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找童話中的精靈
1
炎炎夏日。
湛藍的天空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藍水晶，白色的雲朵隨風慵懶地飄著。
耳邊的蟬鳴大盛，它們聒噪地叫喊著，隱藏在枝丫與葉子的縫隙之間，匍匐在陰涼的樹幹之上，日夜不休地為夏日吟唱著它們專屬的歌謠。
一間粉紅色的臥室中，各種顏色的衣服散落一地，其中薄荷色的衣裙占據了大半。
絲絲涼風自敞開的窗中吹進，揚起白色窗簾的一角。
牆壁上，貓頭鷹形狀的鍾表正頑皮地瞪著大眼睛，好像隨時都能發出響動一樣。
“尋雪呀，你的這頂草帽還要帶著嗎？”正忙碌收拾行李的媽媽在衣服中找出一頂米黃色的草帽，轉身大聲詢問。
“啊？什麽？”正靠在姐姐身邊整理背包的千尋雪茫然地應了一聲，“你說草帽？不行啦！行李太多，裝不下了！”
“還不是你帶了那麽多零食！”千尋依瞟了她一眼，“光薄荷糖就帶了那麽多……”
“我……我喜歡！都背在我自己身上還不好嗎！”千尋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著。
媽媽看著拌嘴的姐妹二人，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好啦，到了爺爺那裏要聽話，別吵架了……”
“我們知道了，媽——”顯然聽多了嘮叨，剛剛還一臉敵對模樣的姐妹忽然異口同聲地答應。
行李被打包好，二人像兩隻逃出了籠子的小鳥一樣歡快地跑出了家門。
千尋雪不停朝著身後揮手：“我們走啦！媽媽再見！”
“不用擔心我們！到了會聯係你的！”千尋依沉靜地開口。
“好。”媽媽笑著點頭，卻也不放心地張望著，“一定要聽爺爺的話啊！”
“好！”她們再次齊聲應道，說笑著一路走遠了。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街道上幾乎看不見人的影子，偶爾會有幾輛被陽光烤得發亮的車子慢吞吞地行過，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難聞的車尾氣的味道。
千尋依走在前方，陽光下那一頭黑亮的長直發像順滑的綢緞，薄荷色的長裙上滿是斑斑駁駁的光影，白皙無瑕的皮膚經過陽光的照射透出淡淡的粉紅色。聽到後麵的腳步聲，她揚起小臉轉過頭去，一絲細柔的黑發剛好垂落在細膩的脖頸。看到來人，千尋依彎彎的柳眉微蹙，清亮的瞳孔裏滿是無奈。
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穿著白色純棉T恤和牛仔短褲從遠處快步奔來，因為步伐太快那高高紮起的馬尾上下擺動著，臉蛋閃爍著象牙般的光暈，卷翹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漆黑發亮，見到千尋依皺眉，呼呼喘氣的嬌嫩嘴唇可愛地嘟起。
這就是千家兩姐妹，十六歲的姐姐千尋依，十五歲的妹妹千尋雪，每年暑假，她們都會結伴去位於市郊森林保護區的爺爺家。
“都怪媽媽太嘮叨了！一直在囑咐這囑咐那的！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去爺爺家了……”千尋雪唉聲歎氣。
千尋依擺了擺手：“算了，我看不是媽媽，是你又忘記東西了吧？”
“嘿嘿。”千尋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姐姐！
“別笑了，我們快點出發吧，一會兒該趕不上大巴了。天氣這麽熱，還真是想念爺爺家門前那條小溪啊！”深知妹妹大大咧咧、忘東忘西的性格，千尋依隻能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接過行李，二人頂著滾燙的陽光，一路朝著爺爺家的方向趕去。
身為護林員，年輕時代的爺爺奶奶就一直肩負著保護森林的重要任務。在姐妹二人的記憶裏，兩位老人的身影總是在森林中忙碌著，第一抹朝陽初生時起身巡邏，天色完全黑透時姍姍而歸。
迷霧之森的半山之處，是二人共同搭建的小木屋，雖然看上去簡單又不起眼，卻是爺爺奶奶遮風擋雨的居住之地，他們就是在那裏守著日出日落，奉獻著寶貴的生命。
奶奶在不久前已經離開人世，爺爺卻依然執拗地守著那個小小的屋子，怎樣也不肯離開。
或許是某種信念的支撐吧……
迷霧之森位於雲洱境內，坐落於姐妹二人居住的白夜市市郊，總麵積6.59萬平方千米，這裏生長居住著數不清的珍稀植物與生物，可以說是維持著生態平衡的重要森林。
每年暑假，姐妹二人都會在背包裏裝上各種工具，馬不停蹄地趕往那裏，在感受大自然氣息的同時，采集城市中罕見的各種植物標本。
輕車熟路踏上了通往迷霧之森的旅途，雖然距離遙遠，可二人早已無比熟悉，說說笑笑、走走停停也算比較輕鬆。
終於，散發著古樸氣息的迷霧之森已經近在眼前了。
群山綿延，滿目蒼翠清新的綠色鋪天蓋地圍繞著眼前的山樹草木，與湛藍的天空交相輝映，那明麗的色彩恍若一幅似真似幻的畫卷，讓人不得不讚歎這來自自然的蔥蘢之美。
雖然此刻身處迷霧之森的山腳下，可怡人的空氣夾雜著綠草與鮮花的香氣撲麵而來，四周盎然的綠意也洗滌著內心深處的靈魂與灰暗。
叢林深處有鳥兒嬉戲在樹枝之間，不時發出清脆的叫聲。
在森林的麵前，自然的麵前，人類總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不容易啊！我胳膊都酸掉了，這麽多行李！”千尋雪搖晃著僵硬的胳膊，大聲感歎著，言語中卻是欣喜居多。
千尋依無奈地伸出手來整理千尋雪亂蓬蓬的頭發，看來出門在外，這個粗心的妹妹還是要自己多上點心啊！
“叫你不要帶那麽多的東西！現在知道有多遭罪了吧？下次可一定要聽我的！”
千尋依雖然溫柔細心，嘮叨的時候卻是非常恐怖的，千尋雪看她有繼續“教導”下去的勢頭，連忙吐著舌頭嘀咕：“我錯了嘛！咱們不要說這個了好不好？”她機靈地轉移了話題，“早點去爺爺家啊！快走！”
金色的陽光透過雲朵的罅隙絲絲縷縷地灑落，將迷霧之森的每個角落都塗抹上這耀眼的光芒。
彩蝶撲閃著翅膀在五顏六色的花朵中穿梭著，輕盈地起舞，一隻色彩綺麗的黃色蝴蝶竟緩緩落到了千尋依的肩頭。
“千尋雪，你看！”她漆黑的雙眸中滿是驚喜，屏住呼吸連動也不敢動，生怕那隻蝴蝶會飛走，“它喜歡我呢！”
走在前方的千尋雪手握一捧不知名的紅色野花，疑惑的目光朝著千尋依的肩頭望去。她嘟著嘴巴打量半晌，眼中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小聲地說：“金斑喙鳳蝶？這種珍惜的種類也會有？”
千尋雪肩上的蝴蝶正展示著它優美的雙翅，前翅上那道弧形的金綠色斑帶尤為鮮豔，凸出的細尾也仿佛兩條高傲的尾巴。
金斑喙鳳蝶過於珍貴，種類稀少，是我們國家唯一的蝴蝶類一級保護動物，都可以和大熊貓媲美了，更是有“世界動物活化石”的美稱呢！
隻是見它如此親昵地停靠在千尋依的肩上，千尋雪有些羨慕地別過頭去，小聲地說：“什麽喜歡，不過是碰巧吧？”
“就是喜歡！”千尋依有些不滿地揚起了下巴，卻又突然笑眯眯地問道，“咦？你不會是羨慕我吧？你看，你手中有那麽多的花也沒吸引來蝴蝶……”
“姐，你真討厭！”千尋雪小巧的鼻頭皺了皺，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我們別說了，一會兒爺爺該等得急了。”
清新的空氣中流淌著銀鈴般的笑聲。
千尋依上前牽住妹妹的手，二人一路說笑著朝爺爺家的方向走去，肩上的那隻蝴蝶也終於戀戀不舍地振翅而飛，消失在繁花綠葉之間。
走走停停中，她們時而被某種形狀稀有的植物吸引，又追著偶爾飛來的蝴蝶跑來跑去，玩樂中朝著半山處的小木屋出發。腳下的路途雖然坎坷崎嶇，可這也是千家姐妹二人每個暑假的“必經之路”，對普通人來說煎熬的路程在她們看來隻是小事一樁。
中途，她們路過了一條具有標誌性的清涼小溪。很小的時候，爺爺就經常帶著她們在這裏遊玩，千尋雪第一個跑過去捧起一汪溪水敷在臉上，發出了暢快的笑聲，不停地擺手招呼身後的千尋依。
“快到了。”千尋依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四周張望著上前。每次看到這條小溪的時候，就說明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周圍的景色緩慢地變化著，**的肌膚也在陽光的溫柔“撫摸”下微微發燙，又過了許久，她們終於看到不遠處熟悉的木屋在重疊的樹影後若隱若現。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爺爺和奶奶親手設計建造的林中小屋看上去竟好像童話中的魔法小站，四周滿是茂密蔥鬱的古樹，仿佛是駐守在這裏的頑強士兵。
精致又可愛的煙囪中，嫋嫋的炊煙帶著溫馨的氣息緩緩溢出，木色的窗框處擺放著一隻年歲久遠的斑駁花瓶，裏麵色彩斑斕的野花悄然盛放。
千尋雪率先捕捉到了爺爺等待的身影，興奮地不停揮手，雖然每次來到這裏的路途都有些曲折，可在看到爺爺和那身後玲瓏的木屋時，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爺爺！我們來了！”姐妹二人蹦蹦跳跳地朝著爺爺的方向跑去，臉上的笑容竟比花兒還要燦爛，“您肯定等好久了。”
“不久，不久。”爺爺慈愛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細細端詳，雪白的胡子在微風中輕輕揚起，臉上細密的皺紋訴說著歲月留下的痕跡。雖然年歲大了，可他的狀態異常年輕，雙眸明亮矍鑠，走起路來也很有精神。
“首先——例行公事！”千尋雪俏皮地眨了眨眼，從口袋中拿出一隻冰藍色的精致盒子，熟練地搖了搖，盒子裏麵倒出兩顆散發著清香的糖果，“爺爺先來吃一顆薄荷糖！”
“好，好……”爺爺樂嗬嗬地接過糖果送進嘴巴裏，含糊不清地說，“最喜歡尋雪的薄荷糖了……”
“爺爺，行李我們先放在這裏了，我和尋雪要先去找標本。這次我們列了很長的單子，有很多東西要找呢！”千尋依一邊接過薄荷糖，一邊將肩上的行李都放在門前。
“是啊！我和姐姐先去附近的林子看一看，不會走遠的，爺爺你在家等著我們……”
“去吧去吧，不過小心一點兒。尋依記得照看好妹妹！”
爺爺深知這兩姐妹的個性，身為姐姐的千尋依更加溫柔細心一些，千尋雪則有點活潑貪玩。
笑眯眯地叮囑了一句，他朝兩姐妹擺擺手，然後把寶貝孫女的行李拿起來，搬進屋子裏安置。
“好！”
兩姐妹異口同聲答應了一句，就如同放飛的小鳥一般飛進了森林。
2
“姐，你還記得我們上次找到那個不規則形狀葉子的地方嗎？我好像做了標記呀，怎麽現在不見了？”千尋雪完全不顧淑女形象地把自己彎成了一隻蝦米，緊貼著森林中的花花草草，眼睛瞪得好像銅鈴。
話音剛落，千尋依不禁哆嗦了一下，連連搖頭：“不記得！就算記得……也不會再去，那個地方好恐怖……”
記憶中“那個地方”不僅植物的形狀奇形怪狀，就連周圍的氣氛也陰森森的，和迷霧之森完全格格不入，更可怕的是，千尋雪還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千尋雪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姐姐是膽小鬼。”
千尋依漲紅了臉：“就算你說我膽小也不會再去……”
誰叫她千尋依最大的一個弱點就是膽小呢？
記得去年冬天的時候，聽說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超級刺激的鬼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千尋雪不由分說帶著她去體驗了一次永生難忘的“探險”。千尋雪還好，興奮得哇哇大叫，千尋依卻被噩夢困擾了整整一個星期。
深知姐姐的弱點，千尋雪也不再勉強，她凝神尋找著清單上列出的每一種植物，時不時垂頭輕嗅，分辨各種植物的味道。
午後的迷霧之森帶著神秘的寧靜，偶爾傳來鳥兒清脆的歌聲、清風親吻樹葉沙沙的聲音，還有時隱時現的水流之音。
千尋依抬手抹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仰頭聆聽著迷霧之森的“交響樂”，嘴角緩緩浮起一絲柔軟的笑意。她輕輕閉上雙眼，打算讓精神和身體完全放鬆的時候，一聲短促的尖叫劃破耳膜，她驚得險些跌倒在地。
尖叫的來源正是剛剛還在認真“探險”的千尋雪。
她潔白的雙手上沾染了斑斑點點的黑色泥塊，應該是在翻找東西時候不小心弄上的，其中泥塊最多的食指正顫抖地指著不遠的前方。
“怎麽了？是看到怪物了嗎？還怪我膽子小，現在怎麽變成你了？”千尋依被妹妹吃驚的模樣逗笑，打趣著走過去。
“不是，姐，你看那個……”千尋雪的語調變得有些怪異，“那個不是爺爺之前說過的古樹嗎？”
“那棵百年古樹……我們還在下麵乘過涼對不對？”千尋依的頭腦飛快地運作，捕捉到了記憶深處的那副畫麵。
“對，它應該算是森林中最漂亮、最粗壯的一棵了吧？”
“可它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千尋依瞪著眼前已經不能算作“古樹”的樹墩，密密麻麻的年輪仿佛**開漣漪的淚水，姐妹二人不由感到陣陣心酸。
它曾經茂密青翠的模樣好像還在眼前，她們曾和爺爺在樹下感受著舒爽的微風，鼻息中滿是薄荷糖清新的香氣。
可現在……這光禿禿的樹墩，讓人怎樣也無法相信它是曾經那棵帶著久遠的、神秘氣息的古樹了。
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千尋依和千尋雪都呆呆地望著古樹的樹墩，心都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掏空了一般，連繼續尋找標本的興趣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了。
“到底是哪個討厭的人做的……”千尋依皺著眉嘟囔著。
“我們……回去吧。”垂頭望著手中的植物標本，千尋雪失落地呢喃，雖然已經邁開了雙腿，卻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最終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在森林的半空中久久回**著。
3
蔚藍的天空漸漸被一絲絲豔麗的紅光取代，就連火熱的太陽都變得愈發柔和起來，灑落在臉頰上的光芒也不再灼人。
已經將近黃昏了，每當這個時候，橙紅色的光芒伴隨著潮濕的霧氣籠罩著整個森林，跌宕起伏的山巒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麵紗；在愈發昏暗的天空之下，淺眠在森林中的夜行動物也緩緩睜開了迎接黑暗的雙眼。
千尋依緊張地縮著肩膀，死死握住妹妹的手，低聲詢問道：“我們是不是走錯了？這條路剛剛不是還走過？”
“不會吧？明明就是相反的方向啊！我記得清清楚楚！”千尋雪狐疑地四處張望著，對自己的直覺信心滿滿。
“你看！這塊奇怪的石頭，我也有印象！”千尋依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點著腳下一塊好像長著犄角的石頭，一種不好的預感漸漸湧上心頭。
“糟了。”盯著那塊奇怪的石頭半天，千尋雪咬牙切齒地歎了一聲，“我們多半是迷路了！怎麽也走不出這裏！”
幾隻不知名的鳥兒揮動著翅膀劃過天際，發出嘎嘎的聲音，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天邊的朝霞仿佛鮮血一般豔紅。
聽到“迷路”兩個字後，千尋依花朵般精致的小臉立刻變得比白紙還要蒼白。
迷路？千萬不要啊！天知道她千尋依的膽子最小了！
她哆哆嗦嗦地四處張望著，連聲音都帶著哭腔：“尋雪，我們會不會永遠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
千尋雪從姐姐的聲音裏捕捉到了恐懼，心中不由無奈地歎氣，再一次悄悄嫌棄姐姐比芝麻還小的膽子。
她不悅地挑了挑眉，殷紅的嘴唇不屑地向上揚起：“怎麽會！姐！你也別怕！再多走幾次，做好記號，我就不信走不出這裏！難不成還真有鬼怪不成……”
她充滿信心的清脆聲音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
看著一向膽比天大的妹妹，千尋依忍不住破涕為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忽然感到脊背一陣冰冷的涼意！
嗖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飛快地從身邊飛過！它的速度快得驚人，好像天空都會被它劃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啊——”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千尋依放聲大叫，瑟縮著雙手抱住頭顱，整個人抖得厲害，連說話都斷斷續續，“剛……剛是什麽東西？我明明……明明看到了……”
千尋雪也吃驚地張大嘴巴，盯著那東西消失的方向，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也看到了！雖然沒有看清，但那東西絕對不是普通的動物！
恐懼一點點在心中蔓延，可千尋雪倔強地咬了咬牙，一把捉住千尋依還在顫抖的手腕，高聲說：“我們快跑！”
耳邊風聲呼嘯，她們緊緊地牽著手，隻是出於本能朝著未知的方向跑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迷霧之森中竟然到處彌漫著白色的濃霧，甚至無法看清眼前的道路。
千尋依薄荷色的裙角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她能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涼意在周身擴散開來，連千尋雪也因為冰冷而放慢了奔跑的步伐！
“哢哢……”奇怪的聲音從森林的深處響起，好似樹木被砍伐時交錯的悲鳴。之前隻是曇花一現的黑色影子又呼啦一聲從頭頂快速飛過，連濃霧都被挑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尋雪，我真的好怕！”千尋依艱難地喘息著，眼裏滿是驚懼的淚水。
千尋雪緊皺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她的心跳好似擂鼓般越來越響，節奏也越來越快……
可是在姐姐麵前不能表現出恐懼來，否則誰來保護姐姐呢？
雖然渾身都冰冷得如同浸泡在寒冰之中，千尋雪卻還是沒有放棄奔跑，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頭安慰著：“姐，沒事，隻是因為天黑……”
話音剛落，黑色的影子又嗖的一聲飛過，然後穩穩地落在二人的眼前！
濃霧之中，隻能模糊地看到那影子身材修長，身後似乎還帶著一雙羽翼豐滿的翅膀。影子正緩慢地邁開雙腿，如同暗夜中的魔鬼一般，向著二人一步一步走來……
“不要啊！”千尋依又是一聲恐懼到了極點的尖叫，更加沒命地扯住千尋雪的手腕，想也不想，掉頭瘋跑，也不管腳下濺起的飛沙劃破了腳踝。她身後的千尋雪也被嚇到大氣不敢喘，隻依靠著本能緊緊跟在姐姐的身後。
千尋雪不時地回頭望去，隻見那黑色的影子還在保持著原有的速度移動，卻變得愈發模糊起來……
那個影子看起來，好像一個人？
急促的呼吸伴隨著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奔跑，千尋依在心中不停祈禱著千萬不要真的被困在這個鬼地方。當她默念“上帝保佑”到第十遍的時候，困難的呼吸刹那間變得順暢了起來，身邊的白霧也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鳥兒的叫聲在耳邊斷斷續續，天邊的紅霞也褪去大半，屬於黑夜的暗沉逐漸占據世界。
身後的千尋雪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她震驚地望著眼前沒有白霧、沒有黑影的森林，幾乎懷疑剛剛隻是做了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
“我們……這是怎麽了？”千尋依氣喘籲籲地扭過頭，麵無人色地問道。
可同樣不知道真相的千尋雪也隻能不停地搖頭，再搖頭！
真的是夢境嗎？
千尋雪垂下頭，她和姐姐的手還死死地握在一起，因為太過用力，白皙的皮膚上已經被捏出紅色的印記，姐姐薄荷色的裙子和顫抖的雙腿也濺上了點點的汙泥。
二人沉默的對視，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到底發生了什麽？
4
第一顆明亮的星星爬上夜空，潔白的皎月安靜地凝視著已經完全陷入黑暗的森林，幽幽的白光仿佛一件純潔無瑕的鬥篷。
狼狽的姐妹二人在逃出那片令人窒息的迷霧後竟然神奇地找到了回到爺爺家的路，那塊犄角形狀的奇怪石頭也再沒有出現。
“當時真的超級驚險！如果我們跑得慢一點二，那個可怕的黑色影子說不定就把我們捉住了！我們就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已經換好一身幹淨衣服的千尋雪誇張地描述著當時發生的事情，櫻桃小嘴也因為緊張而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千尋依仍然驚魂不定地呆坐在那裏，眼睛好像兔子一樣紅紅的，看樣子還沒有從剛剛的“驚魂曆險”中徹底回過神來，這次打擊對她來說還真是不小啊！
爺爺笑著搖頭，端來了冰涼的果汁，伸手輕輕拍著姐妹二人的肩膀，講故事似的說道：“不會！尋依和尋雪不會有事的。”
“怎麽不會？我可沒有說謊！”聽到自己的話語被反駁，千尋雪俏眉一揚，激動地站起來辯解——難道她們還會說謊不成？
一旁的千尋依也眼淚汪汪地望著爺爺，看樣子明顯是感到十分委屈。
“你們呀，不是碰到可怕的怪物了，你們碰到的，可是這迷霧之森裏最神秘的精靈呢！”爺爺安撫似的繼續拍打著二人的肩膀，“精靈們隻會守護森林，為森林做出最大的貢獻，不會傷害人類的……”
“爺爺，你還拿我和尋雪當小孩子嗎？”千尋依難受地抽著鼻子，“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精靈？”
“爺爺怎麽會騙你們呢？這迷霧之森啊，我住了一輩子了……”爺爺的目光突然變得悠遠起來，帶著回憶時獨有的溫情，“森林裏的精靈是善良的，如果人類不去破壞森林，他們也不會傷害人類。就像今天，如果精靈真的要捉住你們，還會讓你們離開嗎？”
“可是……”心有不甘的千尋雪嘟起嘴巴，似乎還要再爭辯些什麽，腦海中卻突然浮現那個奇怪的黑色影子。
他好像真的沒有靠近、傷害的意思……
就在這時，千尋依悄悄抬手拉了拉妹妹的衣角，紅紅的眼睛眨了眨，表示不要再繼續談論這個問題了。
畢竟爺爺的年紀大了，而且今天發生的事情，的確沒有辦法去解釋，因為它比夢境和電影都要奇幻太多太多了！
理解了姐姐的心思後，千尋雪隻能訕訕地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再同爺爺爭論。
忽然，晶亮的雙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好奇的光芒，她把所有的恐懼都拋在了腦後，露出了一個俏麗的笑容。
她悄悄地伏在千尋依的耳邊，興奮地耳語：“姐姐，我們把那個精靈找到，好不好？”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有精靈的話，她無論如何也要看一看！
那個帶著一雙翅膀的黑色影子，神秘的麵孔隱匿在濃霧之中……
或許爺爺說得沒錯！如果不是精靈或來自天堂的天使，為什麽會有那雙翅膀呢？
5
短暫而又愉快的暑假就在千家姐妹“尋找精靈”的活動中緩緩地拉下了帷幕，迷霧之森許許多多的角落都留下了二人尋找的印記，可那個神秘的黑色影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好像那天發生的事情，真的是一場離奇的夢一樣。
依依不舍地同爺爺告別，那瘦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片他花了畢生精力去守護的古老森林，離別的哀愁湧上心頭，千尋雪悶悶地靠著千尋依的肩膀，輕輕歎著氣。
千尋依溫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著調侃：“你是舍不得爺爺呢，還是舍不得精靈？”
多日辛苦尋找的疲憊再一次將千尋雪緊緊包裹。她的好奇心還沒有被填滿，爺爺所說的精靈真的會存在嗎？
“當然舍不得爺爺！而且……找不到精靈，難道你不覺得失望嗎？”千尋雪不滿地嘟起嘴巴來。
“如果真的是精靈，怎麽會被我們隨意找到呢？”擔心妹妹過於傷心，千尋依轉了轉眼珠，打算好好開導一番，“他們一定在默默地守護著森林，不想被人類發現啊！”
簡單的幾句話卻好像帶著奇異的說服力，千尋雪不甘地抱著千尋依的胳膊雙眼微閉，沉思了許久，終於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說得沒錯！精靈原本就該是出現在童話中的東西，如果被自己輕易找到，反而變得不稀奇了！況且這次也沒有白來，收集到了那麽多珍貴的標本，還和爺爺度過了幸福的時光……
“好啦，我不去想了。”雖然臉上還倔強地殘留著不滿的神色，可明亮的雙眼卻已經泄露了千尋雪內心的情緒，“我們快點回白夜學院，把標本都放好吧！”
看到千尋雪的心結解開，不再理會什麽精靈，千尋依連忙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頭，心中鬆了一口氣。
姐妹二人到達白夜學院的時候已經將近黃昏，橙黃色的溫柔光芒籠罩著學院四周大片鬱蔥的樹木。
因為害怕時間太晚父母擔心，千尋依不顧身體的疲憊死死扯住睡眼蒙矓的千尋雪，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朝著學院的標本室趕去。
“姐，幹嗎走這麽快？”千尋雪一邊揉著眼睛一邊不滿地嘟囔，“還來得及啊！”
“天……已經快黑了……”生怕妹妹看出什麽來，千尋依模糊地應著。
靈敏地聽出了姐姐語氣中的僵硬，千尋雪的困意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她狐疑地抬起頭打量著千尋依蒼白的臉和緊抿的雙唇，突然想起什麽了一樣大叫：“啊！姐！你是怕白夜學院那個圖書館閣樓有幽靈的傳說吧？正巧標本室就在閣樓的旁邊……”
每所學院都會有一些怪談，千家姐妹就讀的白夜學院同樣如此。最有名的就是圖書館閣樓幽靈的傳說了。傳說隻要到了夜晚，圖書館閣樓就會有可怕的幽靈現身……
“噓！”心思被一語道破，千尋依的額頭上擠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慌忙伸手捂住千尋雪的嘴巴，哆哆嗦嗦地低聲說道，“不要這麽大聲，很丟人的。”
“嘻嘻，我就知道！”千尋雪得意地挑了挑眉，“安心啦，聽說那個幽靈隻捉膽小的學生，你妹我膽子這麽大，還怕什麽！況且精靈我們都沒有找到，幽靈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存在好吧？”
“明明就是存在的！很多同學都親眼見過了！”雖然心裏越來越害怕，千尋依還是倔強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真是的……”千尋雪小大人一樣歎氣，不滿地打量著勉強揚起下巴，神色卻依舊萬分緊張的姐姐，不知為什麽，惡作劇的心情油然而生。
看著千尋雪愈發怪異的笑容，千尋依隻覺得脊背一片冰涼，她輕輕地咳了兩聲，說：“怎麽？還不走？”
“走！走！”千尋雪粲然一笑，“不過先不要去標本室了。我們去那個閣樓看一看怎麽樣？說不定能看到什麽奇怪……啊不！是好玩的東西！”
“閣樓”兩個字無異於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千尋依尖叫一聲，猴子一樣猛地從千尋雪的身邊跳開，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妹妹。
她就知道這個鬼機靈的妹妹，整天腦子裏都在想著如何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剛剛看到她那種表情就知道沒什麽好事情……
“我拒絕！想都不要想！”因為恐懼而漲得臉頰緋紅，千尋依可憐巴巴地縮著肩膀，隻能用聲音進行抗議。
“拒絕無效！姐，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怕什麽幽靈呀？更何況還有我呢！不管會撲過來什麽怪物，我都會保護你的！”千尋依微弱的抗議被千尋雪一股腦地丟掉，千尋雪嘰裏呱啦地開啟了“嘮叨模式”，還不忘記死纏爛打地挽住千尋依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勁兒將姐姐拖向那個所謂的幽靈閣樓。
千尋依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無論怎樣拒絕和求饒都沒能阻止千尋雪的腳步，想起自己這個妹妹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性格，她終於悲慘地妥協了，大不了一直閉著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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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學院的圖書館位於學院最茂密的白樺樹林後，宏偉華麗的白色歐式建築隱匿在大片翠綠的縫隙之間，若隱若現的神秘更是給圖書館增添了一絲寧靜的氣息。
據說這是為了給那些熱愛讀書的學生們創造一個完美舒適的學習環境，才故意將圖書館建在了樹林的後方，讓學生們可以在學習的同時呼吸新鮮的空氣，感受自然的味道。
可臨近夜晚，這白樺樹林的深處無論怎麽看，都好像一個古老怪物居住的破舊城堡啊……那個閣樓似乎更加可怕了……
千尋依眯著眼睛隻盯著腳下的路，完全依靠著千尋雪的帶領才可以安全前進，她不知道在心中發過多少次誓，為了不看到可怕的妖魔鬼怪，不管眼前出現了什麽東西，她都絕對不會抬頭！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即將被黑暗籠罩的半空中徘徊，千尋雪的臉上一直帶著興奮的笑容，對她來說，這種探險是再有趣不過的事情了，甚至可以彌補沒有找到精靈的遺憾。
空曠的圖書館找不到任何一個人的身影，大理石的地麵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隻有最上層的閣樓木門緊緊地關閉著，中間那條黑色的縫隙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在悄聲呼喚著：來呀，快點來探尋我的秘密……
千尋雪開心得眼睛發亮，她頭也不回地囑咐著：“姐，一會兒我打頭陣！你要是害怕，躲在我後麵就行！我向你保證，簡單看看就走！”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行，快點結束吧！”千尋依胡亂地點著頭，仍然不敢把眼睛睜得太大，生怕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嗯！那開始吧！”千尋雪早就一副等不及了的模樣，一把鬆開緊握著千尋依的手，好像插上了一雙隱形的翅膀，飛似的朝著閣樓奔去，眼中即將要滿足好奇心的愉悅光芒越來越亮。
嘩啦一聲，緊閉的木門被千尋雪有力的雙手一把推開，飛揚的細碎塵土鋪天蓋地地湧出了閣樓，小部分撲在了千尋雪的口鼻上，引得她忍不住劇烈地嗆咳起來。
這麽多的灰塵，該有多久沒打掃了？難不成所有人都因為害怕而沒有來過這裏？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身後的千尋依因為害怕躲得老遠，抬手小心地捂著眼睛，還忍不住透過指甲縫打量。
“還沒什麽！”千尋雪抬手拚命地揮舞，企圖將那些可惡的灰塵全部趕走。她好像還聞到了一股潮濕的味道，拜托，這麽惡劣的環境，有哪個幽靈會跑到這裏來受罪呢？
她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膽小鬼姐姐還哆哆嗦嗦地站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喘，真搞不明白到底在害怕什麽！
空****的小閣樓，角落裏幾隻已經壞掉的椅子高高地堆在一起，借著窗外的光芒隱約可以看到淩亂的蜘蛛網。木質的地板踩上去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幾本攤開的書淩亂地散在各處。
分明什麽都沒有！什麽幽靈？在哪裏？
千尋雪輕笑幾聲，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大步跨進去，從背包裏拿出手機，打開手電功能，仔細地觀察著這個似乎已經被人遺忘的小小閣樓。
“好沒好？還沒有結束？真的已經很晚了……”千尋依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手指之間的縫隙，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向前張望，其實她也很想知道裏麵到底有沒有所謂的鬼啊！
“什麽結束不結束的，這裏無聊死了！”千尋雪失落的抱怨聲從閣樓的深處傳來，“我根本就沒有看到……”
話沒說完，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喵嗷”，還有翅膀撲打的聲音！
縱然是膽子再大也會被這樣的突發狀況嚇到，更何況這聲音是如此的尖銳刺耳！還有，那“呼啦呼啦”的聲音到底是什麽？
千尋雪滿頭冷汗，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如果現在表現出了恐懼，那姐姐一定也會害怕！
她腳下踉蹌幾步，壯著膽子咬牙舉起手機，光源對準了發出聲音的方向，卻見到一隻灰色的、毛茸茸的野貓警惕地豎起渾身的毛，一雙綠色的眼睛凶狠地盯著千尋雪，喉嚨裏還發出嗚嗚的聲音，在灰貓的上方，幾隻小小的黑色蝙蝠扇動著翅膀，又飛到陰暗的地方去了。
那一刻，千尋雪的心髒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她呆呆地望著灰貓邁著小心的步伐輕盈地跳出了窗子，然後腳下一軟，也險些跌在地上。
“那是什麽聲音？是幽靈嗎？”身後的千尋依聽得不太清楚，弱弱地探著腦袋，小聲問道。
“姐，你以後不要再相信什麽幽靈的傳說了，我就說不會有那種東西的。”神經放鬆的同時，千尋雪也有些失望地對著身後的千尋依揮了揮手，“快進來吧！這裏好髒！”
“你……你確定？”千尋依吸了吸鼻子，幹脆也壯著膽子走進去，小心地環視著閣樓的四周，確定果真沒有什麽吃人的幽靈，才長長出了口氣。
“這樣一看，閣樓還算是個好地方，可以賞月呀……”千尋雪笑眯眯地在裏麵走來走去，“既然被我們發現，那可不可以當成秘密基地呢？我們來好好打掃一下吧！”
在得知這是個安全的地方後，千尋依的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對妹妹的要求也百依百順，她無奈地揉了揉千尋雪的頭發，也挽起袖子加入了清掃的陣營中。
7
白夜學院流傳了許多年的“圖書館閣樓幽靈怪談”終於在開學第一天揭開了真相——那就是，根本沒有什麽可怕的幽靈！那裏隻是一個破舊荒廢的小小閣樓！
作為敢於探險和揭露真相的勇者，千尋雪思考了整晚後很認真地想到，她很有必要讓更多同學相信這個事實，讓他們也可以鼓起勇氣，走進那個曾經被謠言籠罩的小閣樓中。
於是在和千尋依商量後，她們決定將圖書館的閣樓打掃幹淨，邀請大家在這裏參加她們舉辦的化裝舞會，這樣不僅可以完美地澄清謠言，還可以愉快地一起玩耍，這對千尋雪來說簡直是兩全其美的好事情！
而千尋依隻是暗暗慶幸沒有鬼的存在，舉辦舞會剛巧又可以驅散學校中散播謠言的恐怖氣氛……
在一番忙碌的打掃、布置、邀請後，白夜學院的閣樓化裝舞會受到了大部分同學的追捧與支持。舞會當晚，同學們穿著造型各異的服裝，聚集在了這個曾經“鬧幽靈”的地方。
“你看！我的計劃多成功！幾天前這還是個陰森恐怖的閣樓，就因為我的成功指揮，同學們都聚在這裏開派對了！”看著眼前個個麵帶笑容的來客們，千尋雪的心中不知道有多得意。
千尋依喝著杯中的果汁，也滿意地打量著四周：“還別說，大家都對這裏很感興趣，連服裝都準備得這麽豐富……你看那個，是冰雪女王？哈哈！還有這個是豌豆公主，咦？這個穿著黑色燕尾服還戴著麵具的是誰？”
“是紳士吧！魔術紳士！”千尋雪隨意地瞥了一眼，“他手中還拿著道具呢！應該是原創的人物！”
隻見魔術紳士筆直地站在人群的中央，麵具遮擋了大半的臉頰，隻露出形狀優美的嘴唇。他微笑著巡視正帶著好奇目光注視他的同學們，緩緩抬起手來，手腕一轉，眨眼的工夫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原本空空的手掌中！
觀眾們霎時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與驚歎。
魔術紳士微微鞠躬行禮，又從口袋中拿出其他的道具。
就在大家注意力完完全全被他吸引的時候，千尋雪忽然捕捉到了一聲極其輕微的摩擦響動，她秀眉微皺，警惕地轉過頭去。
刺啦、刺啦。
還來不及分辨這到底是從哪裏發出的聲音，原本還充滿了歡樂與明亮的閣樓竟然一瞬間被黑暗占據了！
皎潔的彎月柔婉地掛在半空中，傾灑下一片潔白的月光，可透過窗子照進閣樓卻無故增添了一絲詭異。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安靜了整整三秒，這種寧靜卻猛地被越來越近的怪異聲音打破。
“咻——”
仿佛是什麽東西尖銳地劃破了空氣，隨之而來的是淩亂的、大片翅膀撲扇的聲音，這聲音似曾相識，分明是剛剛闖入閣樓那天蝙蝠四處竄逃時發出的響動！
下一秒，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從窗外帶著難以阻擋之勢飛來，千尋依驚怔地捂住嘴巴，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隻能眼睜睜地望著這些影子爭先恐後地從半敞的窗子中擁了進來，“咻咻”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了……
這些黑色的東西是蝙蝠！
“咻咻”的聲音正是從領頭的那隻身上發出來的，它飛得又快又淩厲，好像很有目的似的在人群中四處搗亂。被恐怖的生物突然襲擊，同學們都下意識地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有膽小的女孩子還哭了起來。
千尋雪急得滿頭大汗：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明明已經準備得很完美了，突然停電不說，這些蝙蝠又是從哪裏來？它們好像有什麽目的一樣，這真是單純的搗亂嗎？
耳邊尖叫和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姐妹二人的心也亂成了一團理不好的毛線，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突然，一個溫柔卻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跟我走！先把大家都安全送出去再說！”
千尋雪最先回過神來，怔怔地朝著說話人的方向望去——?一身黑色的燕尾禮服，神秘的麵具，優美的唇角……是那個魔術紳士！
“喂！你……”千尋雪猶豫著開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不叫喂，叫我顧唯世好了。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跟你們同級，我見過你們——我是你們隔壁班的。”魔術紳士打扮的男生又是微微一笑，“不過……現在什麽也不要說，保護大家才是最要緊的吧？”
處在震驚狀態的千尋依也因為這句有力的勸慰從混沌中徹底蘇醒過來，她飛快地打量了一下顧唯世，確定的確有些眼熟後，狠狠地咬了咬牙，點頭應和：“舞會是我們舉辦的！現在有了突**況就要負責！快點！把大家送出去！”
“咻咻”的詭異聲音還在耳邊久久不散，顧唯世穩穩地守在人群的後麵觀察有沒有被遺忘的同學，甚至還大膽地拿著手中的木杖去嚇唬那些不聽話的蝙蝠；千尋雪嗓門最大，在前麵領頭指引道路；千尋依細心，不停地安慰那些還在抹眼淚的小女生……
在三人完美的配合下，隻用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將參加舞會的同學一個不落地帶出了圖書館，雖然所有人心中都還有些害怕，在嘟囔著細細碎碎的抱怨，可畢竟沒有真正發生什麽危險的事情，隻能輕飄飄地抱怨幾句就悻悻地離開了。
“呼，這叫什麽事情啊！”看著同學們的身影越來越遠，千尋雪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怎麽會突然湧進來那麽多蝙蝠？”
“領頭那個‘咻咻’的聲音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的樣子？”驚魂未定的千尋依大口地喘息著，小聲提問。
“在哪兒聽過？在夢裏吧？”心知姐姐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千尋雪有意開玩笑來逗她開心，眼角餘光卻瞥到了正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顧唯世。
這個家夥還真不是一般的靠譜兒！要是沒有他的幫忙，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今天謝謝你啦，顧唯世。”千尋雪大方上前，對他表達自己的謝意，“當時我和姐姐完全慌掉了，多虧有你在，否則到現在事故還不一定會被解決！對了！我叫千尋雪，旁邊那個穿薄荷色裙子的是我姐姐千尋依，我……”
千尋雪甜美的聲音在黑暗中緩緩**漾開來，在這靜謐的樺樹林後顯得格外突兀，可顧唯世仍然保持著呆滯的表情傻傻地望向圖書館的閣樓頂端，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石頭人。
沒有得到回答，千尋依也好奇地起身走到顧唯世的身邊，三人齊刷刷地朝著閣樓頂端的方向望去。
姐妹二人的臉色不約而同地變了，白得好像一張紙。
閣樓的頂端，皎白的彎月之下，一個修長的身影完全忽視了周邊的危險，帶著冰冷的傲意俯視呆若木雞的三人。
他身穿著造型最簡單的白襯衣和西裝，黑色的鬥篷在半空中烈烈地飛揚著，卻莫名帶著一絲久遠的味道。
銀色月光映照著他白皙俊美的麵容，烏黑茂密的頭發像光滑的綢緞，一雙劍眉下是一對狹長明亮的雙眼，眸中泛著淡淡的猩紅的色彩，充滿魅惑，讓人不小心就會陷進去。他修長的手指緊握一隻晶瑩的高腳酒杯，裏麵紅色的**被月光鍍上了一層華美的銀邊。
他長久地俯視著三人，眼睛裏流露出的精光讓千尋依他們不敢對視。
少年的嗓音低沉又悅耳，恍若吉他的琴弦在耳邊嗡嗡作響，幾人不由得呆怔在那裏，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夜晚清涼的微風揚起他們被汗水打濕的發絲，站在閣樓頂端的少年是那樣美麗又神秘，好似一幅靜止不動的畫。
這難道又是一場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