越是相處，我越發現杜重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兼搭檔。
雖然他喜歡板著一張臉，而且喜歡不分場合地散發冷氣，但是我知道，他的內心絕對不像外表那樣冰冷。
他會把一道超級複雜的數學題用超級簡單的方法講給我聽，比老師教的還要簡單；前幾天原本壞掉的要被我丟掉的料理機，也是杜重幫我修好的；不小心被樹枝掛破的裙擺，杜重不但幫我補好了，還在上麵繡了幾朵超級可愛的小花……
就連我的天使信箱委托工作，也因為杜重有意無意的幫助完成了很多。
“叮咚——”手機收到新的短信。
是杜重嗎？
我抑製住心裏的喜悅，點開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一個小天使捧著一個白色的信封，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不是杜重……
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收起了心中那絲莫名其妙的失落感，點開了短信：
“好奇怪，最近總覺得身後有個黑色的影子在跟蹤我，但是仔細一看，身後又沒有人。天使，你可以幫幫我嗎？”
“做完值日回家的時候，從商店櫥窗的玻璃上看到身後有個穿黑衣服、遮住臉的奇怪家夥……我被嚇到了……”
“雖然我是個美少女沒錯啦，但那些暗戀我的家夥敢不敢當麵對我告白，而不是躲在暗處偷偷摸摸地跟蹤我啊！簡直是大變態！請一定幫我找出這個家夥。”
“社團的學妹們聽說了放學後會有不明人士跟蹤，現在都不願意在放學後參加社團訓練了，離比賽隻有一個月了，現在的練習量根本不夠。天使，聽說你很靈驗，所以幫忙找到這個犯人吧……”
……
呃，茉莉學院發生了跟蹤事件嗎？
不過，說到被跟蹤，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最近在學校裏，我也總覺得有人在偷偷注視著我。雖然對方似乎沒有惡意，但那種探究的眼神讓我非常不自在。
跟杜重在一起的午餐時間，我特別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但是隻要我去尋找，目光立刻就消失了。
今天午餐的地點是杜重找的一個沒有什麽人來的舊教學樓頂樓，從這個地方能看到學校美麗的全景。
在藍天下，吹著微風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欣賞著美麗的景色，不會有人打擾，還有可口的食物——簡直是種享受啊！
我將最後一道餐後甜點——雞蛋華夫餅從便當盒裏取出來，順便在上麵澆上一層香甜的奶油，放上一顆鮮草莓，使用超能力調味後，遞給了杜重。
杜重接過，先是用叉子將鮮草莓撥到一邊，然後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塊沾了奶油的華夫餅放進口中。
“你不喜歡吃草莓嗎？”我看著杜重放在一邊的草莓，有些猶豫地問道。
之前經過我的觀察，我發現杜重對草莓這種口味比較喜歡，像草莓果醬和草莓水果茶之類的……
“沒有，我習慣把最美味的留在最後。”杜重簡單地回應了我，幾口吃下了華夫餅，剩下一小顆草莓被他蘸上盤子裏剩下的奶油，像舉行什麽儀式一樣，鄭重地放入口中。
這一刻，他的表情舒展開來，沒有了平時緊繃的感覺，好看的臉像是被打上了柔光一樣，幹淨而清澈。
太好了！看著杜重的表情，我從早上就開始糾結香蕉蜂蜜華夫餅和草莓奶油華夫餅哪個更好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杜重吃完，收拾好自己的餐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突然換了一個嚴肅的表情：“好了，我們來說說你昨天在短信裏說的暗戀者的事情吧。”
沒錯，昨天收到求助信之後，我聯想到自己最近感覺到的那種被人窺視的異樣感，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並且猜測是不是有人暗戀我。
杜重當時是怎麽回複我的？
“有時候睡得太晚也會產生一種錯覺。”
好歹我們也是搭檔關係，稍微關心我一下有那麽困難嗎？
我撇了撇嘴，收起了心裏那一點點不滿的小情緒，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不知道啦，也許真的是我反應過頭了呢，也許人家是在看你吧……”我一邊收拾自己的餐具，一邊回答。
的確是這樣，比起耀眼的杜重，我這個就算是站在他身邊，也隻是一顆礙眼的小石子的人，有幾個人會注意到？
“放心吧，在我身邊，你至少是安全的。而且，你除了有調味功能這一點能被我看上，其他人根本不會在意你。”
杜重像是讚同我的話一樣，雙手抱著胸，點了點頭。
微風吹起他柔軟的頭發，將他臉部的線條修飾得更加柔和，那雙冰冷的眼睛在陽光下好像也溫暖了很多，粉色的嘴唇上還帶有一絲草莓紅色的汁液，不但不會讓他變得髒兮兮的，還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感覺——盡管這樣的杜重美得像一幅畫，但我還是有種想把手上的筷子丟到他臉上的衝動。
我知道杜重隻是在陳述事實，但真相比謊言更加讓人難以接受啊！
請讓我活在謊言裏好嗎！
“如果你很不安，那麽身為你的契約搭檔，我有義務消除你的不安。”杜重起身，摸了摸我的頭，“當初約定好的，所以，不管那個人跟蹤的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應該把他揪出來。”
看著杜重認真的神情，我心中的不安漸漸消失，不由自主地對他點了點頭。
“天使已經接受你的請求，請耐心等待。”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受委托”的按鍵，小天使抱著我的回信飛往那些提交了求助申請的同學的郵箱。
神秘人跟蹤事件從此刻起正式啟動調查，超能力天使和守護者杜重再次出馬啦！
3.
神秘人啊……
神秘人為什麽要跟蹤女生呢？
從昨天我調查的資料和杜重的分析來看，前麵三個女生回家的路線似乎都是一樣的，而且……那條路線中間的某一段剛好和我坐公交車回家前要走的一小段路線重合。
等到放學，我背著書包，磨磨蹭蹭地走在之前調查到的女生被跟蹤的路段。
這裏是主教學樓外的林間小道，四周的樹木鬱鬱蔥蔥的，但也是拜這片樹林所賜，哪怕夕陽還沒下山，這裏早就進入了黑夜模式。
我有些不安地偷瞄了一眼我左手邊的小樹林，杜重應該躲在那裏保護著我，但是因為樹木太密，以至於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嗚嗚嗚，好可怕，我好想跟杜重一起走。
“會不會是時間還太早啊……”
我一步三回頭地東張西望，在心裏嘀咕著。
因為害怕神秘人去跟蹤別的女生了，我特意趕在第一個來這裏等呢……可已經偷偷繞了兩圈，為什麽神秘人還不來啊？
“神秘人先生，你今天會不會是吃壞了肚子，所以要休息一天啊……”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看來腦域超能力者白小蔥計算出來的最佳被跟蹤地點也不靠譜嘛。
轉過身，我打算走第三遍……
一步，兩步……
就在我邁出第三步的時候，身上的汗毛都緊張得豎立起來。
這種詭異的氣氛……
這種熟悉的被窺探的感覺……
我按捺住想要逃跑的衝動，不動聲色地朝著杜重隱藏的地方做了個手勢。
一棵樹“唰唰”地搖晃了幾下，這是杜重給我的信號，我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白小萌，你要冷靜，現在這個地方絕對不是最好的談話地點，首先，你得將神秘人帶到一個掩體比較少的地方。
“噠噠……噠噠……”
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我的鞋跟和路麵接觸，發出碰撞的聲音，然而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隻要仔細聽，就會聽到一個不屬於我的腳步聲，很刻意地放輕了，不緊不慢地跟著。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小路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兩邊的樹與樹之間的空隙黑黢黢的，好像隨時會從裏麵衝出一頭怪獸來。
一陣風吹過，我加快了腳步。
我的心髒越跳越快，像是馬上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然後大聲尖叫一樣。
在前方拐彎的時候，我搶先一步將自己隱藏在一棵大樹的後麵，然後緊張地等待著神秘人的出現。
“啪嗒啪嗒……”
大概是因為我突然消失，追蹤我的腳步聲也明顯快了起來，然後，一個頭戴黑色帽子、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出現在路中間。
他的五官都隱藏在黑色風衣的陰影之中，四下張望著。
“啊……沒跟上……”那個人低聲埋怨著，聲音像是透過什麽東西發出來一樣，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杜重快出來，我抓到神秘人了！”趁著神秘人轉身的一刹那，我跳了出來，抓住了神秘人的黑色風衣。
神秘人突然受了驚嚇，還沒等杜重衝出來，就脫下大衣，迅速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
“可惡——”我憤怒地將手中的黑色風衣丟到了地上，“差一點點就知道他是誰了！”
“不，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這時候才趕過來的杜重仔細地翻看了地上的黑色風衣，皺著眉頭，慢悠悠地說道。
“是誰？”
杜重將衣服拎起來，抖了抖，衣服的樣式展現在我的麵前。
原來這不是黑色風衣，而是一件風衣式樣的長袍。
雖然是一件樣式古怪的黑色長袍，但是絲絨般的手感顯示了這件長袍一定不是從街邊隨便買的便宜貨，而是我說不出來的高級麵料。再加上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用暗金色線繡出來的精致花紋，我所認識的會穿這種衣服的人——
“風間澈！”
“是風間澈。”
我和杜重同時喊出那個名字。
為什麽是他呢？
我看著杜重手中的袍子，有些不解。
4.
時間：周三放學後。
又是每周三的校園騎士……就是怪人團的聚會時間。
會議開始前的半個小時，依然是雷打不動的發呆時間。
我、哥哥、杜重，還有風間澈，依次圍著圓桌坐著。因為杜重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所以中間那張看起來特別華麗的椅子就是他的座位。
因為提前把那件事情告訴了哥哥，所以現在的情況變成了我、哥哥，還有杜重三人同時盯著風間澈，而風間澈此時正不安地拉扯著自己的新長袍。
一樣的擺設，一樣的人，但是這一次的會議氛圍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一種緊張而又沉悶的氣息在空中蔓延著。
我坐立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心裏的疑問快要把我撐得爆炸了。
不行，我一定要說出來！
“風間澈……”
我深吸一口氣，打破了這一室讓人不爽的沉悶氣氛。
哥哥因為我這一嗓子，突然跳到了椅子上，而杜重也吃了一驚，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要不要喝點兒香草薄荷茶……”
原本要質疑的話到了嘴邊又換了。
誰要問你喝不喝茶啦！我要問的才不是這個。
“好，好的……”
坐在我對麵的風間澈聽到我喊他的名字，身體顫抖了一下，低著頭，聲音幾不可聞。
“哼！”
咦？杜重哼了一聲後，仿佛身上某個冷氣開關突然被打開了，坐在他身邊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麽，我們開始會議吧。”杜重冷著臉，坐直了身體，將記錄本放到我的麵前，然後雙手交握放在桌上。
怎麽這麽快？不是說好半個小時嗎？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記錄本，然後拿出筆填上了今天的日期。
“今天討論的主題是——關於風間澈上次跟蹤白小萌的理由。”
什麽？
杜重的話像一道悶雷一樣在我的頭頂炸開。
被點名的我手忙腳亂，差點兒把筆丟到了地上。
他怎麽把我想問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杜重，你懂不懂人與人之間交往的藝術啊？問話不能這麽沒水準啦，不然會沒有朋友的。至少在發問的時候，應該以疑問句的形式啦！
就在我想打個哈哈，把問題問得圓滑一點兒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哥哥一改往常懶洋洋的樣子，直起了背，神色凝重地看著坐在他旁邊的風間澈，而杜重黑著臉，一副風間澈借了他很多錢不還的樣子。
風間澈像是一隻受驚的黑兔子一樣，飛快地站了起來。因為黑色的袍子過於寬大，不小心掃到了放在他麵前的杯子，還在冒熱氣的茶水灑在了桌麵上，在潔白的桌布上洇出一塊形狀奇異的水漬。
“我，我想起還有點兒事情沒做完，一定要去處理一下！”風間澈用比平時大幾倍的聲音說道，因為動作幅度比較大，鬥篷式寬大的帽子從他頭上滑了下來，露出他臉上白色的麵具。
有些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此時緊張的心情，他撞倒了身後的椅子，朝門的方向跑去。
我有種預感，如果風間澈離開了這裏，我的疑惑就再也解不開了。
“風間澈——”我忍不住喊出了聲。
聽到我的聲音，風間澈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最後他還是擰動了門鎖。
“哢嚓——”
門鎖被擰動，但是門並沒有被打開。
風間澈不死心地又握住門鎖擰了幾下，但是門依然沒有打開的跡象。
“要是這點兒速度都沒有，我怎麽好意思做一個速度型的超能力者呢？”哥哥斜斜地倚靠在門邊，輕輕地轉動著食指上的鑰匙圈。
“阿澈，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你跟蹤我妹妹的事情吧？”
哥哥收起凝重的表情，恢複成平時懶懶的笑臉，一隻手攬住風間澈的肩膀，強行將他拉到我的麵前。
風間澈戴著麵具的臉麵向我，然後向我走近了一步。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杜重上前一步，擋在了我的前方，一隻手將我護在了他身後。
“為什麽要跟蹤白小萌？”杜重冷冷地看著風間澈，一字一句地問道。
風間澈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像是想後退，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又站穩了身體。
“風間澈……”我從杜重身後探出頭，小心地說道，“我沒有想過要質問你什麽，或是要責備你，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隻跟蹤過我一個人？”
風間澈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什麽意思？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風間澈的喉嚨像是很幹澀，聲音有些沙啞，“我……我沒想過要跟蹤別人，我以為那些人是你，但是……不是……我……我不是跟蹤，我隻是想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
“她有我負責！”
我和杜重同時開口。
看著杜重的後腦勺，我的心裏有一絲奇怪的感覺，因為是一閃而過，所以我根本沒有在意。
風間澈說得斷斷續續，而且有些不清楚，但是我聽明白了。
原來他隻是想送我回去，但和我走同一段路的女生有好幾個，他可能是跟錯了人，所以導致好幾個女生都覺得自己被跟蹤了，原因嘛……就是他那身怎麽藏也藏不起來的黑色鬥篷和巨大的黑沿帽啦！
原來這就是神秘人的真相啊！
“謝謝你……但是，請你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會給別人帶去困擾的……”我從杜重身後走出來，站在風間澈的旁邊，終於鬆了一口氣。
還好風間澈不是做壞事。
“太好了，原來是個誤會啊，哈哈哈——”我撫著胸口，打著哈哈，想把這一頁揭過去。
把好朋友當成變態什麽的，簡直太丟人啦！
我回過頭看向杜重，他不但沒有釋然，反而用一種更凝重的眼神看著風間澈。
“嗬嗬……”哥哥跳下椅子，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掛在了風間澈的身上，雖然風間澈不算矮，但是在比他高半個頭、又能吃的哥哥的襯托下，簡直像是一根豆芽一樣左右晃動著，“阿澈，你真的隻是想送我妹妹回家嗎？”
我茫然地看著哥哥，難道風間澈想對我做什麽嗎？
“白小俠。”
杜重警告地看向哥哥，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眉頭皺了起來，好不容易消散的黑色低氣壓在這一刻又重新出現了。
“我……”風間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哥哥。
雖然看不到風間澈麵具下的表情，但是站在他身邊的我能明顯感受到他那種不安與焦躁的情緒。
我舉起手，想拍拍風間澈的肩膀鼓勵他，但是手剛舉到半空中，就感覺到身後涼颼颼的。
我下意識地看向杜重，他正惡狠狠地瞪著我，仿佛隻要我敢把手放在風間澈的肩膀上，他就一定會咬我一口似的。
我撇了撇嘴。
我隻是想對風間澈表示一下友好，你這樣讓我有種我會把風間澈變成一大塊紅燒肉的感覺。
“阿澈，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的袍子脫下來，倒吊在校門口給人參觀哦。”哥哥笑著說道，話語裏透出一絲陰險，並且興衝衝地摩拳擦掌。
“你為什麽突然想著送白小萌回家？”杜重也一步步走向風間澈，雖然沒有像哥哥那樣直接說出威脅的話，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要跪在他腳邊，痛哭流涕地坦白我做過的壞事。
“白小萌，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吧！”
風間澈手心冰涼又濕漉漉的，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不放。
這……
是我聽錯了吧？
風間澈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個驚雷在我的腦海中炸響。
“我喜歡你，你是我見過最可愛、最善良的女生……上次你衝過來抱住我，幫我擋住日光的時候，我，我就喜歡上你了……”
全身包裹在黑色長袍下、臉也被白色麵具遮擋的風間澈，眼眸中漾著水一樣的柔光。
一時之間，房間裏安靜得可怕，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我隻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風間澈……
他真的喜歡上我了？還跟我告白？
我白小萌的人生中，居然會有男生主動向我告白，盡管連這個人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
“嗬嗬……”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有些驚訝，當然也有點兒小小的虛榮。
原來我白小萌也是有人暗戀的啊，隻是不知道風間澈是什麽時候注意我的，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呢？
“什麽？阿澈，你居然喜歡我這個笨蛋妹妹？”在我浮想聯翩時，哥哥突然很誇張地大叫起來。
什麽？我是笨蛋？
我從羞澀中回過神來，憤怒地盯著哥哥。
“不，小萌才不傻……”風間澈小聲地反駁著。
風間澈說得對！
我感動地看向風間澈。
“太棒了。”哥哥笑著，然後拍了拍風間澈的肩膀，“我妹妹智商本來就不高，我還擔心呢，但是既然你這個高智商的學霸喜歡她，那我的擔心就是多餘的了。我代表我們家人，允許你追求我妹妹！”
“哢嚓——”
身後突然響起什麽東西被折斷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隻見杜重麵無表情地將一支斷掉的鉛筆丟進了垃圾簍。他的目光突然朝我投來，眼裏的冷意似乎一下子從空氣中傳遞到了我的眼裏。我一眨眼，立馬轉過頭。
但是我的後背開始發涼了。
嗚嗚嗚，怎麽回事啊？為什麽真相大白後，杜重好像更生氣了？
“那個……白……小萌……同學……”我回過頭，看到風間澈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還叫什麽‘白小萌同學’，你剛才不是叫‘小萌’叫得很順口嗎？”哥哥一掌拍在了風間澈的背上，衝他擠眉弄眼，“小萌，你要不要答應啊？”
“白小俠，你——”
我被哥哥直白的話弄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害羞還是該生氣，隻是下意識地又側過頭看了看杜重。
杜重靜靜地站在那裏，沉著臉，頭垂得低低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是我有種超級可怕的感覺。
之前還有些雀躍的心情在看到杜重這樣的表情之後慢慢地冷靜下來。不僅這樣，我居然有種犯了錯想要逃開的感覺。
“小……萌……”風間澈小聲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中有一些期待。
這……
我有些為難，因為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喜歡上風間澈，但是要我當麵說出拒絕他的話，似乎又太過冷酷。
要是有既可以拒絕他，又不會傷害到他的辦法就好了。
我低下頭，有點兒不滿哥哥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處理。
“你的回答呢？”杜重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我轉過頭，發現站在一旁的杜重正死死地盯著我。雖然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我現在很不爽，要是說錯話，你們就死定了”的強大氣勢。
“我……”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白小萌，對於別人的提問不好好回答，是一件相當失禮的事情。”杜重一邊說著，視線卻沒有離開我，一邊向我靠近。
救命！
我一邊瑟瑟發抖地後退，一邊求助地看向哥哥。
“那個……”哥哥幹咳一聲，想要說話。
杜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哥哥像是看到了恐怖畫麵一樣，連瞳孔都放大了。
“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兩個實驗報告沒有寫呢，明天就要交，再拖下去就完不成了，我先走了！”哥哥說完，丟給我一個“好自為之”的表情後，馬上使用了瞬間移動的能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騙子！
誰不知道你從來都是交作業的前5分鍾才寫的啊！你這種速度居然擔心交不上實驗報告，你騙誰呢！
看著哥哥消失的方向，我悲憤得不能自已。
在最關鍵的時刻拋棄自己最親密的家人，哥哥真是太差勁了！
“我……我……我好像也有作業沒寫完……”
已經被逼到牆邊的我，看著眼裏好像孕育著一場風暴的杜重，哆嗦著腿，想要像哥哥那樣逃跑。
“你的回答呢？”
杜重靠近我，雙手撐在牆壁上，將我圈在了他的雙臂間。
這樣太近了，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還有體溫。
我不自在地別過臉。
我垂下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然後另一股力量將我從牆壁和杜重之間的縫隙中解救出來。
“就……就算你是阿重，我也……不能看你這樣欺負小萌！”風間澈拉著我的手，他的手也在顫抖。在我靠過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他寬大的長袍，而長袍落下的時候，風間澈臉上的麵具不知怎的也掉落下來。
我抬起頭，一個纖細而美麗的精靈少年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張開嘴，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是風間澈？
精致得像是水晶一樣的臉，可能是長期沒有接觸陽光的關係，他的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淺棕色的眼眸裏泛著盈盈的水波，幹淨而又清澈；小巧而又高挺的鼻梁，再往下就是微微上翹的粉紅色嘴唇——簡直就是從西方油畫上走下來的小天使！
“很好看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問我。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
糟了！
在做完這個動作的一瞬間，我立刻反應過來，但是已經晚了。
杜重黑著臉，但是起伏的胸口，還有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
“小萌……你……你到我身後來，我保護你……”沒有了麵具的風間澈，盡管害怕得臉都抽搐了，但還是挺起胸，上前一步站在我身前。
我看了看盛怒的杜重，又看了看身體看起來還沒有我結實、仿佛喘口氣就會倒下但還是要保護我的風間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保護她？”杜重輕哼了一聲，勾起一邊的嘴角。
天啊，好恐怖！
皮笑肉不笑的杜重比不笑的杜重嚇人多了！為什麽我的超能力這麽廢柴？要是能飛或者能隱身該多好啊！
“小萌……”風間澈顫巍巍地向我伸出手。
“要過去嗎？”
杜重看向我，一動不動，他眼中的風暴早已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肆意蔓延的黑暗，仿佛隻要我伸出手，他心中的野獸就會跑出來。
“杜重同學好可怕，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那雙眼睛像狼一樣，讓人害怕又畏懼……”
“知道嗎？最好離杜重遠點兒，聽說跟他在一起的人最後一定會有厄運的……”
……
之前不知道從哪裏聽到卻又被我刻意遺忘的話，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孤單、強大，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明明想躲開但又忍不住被那份孤傲吸引的像狼王一樣的存在，說的就是杜重啊——
抱著我說我身上臭，但是不會嫌棄我的杜重；
會在公交車上保護我的杜重；
找我吃飯，嚐試到自己喜歡的口味，眼睛發亮的杜重；
在演出散場後，執意送我回家的杜重……
似乎遇到杜重以後，一直覺得自己的超能力很雞肋的我，都覺得調味超能力是一種令人開心的能力……
如果不是杜重，我現在還在煩惱著吧。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著風間澈。雖然他很害怕杜重，但這個時候還是堅持要保護我，這樣擁有純潔心靈的人，讓我說出善意的謊言，有種在侮辱他的感覺。
“對不起，風間澈，我跟杜重是約定好的搭檔，在他還需要我的時候，我是不會離開他的。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頂著身後杜重能穿透我身體的犀利目光，我不好意思地對風間澈說道。
風間澈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之前努力挺起的胸膛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慢慢地耷拉下來。
他咬著嘴唇，撿起地上的黑袍和麵具，像是在舉行什麽儀式一樣，慢慢地穿在了身上，然後對我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我小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想說點兒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我麵前。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想跟風間澈做好朋友……”我有點兒委屈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跟杜重說，但我還是把我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我抬起頭，發現杜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冰一樣的眼眸中，突然積雪消融，化成暖暖的光，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綻放出猶如雪蓮一般的微笑。
我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萌生的想法讓我不自覺地發動了超能力，周圍的空氣彌漫出一種清冷的雪蓮花之味。
“記住你的選擇。”
我盯著杜重的嘴唇，看著他用口型說出這幾個字。
而我的腦海裏全是杜重的笑容，已經忘記了思考。
“什……什麽選擇？”
杜重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回答，那個笑容如太陽下的第一片雪花，刹那便融化消失了。恢複了以往冷淡神色的他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
我捂著自己的胸口，看向杜重離開的方向。
雖然他離開了，雖然那個笑容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了，但是因為那個笑容而怦然心動的感覺依然停留在我的心裏。
怦怦……怦怦……
杜重笑了，那是我認識他以來看到他的第一個笑容……
在冰雪絕地綻放的不容易尋找的花，一定是最美的花；而杜重從不輕易展露的笑容，也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5.
下午發生的事情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裏的，吃完晚餐以後，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是怎麽回事啊？明明隻是想調查神秘人的跟蹤事件，卻意外地被風間澈告白了，又意外地收獲了杜重的微笑。
想到這裏，一種深深的懊悔情緒湧上我的心頭。
啊啊啊——
我之前到底是怎麽想的啊，看到杜重笑，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用手機拍照！
我抱著腦袋，然後把腦袋埋到枕頭下麵，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杜重的笑容，到最後居然忍不住臉紅了。
“冷靜點兒，白小萌！不要那麽花癡，要知道你和杜重成為搭檔，是因為你要證明自己的超能力不是廢柴！”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掏出手機，給委托人發去統一回信：
“不明人物跟蹤事件已經解決，大家可以安心了。天使隨時為您服務。”
發送完郵件，我又點開收件箱，卻發現裏麵躺著十幾封新的求助信。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一下子多了這麽多委托？
難道遇到麻煩的人變多了嗎？
帶著好奇，我一一點開了那些信。
“嘿，原來真有這個信箱啊，英雄，你好啊——”
“在學校餐廳吃飯，打飯的大媽居然隻給了我一塊排骨，強烈譴責！”
“你好，我關注你好久了，能不能請你幫我對二班的美花說，我喜歡她很久了？”
“校長新假發太醜了，快去要他換一個！”
一連打開好幾封，全是這種亂七八糟的委托內容。
看了那些信，我也明白為什麽求助和委托會一下子從個位數激增到兩位數了。
因為之前我解決了委托人的困難，似乎這個信箱也被大家傳開了，但是名氣漸大帶來的困擾之一就是越來越多這種無聊的委托了。
我歎了一口氣，按下了刪除鍵。
下次還是要拜托表弟給我設計一個精確篩選的程序，那些莫名其妙的委托信看著就讓人火大。
算了，不想破壞今天因為看到杜重難得一見的笑容而變好的心情。
我翻了一個身，打算關上手機睡覺。
“叮咚——”
一封新的郵件又出現在信箱中。
“唉……這是今天最後一封哦！”我停下了關機的動作。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朋友”這個詞語對我而言變成了惡魔的代名詞。
我隻是想和好朋友一起學習，一起玩，為什麽偏偏遇到那麽惡劣的人，以朋友為名，行欺負之實……
學校對我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個恐怖壓抑的地方，我不想來上學了，因為每次上學遇到那些人對我來說就是折磨。
我想解脫！是不是我不存在了，就不會有那樣的煩惱？天使，如果真的有樂於助人的天使，請你幫幫我！我覺得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絕望的樹洞”
簡單的幾行字，卻透出深深的絕望——這是一封真正的求助信！
我一改懶洋洋的姿勢，從**爬起來，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利用白小蔥給我的軟件，搜尋著求助者的資料。
資料像細沙堆積一樣，越來越多，但是我的心也逐漸往下沉。
這次的委托人……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天使信箱的軟件自動收集委托人資料後傳過來的影像。
新轉學來的男生戴著眼鏡，長相平凡，因為性格內向，所以對主動接近他、說要和他做朋友的人不懷戒心。
沒想到因為那些“朋友”，他的人生陷入了泥沼。
因為“好朋友”故意在考試時傳字條要答案，被監考老師發現後，他的試卷被判零分；
父母辛苦賺來給他當生活費的零花錢，被那些人以“朋友”名義一次次借走，一旦要求歸還，就露出凶狠麵目，說他小氣不給朋友麵子；
體育課上“朋友”搗蛋，踢球踢壞高年級教師辦公室的窗玻璃，卻把球扔給他推卸責任。他想澄清，但是那些人沆瀣一氣，指認他才是闖禍之人，眾口鑠金，他再一次蒙受不白之冤。
男生後悔了，想跟那些人撇清關係，但是因為之前的相處，那些惡劣的人說他的名聲在老師和其他同學的眼裏已經跟他們沒有什麽差別了。除了他們，名聲敗壞的他再也不會交到其他朋友……
資料還有很多，但是我已經看不下去了。
原來和平的茉莉學院裏，居然還有那種以真摯的“朋友”名義去勒索、欺壓其他人的渣滓嗎？
一團正義之火在我的心裏燃燒起來。
我，白小萌，以華麗超能力家族一員的名義發誓，要幫這位同學奪回他應得的公正。
手機屏幕泛著幽幽的光，我打開軟件，點擊“接受委托”，小天使抱著我的回信飛向男生的信箱：
“天使已經接受你的請求，請耐心等待。”
請你不要著急，請你再等等。
你的願望我一定會幫你達成的，所以，不要做傻事。
相信我，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