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潛伏在黑暗中的影子
1
為了盡快提高薄荷社的工作效率，姐妹二人來不及思考太多，很快打聽到了顧唯世的行蹤，並馬不停蹄地找到了正在圖書館認真閱讀的他，爽快地上前說明了來意。
畢竟大家共同保守著一個秘密，而且雖然和顧唯世的接觸很短暫，卻也足以看出他是個勇敢、細心的少年了。
“你說加入薄荷社嗎？”顧唯世顯然有些受寵若驚，怔怔地合上了手中的書籍，“可是我能做些什麽呢？”
“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你心思縝密，腦子也好使，所以就來做我們社團的recorder（記錄者），怎麽樣？”千尋雪笑眯眯地說，“當然，我們充分尊重你的意見。”
千尋依也瞪著眼睛滿是乞求地望著他，畢竟她還是對這個給過自己和妹妹不少幫助的同學有著很大的好感。
感受到二人滿滿的期待，顧唯世溫柔地笑了笑：“我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能得到認可自然是很開心的事情！而且根據我自己的判斷……”他的笑容越來越深，“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社團，所以我選擇加入！”
“太好了！那從現在開始你也是我們的一員了！姐姐是solver（解決者），我是actor（行動者），而白洛西是boss（社長），我們以後要多多努力！對了，社團的本部就在那天的閣樓，現在已經被收拾得很幹淨了！”千尋雪樂得嘴巴都合不攏，忙不迭向顧唯世介紹社團現在的狀況。
“社團裏多了一隻吉祥物。”千尋依也忍不住笑著插嘴，“是條很可愛的金毛獵犬，名字叫‘不理’。”
“不理？”聽到這個名字，顧唯世忍俊不禁。
得到了滿意答案的千尋雪，迫不及待地帶著顧唯世來到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的圖書館閣樓。
“這就是我們的社團，boss白洛西，我就不用介紹了吧？”她笑嘻嘻地指著麵前正露出笑容的白洛西。
顧唯世並沒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件”，隻是向對方點頭示意，隨後又在千尋依的指引下看了看傳單和標誌，忽然認真說道：“薄荷社現在……至今還沒有什麽主要的行動和計劃吧？”
千尋雪一愣，有些不服輸地解釋：“我們已經準備開始了……”
“我知道。”顧唯世安撫地笑了笑，“我隻是認為，無論要做什麽事情，首先要有完整的計劃才對啊！雖然已經設計了標誌和傳單，可接下來呢？”
白洛西讚揚地望著正冷靜分析的顧唯世，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顧唯世是個稱職的“軍師”。
“你是說，光派發傳單是不夠的？”千尋依問道。
“沒錯，我們薄荷社在宣傳的同時，也要成為大家的榜樣。”顧唯世點頭，“以後的路還很漫長，身為記錄者，我會將每一件事情都完整地記下來，絕對要當見證薄荷社發展的大功臣……”
千家姐妹崇拜地望著顧唯世。
千尋雪連忙答應下來：“好！那我們先收集有關環保的知識，以白夜學院為中心進行宣傳！”
“實地考察的任務，就交給我和一休。”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白洛西也開口，“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去，不僅僅是流浪動物，需要引起注意的自然保護區，我們都會認真留意的。”
各自的任務分配完畢，所有人的心中似乎也輕鬆了許多，沒想到第二天顧唯世又帶來了第二個驚喜——
“這個是記錄儀。”顧唯世擺弄著手中那個看似攝像機的東西，得意地介紹，“我拜托我叔叔買來的，它裏麵可以存放大量的照片和文字記錄，相信以後它會成為我們的‘得力助手’。怎樣，很棒吧？”
幾人見到這個東西都很感興趣地湊在一起翻看，清晰的圖片，簡潔明了的文字，最後一張照片定格在“不理”安靜的睡顏上。
“好棒！”千尋雪驚呼一句。
想象著記錄儀中的內容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漸漸充實，大家再也按捺不住，忙著履行各自的職責去了。
炎熱的午後，白樺樹林的前方飄揚著一麵鮮紅的小旗，薄荷社的標誌隨著微風緩緩擺動。
千尋依和千尋雪站在從閣樓搬來的桌子後，一塊製作精美的半人高牌子立在二人的身旁，上麵清楚地寫著幾個大字——薄荷社環保宣傳小站。
幾名同學好奇地走過這裏，千尋雪連忙麵帶微笑上前進行解說，從桌上拿起精心準備的資料和照片，一張張翻閱。
同學們的臉上帶著驚奇的神色，隨著照片的改變，蔥鬱的森林變成了光禿禿的荒原，他們的笑容也凝固起來，變得有些失落……
堅守在烈日下的千尋依和千尋雪因為過高的溫度臉頰緋紅，卻仍舊保持著愉悅的笑容。
哢嚓一聲——
不遠處的顧唯世拿著手中的記錄儀，拍下了這難得的一刻。
夕陽西下，幾人疲憊地收拾好東西回到閣樓，在外忙碌了一天的白洛西和一休也帶回了實地考察的資料和一隻受傷的小貓。
大家顧不得休息，繼續起下一輪的忙碌。
“姐，你還記得迷霧之森那棵被砍伐的古樹嗎？”在給小貓洗澡的時候，千尋雪突然小聲地問道。
千尋依一愣，隨後落寞地點了點頭。
“多麽美麗的地方啊，也是我們熟悉的‘樂園’……我想讓更多的人了解它，保護它……”千尋雪的語氣變得堅定起來。
“首先確定一個目標，我認為不錯。”在旁邊認真記錄的顧唯世說道。
在聽到“迷霧之森”四個字的時候，白洛西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隨之消失不見。
他抬起頭來，望著窗外已經變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千家姐妹又準備了許多關於迷霧之森的資料，並在顧唯世的幫助下配上具有說服力的文字，讓更多的人了解到迷霧之森的存在與美麗，還有隱藏在它身後的即將到來的危機。
“薄荷社環保宣傳小站”開始隻有幾人關注，現在則總是圍滿了熱心同學。因為宣傳小站的資料和照片每天都在改變，內容也生動有趣，總是有很多同學早早來到白樺樹林前等待千家姐妹的身影，希望了解到更多相關的消息與知識。
記錄儀中的內容也在無聲無息中增加著。許多同學受到薄荷社的影響也開始關注森林與動物保護，顧唯世總是仔細地記錄著大家的行動、每天發生的事情，從無發生任何的遺漏。
在大家的努力下，薄荷社的名氣越來越大，而成員們也變得愈發忙碌起來。某天清晨，千尋雪她們在翻看著新的宣傳知識，顧唯世喂好“不理”後，趴在桌子上記錄著昨天沒有整理的資料，白洛西與一休已經起身去新的地點進行考察，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敲響了薄荷社的小門……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麵帶笑容地站在門前，千尋雪最先回過神來，連忙起身問好：“顧老師？你怎麽會來這裏？”
顧唯世和千尋雪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個閣樓曾經是廢棄的吧？被你們收拾得很好。”顧老師緩緩走進來，四處打量著，“怎麽？今天要去宣傳的知識準備好了嗎？”
“還……還沒！不過很快就好了……”不知道老師的來意，千尋雪有些緊張地回答。
顧老師上前摸了摸她的頭發，眼中滿是讚許的光芒：“不要緊張，你們社團的行動很有意義，現在整個白夜學院都知道你們了。我這次來也是受到校長的囑托，你們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想法很不容易，所以我們決定……以薄荷社為中心，在學院開設一個環保講堂，讓更多的人了解到環保的重要性，怎麽樣？”
聽到這樣的消息，幾人全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真的嗎，老師？”還是顧唯世最先回過神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當然了，這次我來，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沒想到……”她望著桌子上厚厚的資料，歎了口氣，“你們是一群細心的孩子，做得也很好。講堂不久就會布置好，到時候還要你們上台演講哦！”
接著，顧老師又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千尋雪第一個發出了驚喜的尖叫聲，千尋依和顧唯世的臉上也露出抑製不住的笑容。
接下來整天的行動，大家比任何一天都有幹勁。
講堂被白夜學院大力宣傳，千尋依她們表現也很出色，甚至有電視台的記者慕名而來，專門采訪了薄荷社的幾名成員。
“我真的不敢想象……”幾人圍坐在電視前，看著屏幕上播放的環保講堂當天的內容，千尋雪發出歡喜的感歎。
“連迷霧之森也提到了。”顧唯世的聲音雖然平靜，嘴角卻有控製不住的笑容。
一休歡快地在半空中轉著圈，偶爾停留在“不理”的身邊逗它玩。
幾人都聚精會神地望著電視，發表著各自的意見，隻有白洛西深深地望著眼前一起努力的薄荷社成員們，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他們開口，模糊地吐出兩個字來。
“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人聽到。
與此同時，白夜市中心一座處於繁華地帶的高樓，某個辦公室的電視上也播放著同樣的內容，手握話筒的記者和誌願者正高聲呼籲保護森林、關注迷霧之森。
“蘇紗，這個薄荷社在白夜學院，真的那麽有名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對呀，裏麵的成員有一位是我關係不錯的學妹。”溫柔甜美的聲音回答，“父親，你怎麽了？”
“啊……沒什麽，現在的孩子們真是出色。”中年男人笑了笑，“我作為白夜學院的讚助人之一，看到學院有這樣了不起的學生，真的很欣慰，隻是……”
“隻是什麽？”
“聽陳靈說，這個薄荷社中，還有一名‘特殊人員’，神出鬼沒的……名字叫什麽白洛西？嗬嗬，我怕是什麽危險人物，可突然著手調查又怕在學校引起什麽**，況且還有你的學妹，所以……有時間的話，你也去那裏看一看，好不好？”男人的聲音慈祥又溫和。
半晌，蘇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父親。”
午後的圖書館，陽光溫暖地灑在幹淨的書桌上。
顧唯世、千家姐妹正坐在一處溫暖的陽光下，仔細翻看著手中的資料。
“這些天……還真累啊！”正在記錄的千尋雪輕聲感歎，“自從薄荷社被記者采訪後，每天到宣傳小站的同學就越來越多了……”
“這是一件好事情，離我們最初的目的也越來越近了，不是嗎？”顧唯世笑著回答。
“你怕累嗎？我們的社團可是有‘吸血鬼’大人的守護，不如回去問問他有沒有消除疲勞的辦法……”千尋依開起了玩笑。
“我們這段日子隻顧著忙薄荷社的事，都忘記幫白洛西找族人了，他會不會埋怨啊？”想到這裏，千尋雪有些擔憂。
千尋依搖了搖頭，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一個甜美的聲音從幾個人的身後傳來。
“薄荷社？聽上去很有趣的樣子，我也可以去看看嗎？”
愉快的談話被突然打斷，而且內容還涉及白洛西的秘密，三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臉色蒼白地回頭望去。
看清來者的那一瞬間，千尋依開心地三步並作兩步撲上前去，親熱地挽住那人的手，驚喜地發問：“蘇紗學姐！你回來了？”
一位麵帶笑容的少女緩緩走來，身上穿著白夜學院的校服，看上去和千家姐妹相當的年齡，舉手投足間卻多了一絲穩重和溫柔。
“嗯，三天前返回的學校，大多數時間都在休息，就沒有來找你。”蘇紗友好的目光在幾個人之間來來回回，嘴角的笑容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對她放鬆了大半的警惕，“看來你找到有趣的事情了？”
“我和妹妹加入了一個新的社團！”千尋依毫不掩飾對這位學姐的喜愛，牽著她的手為千尋雪和顧唯世介紹，“這是我關係很好的一位學姐，叫蘇紗，給過我很多幫助！我們還在一起參加過幾個月前的演講大賽！你們不用緊張，這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
看到千尋依開心的神色，千尋雪和顧唯世在心中長長地鬆了口氣，更何況這位蘇紗學姐看上去真的是又溫柔又善良，連說話都文文弱弱的，所以就不用太過防備了吧？
想到這裏，千尋雪和顧唯世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表示對蘇紗的接受與歡迎。
“剛剛你們的談話我不小心聽到了。”抬手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蘇紗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是真的很感興趣，也希望自己可以盡一份微薄的力量，所以——帶我去看看好嗎？”
“當然可以！”千尋依一聽到敬愛的學姐也有可能加入自己的社團，迫不及待地一口答應了下來，更加大力地挽住了蘇紗的胳膊，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反悔離開似的。
千尋雪也從來都不會多想，她隻是希望薄荷社會被眾人理解，也在更多人的幫助下逐漸壯大起來，所以有新人加入自然是很好的事情，何況還是這位溫柔美麗的學姐。
隻有顧唯世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
不知為什麽，這位學姐看起來總讓人感到別扭。而且三人的對話她剛剛全聽到了嗎？包括白洛西是吸血鬼的事情？如果真的聽到了，反應會如此的平淡嗎？或許她隻是將“吸血鬼”三個字當成一個無稽的玩笑？
無數個問號在顧唯世的大腦中轉來轉去，看著幾個女生親親密密的模樣，他暗暗決定不要妄下定論，先觀察為好。
2
在千尋依的帶領下，幾人有說有笑地返回了薄荷社的本部——圖書館的閣樓中。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千尋依熱情地上前，想要為蘇紗介紹薄荷社的宗旨和大家這幾日辛苦活動的成果，卻沒想到蘇紗雙眼發亮，朝著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呆愣在那裏的白洛西方向快步走去。
“我猜你就是他們口中提到的boss吧，吸血鬼先生？”蘇紗的雙眼亮晶晶的。
白洛西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淩厲的雙眸帶著審視的意味望向蘇紗。
她雖然在笑，表情是友善平和的，可感覺敏銳的白洛西分明從她的神色中看到了一抹無法掩飾的敵意。
這個陌生的女生，是帶著某種目的到這裏來的。
而且……她說吸血鬼？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這分明是幾個人說好要守護的秘密啊！他不相信自己會被她們出賣。
千尋依、千尋雪和顧唯世也被嚇了一大跳，看著白洛西陰晴不定的臉色，無論怎麽想也知道，他生氣了，因為身份被暴露了！
“學姐……你……都聽到了啊？我們的對話，其實，那個……關於吸血鬼……”千尋雪結結巴巴地上前試圖挽回，畢竟大家是發過誓要守秘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
“咦？吸血鬼難道不是你們給boss起的外號嗎？”蘇紗一副吃驚的模樣，“你怎麽看起來這樣緊張？不過話說回來，他的臉色如此蒼白，嘴唇鮮紅，還真的有吸血鬼的感覺！啊，那桌子上的高腳杯裏……不會是血吧？”
蘇紗的語氣聽上去輕鬆愉悅，好像在開玩笑一樣，不過任誰聽來到帶著強烈審問的味道，白洛西的臉色更是越來越難看了。
“這個和你沒有關係吧？”他冷冷地將視線轉開，像是不願意再看到她一樣。
“白洛西，別這個樣子啊……”千尋依站在二人的中央，為難地開口。
學姐是她請來的客人，也是不小心才聽到他們的對話的，相信此時此刻，蘇紗學姐隻是在開玩笑而已，不需要如此冷漠啊……
“沒關係的，尋依，是我太過激動了，第一次看到這樣像吸血鬼的人！”蘇紗連連擺手表示沒有關係，可目光依舊放在白洛西的身上不肯挪開，“我向你道歉，我們交個朋友怎麽樣？”
她的語氣軟軟的，好像一塊草莓味的棉花糖。
白洛西緩緩移回目光，不悅地盯著蘇紗那雙充滿了挑釁氣息的雙眼——他可以感覺到，蘇紗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來客，更像是懷著某種目的來到了這裏……
於是白洛西挑了挑眉頭，重重地拒絕。
“不。”
話音剛落，平日裏總是文靜少語的千尋依竟少見地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上前以一個保護的姿態站在蘇紗的麵前，慍怒地質問：“白洛西！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學姐？她做錯了什麽？”
“這個你不用問我，她自己清楚。”白洛西冷冷地笑了，“對不起，請你出去吧，這裏不歡迎你。”
“喂！你……”千尋依不知道今天白洛西到底怎麽了，倔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雖然平日裏也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可從來沒有如此地抗拒一個人啊！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敬愛的學姐……
千尋雪和顧唯世為難地站在後麵，兩個人不知所措地對視：到底該去幫誰呢？
氣氛一時上升到了緊張的高點，白洛西完全沒有因為千尋依的怒火而屈服，隻是自顧自地來到“不理”的身邊，修長的手指靜靜地梳理著它柔順的皮毛，冰冷的雙眸中緩緩浮上一抹柔和的色彩。
“算了，尋依，都是我不好。”最終還是蘇紗打破了沉默，笑得似乎有些勉強，卻還是安慰地揉了揉千尋依的頭發，隨後對白洛西說，“我沒想到會惹得你們不愉快，對不起。我們握手言和吧，然後我就離開這裏。”
“你到底想做什麽？”白洛西沉聲發問。
“沒什麽，隻是握個手，這樣簡單的要求你都拒絕嗎？”蘇紗有些委屈地皺了皺眉鼻子，堅定地伸出手來，好像在無聲地表達著，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也不會離開薄荷社。
“不理”乖巧地趴在二人的中間，不時怯怯地抬起頭來，發出不安的嗚咽聲。
白洛西麵無表情地站起來，冷冷地凝視著蘇紗的麵孔，讓人感到不寒而栗，蘇紗卻似乎一點兒也不害怕這樣的白洛西，仍然笑得陽光燦爛，仿佛一朵怒放的向日葵。
長久的對峙與沉默後，白洛西終於鬆懈下來，很不情願地伸出手，淡漠地開口：“好，我答應你，可如果你……”
話還沒有說完，蘇紗一副早就等不及了的模樣邁開步子，向白洛西接近，可剛剛走出一步，腳下卻詭異地一軟，嘴裏發出“啊”的一聲，整個人直直地朝著白洛西的懷裏倒去！
一切發生得是這樣迅速，讓人感到措手不及，千尋依甚至還在擔憂著蘇紗的安全——在眾人看來，蘇紗是不小心跌倒的。隻有白洛西忽然警惕起來，可他想後退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紗向他倒來。
砰的一聲！
慌亂之中，有什麽東西被撞翻在地上，空氣中散發著濃稠甜蜜的紅酒香氣，還有一絲草藥的芬芳。
下一秒，白洛西幹淨的白色襯衫上被大片大片的紅色**所浸透，甚至臉頰和頭發上也沾了大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狼狽極了。
“白洛西……”顧唯世第一個反應過來，抿緊雙唇向前走去，目光冷靜地望著蘇紗，“你有些不對。”
“實在抱歉，我不小心碰翻了杯子！”蘇紗慌慌張張站起身，眼中滿是歉意，“剛剛腳下滑了，對不起，衣服……我幫你洗吧？”
白洛西的神色很難看，轉過頭去沒有理睬。
“我說，你的行為有些不對。”顧唯世繼續冷靜地分析，“腳下沒有障礙物，你的步伐也很平穩，而且倒下的角度和撞到杯子的方向也不符，你到底要做什麽？”
顧唯世有力的質問在狹小的閣樓中回**著，千家姐妹都愣愣地望著蘇紗，誰也沒有回過神來。
蘇紗轉頭望向千尋依，忽然歎了一口氣，溫柔的目光也變得淩厲起來。“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她緩緩開口，伸手指著已經破碎的高腳杯，摻雜著血紅的晶瑩花朵在地板上緩緩流淌，“世界上哪裏有什麽吸血鬼，這杯子裏的東西……嗬嗬，我早就聞到了，分明隻是紅酒！”
被打碎的酒杯驚擾到的“不理”警惕地豎起耳朵大叫，蘇紗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利落地抓起旁邊玻璃瓶中細嫩油綠的植物冷笑道：“還有這個！這是馬鞭草，如果我沒記錯，吸血鬼是不能喝加了馬鞭草的酒的，那這又是什麽？還要再裝嗎？”
白洛西心中一驚。這藥草是一休偶然間叼回來的，他覺得加在酒中更為清香，才多采集了些回來，不想卻是馬鞭草……
大家都沒有想到事情又變成了這個樣子，分明是蘇紗的錯，是她莫名其妙傷害了白洛西，為什麽她又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來揭穿白洛西的身份？
而且……他竟然不是吸血鬼嗎？包括顧唯世在內，大家難以置信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向了臉色愈發蒼白、冰冷的白洛西。
他還在望著蘇紗，聲音冷得仿佛已經就結了冰。
“你又是誰？處心積慮揭穿我的身份又是為了什麽？”
“我？我不過看不慣尋依姐妹被你騙罷了！”
麵對白洛西的質問，蘇紗先是一愣，稍後故作冷靜地回答，一絲慌張之色從她眼裏滑過，除了白洛西，沒有其他人發現。
“騙？至少我沒有懷著害人的想法去應對她們，而你今天來到這裏，都是有預謀的吧？”白洛西冷冷地說，目光毫不退卻地望著蘇紗。
“不會的，蘇紗學姐不是那種人……”千尋依下意識地為蘇紗解釋，又為難地看了看白洛西。
“不一定。蘇紗學姐，我也覺得你剛剛的舉動有點刻意。”薄荷社最冷靜細心的軍師顧唯世，指著地上瑩瑩發光的細碎玻璃片說道。
原本氣嘟嘟地打算找白洛西算賬的千尋雪也狐疑地看向了蘇紗。
“好吧，你們都不相信我，我就離開你們的地盤好了。”
蘇紗臉色微變，抿緊雙唇，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書本，在眾人的注視下飛快地離開了。
“她說得……是真的嗎？你不是吸血鬼？”在蘇紗離開後不久，站在原地顫抖的千尋雪終於忍不住開口，雙手早已握成了拳頭，“你為什麽要欺騙我們？虧我們還在小心翼翼地為你守護著所謂的秘密！”
“咻——”一直躲在暗處的一休此刻也知道大事不好，連忙撲扇著翅膀飛出來，小心地在千尋雪的麵前盤旋著，似乎想要安慰她，卻又無法開口，遲遲不敢上前。
“尋雪，你先不要激動，他說不定有什麽苦衷……”被千尋雪的情緒嚇到，千尋依連忙上前好言好語地安慰，雖然她也很憤怒，但她更加不想看妹妹難受的樣子。
“我要聽他說！你們都別插嘴！為什麽要欺騙我們？”千尋雪聽不進勸告，聲音也挑高了幾十分貝，“如果你真的騙了我，就說明學姐是好意！”
白洛西的瞳孔驟然縮緊，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他在聽到千尋雪的最後一句話時，僵硬地抬起頭來看著她。
“你說……她是好意？”他喃喃地開口，眼眸中一片黯淡，像是在反問，也像是在重複，“好！她是好意！那我呢？我傷害你們了嗎？”
“那你倒是說啊！欺騙我們的原因！”千尋雪眼中泛起盈盈水霧，固執地追問著，像個討要不到糖果就絕不罷休的孩子。
隻要他說，她就會相信的啊！畢竟大家因為同樣的目標聚集在一起，有著同一個夢想！她心中也有一個聲音在強調著，白洛西是有什麽無法表達的苦衷……
“無可奉告！”冷冰冰的四個字，充滿了拒絕的味道，白洛西輕輕推開身邊的顧唯世，決絕地轉身，“我的事情你沒有插手的資格！”隨後，他好像一道詭異的影子，在大家的視線中漸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
一休急匆匆地撲打著翅膀，黑黑圓圓的小眼睛不安地轉來轉去，好像在猶豫，也寫滿了歉意，可最終還是無奈地跟在白洛西的身後，伴隨著“咻咻”的聲音，離開了薄荷社的閣樓。
“不理”膽怯地探著腦袋來到千尋雪的身邊，濕潤的小鼻頭討好地蹭來蹭去，卻感到有什麽濕濕的東西砸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它好奇地抬起頭，看到了垂頭哭泣的千尋雪。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
尋雪對白洛西的心思，似乎不太一樣……是喜歡他才會這麽失態吧？千尋依心想。
千尋依一言不發，緊緊攬住千尋雪的肩膀給予她力量。同時看著白洛西離開的方向，秀眉漸漸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麽。
3
才成立沒有多久的薄荷社，隻因為一個蘇紗的到來就產生了難以磨滅的隔閡，原本熱熱鬧鬧的閣樓因為缺少了白洛西和一休變得冷冷清清，就連平日裏活潑的千尋雪也變得沉默起來。
顧唯世每天都努力地整理著之前的記錄，還有條不紊地將它們都製作成文件保存在記錄儀中，配好具有標誌性的照片。
他們也在白洛西的櫃子中找到了許多瓶精致芬芳的紅酒，更是證明了他平日裏喝的那個東西並不是什麽“吸血鬼特製的飲品”，而真的隻是普通的紅酒罷了。
千尋雪長久地盯著櫃子裏的東西，最終在千尋依和顧唯世擔憂的目光下，將這些紅酒鎖了起來，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可所有人都在心中忐忑不安地重複著詢問自己：薄荷社真的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茂密的白樺林中，白洛西神色疲憊地靠在最高處一棵白樺樹上，雙眼無神地眺望著遠方，一休也沒了往日裏那到處亂飛的精力，隻乖乖地站在白洛西的肩上，時不時地歎著氣。
“你倒是說句話啊，真的不打算回去找他們了嗎？”一休歪著小小的腦袋，卻是一副大人的語氣。
“不想。”白洛西淡淡地回答，“現在也很好。”
“幹脆解釋清楚算了呀！你說自己是吸血鬼，他們相信，如果你說自己是森林的守護神他們同樣也會……你要去哪裏？”
喋喋不休的一休正說得歡暢，卻發現白洛西臉色一變，接著縱身一跳，眨眼的工夫離開了這片樺樹林。
“我感受到了！古樹的氣息！”白洛西緊張地站在圖書館閣樓的最高處，凝望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問道，“那是什麽人？為什麽那麽多人聚在一起？”
一休在半空中瞟了瞟，隨口回答：“聽學生們說，是學校的讚助者，這次要來投資整修教學樓吧？名字我倒是不知道，就是很受老師和校長的歡迎。怎麽，他和古樹有關係？”
“我不知道。”白洛西眉頭皺起，“可是那氣息真的很熟悉……”
不遠的前方，一位西裝革履、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正滿麵微笑地從一輛黑色的轎車中走出，周圍的老師和同學都麵帶欣喜地圍了上來，興奮地問這問那。
白洛西死死地盯住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嘴唇都要咬出鮮血來！古樹的氣息就是從他的身上傳來的！他到底是什麽人？
就在這時，趕去收集情報的一休飛了回來，低聲報告：“他叫蘇航，是某個鐵礦的老板，看上去就是個普通人啊……你怎麽了？”
“啊……”半空中一陣清風吹過，吹散了白洛西口中發出的驚歎聲。隻見他的表情十分猙獰，仿佛一隻在黑暗中狩獵的豹子，下一刻就會咬斷眼前獵物的喉嚨一般。
他的目光凝固在蘇航的手上。
那隻手正握著一支樣式精致的原木色煙鬥，煙鬥上有光滑細致的花紋。它像是蘇航的心愛之物，手指靈巧地擺弄著煙鬥的煙嘴，不時被放在嘴巴嘖嘖兩聲。
“是古樹……他肯定就是那個卑鄙的偷獵者……”白洛西的雙眸變得血樣鮮紅，一句輕喃消失在半空中，他忽然嗖的一聲，從閣樓的頂端飛身而下，瘋了似的朝著毫無知覺的蘇航衝去！
漫漫白霧沒有丁點的預兆就這樣在白夜學院擴散開來，瞬間遮天蔽日，讓人看不清現場原有的模樣，而白洛西飛快而模糊的身影在白霧中以看不清的速度穿行著！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老師與同學都驚恐地尖叫了起來，一位身材挺拔的西裝男人一個箭步衝上去展開雙臂，擋在了同樣滿臉茫然的蘇航麵前。
“零夜！你瘋了嗎？這可是在學校！”一休急得不行，卻怎麽也跟不上白洛西的速度。
“別管我！就是他破壞了古樹！”白洛西眼中那駭人的紅色愈發明顯，讓他在迷霧之中仿佛變成了手握鐮刀的死神，“他今天一定要付出代價！”
都是他們這些可惡的破壞者！才讓他賴以生存的森林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不應該嗎？不應該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嗎？
一休呼啦啦地扇動著翅膀，它深知自己沒有辦法阻止白洛西，短短幾秒鍾內，無數個想法在小腦袋中閃過，最終望向的是圖書館頂端正敞開窗戶的閣樓！
現在隻有去找他們了嗎？
沒有時間可以猶豫了，一休調轉方向朝著閣樓的方向飛去，穿越層層白霧，焦急地衝進了闊別多日的“薄荷社”，大聲呼喊道：“你們快點去阻止他啊！”
安靜的閣樓瞬間被一休的呼喚打破了，正在記錄事件的顧唯世，抱著“不理”的千尋雪，坐在角落裏發呆的千尋依，幾人都錯愕地抬起頭來，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稀奇的東西一樣。
“別再看我了！你們快去把白洛西帶回來啊！否則……什麽都晚了！”一休急得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蝙蝠竟然會說話？”千尋雪呆滯地小聲發問。
剛剛大家都有在認真聽它說話嗎？一隻蝙蝠開口說話真的有那麽神奇？
“現在是驚奇這個的時候嗎？白洛西找到了偷伐森林古樹的人，現在完全失去理智了，我根本沒有辦法將他拉回來……”
“古樹？話說回來，外麵那個白霧怎麽和那天在迷霧之森見到的那麽像……”千尋依怔怔地站在窗前，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天她和千尋雪在森林中迷路，厚重的白霧，修長的身影，還有那熟悉的“咻咻”聲……
“迷霧之森！”一休雙眼冒光，瞬間捕捉了這四個敏感的字眼，快速地回答道，“白洛西他是迷霧之森的守護者啊！”
千家姐妹不斷地回想著前因後果，突然醒悟，原來她們心心念念，到處尋找的“精靈”一直就身邊啊！而且還是這樣的熟悉……
薄荷社頓時陷入了不合時宜的沉默，好在每次都在關鍵時刻提醒大家找回理智的顧唯世率先開口：“你先帶我們去白洛西那裏，剩下的事情結束了再解釋。”
一休連忙不停點頭，這正是他所期盼的事情。
“小心外麵的白霧！跟著我走！”它不忘擰著小小的腦袋囑咐道。
幾人提起精神，在一休的帶領下飛快地朝著蘇航所在的方向移動，期間千尋雪在身後飛快地向顧唯世解釋了所謂的“精靈”，包括姐妹二人曾在迷霧之森遇到過的神奇事件。
“迷霧之森……我曾經也聽過這樣的傳說。”顧唯世竭力掩飾心中的震驚，卻絲毫沒有懷疑，“原來白洛西就是……”
千尋雪沉默，她也不敢相信，可一休竟然開口說話，這白霧又和那天如此相似，一切都足以說明了……
大家各懷心思，小心行走著，好在有霧氣的遮擋，沒有人能看清他們的模樣。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不是白洛西。”短暫的失神後，顧唯世立刻冷靜地說，“是一名中年男子的聲音。”
“糟糕！你們快點躲進樺樹林中！”飛在最前端的一休來了個“急刹車”，“霧氣要散開了！看來還是晚了一步……”
“什麽晚了一步？白洛西他怎麽了？”千尋雪焦急地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望著，無奈雙臂被顧唯世和千尋依緊緊地箍住，動彈不得，“喂——白洛西！你聽到我們說話了嗎？不要做傻事啊！喂……”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被兩個人合力拖進了樺樹林中，模糊的話尾在半空中久久盤旋著，揮之不去。
4
濃稠的白霧在耀眼的陽光下漸漸散去，天空又恢複了往日藍寶石一樣的色彩，幾絲雲朵悠閑地隨風飄**著，仿佛剛剛還未完全消失的霧氣是一場夢境。
白樺林中，樹影斑斑點點地灑落在地，已被一休平安帶回的白洛西臉上還帶著沒有徹底消退的怒氣，沉默地站在三人的麵前，雙拳握緊。
“傷……傷人了？可那個蘇航是蘇紗學姐的父親啊……”千尋雪難以置信地走到白洛西的麵前，失聲感歎。
“也是個可恨的森林破壞者。”白洛西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那你也不應該草率傷人！周圍還有其他的同學和老師，萬一誤傷了怎麽辦？”千尋雪無奈地搖著頭，對他這種盲目仇恨的態度感到不解，“你至少……應該和我們商量一下呀！”
幾天前一氣之下說了很難聽的話，千尋雪感到非常後悔，就連看到那些紅酒，得知白洛西並不是所謂的“吸血鬼”時，心中竟也意外地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因為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啊！
可……白洛西為什麽還是這樣衝動呢？如此危險的事情獨自行動，他難道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嗎？
“我草率？千尋雪，你懂什麽！你了解過我的心情嗎？”像是忽然回憶到了什麽痛苦的往事，白洛西不僅沒有因為她的一番話感到愧疚，絕望的神色反而越來越明顯，“我生在森林，長在森林，那裏的一切比我的生命都重要……如果不好好教訓那種人，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家被人瘋狂地破壞，甚至那棵珍貴的古樹都被做成了煙鬥……”聲音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的眼中似乎有淚，“你不懂我的感受，又怎麽有資格指責我的草率！”
“那你懂我對你的心情嗎？你懂嗎？我隻是想讓你不要那麽衝動！”萬萬沒想到白洛西會發這樣大的脾氣，雖然心中有些膽怯，可千尋雪還是硬著嘴巴反駁，“難道傷人就是正確的嗎？”
對啊，白洛西是迷霧之森的守護精靈，他不是什麽奇怪的“吸血鬼”，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完全是因為傷痛……可他們是他的朋友啊！難道傷害他人，他就真的會開心了嗎？
“千尋雪，你別這麽說，要不是真的很痛苦，他怎麽會起輕易傷人呢？對不對？”千尋依歎息著上前，溫柔地握住了千尋雪冰涼的手指，“我們應該理解他啊！”
“不！無論怎樣說，傷人就是不對！白洛西，是你太衝動了！”雖然心中有些愧疚，可想起剛剛危險的行動，千尋雪還是心有餘悸，“既然回到了薄荷社，那麽希望你向我們保證，以後這類行動至少要和我們商量……”
“想必一休已經告訴你們我的身份了。”白洛西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欺騙你們是我的錯，我也有我的苦衷，那個破壞古樹的人……我已經尋找他很久了，這次來到白夜學院也是因為捕捉到了他的蹤跡，所以我更不會放棄了！千尋雪，你不要多管閑事！”
“為什麽你不選擇相信我們？無論怎樣，你不該去傷人！”氣極之下，千尋雪怒吼出聲，“我們……並不會因為你的欺騙而傷心，無論你是吸血鬼也好，是森林的精靈也好！你要相信我們，不要再犯錯了！”
白洛西悲傷而憤怒的雙眸中滿是灰暗的色彩，他憤憤地揚手揮落了社團桌子上淩亂的資料與各式物品，無數的紙張在半空中飄揚，像是一場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最重要的是，那個在破舊地板上骨碌了幾周，被摔得幾近粉碎的記錄儀。
大家的目光都帶著一種空白的茫然凝在上麵，動彈不得。
那裏可是記錄了薄荷社從創立到現在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喜怒悲歡，成功與失敗……
“沒關係，我們還有手寫的，還好我早就做了備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為了穩定大家的情緒，顧唯世勉強擠出笑容，“都記在本子上呢，沒關係的。”
幾句簡單的安慰像是拯救了所有人麻木的神經，千尋依和顧唯世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默默地尋找起來。隨後，是麵色蒼白的千尋雪，她一邊抽噎著，一邊仔細地彎著腰整理地上散落的資料。再然後是白洛西與一休……一種溫馨的默契在眾人之間油然而生，仿佛就在此刻，所有的誤會都能迎刃而解一般。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又過去了。
狹小的閣樓被幾個人翻了個底朝天，那個所謂的“手寫記錄本”卻沒有出現。
“該死的……”無端的煩躁占據了真個大腦，顧唯世跺著腳不死心地四處觀察著，卻仍然沒有什麽發現。
“為什麽會找不到？”他的話語像是質問，又像是喃喃自語，卻如此清晰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對啊……為什麽……找不到了呢？
5
白夜市中心醫院的病房中，蘇航正板著臉坐在雪白的病**，胳膊、手腕處纏上了厚厚的紗布，紗布上還帶著點點的血痕，觸目驚心。
“老板，我調查了一下，那天的事情，有點奇怪。”那日擋在蘇航麵前的西裝男人大步走進來，手中還捧著一疊資料，“那天在白霧裏出現的模糊人影，還有那場景，都和迷霧之森有些相似啊！”
“迷霧之森？你是說我們去伐了許多木材的那天？”蘇航精神一振，直起身子來，說道，“話說回來，陳靈啊，我也是剛拿出那個煙鬥，白霧就出現了。”
“我猜想，他應該跟那個迷霧之森有什麽關係，還有如此特殊的能力，雖然讓人不敢相信……難道他是森林中的某種奇特生物，比如守護森林的精靈？”陳靈的語氣也變得危險起來。
蘇航搖了搖頭：“這種事情還不能確定，畢竟還沒有什麽證據證明有某種奇特生物的存在，不過……陳靈，你馬上去調查一下！有關迷霧之森的事情，是否有人也遇到過同樣的經曆！還有……那個白洛西，是重點懷疑對象。”
“好！”不敢耽誤，陳靈馬上答應下來。
“蘇總，你看，這是我找到的……”辦公室中，陳靈表情嚴肅地將一疊資料放在桌子上，“我們曾在迷霧之森‘行動’過的那些手下也報告過，他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比如在迷霧中走失，險些受傷，還有速度奇快的黑影，都和蘇總那天遇到的非常相似啊！”
蘇航皺眉拿起資料，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事情……”
“不久前新聞上也報道過，不過還沒有證實罷了！”陳靈壓低聲音，“而且，迷霧之森一直有一個傳說，說是有一位神秘的精靈在保護著它。”
蘇航仔細翻看著那些資料，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我受傷的那天手中正拿著煙鬥，而那個煙鬥就是用迷霧之森中的古樹製作的！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精靈的存在，那麽他一定是看到了煙鬥，才會發狂憤怒的！”
“這個世界……真的會有精靈的存在？”陳靈感歎。
“真有精靈的存在，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聽了陳靈的話，蘇航並沒有感到恐懼，充滿欲望的雙眼中竟變得滿是貪婪與驚喜，“我從來不敢相信世界上有精靈這種東西，可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否認的餘地了……”他抬手摸著下巴，露出了讓人感到恐懼與厭惡的微笑，“有這位精靈的行蹤嗎？我們或許需要他……”
“我早就做好了。”陳靈得意地笑了，“那天事發後我們在學校的耳目跟蹤了那個影子，發現他竟然就棲息在白夜學院圖書館的閣樓裏，還同一群人類為伍……對了！就是蘇紗小姐那天潛入的薄荷社，那個所謂的精靈……好像叫白洛西。”
“真是他！”聽到蘇紗的名字，蘇航的眼睛一亮，“看來她還立了大功！你們，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把那個精靈捉來！如果可以利用他……”
想到如果真的將這位“森林精靈”變成自己獨一無二的收藏品，迷霧之森的更多寶藏也會全部變成他蘇航的東西，這難道不是值得興奮的事情嗎？
“放心吧，老板！”陳靈答應得幹脆，“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6
白洛西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人類有著愉快的相處時光，就像他同樣沒有想到，他經曆的唯一一次“綁架”也是人類的所為。
白夜學院的樺樹林中，他先是巧遇了一位穿著校服、滿臉吃驚的“同學”，隨後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很快失去了意識，耳邊一休的呼喚也越來越遠。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了。
白洛西的雙手和雙腳都被綁得嚴嚴實實，幾乎動彈不得。
他被安置在一個寬敞舒適的房間內，隻看四周奢華昂貴的擺設就知道，房子的主人非富即貴。
那是血腥、絕望與悲傷的味道。
身為森林守護者的他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每次那些人類闖進森林砍伐樹木、殺害生物，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碗苦澀至極的毒藥，生生地灌進他的喉嚨，讓他痛不欲生。
他痛苦地垂下頭去，腦海中雜亂的聲音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是蘇航的家！
這裏……到底隱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肮髒秘密？
“吱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洛西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不由一時愣在那裏。
走進房間的是一個熟悉的、纖瘦的身影，白淨的臉龐在陽光下近似透明，她神色溫柔，卻像是覆蓋著一張虛偽的麵具。
“蘇紗。”白洛西冷冷地說道，“我早知道你是有目的的。”
“那又如何？你最終還是被父親捉到這裏了，你這個可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蘇紗隻是皺眉站在門前，遠遠地與白洛西對視，“在學院徘徊已久，還接近無辜的同學，誰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看著她臉上仇恨與擔憂混雜的神色，白洛西忽然有些恍惚：她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錯都在自己的身上嗎？她還不知道蘇航這些秘密？
“你……知道你的父親是做什麽的嗎？”白洛西狐疑地發問。
“是做鐵礦石買賣的商人，怎麽了？你想耍什麽花招？”短暫的不解過後，蘇紗警惕地反駁。
“呼……”白洛西長出一口氣，露出了一絲苦笑。
看來她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真相明明就在眼前，這個天真的女孩還以為父親是一位無私偉大的慈善商人嗎？
“你笑什麽？”蘇紗被他莫名的態度所激怒，平日裏溫柔優雅的她也不由得怒聲質問。
“在這個房間的隔壁，應該有很多你父親罪惡的證據吧……”白洛西的雙眸變得暗淡起來，語氣也平淡了很多，“你去找找看，一直以來他都做著怎樣的事情……”
“胡說八道！不許你誣蔑父親！你這個鬼鬼祟祟的怪人！”蘇紗瞬間變得如同一隻暴躁的貓，臉頰也漲得通紅，“別想挑撥我們的關係！”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去看看就好了。”白洛西歎了口氣，“我沒有騙你的理由。”
畢竟他也希望這些事情都是假的，那些絕望的氣息都是幻覺……
蘇紗因為懷疑和恐懼劇烈地戰抖起來，她咬牙切齒地將白洛西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個遍，隨後退開幾步，沙啞地說道：“不！父親不會是那種人的！很小的時候我被丟棄在孤兒院，是父親領養了我，給了我一個家，讓我衣食無憂地長大，他怎麽會做壞事……”她步步後退，緊咬牙關，“我會去看的，如果你是騙我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關禁白洛西房間的隔壁是父親的書房，平日裏她很少接近，父親也向她囑咐過，如果沒有要緊的事情，絕對不要隨意闖進，難道那裏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因為緊張，心髒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她悄悄地走進了書房，關好門，四處打量著整潔的房間。可除了平日裏擺放的家具和堆滿了書籍的書架，她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
就在蘇紗輕聲歎息著或許一切都是白洛西在說謊的時候，書桌旁一個同周圍擺設格格不入的花瓶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個花瓶……好像幾乎沒有移動過，永遠都是放在這個地方……
不好的預感將她整個人包裹，蘇紗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快步走過去，輕輕一碰，卻意外地發現花瓶仍舊穩穩地立在那裏，紋絲不動！
“不會的，絕對不會……”
她帶著哭腔喃喃自語，再次抬起雙手，懷著絕望的心情，環住花瓶的身體，左右用力轉動！
呼啦一聲——
像是某個機關被觸動，引發的響聲引得蘇紗回頭去，隻見一個巨大的書架正向著空白牆壁的一側緩慢移開，裏麵長到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讓蘇紗整個人都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這分明是密室！
父親為什麽會在書房中設置這種地方？
她的喉嚨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手掌無力地撐著書桌，咬牙為自己加油鼓勁，跌跌撞撞地邁向黑暗的走廊。
蘇紗在心中默默安慰著自己：或許隻是存放破舊物品的倉庫呢？
這是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暗道設計得非常精致，隨著腳步聲的響起，附近牆壁的暗燈都會敏感地亮起來。
她的耳邊回響著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像是某種死亡的宣告。
一分鍾後，這個讓蘇紗喘不過氣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盡頭。
她輕輕拍手，所有的燈光都瞬間亮起，明黃色的，銀白色的，和暗道的完全不同，竟比窗外的太陽還要明亮。
這裏明顯是一個封閉的儲藏室。
蘇紗瞪大眼睛，無力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疲憊的身軀，她顫抖著跌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看著眼前噩夢般的一切。
灰色的牆壁上掛滿了數不清的象牙、動物皮毛，甚至還有各種珍稀動物的頭蓋骨，它們陰森森地、冰冷地盯著大腦空白一片的蘇紗，仿佛正毫不留情地審問著她的靈魂。
最大的象牙被擺放在中央，四周還鑲嵌璀璨奪目的鑽石。
可在蘇紗看來，這裏簡直是一個地獄！
這是父親的傑作嗎？
怎麽會這個樣子？
父親為什麽會……
無數個炸彈在身體裏瘋狂地爆炸，將她的信任、她對父親的敬愛炸得粉碎，連粉末都不留。蘇紗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捂著嘴巴逃離了這裏，飛快跑向父親所在的房間。
她要從父親的嘴裏得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