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別於美夢中漸近
1
金色的陽光懶洋洋地在薄荷社的閣樓中擴散開來，可大家的心情和明媚的天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所有人有著共同的煩惱心事。
顧唯世也蹙起眉頭，心疼地擺弄著那個已經摔壞的記錄儀，過了半天才發現千尋依和千尋雪的目光不知什麽時候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沒關係……”千尋依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安撫顧唯世的笑容，將眉頭舒展開來，輕聲安慰他，“雖然修不好，不過沒關係的，我們可以重新記錄的……”雖然這樣說著，她的聲音卻漸漸變低了。
不需要繼續說下去，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就算記錄儀可以修好，內容也重新記錄，可心中受傷的痕跡是能夠輕鬆痊愈的嗎？
這些日子，千尋雪變得愈發沉默起來，很多時候隻是摸著“不理”的腦袋發呆。顧唯世和千尋依都知道，她也在因為自己的衝動而感到愧疚，每日盼著白洛西的歸來。
“不管了！我去找他！”看著薄荷社每日冷寂的模樣，千尋雪感到無比心疼。
大家明明在薄荷社剛剛建立的時候還是那樣要好，難道有什麽天大的誤會是解釋不清的嗎？白洛西，是不是真的那麽狠心？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乎他嗎？
“尋雪，不要衝動，你去哪裏找他？如果他已經回到了迷霧之森呢？如果他根本不想見我們，那麽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有辦法找到的。”顧唯世惆悵地歎息，目光也落在了那個被鎖好的、存放紅酒的櫃子上，“還不如等到白洛西冷靜下來，那時他或許就會回來了。”
“尋雪，你是不是喜歡他？”千尋依突然問道。
千尋雪被千尋依問得怔在那裏，顧唯世也怔住了。
臉頰漲得通紅的千尋雪握緊拳頭，像確定了什麽，堅定地看著千尋依，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我喜歡他。或許已經喜歡很久了，連我自己沒覺察到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我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看他的笑，哪怕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意，我也喜歡他。”千尋雪眼中迸發出璀璨的光芒，她笑著繼續說道，“所以，姐，我要找他回來。無論他去了哪裏我也要找回來！總之我不能讓薄荷社就這樣結束。”
說完，她跟彈簧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將顧唯世的叮囑和千尋依擔憂的目光都扔在腦後。她不管了，隻要白洛西可以回來，大家一起努力，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到呢？
千尋依好像一隻呆呆的木偶，僵硬地望著千尋雪的身影，下意識地開口：“先不要……”
幾個字剛說出口，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呼喊，伴隨著熟悉的“咻咻”聲越來越近，一道黑色的影子嗖地闖進了眾人的視線。隻見一休在半空中焦急地揮動著翅膀，無視眾人錯愕的目光斷斷續續地開口：“快……快去救白洛西！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白洛西怎麽了？”這次是千尋雪第一個回過神來。被一休的緊張情緒感染，她的心髒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他的身份可能被識破了！他被捉走了！我沒有辦法救他，隻能跟蹤到一座豪華的別墅。那裏環境複雜，耳目太多，找不到他啊！”一休急得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一樣。
“帶我去！現在！”沒有絲毫的猶豫，千尋雪急匆匆地跑出了薄荷社的大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如果白洛西真的出了什麽事，或受了很嚴重的傷……
千尋雪不敢想象。
一休比任何人都要著急，聽到有人願意幫忙，根本顧不得其他的事情就帶領著千尋雪朝著蘇航別墅的方向趕去，完全忽略了身後顧唯世的勸阻和千尋依擔憂的呼喊。而千尋雪和一休的速度太快，兩人想要追趕他們的步伐，卻是來不及了。
“怎麽辦……”千尋依渾身冰冷，如墜冰窖，望著千尋雪消失的方向，不好的預感如藤蔓一樣將她緊緊纏繞，“會不會出事？如果千尋雪受傷的話……”
“別擔心，我們先在這裏等一等。”顧唯世強作鎮定，無數個想法在腦海中飛快掠過，“如果太久沒有消息，就需要尋求警察的幫助了。”
無論怎樣也沒有料到事情竟然危急到需要警察出動，千尋依無力地靠在椅子上，靈魂仿佛都被抽空了。
2
千尋雪緊緊跟在一休的身後，誰都不敢耽誤絲毫的時間，生怕那些識破了白洛西身份的可惡綁架者會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來。
“那裏就是！”一休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些，小腦袋對著前方揚起，“看到那座別墅了嗎？”
“這麽大！你能感應到白洛西在什麽地方嗎？也不能每個房間到處搜索啊，我們也沒那個本事。”看著眼前豪華的別墅，千尋雪的腦袋都大了。
“你還真以為我無所不能！要是能感應到他在哪裏，我還需要找你們求救嗎？”一休唉聲歎氣，“也怪我當時太鬆懈了。”
“算了，先闖進去再說。”千尋雪白了它一眼，屏住呼吸朝別墅的方向靠近，“這麽大的地方，看守一定非常嚴密，我們應該先找漏洞，就算溜進去被捉到也可以說是走錯了，料他們也不敢對我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
一休漆黑的小眼珠轉了轉，忽然吱吱哇哇地叫了起來：“我知道西邊的圍牆是有漏洞的，好像還沒來得及修！”
“好樣的，先去那裏看看。”
二人一邊小心地朝著西邊的破洞圍牆前進，一邊低聲商量著作戰計劃。可遠遠地看到那個所謂的“漏洞”時，千尋雪徹底傻了眼。
這哪裏是什麽漏洞啊！雖然牆壁的上端破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可憑著自己的身高怎麽可能順利潛入？
一休也有些愧疚地在半空中停留著，半天沒有說話。
“算了……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千尋雪不高興地瞥了它一眼，“我在周圍找一些可以墊腳的東西吧。”
情知自己的情報出了錯，一休殷勤地行動，在空中俯視著地麵尋找有用的東西，千尋雪也全神貫注，堅決不放過丁點可以用到的東西。
找了很久隻撿來了兩塊破舊的磚頭，千尋雪試了試，離上麵的高度還有兩條胳膊那麽長。
到底該怎麽辦啊？
“你是誰？是不是想要偷偷潛入？”正仰頭站在圍牆下愁眉苦臉的千尋雪還沒有從絕望中回過神來，就被耳邊一聲憤怒的呼喊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她哆哆嗦嗦地轉過身去，發現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帶領著身後的兩位“小弟”正氣勢洶洶地朝這裏走來，手中還拿著棍子形狀的武器。
雖然情況有些危險，但好歹也在千尋雪的預料之內，她的反應極快，立刻變了一副歉意的麵孔，柔柔弱弱地道歉：“對不起啊，叔叔，我就是好奇，想去裏麵看看……我馬上就走！”
她嗲聲嗲氣地辯解著，雙腳一步一步地倒退，心想麵對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生，你怎麽忍心動粗呢？
果然，領頭那個西裝男人先是皺著眉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神色也鬆懈了不少：“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點離開！”
“我知道啊……就是看看也不行嗎……”心中雖然鬆了口氣，可嘴巴上卻不服輸地辯解了兩句。
沒想到被西裝男人聽到後，他神色又變得凶狠起來：“鬼鬼祟祟的！還想看什麽！都說了這裏你不該來！”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竟然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朝著千尋雪的方向靠近！
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千尋雪徹底懵了：怎麽會這個樣子？現在……自己還跑得了嗎？
她咬緊牙關無助地後退。眼前三個成年男人，手中還有武器，他們是真的想要傷害自己還是單純地恐嚇？如果是前者，那麽真是插翅難飛！這一刻她真切地感到了恐懼，也開始後悔為什麽沒有聽顧唯世和姐姐的話。
“咻咻”的聲音在耳邊掠過，帶著一陣陣刀子般的寒風。一休的速度快得眼花繚亂，它沒頭沒腦地在三個男人的麵上撲打著翅膀，這無賴的小動作任誰一時也沒有辦法。
“你快走！這裏交給我！”一休歇斯裏地地吼著。
“不……不行……怎麽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我可以脫身！你再不走就危險了！回去！聯係顧唯世和千尋依！”撲打翅膀的速度越來越快，一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吃力了。
千尋雪死死地咬住下唇。
想到白洛西，不知為什麽，剛剛還軟得像是爛泥的雙腿突然有了力氣，她沒命地掉頭跑開，卻沒有注意到，那個領頭的西裝男人正胡亂地揮舞著手中的棍子，因為一休的幹擾，棍子一下子被甩得遠遠的，正朝著千尋雪的方向砸來！
逃跑中的千尋雪無意中看到棍子向自己砸來，下意識地腳下一歪，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腦袋接觸地麵的那一刻，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幾乎要將她撕裂。
千尋雪痛喊出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咬著牙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跑去。她吃力地揉著腦袋，眼前的東西都變得模糊起來，所有的東西都變得重重疊疊，她隻是憑著本能向前奔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怎樣回到白夜學院，回到薄荷社的。
在閣樓中走走停停的顧唯世和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的千尋依都如坐針氈，卻沒想到千尋雪竟然出現了！
隨著一聲巨大的響動，千尋雪在踏進薄荷社的那一瞬間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疲憊地倒在地上，後腦的疼痛讓她輕吟出聲。
“尋雪！”千尋依第一個撲上去，眼淚簌簌而落，“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頭疼……”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差點……就回不來了……”
“是頭部受傷了，我來做一下緊急處理，然後去醫院！”顧唯世慌慌張張地翻找藥箱子，平日裏有條不紊的他此刻也完全亂了手腳。找到了藥水和紗布等東西後，他小心翼翼地蹲在千尋雪的身邊查看她受傷的地方。
“怎麽樣？是不是很疼？”千尋依的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是她不好，她是個不負責任的姐姐，關鍵時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受傷！她寧願此時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是她自己……
“不要讓她說話了，我們馬上去醫院！”顧唯世堅決道。
“不能休息！”不知是不是因為回到了安全的環境，千尋雪覺得流失的力量正一點點地回到身體裏，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支起身子，虛弱地靠在千尋依的身上，“白洛西和一休都有危險，我不能現在倒下。白洛西現在的情況比我還糟糕，姐，我們快去救他，快去救他好不好？我沒關係的。如果他有什麽事，我不會安心的。”千尋雪的聲音裏儼然已經有了哭腔。
“我答應你會救他，可是你也要答應我先處理傷口，我很擔心你。”千尋依態度十分堅決。
千尋雪抿著嘴唇，看著千尋依焦急的樣子，點了點頭。
3
幾人匆忙將千尋雪送到醫院進行一番檢查。
還好隻是普通的外傷，經過醫生一番仔細處理後，千尋雪已經大礙了，等候在醫院走廊的千尋依和顧唯世終於放下心來。
千尋雪已經強調了無數次“自己真的沒事，隻是太過受到驚嚇”後，千尋依和顧唯世才認真聽她講完了事情的經過，還有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們對別墅的守衛這樣嚴密，一定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顧唯世仔細地進行著分析，眉頭漸漸皺起。
千尋雪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坐在身邊的千尋依雙眼紅紅的，臉頰上的淚水還沒有完全幹透，她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雙手，仿佛害怕自己會立刻消失在眼前一樣。
回想起先前的經曆，還有自己不聽勸告的衝動模樣，千尋雪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害怕。
這樣的她太過自私了吧？在她魯莽行動的時候，姐姐會有多麽擔心呢？
“姐，對不起，是我的錯。”千尋雪也濕了眼眶，反握住千尋依的手說，“我下次不會了……”
“沒事，你能平安回來就好。”千尋依連忙擠出一絲笑容，抬手擦掉眼淚，“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我想都不敢去想……”
“對不起，姐姐！我以後不會再衝動了！無論有什麽事情，我都會靜下心來和你們商量的。”千尋雪也忍不住流下眼淚來，“我太笨了。”
說著，姐妹二人雙手緊牽，心有靈犀地對視，都破涕為笑。
“能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也可以放心了。知不知道，最近薄荷社的氣氛緊張到連‘不理’都害怕。”在一旁的顧唯世也終於鬆了口氣，“其實這些天我就想和你們說，不要再為了打破的記錄儀和丟失的本子感到焦躁，其實最完美的記錄儀就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
“是什麽？”姐妹二人異口同聲。
“就是我們的眼睛與耳朵。”顧唯世笑著伸出手指來指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辦不到的事情了——拯救了這片森林，那片還在被破壞；環境變好了，可地球上麵那麽多的生物、數不清的森林是儀器與本子也無法完全記錄的。薄荷社太渺小了，所以我們要用自己的眼睛與耳朵去記錄這些事件，盡我們最大的力量，不是嗎？”
顧唯世清晰有力的話語回**在耳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姐妹二人的手握得更緊了，眼睛也逐漸變得明亮，仿佛找到了未來的道路。
“那麽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白洛西了。”千尋雪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們來好好計劃一下吧！”
就在薄荷社的小成員們下定決心，走出往日陰影為了未來而戰鬥的時候，蘇紗也在經曆著一場從未有過的“談判”。
在看到父親的密室與那些觸目驚心的“收藏品”後，她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一刻也不猶豫地奔向了父親所在的房間。
平日裏對女兒還算和顏悅色的蘇航，在得知她的來意後和煦的表情驟然變得陰森起來，他惡狠狠地開口：“你不要多管閑事！”
“可是爸爸，那些都是違法的事情啊！那些森林裏的動物該有多麽痛苦……”還沒有從看到的噩夢中走出，蘇紗渾身顫抖。
“蘇紗！你不要得寸進尺！”蘇航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直直地盯著蘇紗，“作為我的養女，我有哪點愧對你嗎？我把你像公主一樣寵愛，你現在卻反過來教訓我？給我出去！不要多管閑事！”
蘇航憤怒的訓斥在房間中回**著，蘇紗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錯愕地發現，原來麵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竟感到如此恐懼。
想到這裏，膽怯最終還是占了上風，蘇紗死死地咬住嘴唇，臉色蒼白地離開了房間。
4
顧唯世和千家姐妹二人在進行了一番商議後，最終覺得，首先還是要悄悄潛入那個守衛嚴密的別墅。
為了讓受傷的事情不再發生，幾個人準備好了防狼噴霧器、彈弓等物品，千尋依還細心地帶了紗布和創可貼，在顧唯世的帶領下找到了另一條道路，再次朝著囚禁白洛西的別墅趕去。
據顧唯世說，這條路也是他偶然發現的，人煙稀少，空氣也十分清新，很少有人會注意。
可當幾人經過那條所謂“空氣清新”的小路時，卻發現現實的狀況和想象中的總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樣子。
“嘔……這是什麽味道啊？”千尋雪難受地捂住鼻子抱怨。
“是河流被汙染了，你看裏麵的小魚都死了。”千尋依也皺起眉頭屏住呼吸。
“之前這裏還沒有這個樣子啊，才多久的時間就被破壞成這個樣子了？虧我還經常來到這裏玩呢！”顧唯世惋惜地感歎著，“那裏怎麽還有木材？是剛剛砍伐回來的嗎？這裏是要建造什麽工廠？”
幾個人的目光朝著小溪旁邊的破舊工廠望去，碧藍的天空被那裏排出的煙霧所遮蔽，灰蒙蒙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們突然都沉默了，心也沉甸甸的，像被壓了一塊石頭。
千尋依整個臉都皺成了一團，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迷霧之森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她太不尊重白洛西了！
灰色的畫麵、渾濁的空氣，都變成了一幅幅不變的畫麵存儲在了幾人的心中，也讓他們救出白洛西的決心愈發強了。
走出那條小路，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空氣逐漸變得清新起來，身邊的樹木挺拔茂盛，是和剛剛完全不同的一片樹林，而他們所要尋找的那座別墅就在樹林的不遠處，若隱若現。
顧唯世放緩腳步，將背包裏的防狼噴霧器拿出來每人分了一個，剛想要仔細地囑咐些什麽，卻忽然聽到了幾個成年男人的憤怒呐喊：“把那小子給我捉回來！”隨後是砰的一聲，像是什麽被撞開的聲音。
幾人都不禁抬頭望去，卻震驚地發現臉色青白的白洛西正狼狽地從別墅的大門中跑出來，身後的一休也焦急地揮動著翅膀，不時扭頭喊叫著什麽。
“我們快點去幫他！”顧唯世看到他平安的身影大喜過望。
“不對啊，我們剛認識他的時候可是看著他從閣樓上跳下來都沒什麽事情，現在怎麽會逃得這麽困難？”千尋雪一邊奔跑一邊表達著自己的困惑。
“不會是受傷了吧？”千尋依膽戰心驚地分析著。
“有可能！這個別墅裏的人最暴力了！對……你看！後麵追過來領頭的那個男人，我記得之前他的手裏還拿著武器……”千尋雪想起之前的驚險一幕，心髒又跳個不停。
白洛西好像真的受了很嚴重的傷，沒跑出多遠，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白洛西隻覺得頭昏腦漲，馬上就會暈倒在這裏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了正滿臉擔憂地跑來的薄荷社三人，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們怎麽來了？這裏太危險！”白洛西扶住胸口氣喘籲籲地問道。
“為了救你啊！啊，一休你沒事？”千尋雪驚喜地望著精神飽滿的黑色小蝙蝠，忍不住彈了彈它的翅膀。
“他們三個男人雖然有武器，但我會飛！”一休得意地揚了揚小腦袋，卻又很快變得無奈起來，“這下可好了，這麽多人，該怎麽跑？”
“陳靈大哥！那小子還有同夥！”談話間，幾個男人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有一個高大的胖子對著之前傷了千尋雪的西裝男人大聲吆喝著。
“原來他叫陳靈！名字怪好聽的，可行為那麽惡劣！”千尋雪氣呼呼地瞪著他，“你們可要小心他！”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白洛西望著眼前這些行事衝動卻心地善良的夥伴，心裏暖暖的，“我放出白霧，大家就趁機逃跑吧，畢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你沒事吧？我們來扶著你。”千尋依看到白洛西虛弱的模樣，一瞬間心酸得險些掉淚，連忙上前扶住他，細細觀察他身上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白洛西微微一笑，身邊忽然彌漫起茫茫的白霧，雖然沒有在迷霧之森和白夜學院時那樣濃鬱，卻也足夠掩人耳目了。
大家都知道現在逃跑才是最關鍵的任務，雖然不知道白洛西是怎麽逃出來的，可再不走就功虧一簣了。
以陳靈為首追出來的幾人在白霧中迷失了方向，急得放聲大罵，卻怎麽也尋不到他們的身影。眼看著計劃成功實施，顧唯世和千尋依扶著白洛西，一休和千尋雪在前方帶路，由白霧掩護，幾人順利按原路返回，一路飛奔回了白夜學院圖書館的閣樓，然後都虛脫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我們幾個原本都做好和那些人硬拚的準備了，你到底是怎麽逃脫的啊？”千尋雪第一個緩過來，為每個人都倒了一杯水後，迫不及待地追問白洛西。
聽到這個問題，白洛西不由怔了怔，神色變得複雜起來：“那個別墅的主人……是蘇紗的父親，上次我在學校傷了他，他應該識破我的身份了。我被捉去，也發現了他的秘密。”說到這裏，仿佛傷口被觸碰了一般，白洛西輕輕抽氣，“他收藏了很多動物的骨骼、象牙，還有各種珍稀植物標本……包括迷霧森林的古木，也被做成了工藝品擺設。”
沒想到這次綁架的惡劣事件竟然牽扯到了蘇紗，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千尋雪最為憤怒，大聲吼道：“那位蘇紗學姐……是這樣的人嗎？”
“蘇紗學姐竟然……”千尋依難以置信。
“她原本並不知情，是我告訴她的。”白洛西的臉色有些緩和，“這次也是她偷偷將我放出來的。雖然我逃了出來，可她被蘇航發現了，現在應該被關起來了。”
“我相信蘇紗不是壞人。”顧唯世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千尋依無法想象，蘇紗學姐竟然會為了白洛西而反抗父親？她明明還揭穿過白洛西的身份！難道每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麵嗎？
“對了，我還有事情要問你。”千尋雪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目光炯炯地盯著白洛西，小心翼翼地詢問，“你身體怎麽了？之前的日子還那麽靈活，現在怎麽連跑起來都困難？還有，白霧好像也淡了許多……”
這也是顧唯世和千尋依同樣擔心的問題。
正在垂頭摸著“不理”腦袋的白洛西手一抖，他深沉的目光落在千尋雪身上，好像在探究什麽。旁邊的一休也緊張地僵在櫃子上不動了。
千尋雪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目光，手心裏全是緊張的冷汗。
“被蘇航捆了那麽久，身體自然會虛弱。”白洛西眼中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轉瞬即逝，“休息幾天就會好。”
“是嗎……”千尋雪將信將疑，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不知道該選擇相信還是繼續追問下去。
“放心吧，沒事。”白洛西微微一笑，臉色也變得好了許多。
他像摸“不理”的頭一樣，安慰地在千尋雪腦袋上拍了拍：“我很快就又會活蹦亂跳了。”
千尋雪順滑的頭發被他抓得有點淩亂，白洛西身上好聞的清香傳進鼻腔中，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怦怦直跳。
一休黑豆似的小眼睛不停轉來轉去，好像想到了什麽鬼主意一樣。
看著白洛西自信的笑容，大家懸在嗓子眼的心也終於微微放下了，又激烈地談論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千尋雪歪著腦袋看著白洛西，想了想，攤開握緊的拳頭，一粒散發著清香的薄荷糖正乖乖地躺在那裏。
“吃嗎？”她笑得好似一朵向日葵，問道，“櫃子裏你的紅酒我們也沒有動。”
白洛西微怔，漂亮的眼眸中一絲複雜的情緒閃過。
“不吃我就收回了啊。”千尋雪嘟起嘴準備收回手。
“別，我吃。”白洛西一把握住她的手。
千尋雪感覺一道電流蔓延至全身，酥酥麻麻的，臉也不自覺地燒了起來。不過白洛西沒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謝謝。”他接過薄荷糖的時候指尖微微顫抖。
忽然，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個破碎的記錄儀上，他的嘴唇抿得很緊。
5
深夜，銀白色的月亮躲在濃黑的雲朵後，隻散出模糊的清冷光芒，照亮了薄荷社一片不大不小的天地。
白洛西眉頭緊皺，雙手環在桌子上的記錄儀四周，有瑩瑩的綠色光點稀稀落落地散開，破碎的儀器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恢複曾經的模樣。
他的臉色愈發慘白，呼吸的節奏也開始混亂起來，手上的動作卻始終沒有停止。
“零夜……”一休的神色是少有的認真，“你還要繼續這個樣子嗎？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裏，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垮掉的。”
“我要把這個修理好。”白洛西淡淡地笑了，“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支撐多久。”
“回森林吧！我知道你留戀這裏，可你終究是屬於迷霧之森的。就算你想和他們繼續相處下去，也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呀。我們先回到那裏，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再來薄荷社，好不好？”一休的聲音變得懇求起來。
白洛西的手終於僵在半空中不動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那流失的力量。如果不是身體越來越差，那麽起初又怎麽會被蘇航捉走，無法逃出，甚至連白霧都淡了很多……
守護精靈隻有在森林裏，才會得到足夠的力量，所以說精靈的生存跟森林的一切息息相關。這一次如果不是為了查清暗地裏破壞森林的罪魁禍首，他也不會離開森林，來到人類世界。
寂靜的夜晚，他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再給我幾天時間吧。”他的目光落在正在複原的記錄儀上，“等修理好這個東西，我就和你回到迷霧之森。”
一休欲言又止，可看著白洛西柔和的神色，它忽然明白，無論自己再說些什麽，他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對曾經痛恨的人類有了留戀，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接下來的幾天中，白洛西的狀態看似逐漸好轉，言語和行動都充滿了活力，可隻有一休知道，他的狀況越來越糟。
經曆過這些事情後，薄荷社的成員似乎變得更加團結向上了，對需要幫助的人與動物都會毫不吝嗇地伸出援手。
“薄荷社環保宣傳小站”每天仍風雨無阻地出現在白樺林的前方，熱心的同學和愛好者也從不減少。在老師的幫助下，薄荷社還經常舉行環保講堂，就連白夜學院的校長有時也會出現在觀眾席上，神色認真，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一隻活潑可愛的小狗治好了身上的疾病，變得白白胖胖，很快找到了可以收養的人家，“不理”搖晃著尾巴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千尋雪忍不住大笑：“看來它們已經有感情了呢！”
“相處了這麽久，當然多多少少會舍不得，人類一向是如此，更何況他們呢？”千尋依也笑眯眯地望著“不理”。
聽到這樣的話，白洛西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凝固起來。沉默了半晌，他忽然高聲說道：“今天我們薄荷社又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讓我們來慶祝一下，好不好？”
“怎麽慶祝？出去吃點什麽好東西嗎？”顧唯世忍不住發問。
“我們……喝點東西吧。”白洛西轉身取來幾隻高腳杯，“不過你們還不可以飲酒，我這裏有果汁，配上千尋雪的薄荷糖，怎麽樣？”
“我原本還想嚐嚐紅酒的味道呢！”千尋雪雖然抱怨著，嘴角的笑卻不減，她忙不迭地取出薄荷糖來。
幾人都在說說笑笑，並沒有人注意，在為每隻高腳杯倒滿果汁的那一瞬間，白洛西飛快抬手，瑩瑩的綠色光點落入每隻杯子中，很快消失不見。
“來！舉杯！”再轉身時，白洛西臉上已是陽光明媚的笑容，“祝我們的薄荷社越來越好！”
“哦！”幾人齊齊應聲舉杯，杯子清脆的碰撞聲在閣樓裏**漾開來。
當天晚上，顧唯世、千家姐妹都做了一個無比美麗的夢，夢中迷霧之森鬱鬱蔥蔥，色彩綺麗的蝴蝶漫天飛舞，溪水淙淙，無數活潑的魚兒順著溪流歡快地擺動著尾巴，他們哼著久遠的歌謠，感受著這夢幻的一切。
“白洛西，你不要太傷心，我們還會再回來的。”一休遙遙地望著圖書館的頂端輕聲勸慰。
“嗯，會的。”白洛西的語氣變得凝重起來，“但願他們今夜都會有一個難忘的美夢。”
“是你給他們施下的魔法嗎？你明明已經快要到極限了……”一休不滿地責備。
白洛西沒有回答，隻是長久地凝視著身後的白夜學院。
這裏承載了他無數難忘的記憶，還有共甘苦共患難的朋友……
明亮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晶瑩的淚光，他揮了揮衣袖，在一休的陪伴下越來越遠。
第二天，薄荷社的成員從美夢中轉醒過來，神清氣爽地推開了社團的門，卻意外地沒有發現白洛西的身影。
“他怎麽不在？真少見。”千尋雪四處打量著，可小小的閣樓隻有“不理”睡眼惺忪地趴在角落。
忽然，桌子上一個熟悉的東西吸引了顧唯世的注意。他皺起眉頭緩緩走過去，卻見原本已經摔得不成樣子的記錄儀如今正完好無損地擺在麵前。他錯愕之下連忙仔細查看，發現裏麵的記錄一條都不少。
“這是……他留下的嗎？”顧唯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姐妹二人也疑惑地走過去，伸手觸摸冰涼的記錄儀，卻被一種熟悉而又溫暖的感覺包裹了全身，好似昨晚那個讓人難忘的夢。
他們隱約之間好像明白，白洛西就這樣離開了。
可他什麽時候會再次回到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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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豪華擺設的辦公室內，蘇航麵無表情地把玩著一枚精致的象牙，聽著麵前陳靈的報告，狹長的雙眼中滿是貪婪無情的光芒。
“蘇總，你吩咐我的事情我都辦好了！咱們偷獵偷伐的事情不會被人知道，還大賺了一筆呢！不愧是迷霧之森，我可是給您帶回了不少珍惜的收藏品。還有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那個守護精靈被捉回來了嗎？”蘇航豁然抬頭。
“這個……倒不是。”陳靈抹了一把汗，“我們在偷伐偷獵的時候，發現迷霧之森深處還沒被開發的地方，有著還未被開采的豐富鐵礦石資源，要是被咱們好好利用，到時候……”
“這個消息倒是也不錯。”蘇航滿意地挑了挑眉，“你還沒有對外聲張吧？”
“蘇總放心！隻有咱們的幾個心腹手下了解情況。”
“很好。”蘇航點點頭，手指在細膩的象牙上摩擦著，“不過這件事不能引起太多人注意。你先準備好文件，去白夜市環保局，以我的名義跟森林保護區的負責人打好關係，並且給他們捐贈一筆專用的保護森林資金……”
“蘇總，你是說……”陳靈眼睛一亮。
“表麵的工夫必須要做好。”蘇航輕哼一聲，“等我們的捐贈一到位，跟那邊打好招呼，你立刻召開媒體發布會，讓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播開！爭取大家的信任也是非常重要的……等所有人對我的信任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們就可以做想要做的事情了。”
陳靈笑得猥瑣，連連點頭：“蘇總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千萬注意！要小心！”蘇航握緊雙拳，“先從迷霧之森裏那些不引人注目的未開發區下手，這樣那些護林員們也幾乎不會發現！”
陳靈拚命點頭，捶著胸脯應了下來。
短短幾日的時間，在陳靈的招呼和蘇航的投資下，迷霧之森的“民間保護協會”就此成立。各大媒體也賣力地宣傳著“慈善企業家蘇航不惜重金保護原始森林”的消息，很快蘇航獲得了輿論界的一致好評。不明真相的市民甚至都私下稱讚蘇航是“良心企業家”“森林衛士”。
可沒有人知道，迷霧之森的幾處未開發區域正在暗地裏遭受著前所未有的巨大破壞，有更多的古樹被偷偷地砍伐，那些無家可歸的動物們四處逃竄，被無情的偷獵者殺害，鮮血染紅了清澈的河流。
蘇航的計劃在成功地進行著，就在他得意地以為事情會按照他的想法繼續下去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根據匿名舉報，慈善企業家蘇航在暗地偷伐偷獵，還有違法開采森林保護區礦產的行為，目前還沒有切實證據，但相關部門將介入調查……”
電視新聞循環播報著消息，而蘇航麵色青黑，額頭青筋隱隱凸起。
他猛地抬手揮落桌子上一隻水晶花瓶，怒聲吼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事情怎麽可能會敗露？”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陳靈顫抖地站在一旁解釋，“蘇總，我向您保證，絕對不會是我們的人！”
蘇航冷冷地瞪他一眼：“現在說這個還有用嗎？你現在馬上出麵封鎖消息，以我的名義給相關單位捐款，各方麵的人也要打點好，然後……”他若有所思地頓了頓，“有時間再去一次那個薄荷社，我懷疑這次的事情可能和他們有關。讓他們開個價錢，隻要他們不再插手，無論多少我們都接受。”
“孩子？”蘇航冷笑著說道，“他們鬧出來的事情還少嗎？可別小看了他們！”
陳靈不敢再說什麽，隻能點頭答應下來。他深知蘇航此刻的心情不好，再多說也是沒有用處的。
兩個人正在密談，躲在門邊的蘇紗則是一臉蒼白。她頭腦一片混沌，一邊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開始發送信息，一邊不住地後退。
“咚！”腳下踢到了什麽，蘇紗渾身打了個機靈。
蘇航靈敏地捕捉到這一絲聲音，起身快速走了出來，看到神色慌張的蘇紗，立刻厲聲道：“你在幹什麽？”
“沒……沒什麽。”蘇紗擠出一個微笑，顫抖地將手擱到背後飛快地打完最後幾個字發送。
蘇航眼疾手快地盯住她的手，高聲命令：“交出來。”
看到蘇紗還在猶疑，蘇航直接大步跨過去奪過她手中的東西，掃到手機上還停留在信息頁麵上的文字——
我沒有其他事的話，再有幾天就回學校了。森林裏危機四伏，你們不要以身犯險@#￥124@#￥%8……
1248……
毫無頭緒的幾行字，收件人顯示的是薄荷社。
蘇航死死凝視著那個數字，細細思索著，臉色越來越陰沉。
1248……我有危險！
突然，他用力地將手機砸向牆麵，尖銳的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怒吼：“陳靈，將她關起來！”摔門聲隨之響起。
陳靈聽從命令，提起渾身癱軟的蘇紗，毫不留情地帶往盡頭的房間。
“父親——”窗簾翻飛的長長走廊上，久久回**著不敢相信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