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之花無聲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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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靈的上下打點下，蘇航丟失的信任似乎在一點一點挽回，大筆的資金讚助，幾乎處處可見的媒體宣傳，讓前些日子偷獵偷伐的“謠言”漸漸消失，甚至還有很多相關人員大讚蘇航有一顆難得的慈善之心。
隻有得知了消息的薄荷社眾人除外。
陳靈到來時，顧唯世正在提著“不理”的脖子將他拖出了狗窩，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熟悉的本子。
“這不是我們之前找了很久也找不到的記錄本嗎？從哪裏找到的？”千尋雪放下手中的資料好奇地問道。
“在它的家裏！”顧唯世唉聲歎氣，無奈地瞪著“不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這小家夥叼走了，唉……”
“找到就好了，這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千尋依忙上前摸了摸滿臉委屈的“不理”的腦袋，好脾氣地笑了笑，“如果白洛西知道了，也會很開心吧。”
她冷不丁提到白洛西的名字，所有人的神色都變了變，回憶到了之前相處的點點滴滴，氣氛也不由變得沉重了起來。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呢？”在大家都沉默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忽地從門外傳來。
“不理”第一個反應過來，不友好地揚著腦袋汪汪大叫起來。
“哼，狗都不歡迎……”看清來人後千尋雪輕蔑地抿了抿嘴角，“這不是當初用棒子敲我腦袋，還帶頭捉白洛西的壞蛋嘛！”
“你來做什麽？我們薄荷社不歡迎你。”千尋依警惕地上前攔在千尋雪的麵前，語氣冷冰冰的。
顧唯世也好像在看一隻令人厭惡的蒼蠅。
“別這麽說嘛。我那個時候不識好歹，你們大人有大量，請不要記在心上。”陳靈笑得猥瑣，不客氣地走進來，將手裏大大小小的甜點和水果放好，“今天我不是來賠禮道歉的。你們看，嘿嘿……”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就別在這裏演戲了，還假惺惺地道歉？你道歉我們就會原諒你？做你的白日夢去！”千尋雪翻了個白眼，“有話快說，然後離開這裏！”
“我看有事情也別說了。”平日裏冷靜的顧唯世也語帶嘲諷地說，“你走吧。”
“別……別……”
陳靈嘴角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這群小鬼，怎麽這麽難對付？虧自己還好言好語，低聲下氣的……
“我今天來是代表我們蘇總表示表示的，你們看——”說著，陳靈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恭敬地遞上，“裏麵隻是點小意思。你們是學生，精力該放在學習上，對不對？以後有些事情不要再插手……”
在陳靈和蘇航的眼中，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金錢無法解決的，更何況眼前這幾個乳臭味幹的小毛孩子呢？想要什麽，給他們就是了！
所以，今天來到這裏，陳靈是懷著勝利而歸的自信的。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阿諛奉承的話一出口，三個孩子齊齊變了臉色，那表情，好像看到了一個極大的仇人一樣。
“你現在立刻從這裏滾出去！”就連千尋依也氣得臉頰微紅，“我們都不想再聽到你說這些惡心的話！”
“是錢不夠嗎？那你們開個價……”事情的發展不在想象之中，陳靈也有點慌了。
“沒有良心的人根本就不是人。”顧唯世冷漠地打斷他，“是惡魔。”
“好啊！你們……你們有骨氣！”呆愣了幾秒鍾，陳靈終於明白了他們的本意，不由怒極反笑，伸出手來顫抖地指著他們幾人，“不識好歹！管那麽多事情，小心丟了命！”
“你才是，做了那麽多壞事，不僅會丟命，還會下地獄。”千尋雪飛快反駁，又補充了一句，“十八層地獄。”
“我可給你們留後路了。”陳靈本相畢露，惡狠狠地笑了，“別後悔！”他眼神詭異地掃了幾人一眼，踢開虛掩的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蘇紗學姐怎麽樣了？”忽然想起了蘇紗的處境，千尋依忍不住上前一步高聲追問。
上次收到蘇紗的短信，千尋雪一直擔心是蘇航設局誘她們去救人，現在她故意這樣發問，探一探虛實。
陳靈忽地停下腳步，不懷好意地抿唇一笑：“哦？你還記得她？我們蘇大小姐可厲害得很，想要給你們通風報信，可惜被發現了。蘇總現在把她關了起來。別說，這麽多年，我還第一次看到小姐發脾氣，怒罵蘇總將她當成傀儡，根本不顧養女的情分……”
“學姐是養女？”千尋雪呆呆地重複著，心裏劃過一絲擔憂。
陳靈誤以為她感到害怕，愈發得意起來：“得罪蘇總就隻有一個下場，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壞蛋！快點滾出去！”千尋雪終於忍無可忍，怒吼出聲。
桌子上的信封被收走，甜點和水果也被踢出門外，陳靈不屑地挑了挑眉，離開了薄荷社的閣樓。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想起陳靈剛剛的所作所為，千尋雪依舊覺得生氣，坐在椅子上煩心地轉著筆。
“這些天的新聞你們沒有看嗎？那個蘇航他現在紅得不得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捧他。”顧唯世輕聲說道，“但我還是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已經痛改前非，為什麽又會拿錢來收買我們？”
從對蘇紗的擔憂中回過神來，千尋依勉強地笑了笑：“對自己的女兒都這麽狠心，又有什麽事情做不來的？”
“那怎麽辦？我們就在這裏裝成什麽都不知道嗎？”千尋雪顫聲問道。
“不行，我擔心蘇紗學姐，我要去找她！”千尋依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安地走來走去，“她雖然看上去溫柔，骨子裏卻是個倔強的人，我害怕……”
“你一個人去？忘了我們救白洛西的時候了？”顧唯世嚴厲地阻攔，快步上前，“那麽多人都差點被捉，更何況你一個人！”
“我會打扮一下，就說學姐一直沒去上課，老師派我去家裏探望。”麵對顧唯世和千尋雪擔憂的目光，千尋依感動地搖了搖頭，露出淡淡的笑容，“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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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長發被全部挽起來，戴上短短的假發，又從千尋雪那裏找來誇張的黑框眼鏡，配上匆忙挑選的鴨舌帽，千尋依望著鏡子的自己，思考再三，將薄荷色的長裙換成了藍白相間的運動套裝。
這樣一來……就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帶上這些日子的學習筆記，千尋依緊張地從另一條路出發，重新到了那個充滿危險氣息的別墅，很遠就看到了比之前更多的看守人員都筆直地站在那裏，瞪著一雙雙銅鈴大的眼睛，滑稽又可怕。
“那個……您好！我來找蘇紗同學！”千尋依清了清嗓子，滿臉堆笑地走近，“她很多天沒來學校，老師要我來問問，順便送筆記……”
帶頭的一位年輕小夥狐疑地瞟了她一眼，立刻粗魯地拒絕：“不行！”
這麽幹脆？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千尋依滿頭冷汗，硬著臉皮繼續懇求：“我不把筆記送給她，老師會怪我的……”
“回去回去，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小夥子不耐煩地吼著，“跟我們蘇總比起來，你們老師算什麽？”
“就送個筆記而已啊！”千尋依心中有些憤怒，這裏的人都這樣沒有素質嗎？俗話說狗眼看人低，說的就是這些人吧？
“那裏怎麽吵吵嚷嚷的？”就在二人僵硬對峙時，遠處傳來了一個熟悉又讓人厭惡的聲音。
糟了！是陳靈！這個時候他怎麽來了？但願他沒有發現自己啊！
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千尋依膽怯地縮起脖子，連抬頭張望的勇氣都沒有了。
“陳哥，這人說是學校老師派來給小姐送筆記的！”小夥子立刻變了張臉，恭恭敬敬地報告。
“送什麽筆記！別在這裏瞎攪和，學校那邊蘇總會安排。”
好在陳靈沒有靠近，隻是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高高在上的語氣依舊讓人感到不舒服。
此時要是不離開，說不定就真的暴露了，千尋依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小聲嘟囔：“不送就不送。”
滿懷著憂心，千尋依捧著筆記，慢悠悠地回到白夜學院，向焦急等待的千尋雪二人傳達了失敗的消息。
顧唯世哭笑不得地說：“哪裏有那麽容易？你這次平安歸來，也算是幸運了。”
“我當然知道，就是抱著希望去試一試，沒想到……”千尋依失落地垂下頭，“救不出學姐，也找不到白洛西……”
“姐，說到白洛西，我倒是有一個想法。”千尋依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興奮地舉高手臂，“既然他是迷霧之森的精靈，很有可能回森林了啊，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她提出的建議太過突兀，顧唯世和千尋依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半天才聽懂她在說些什麽。
“會不會是他根本就不想見我們……”想到這個令人傷心的可能，千尋依的聲音變得更低落了。
“不會的。”顧唯世一口否定，“我相信他一定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我也是！我相信他！”千尋雪高聲附和。
二人有力的聲音在千尋依耳邊回**，仿佛某種神奇的力量。
“好，那我們就去找他！迷霧之森我們那麽熟悉，一定能找到他的。”終於放下心來，千尋依也柔柔地笑了，陰霾一掃而光，“可是薄荷社不可以丟在這裏……那麽就拜托你好嗎，唯世？”
顧唯世原本下意識地想拒絕，畢竟兩個柔弱的女孩子身邊沒有他的保護，危險性大大增加！可薄荷社又不能扔在這裏不管……
麵對她們不可動搖的雙眸，顧唯世隻能妥協。他故作傷感地唉聲歎氣：“看來隻有我和‘不理’守著這裏啦！”
“誰要你們守著這裏！多注意蘇航的動向啊！”千尋雪被他的模樣逗笑了，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
“當然，交給我就好。”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承諾。
向學校的老師請好假，行李中隻裝了少許衣物和速食，千尋雪的口袋裏裝滿了清新的薄荷糖，在顧唯世和“不理”的送別中，二人踏上了重返迷霧之森的道路。
一路上的風景是那樣熟悉，微燙的陽光透過車窗細細碎碎地落在姐妹二人紅潤的臉頰上。
這次前行的路上，誰也沒有了困意，她們親密相依地望著窗外，雙手也緊緊握在一起。
在那片古老又神秘的森林之中，有一個小夥伴也許在等待她們，他是朋友，是值得信任的親人……
這些日子，他過得好嗎？他有沒有想念他們呢？
姐妹二人滿懷期待，一路上神經都繃得很緊，她們甚至討論了無數次見到白洛西時該說的話，該做的事情。
大巴行駛到了迷霧之森外，她們下車後來不及休息，匆匆走進森林。
身邊的一切是這樣熟悉，古樹與河流，鳥鳴與花草，可就是不見白洛西的身影，她們強忍住身上的疲憊，繼續朝著森林的深處走去，千尋依的目光卻逐漸變得怪異起來。
“千尋雪，這個方向是通往未開發區的道路吧？我記得不遠處就是交界了。”她皺著眉頭打量四周。
“對啊！爺爺還帶我們來過幾次呢！”
“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千尋依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沒有剛剛清新了，被砍伐的樹木似乎也越來越多……”
千尋雪凝神打量四周，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姐妹二人牽著手繼續前行，可每走一步，變化的景色都在牽動著她們的心，在走進更深處的未開發區時，眼前的一切讓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這個滿目瘡痍的荒涼之地是哪裏？
數不清的樹木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還有很多光禿禿的樹樁，發黃的幹枯葉子淩亂地散落著，仿佛是森林悲痛至極掉落的眼淚。
空氣中沒有花朵的清香，她們嗅到的隻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更不要說那些勤勞的蜜蜂與蝴蝶……
耳邊傳來幾聲悲鳴，鳥兒在灰黑的天空越飛越遠。
千尋依再也忍受不住巨大的悲痛，哇地大哭出聲，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刺耳的哭聲和鳥兒的呼喊交錯，宛如一首悲歌。
為什麽要破壞這個地方，破壞這片仙境般的森林？
她根本無法想象，多少動物失去了生命，失去了家，流離失所，飽受饑渴，這些都是自私的人類造成的後果！
白洛西呢？他身為森林的守護者，要怎樣承受這一切？
千尋雪勉強站在原地，豆大的淚水湧出眼眶，她甚至不敢去看，不敢將眼前這恐怖的一切記在腦海中……
“爺爺呢？”痛苦之中突然找到了方向，千尋依滿麵淚水地呢喃。
千尋雪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抓住千尋依的胳膊，沙啞著說道：“我們去找爺爺！”
千尋依跌跌撞撞地跟在千尋雪的身後，無聲地歎息著。
爺爺又能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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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溫馨而熟悉的小木屋，記憶裏這個充滿愛的房子總在日落時升起嫋嫋炊煙，散發出的飯菜氣息也會吸引一些嘴饞又善意的動物。
如今，年事已高的爺爺彎著腰站在木屋前，飽經風霜的眼中是無法抹去的悲涼。
小木屋的地點就處在林中未開發區的交界之處，每日早起去深處巡邏的爺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森林被破壞，卻也無能為力。
麵對突然回到這裏的千家姐妹二人，爺爺先是又驚又喜，然後得知了他們的來意，得知了在迷霧之森中，真的有守護精靈。
“孩子們，去吧，去吧……”爺爺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拍打著二人的頭頂，顫抖的話語裏全是哀痛，“有些人為了錢，良心都不要，黑了心幹這些事！多好的森林，怎麽舍得……真是造孽啊，要遭老天報應的……“
幾乎輕不可聞的話語在姐妹二人聽來卻如雷霆萬鈞，剛剛看到的一切再一次浮現，她們不由紅了眼眶。
那一刻，她們心中生出了一股強烈的願望：無論怎樣，一定要找到白洛西！他現在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吧？
每天姐妹二人都懷著沉重的心情在森林中來來回回，在尋找白洛西和一休的同時，看著身邊蒼涼的風景，拚命忍住眼中的淚水。
可白洛西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樣，她們再沒有看到他那熟悉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她們正靠在一棵幹枯的大樹下稍作休息，被不遠處忽然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巨響驚得手足無措，千尋雪手中的水瓶也因為驚恐猛然掉落在地。
她們緊皺眉頭，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時，空中又響起了一連串響徹天際的槍聲！
留在森林中的飛鳥慌張地撲打翅膀飛向天際，卻又在槍聲中緩緩墜落。
“是那些偷獵偷伐的人？”千尋依驚恐地顫抖著，“怎麽辦？他們的手中還有武器！我們不能在這裏繼續停留，太危險了！”
千尋雪也慌忙起身，卻憤怒地轉頭眺望，雙手握成了拳頭：“太過分了！他們到底要做到什麽程度？”
“不將迷霧之森變成一片荒土，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吧……”千尋依露出一抹苦笑來。
姐妹二人沒命似的奔跑著，卻因為驚慌迷失了方向。
那些瘋狂的人似乎也在不斷靠近，時而發出令人厭惡的狂笑聲來。
“姐！怎麽辦？”一向膽大的千尋雪竟然也怕到連聲音都變得沙啞了。
千尋依無助地搖著頭，她一邊死死扯住千尋雪的胳膊，一邊喘著氣低聲囑咐：“盡量不要發出聲音，或許還可以躲過一劫……”
話還沒有說完，一道黑影閃現在二人麵前，阻擋了她們不安的視線。
“一定要我出來警告你們才行嗎？這些人喪心病狂，手中還有武器，見到了其他人要滅口的！你們明知這裏危險，還每天四處亂逛！”多日不見的一休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們的麵前，黑色小眼睛中滿是憤怒和焦急，“快跟我走！我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
“一休？你知道我們來迷霧之森了？那白洛西呢？”千尋雪驚聲發問。
“現在說這些做什麽！他們馬上就要看到你們了！”一休氣得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忍不住大罵，“兩個笨蛋！快點走！你們出了事情，白洛西也會難過的！”
從沒見過一休這個模樣，姐妹二人都嚇得不輕，再也不敢說什麽，隻乖乖地跟在它的身後，可隻走了幾步，卻又聽到後麵一個聲音響起。
“蝙蝠？這裏還有蝙蝠？看起來怪好玩的！捉回去給老板看看！”
粗獷的聲音帶著令人厭惡的狂笑在森林中回**，姐妹雙雙皺起了眉頭
“不好，我被發現了！我引開他們，你們先走！”說完，一休轉身往側麵飛去。
“一休！”千尋依不禁開口呼喊，“你要小心啊！”
“你們快跑啊！還有，白洛西要我轉告你們，不要再去找他了，現在迷霧之森變成了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他也……”
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刺耳的槍響，一休的話語還沒有完全說出口來，就飛快地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它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黑色的小眼睛中滿是驚愕與悲傷，還有……模糊的淚水。
它就那樣望著迷霧之森灰色的天空、光禿禿的土地，再也不動了。
“兄弟們，打中了！快點拿過來！”開槍的男人笑嘻嘻地跑過來，拚命地揮著手，身後也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一……一休？”
千尋依緩緩地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望著地上那個小小的、上一秒還靈巧飛舞在半空中的蝙蝠，心像是被無數把刀子狠狠地切割著，鮮血淋漓。
千尋雪尖叫一聲，瘋了似的撲過去，撿起地上的石頭和樹枝朝著那些男人扔過去，滿臉淚水地怒吼著：“滾開！你們這些渾蛋！滾開，給我滾出迷霧之森！”
為什麽要傷害一休？是她們的錯嗎？如果不是她們魯莽而自不量力地衝進這裏，一休也不會出現保護她們吧？有什麽辦法可以拯救它嗎？白洛西呢？他不是森林的守護精靈嗎？
乍然發現有陌生人的存在，原本還臉上帶笑的幾個男人瞬間變了臉色，可發現隻是兩個柔弱少女時，嘲諷的笑容又再次浮現。
“我還以為是誰！小女孩跑進這裏做什麽！”站在前方的光頭男人不屑地出了口氣，“對著一隻臭蝙蝠哭什麽啊？”
“劉哥！咱們剛剛做的事情被看見了啊！”身後一位年輕的小夥子忐忑上前，“蘇總說過，不能被發現，那你看……”
“怎麽辦？先捉起來吧，難不成還怕兩個孩子？”光頭男人挑起眉頭，一聲令下，幾人都握緊手中的武器，邁開步子，目光凶狠地走向了仍守在一休身旁的姐妹。
千尋雪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靠近，靠在千尋依的懷中高聲哭泣著，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捧起一休冰冷的屍體，卻在指尖碰觸到它身體的那一刻，周身彌漫起了濃濃大霧，比每一次都要恐怖而濃烈！
白洛西臉色蒼白地出現在這片大霧中，他不再是那個冷漠少言的森林精靈，明亮的雙眸中滿是猩紅的仇恨，渾身帶著可怕的戾氣。
他捧起一休的屍體，一滴眼淚滑落，打濕了一休的翅膀。
“白洛西，求你救救他！你會魔法的對嗎？讓一休活過來好不好？”千尋雪嘶聲喊叫，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腔調，千尋依也在一旁淚流滿麵。
“沒用的，我也沒有辦法讓它起死回生。”白洛西的聲音冰冷而絕望，“如果可以，那些死在人類手下的無數生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可是……”
“你們走吧，這裏太危險。”白洛西轉而望向那群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的罪人，眼中的血紅愈發濃重，“不要回頭，一直朝著前方走去，直到看到你們經常遊玩的那條溪流。”
“不……”
千尋雪剛剛說出一個拒絕的字，就被白洛西憤怒地打斷：“這裏太危險！不要再讓我繼續擔心了！快點走！”
想到一休的犧牲也是因為她們的魯莽，千尋依竭力忍住心中的悲痛，拉扯著千尋雪朝著白洛西所說的方向離開，卻忍不住總是回頭張望。
濃鬱的白霧中，她們隻能勉強分辨出白洛西輕盈的身影飛快地穿梭著。剛剛還囂張至極的男人們接二連三地發出慘叫，光頭熟悉的聲音在林子的半空中回**：“啊啊啊，我的頭流血了——”
二人不敢停步，可失去一休的傷痛讓她們的臉頰早已被淚水浸得潮濕又冰涼，奔跑的步伐也磕磕絆絆，幾次險些跌倒。
聽到千尋雪還在低聲呼喊著白洛西的名字，千尋依心中五味陳雜，早已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來。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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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休的死亡，姐妹二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消沉之中，可她們更擔心的人卻是白洛西。
之前發生的事情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更是驚動了迷霧之森的護林員，聽爺爺講述，待幾名護林員趕到的時候，那些可惡的偷獵者並沒有逃跑，而是渾身是傷，不省人事地昏迷在地。
這應該是白洛西為一休進行的複仇吧？
森林深處那些未開發區的破壞也引起了護林員們的注意，他們增加了看守的人員，夜以繼日地四處巡邏，同時也報請有關部門介入了調查。
可是迷霧之森那麽大，他們又怎樣才能做到麵麵俱到呢？
千尋依和千尋雪每日沉浸在失去一休的悲傷之中，她們夜夜噩夢，一休被射殺的那個瞬間重複地在夢境中播放著。
她們那樣無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墜落在地，身體變得冰冷……
千尋雪手機中還存有一休的照片，它歡快地圍繞在“不理”的身邊，漆黑的小眼睛中是活潑的笑意。
幹澀的雙眼再次忍不住落下淚水來，姐妹二人怔怔地望著屏幕，握緊雙手，像是在互相傳遞著僅有的力量一般。
“姐，你說白洛西怎麽樣了？”千尋雪抹去眼淚，沙啞地詢問。
千尋依一時也怔住了，呆呆地望向窗外。
家園遭到破壞，親密的夥伴一休也死在了人類的手中，白洛西該怎樣承受這一切呢？
於是每個周末或者假期的清晨到黃昏，她們都不辭辛苦地在迷霧之森中穿梭著，走遍熟悉或陌生的角落，而夜晚則回到同爺爺居住的木屋中稍作休息。她們竭力忽略身心的疲憊，如此反複，隻是想要再見一見白洛西。
而真的見到他時，她們幾乎不敢相信他就是往日那個俊美清爽的少年。
他的麵孔變得更加蒼白而消瘦，平日裏明亮的雙眸此刻也呈現出一種近似絕望的灰色。
千尋雪第一個撲上去，多日的委屈也瞬間爆發，她緊緊地抱著白洛西單薄的身子，不停地抽噎：“我們都在擔心你啊！你太狠心了，一直躲著不見……”
“我們……真的很擔心你。一休死了，你一個人怎麽辦……”千尋依眼角帶著淚水，柔和地笑了。
聽到一休的名字後，白洛西先是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隨後很快恢複了正常。
“我帶你們去見見它好不好？”白洛西有些倉促地轉身，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的表情，“一休應該也很想你們吧。”
千尋雪的雙眼忽然變得極其明亮，隨後又很快地暗淡下來。
她到底在想什麽？還盼著一休會複活嗎？白洛西明明說過，一休不可能死而複活……
在白洛西的帶領下，三人一路走到了一棵枝繁葉茂的高大樹木下麵。
千尋依和千尋雪仔細看去，隻能分辨出凸起的地方與周圍土地不同，簡單到令人咋舌。
“這就是一休的墳墓？”千尋依顫抖地捂住嘴巴，緩慢上前，跪倒在地，垂頭細細凝視。
白洛西點了點頭：“它是屬於這裏的……何況這個模樣也不會被人發現，我不想一休在天堂還受到打擾。”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千尋雪又沒忍住，跌在一休的墳前，孩子似的號啕大哭，“我真的很後悔啊，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我們，一休也不會……”她的眼睛紅腫得好像兔子，“它會不會埋怨我們？對不起，白洛西，對不起，一休……”
沙啞的哭聲在寂靜的森林中徘徊著，那樣悲傷與蒼涼。
千尋依心疼地望著妹妹，想要上前安慰，卻發現自己的眼淚竟然也沒有忍住，仿佛有無數條藤蔓緊緊纏繞著心髒，那種疼痛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眼前相依哭泣的姐妹，白洛西死死地咬住下唇，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輕聲說道：“它不會怪你們的啊，相信我，你們沒有危險，就是它最大的心願了。”
“可是……我該怎麽辦……”千尋雪斷斷續續地哭訴著，指甲戳進了泥土中，“隻要一想到一休離開，每晚……它都會出現在我的夢中。我們沒有辦法救它……我們好想它啊……”
“不要哭了，好嗎？”白洛西上前溫柔地拍著姐妹二人的肩膀安慰道，“它也不希望你們傷心啊……這樣吧，我和你們講一講一休小時候的故事，怎麽樣？”
他的聲音雖然平和，眼中那深沉的痛苦與悲傷卻無法掩去。
“你和一休……一直都是這樣要好嗎？”千尋依抬起頭來，輕聲詢問。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竟然讓白洛西的神色變得恍惚起來，他長久地望著一休小小的墳墓，忽然抿起唇角，笑了。
“那時候一休還很小，大概隻有現在的一半大小吧。”他伸手在半空中比畫了一下，“它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我的身後，囑咐這個，嘮叨那個，膽子還很小，看到森林裏的動物們也會害怕，嘴巴上還不服輸地抱怨。”
千尋依和千尋雪的大腦中也浮現了一休那時的模樣——歡快地撲打著翅膀在白洛西的身邊嘰嘰喳喳——忍不住彎起嘴角來，心中卻又是一陣酸楚。
“那時的迷霧之森很美，美到……”白洛西忽然哽咽，似乎想不到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也許那就是我記憶裏天堂般的地方吧，珍稀的動物和植物隨處可見，動物們呢，雖然很警惕，可偶爾見到人類的時候還會在不遠處好奇地張望，幾位護林員經常將自己的食物送給它們。我那個時候還天真地想，大概迷霧之森會永遠這個樣子吧，人類也是很好的呢……”
他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尋依，尋雪，你們姐妹都是很好的人，我知道還有很多人和你們一樣，有一顆善良的心，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可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的。就拿森林來說，我身為守護者，看著這裏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卻束手無策，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一直陪伴著它，陪伴著一休和僅剩的森林生物們。”
“不！你回薄荷社啊！你忘記了我們薄荷社的宗旨嗎？我們會幫助你的……”千尋雪上前想要握住白洛西的雙手，“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休，如果你也要離開我們……”
“和迷霧之森共存亡，也是我的職責之一。”他帶著悲傷的笑容退開一步，“森林毀了，我沒有辦法回去了。”
二人齊齊愣住，忽然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因為她們明白，白洛西沒有欺騙她們。
身為森林的守護者，他必須留在這裏，就算每日望著森林走向毀滅，他也不可以離開。
身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白洛西緩緩退後著，想要和她們做最後的告別，卻在望向某處的一瞬間，警覺起來！
右前方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眉頭一皺，幾乎是下意識地猛然撲向千家姐妹，同時耳邊也響起了巨大的響動！
肩膀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子彈穿過肩胛骨留下了驚人的傷口。
白洛西悶哼一聲，喘息著靠在了身後的一塊巨石上，冰冷仇恨的目光望向正握著手槍，麵帶狡猾笑容走出來的陳靈。
姐妹二人驚叫一聲，原本聽到槍聲的她們還警惕地想要離開這裏，可因為上次一休離開她們的慘痛教訓，她們不準備離開！她們這次，已經不想再失去什麽了！
她們看著受傷虛弱的白洛西和令人厭惡的陳靈，一個共同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
一定要救白洛西！
“我說薄荷社最近會這麽安靜，原來你們這兩個丫頭不知死活跑到森林來了？”陳靈仍舊猥瑣地笑著，“怎麽樣，我們很厲害吧？不論誰來阻攔，我們照樣可以發大財，如果當初你們答應了我們的要求……”
“你別說了。”千尋雪惡狠狠地打斷他，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你別得意，你們做的這些事情，早晚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小孩子的話，你以為我會當真？別開玩笑了！”陳靈不屑地擺弄著手中的手槍，神色也忽地變得陰狠起來，“你當自己有幾斤幾兩？我想要的可是你們身後這棵搖錢樹！隻要捉住他，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存在，嘿嘿，我的前途不可估量……”
千尋依和千尋雪咬緊牙關靠在一起，白洛西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雖然對麵隻有陳靈一人，可他的手中還有武器，而白洛西已經受傷了……
白洛西按緊肩膀上的傷口，大腦飛快地轉動。
沒有其他辦法了，隻有留下自己，否則陳靈時不會輕易放過她們的……
他緩緩轉過頭去，看著渾身僵硬，表情卻萬分堅定的姐妹二人。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在他心裏，早已將她們當成親人，能保護她們是一休的心願，又何嚐不是他的呢？
想到這裏，他冷淡地對著陳靈開口：“和我做一筆交易，你讓她們安全離開，我就和你走，怎麽樣？”
“不行！”姐妹二人異口同聲地拒絕。
千尋雪叫喊到喉嚨沙啞：“白洛西，我們絕對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們憑什麽開口啊？”陳靈不屑地笑了笑，“要是我想把你們都帶走呢？”
“你有什麽資格談條件？”白洛西也冷冷地笑了，說，“我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你又開槍傷了我，如果你執意這麽做，保不準你帶回去的會是一具屍體。”
聽到這樣的話，陳靈臉色一僵，目光也變得陰冷起來：“如果你騙我……”
“不信的話試試好了。”白洛西抿了抿灰白的嘴唇，又轉而望向千家姐妹，“不要再倔強了，快點走吧，否則我們都會危險的，況且……你們難道信不過我嗎？”
“可是……”千尋雪仍不死心，試探著想要上前。
“走！難道三個人都受傷你就滿意了嗎？”白洛西臉上仿佛蒙了一層冰霜，連聲音也變得陌生起來，“不要讓我再多說廢話！”
“我的時間也很有限。”陳靈陰森森地催促著。
千尋雪和千尋依死死地盯著陳靈，像是要將他撕碎一般，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緩緩地後退，朝著安全的方向移動。
“白洛西，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尋雪咬緊牙關，聲音再次變得哽咽起來，“也要相信我們！”
白洛西長長舒了一口氣，對她們露出一個熟悉又溫暖的笑容來，恍若夏日裏最溫暖的陽光。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看不見姐妹二人的身影，原本身子就虛弱，還被打傷的白洛西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倒了下去，最後的瞬間，他看到陳靈帶著貪婪的笑容向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