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才搶奪戰
華廷學院室長辦公室。
牆壁潔白無瑕，掛滿了相框。金色的相框內，框著無數著名藝人的照片，隨便拿出來一位，都是已經正在走紅，或者走紅過的藝人，而這些又都是華廷學院的畢業生。
藍翎身著一套白色的精致套裝，靜坐在辦公桌後，手指彎曲，輕輕在桌麵上敲擊著，眉心緊皺，似乎在等什麽人，又在努力思索著什麽問題。
辦公桌上鋪著一層透明的鋼化玻璃，被陽光折射出耀目的光，一份嶄新的報紙靜靜地躺在桌麵中央，散發著淡淡的油墨清香。
報紙頭版，一行巨大的黑字無比醒目：《華廷之夜驚現天才少女，竟是奉嵐新生！》標題下方印著數張彩色圖片，圖片中，華廷學院的後台裏，一大群記者瘋狂地包圍著一位穿著黑白禮服的少女。少女一臉驚慌，麵對伸過來的無數話筒不知所措。
此時，門被輕輕敲響，藍翎將目光從報紙上收回：“請進。”
一位少年推開門，走了進來。
“室長，您找我？”伊洛凡問，神情有些緊張。
“嗯，你坐。”藍翎揮手示意，按動桌上的電話通知秘書送兩杯茶進來。
“室長，我知道您找我做什麽，我是來跟您道歉的。”伊洛凡咳嗽一聲，“那女生的確是奉嵐學院的學生，我們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認識的，我覺得我的搭檔非她不可。”
藍翎微微點點頭：“這件事在學院中影響很大，董事會中也有一些排斥的聲音。如果是其他學院的學生可能也就算了，竟然是奉嵐學院的——你懂的，我們和奉嵐學院之間的關係太敏感了。”
“難道因為我們是競爭關係，所以兩個學院間連音樂都無法交流了嗎？”伊洛凡揚了揚眉毛。
藍翎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神卻冰冷異常：“你不是說，今天是來道歉的嗎？”
伊洛凡頓了頓，半晌說：“我是因為擾亂了後台的秩序而來道歉的，我並不認為邀請安希諾來表演是錯誤的。很多同學告訴我，他們覺得那個節目非常棒。”
“我們華廷舉辦晚會，目的就是要呈現出我們學院學生最精彩的表演。我們邀請那麽多嘉賓來是為了什麽？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們華廷學院是最好的。華廷是有秩序的，有規矩的，你不明白嗎？”藍翎嚴厲地盯著伊洛凡。
“明白。”伊洛凡站起身來，微微欠身，神情漠然地看了藍翎一眼，“正是這樣的秩序和規矩，才讓我們錯過安希諾這樣優秀的學生，讓奉嵐學院撿到了便宜。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您擬好通知單就下達吧。”
伊洛凡說完轉身朝門口走去，卻被藍翎喊住了。
“等一下，你剛才說什麽？”藍翎一臉驚詫。
“安希諾本來是要報考我們學院的，但是她跑錯了考場去了奉嵐學院，結果錯過了我們的考試。沒有任何一個評委願意給她一次機會，所以——就是您現在所看到的，她被奉嵐學院錄取了。再見，室長。”伊洛凡握著門把手，說完後轉動把手，推門走了出去。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藍翎的臉似被寒霧急凍，沒有任何表情。她的思緒紛亂不堪，不斷地回溯到考試那天。猛然間，一張臉從紛亂中清晰起來，是一張女孩的臉，這個女孩正痛哭流涕，額頭上滲著刺目的鮮血。
“老師！我是來參加考試的學生！”
“對不起，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給我一次機會吧！拜托了！”
難道是她？
藍翎的瞳孔猛然縮緊，臉色無比蒼白。她回過神來，飛快地按著桌麵上的電話，厲聲說：“幫我把今年的新生報名表都拿過來！”
氣溫開始逐漸爬升，陽光漸漸變得溫暖充足。櫻花花瓣漸漸從樹冠上消失，堆積在樹木腳下，形成白色的厚厚一層，仿佛終年不化的雪花。
比起剛開學時，我現在對陽光的溫度開始不那麽敏感了，甚至穿著外套走一天都不會覺得太難受。不像以前，每次多運動幾下我就會滿頭大汗。
佳子說我是苦盡甘來，經過了那麽多可怕的折磨，減肥總算有了效果。
自從登上華廷學院的舞台，我在奉嵐學院的處境變得相當古怪。如果說之前我被大家當成討厭的怪物呼來喝去，那麽現在，我就是能夠變出怪物的女巫。
整整一個上午，我跟佳子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目光不停地掃視過來。所有的人都用眼神交流著，不言語。那些眼神複雜而富有深意，各種情緒都有。
我並沒有經曆過這些，不懂其中的意思，隻認為是奉嵐學院的學生被我嚇壞了。作為一隻天天埋著頭的醜小鴨，突然之間變成了天鵝，這樣的變化令他們無所適從。
當幾個小女生跑到我的麵前，怯生生地拿出筆記本，問我可不可以幫她們簽名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擁有了傳說中的“人氣”。
“哇！不錯啊，希諾，現在變成女神了呀！快點兒說一說感想。”幾個小女生拿著簽名，歡天喜地地跑開後，佳子將手中的書本卷成筒狀遞到我的麵前，笑嘻嘻地說。
我看著她，然後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嚨：“呃！這位記者朋友，你跟我的經紀人預約過了嗎？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呀！”
“哎呀，希諾，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啊，您就接受一次采訪吧！”佳子窮追猛打。
我剛要說什麽，一陣冷笑聲響了起來。在我跟佳子開著玩笑的輕鬆氣氛下，這冷笑顯得那麽刺耳，那麽不合時宜。
我和佳子臉上的笑容同時消失了，朝著發出冷笑的人看過去，頓時心微微地沉了下去。
閔姬娜站在前麵不遠處的樹下，她的身旁還站著幾個女生，都雙臂環抱，下巴高高抬起，目光輕蔑而充滿敵意，仿佛保護主人一般圍繞在閔姬娜的身邊。
我心中一驚，這三個女生我認識。奉嵐學院新生晚會的第一輪選拔賽上，不就是她們聯合毀了我的表演嗎？
她們，居然是閔姬娜的跟班！這麽說，幕後的真正黑手，是……閔姬娜？
樹影覆蓋了閔姬娜，在她的臉上塗上了陰影，她眼裏閃著黑色的光，嘴角卻有著笑容——飽含諷刺的冷笑，剛才的笑就是她發出的。
“隻不過是上了報紙，就真的當自己是天王巨星了嗎？萬一哪天走了狗屎運，出了道，會不會激動得撞牆而死啊？”閔姬娜嘲諷道，她四周的女生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我們高不高興關你什麽事？閔姬娜！”佳子上前一步衝她說，接著眼珠子一轉，笑著說，“哦，好奇怪哦！平時見了我們連招呼都不打的閔姬娜女神，今天居然屈尊跟我們講這麽多話，難不成你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閔姬娜一夥人的笑聲消失了，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站出來惡狠狠地喊：“你有病吧？我們姬娜是什麽人，才不要吃你們的爛葡萄！
”
不少學生聽到喊聲圍了過來，這時人越聚越多，站在幾米外看著我們議論個不停。
“爛葡萄？哎喲，你居然說華廷學院的新生晚會是爛葡萄，好像那天你也去看晚會了吧？爛葡萄你還看，你是眼睛瞎掉，還是腦子壞掉了呀？”佳子反擊道。
圍在我們不遠處的人群中發出一陣笑聲。
那女生的臉越來越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閔姬娜突然緊走幾步，來到我們麵前，眼神寒冷，猛然揚起手朝佳子扇了下去。
“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跟我頂嘴！”閔姬娜恨恨地說。
“佳子躲開！”我上前一步，喊了一聲，擋在佳子前麵。
“啪——”
肩膀上傳來鈍痛，仿佛被砍掉了一塊，四周的人們發出一陣低低的倒抽冷氣聲。
“喂，你瘋了嗎？”佳子瞪著閔姬娜，朝閔姬娜使勁一推。閔姬娜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倒，被一個人從背後扶住。
我的心微微一提，感覺四周的空氣開始冷凝。
莫司宇，怎麽又是他？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莫司宇看了看閔姬娜，目光朝我們投來，接著落在臉被氣白的佳子身上。
“司宇學長！”閔姬娜惡狠狠的神情馬上轉為一片淒然，她雙眉緊鎖，眼裏泛起晶瑩的淚光，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下最大的委屈。
拜托，被打到的人是我啊，她幹嗎一副痛苦的樣子？
“你沒事吧？”莫司宇問閔姬娜，“哪裏不舒服嗎？”
閔姬娜搖搖頭，低聲說：“沒事的，司宇學長，我沒有關係。”閔姬娜身邊的幾個女生開始告狀，聽她們的描述，我似乎就差用火炮轟擊她們幾個“弱小的女孩”了。
就算是要歪曲事實也不用這麽誇張吧？好歹現場還有幾十個證人呢。
“真是搞笑！佳子，我們走吧。”我將手從肩膀上放下來，拉了拉佳子。太陽穴有點痛，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我的呼吸有些困難，胸口也很堵，而且，我覺得氣溫也正在漸漸降低。
“安希諾。”我剛轉過身，卻聽到莫司宇的聲音。我的心沒來由地瘋狂一跳，接著全身緊張起來。莫司宇……他還是會關心我的吧？他應該不會相信閔姬娜的哭訴吧？
“什麽事？”我轉過身，語氣保持平靜，看著他。
四周的人們安靜了下來，目光聚集在我們身上，仿佛在看一場異常緊張的精彩劇目。櫻花樹花瓣散盡，大片大片的翠綠枝葉伸展開來，仿佛一把把綠色的大傘。
安靜無聲，隻有風在輕輕搖動櫻花樹，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是不是該道歉？”莫司宇看著我的眼睛，開口了。那聲音冰冷異常，滲入骨髓，我的心猛地墜入深穀。
“道歉？”我忍著心底翻湧的巨浪，讓自己臉上有微笑，“你是指讓閔姬娜給我道歉嗎？”
“是你向姬娜道歉，希諾，你本來不是這樣蠻橫的人的。”莫司宇語氣堅定。
“我當然不是蠻橫的人！”我脫口而出，“我不需要你來評價我！”
“如果是因為奉嵐學院對你的傷害太深，那麽我很想替學院跟你道歉。因為我不希望你滿懷怨恨地生活。”莫司宇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我望著莫司宇，一字一頓說：“莫司宇，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對別人隨便下定義。”
閔姬娜朝我看過來，目光充滿挑釁，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我不清楚，為什麽她要這樣做。在奉嵐學院，她已經當了很久的女神，到現在也沒有誰想要去取代她的地位。她到底對哪裏不滿意，要對我這樣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充滿敵意。
我拉著佳子要走，佳子卻掙脫我的手，向前跨出一步，擋在我麵前衝閔姬娜說：“閔姬娜，有種你站出來說實話！明明是你先來挑釁的，你剛才打人的力氣去哪兒了？少裝出一副可憐相了！”
莫司宇朝閔姬娜看了一眼，閔姬娜馬上神情苦楚，雙肩瑟縮，仿佛受到了驚嚇的兔子。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喊：“剛才閔姬娜的確出手打人了！”
“對啊對啊，幹嗎裝可憐啊！”
“我親眼看到的，她剛才打了安希諾！”
“好像還蠻重的呢！真是過分。”
我驚訝地轉過頭，看著圍在四周的學生群情激昂，你一句我一句地替我說話。大家居然……為我挺身而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
這些話仿佛明亮的陽光，驅散了我身邊的寒意。
莫司宇微微一怔，眼裏浮起驚訝的光，他轉頭看著閔姬娜，閔姬娜將頭低了低，長發掩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佳子，我們走吧。”我的心裏酸酸的，澀澀的，現在我隻想馬上離開這裏。
我剛走沒幾步，突然人群裏有些小小的**，有人在我麵前站定了。
來人穿著黑色的西裝，神情嚴肅，舉止優雅。
白慕蘭校長來我家那天，我見過這個人，他是校長的助理。
校長助理十分有禮貌地對我說：“安希諾同學，校長有事找你。”
我望了一眼佳子，輕輕拍拍她的手背說：“我很快就回來。”然後跟隨校長助理走出了人群。
與此同時，一輛奢華的黑色賓利車駛進奉嵐學院的大門，穿過樹木林立的大路，朝辦公大樓疾馳而去。
車後座上，藍翎一臉肅然，雙手緊緊地抓著手包，眼裏閃動著犀利的光。
隨著校長助理去辦公室時，我一路想著該怎麽跟校長解釋在華廷登台的事情。雖然在奉嵐學院的生活很不愉快，但是當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畢竟是老校長幫了我一把。她不但讓我進入奉嵐學院就讀，還免去了我的學費。這就像是在沉沉暗色中的一絲光芒，令我重新升起了希望。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校長是那麽鄭重而誠懇地邀請我，是在完全尊重我的前提下，幫了我。
新生晚會那麽重要，我卻放棄了它，轉而站在了華廷學院的舞台上。正式演出前我隻想著要好好加油，為自己爭一口氣，但是隨後產生的諸多影響是我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對老校長的歉意。
如今，校長會對我說什麽呢？說對我很失望？說我不該對媒體說我是奉嵐學院的學生？說我丟了奉嵐學院的臉？
不會是……讓我離開奉嵐學院吧？
我的腳步開始僵硬。校長助理在我前麵帶路，不說話，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也沒有任何情緒表露，仿佛是一個安裝好程序的機器人，禮貌而幹練。我想開口詢問一下，但看到他的表情，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反正，無論是什麽驚濤駭浪，馬上就會知道了。
我跟著校長助理走進大樓，上了電梯，然後出現在校長辦公室前。校長助理伸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聲音清亮地說：“校長，安希諾同學到了。”
“請她進來。”老校長的聲音平靜而幹脆，聽不出什麽情緒。
現在好好麵對吧，安希諾！我對自己說，然後握了握拳。
校長助理擰開門，我走進去，門在我的身後合上。
我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辦公室裏的情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這是什麽情況？與我預料的截然相反，校長並沒有一臉陰沉或者一臉難過，她坐在辦公桌後朝我笑著，陽光散在她的白發上，折射出微微的亮光。
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還坐著另一個人，一個陌生的中年女子，穿著得體低調，衣領處別著一朵精致的黑色山茶花，麵帶著幹練而職業的笑容。她不算大的眼睛裏透著精明和機敏。
見我進來，她站了起來，朝我緊走幾步，麵帶笑容說：“安希諾同學，終於見到你了。”
我茫然地看著校長，有些不知所措，校長微笑著說：“我介紹一下，這是星熠娛樂的藝人部負責人艾瑪女士。”
星熠娛樂……藝人部……負責人？
我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位幹練的艾瑪女士，仿佛被人在腦袋上打了一拳，整個大腦轟然作響。我的心跳開始急促起來，陽光顯得分外刺眼，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
我隻是機械地點點頭，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星熠娛樂的人找我做什麽？
“希諾同學，你在華廷學院新生晚會上的表現，真是太精彩了。呃，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小小年紀實力就這麽出眾，前途不可限量啊。”艾瑪笑著說，拉住我在沙發上坐下。
我望著校長，校長帶著鼓勵的微笑，我的心漸漸安穩了一些。接下來，我聽到了一個令我吃驚的消息。
“希諾同學，你有意向簽約我們星熠嗎？”艾瑪女士看著我，微笑著問。我一陣發暈，使勁抓住沙發靠墊，好不讓自己倒下。
簽約？天啊！她說什麽？那個大名鼎鼎的巨星搖籃星熠，問我要不要跟他們簽約？
“我，我……”我結結巴巴，努力讓自己平靜。喜悅來得太突然，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保持平靜。
“其實，我們公司與貴學院早有合作，現在最有人氣的音樂人莫司宇就是我們公司的，我們一直希望能夠有另一個奇跡出現。奉嵐學院果然很厲害，這裏的確臥虎藏龍！”艾瑪誇讚著，“安希諾同學，我們會給你最大的空間，讓你展示你的天賦和才華。而且，你的成功也會給你的學院帶來很大的榮譽。你會以奉嵐學院學生的身份簽約，並且保證不耽誤你的學業，我們會全力支持你！”
我的手被她握著，一時回不過神。天啊，我這是在做夢嗎？可以與星熠簽約？不，這不是做夢，因為這樣的場景，是我做夢都夢不到的啊！
我剛要說話，突然門外響起一陣嘈雜，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傳了過來。
“對不起，校長現在有客人……”助理出聲阻攔，但隨即，“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行人走了進來。
我們全部朝門口望去，校長的眼裏冒出驚疑的光。
為首的女子打量著辦公室，身後站著兩位黑衣助理。校長助理在門口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校長，他們執意要闖進來。”
“沒事了，你先忙你的吧。”校長驚疑的神情散去，恢複了沉靜而嫻雅的笑容。助理掃了一眼那個女子，隨即將門關上。艾瑪女士疑惑地開口了：“藍室長？你怎麽了……”
那“藍室長”衝艾瑪微微點點頭，將臉轉過來。
“老師，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女子朝校長微微欠身，聲音僵硬而客套。
老師？這女的是校長的學生？看上去氣質怎麽這麽差啊，一副囂張的樣子。而且，她幹嗎帶著兩個像保鏢一樣的人過來啊？是要打架嗎？
“藍翎，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沒禮貌。這點要怪我，沒有教好你。”校長聲音柔和，語調強硬，臉上的微笑如泉水般柔和。
那個叫藍翎的人表情稍稍變得有些僵硬，隨即一個笑容又出現在臉上，似乎不以為意：“我今天冒昧而來，也是無奈。隻是聽說星熠公司有意簽約我們的學生，所以我隻好趕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她。
什麽意思？她在說什麽啊？她到底是誰啊？腦子沒壞掉吧？
“藍翎，我不太明白，你的學生，應該在華廷學院吧，為什麽來我們這裏尋找？”校長的聲音平靜如水，眼波如冰。
“可是，老師，我的學生就在這裏，是被你們搶來的呀。”藍翎的笑容很陰沉。
什麽？華廷學院？這女的是華廷學院的人嗎？呃，等一下……藍室長……藍翎……藍翎……華廷學院……這時，一股非常強烈的感覺告訴我，我曾經見過這個女人。那狹長的黑色眼線，那淩厲的目光，淡漠的神情……藍翎……啊！是她！
“現在幾點了？你沒時間觀念嗎？”
“考試已經結束了，沒辦法再給你單獨進行，你隻能參加下一場考試了。”
“明年。”
她是華廷新生考試的評委之一，當時她的胸前佩戴著金色的名牌，上麵寫著她的名字——藍翎。沒錯，是她，就是她。
“我不明白，請你解釋。”校長的眉頭微微一揚，靠在椅背上，雙目盯著藍翎。
藍翎輕笑，目光開始在屋內打量起來。不知為什麽，我有種莫名的不安，這個女人好像有什麽目的……藍翎的目光輕輕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猶如被蜜蜂蜇了一下，打了一個激靈。
“孩子，跟我回學校吧。”藍翎衝我笑著，嘴唇鮮紅，我隻感覺想逃跑。
校長忽地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音：“藍室長，這裏是我的辦公室，想開玩笑請另約時間！”
艾瑪的目光在校長和藍翎之間來回遊**，一臉迷惑。
“老師，您最近是太累了吧，理解能力好像稍微下降了一些。為什麽說是開玩笑呢？我自己的學生當然要我自己領回去。”藍翎轉頭示意，一個黑衣助理將包拿上來，打開包，抽出一張潔白的紙張。
藍翎將紙張靈巧地展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張紙，仿佛在等待魔術師變出兔子或者一隻飛鳥。
紙張完全展開，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上麵的字跡，心猛地下墜，那好像是我的報名表啊！藍翎將它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老師，我的學生考試走錯了考場，這學生應該是我們的，現在我們該把她接回去了。”
我的心激烈地跳動著，隨著藍翎說的每一個字而不停地顫動。華廷學院，現在打算錄取我嗎？
“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嗎？白校長？安希諾同學到底是哪個學院的？”艾瑪疑惑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校長問。藍翎輕輕一笑，將報名表拿起來遞給艾瑪。
艾瑪瀏覽了一下，神情複雜地說：“走錯考場？真是天大的錯誤啊！不過，這孩子已在奉嵐學院入學籍了吧？應該算是奉嵐學院的學生了。”
“沒有關係，學籍可以注銷。”藍翎看著校長，接著說，“本來這件事我是想走法律程序的，但因為您曾經是我的老師，出於對您的尊重，我覺得這種事還是我們私下解決比較好。這樣對孩子也有好處，不是嗎？”
“對，是應該這樣私下解決。因為孩子的去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你不至於把孩子強行拉走吧？對不對？”
白慕蘭校長沉靜地說，目光與藍翎對視著。
藍翎頓了頓，笑著說：“對。”
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我現在隻想消失。為什麽我會攤上這種事？剛才明明還說要跟星熠簽約的……現在卻……“孩子，回華廷學院吧，我們都為你準備好了。”藍翎麵向我，笑容無比甜膩，與當初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校長沉默不語，沒有看我，隻是望著窗外。
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先考慮考慮。這個……我，我現在無法決定。”
“要考慮多久呢？”藍翎逼視著我，讓我很不舒服。我很想脫口而出“我不去了”，但是，華廷學院……那曾經是我夢想中的學院啊！再想想我在奉嵐學院這段時間的遭遇，似乎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啊！但是……今天好多人都為我站出來了……“我，我不知道，總之我會考慮考慮的。”我說著站了起來。
“好吧，孩子。你要盡快考慮哦，早點兒考慮好才好簽約呀。對不對？”藍翎意味深長地說，“我想星熠也不想惹上任何麻煩吧？
對吧，艾瑪女士？”
艾瑪女士點點頭，有些為難地說：“這件事的確出乎我們意料，簽約的事情我們再等一等吧。”
艾瑪女士離開後，藍翎也帶著她的兩個助理離開了，空****的辦公室中隻剩下了我和校長。
校長依然麵朝著落地窗，看著外麵，天邊一片湛藍，純淨得仿佛剛洗過的鏡子。幾隻飛鳥鳴叫著掠過窗前，消失在濃密的櫻花樹冠間。
校長的臉上浮起一絲莫名的哀傷，剛才的精神奕奕像是猛然飛走，蒼老重新回到她的臉上，我的心中一陣自責。
“校長，對不起……”我輕聲說，“我不是故意要去華廷的晚會的……”
“不要說了，孩子，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校長輕聲說，聲音疲憊而難過，“我當初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兌現，沒有讓你在奉嵐學院過得快樂。我隻希望你能夠珍惜自己的才華，在最好的土壤中自由成長。當初，的確是我太貪心，如今你可以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了。學籍我可以調出來，你想走的時候，隨時告訴我。”
“校長……”我剛想說什麽，校長抬起手一揮，輕輕搖搖頭，我隻好退出來，沿著空****的走廊離開了。我並沒有注意到，辦公室旁邊的拐彎處，莫司宇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消失。
辦公室裏一片死寂，無聲無息。校長凝望著窗外白色樓宇間醜陋的音樂廳，悲傷再一次爬進她的雙眼。
站在門外的莫司宇，透過玻璃看著老校長悲傷沉默的臉，抿了抿嘴唇，轉身悄悄離開了。
事後，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就像持續了數日的壞天氣，陰霾不散，陽光遲遲不肯露頭。
本以為聽到藍翎說的話，我會興奮得跳起來，然後馬上收拾自己的書本和雜物，衝出學院大門，直奔向華廷學院，開始嶄新的生活。
但是，我並沒有。我在奉嵐學院的圖書館前慢慢走著，頭頂的天空廣袤而深遠，沒有一絲白雲，純粹得驚人。青石板路兩邊站著高大的櫻花樹，那些被堆積起來的櫻花花瓣被風一吹，又紛揚地飛舞起來。
寬闊的草坪，清澈的噴泉，白玉雕刻的巨大樂器。鋼琴、小提琴、大提琴、長管、定音鼓……之前多少次看到它們，我都沒有在意，如今才發現它們是那麽美麗，在陽光下折射著精致的光。
教學樓前，貝多芬和巴赫穿過樹木，注視著我。緊鎖雙眉的貝多芬大師，你想告訴我什麽呢？神情舒展的巴赫大師，你對我又有什麽叮囑呢？
突然之間，我第一次深深地感覺到，我對這裏，居然有一絲不舍。雖然有關這裏的回憶，大部分都不堪回首，但是，在這裏，我也經曆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折。在巨大的壓力下，我終於成功脫胎換骨，變得美麗起來。
而且，在這裏學到的知識，也令我整個人漸漸充實並充滿動力。
可是，盡管如此，華廷學院……仍是我埋藏在心底最珍貴的夢想。我本以為今生會抱憾與它錯過，但是峰回路轉，老天又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我到底……要怎麽做呢？
這時，前麵有人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站定，望過去。即使我拚命告訴自己不可以有任何情緒，但是我的心依然猛地提了起來，太陽穴開始突突跳躍。
莫司宇站在我的前方，與我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他淺藍色的外套被風輕輕掀起，仿佛一泓清澈的泉水。
兩排綠色的櫻花樹安靜地站立著，繁茂的樹枝壓得低低的，樹葉嫩綠新鮮，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莫司宇琥珀色的眼眸裏映著金色的陽光，沉默地看著我。
風聲輕柔，在樹冠間掀起一陣陣的溫柔聲響，如浪潮翻湧，如碎雨揮灑，如音符跳躍。
“安希諾，我可以跟你談談嗎？”他站在遠處問。
不可以，我想說，但是話到嘴邊變成了“好”。我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要答應他？我自責，想走開，但是他已經快步來到我的麵前。
“希諾，對不起。”他開口了，我的心微微一顫，將臉別過去，假裝毫無所動地反問：“對不起什麽啊？”
“所有的。”莫司宇的聲音輕輕落下，我不禁轉頭去看他。
我與他隻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的額角，他的劉海兒，他挺拔的鼻梁。沒來由的，我有些心慌意亂。
“我可以不接受嗎？”我突然很想刺痛他。
他頓了頓，臉上浮起一抹堅定的神情：“我知道你會這樣回答，但是我會繼續跟你道歉的。”
我無法看著他的眼睛，與他單獨相對讓我無所適從，我想逃開。
“無聊。”我說著要越過他，卻被他攥住了胳膊。
“等一下。”他說。
“還有什麽事？”我反問，心髒狂跳，我很驚訝為什麽他聽不到。
“你知道奉嵐學院的音樂廳嗎？”他突然轉移了話題。
“音樂廳？你是說那個沒有建成的建築物嗎？”我疑惑地問，“聽說過一點兒，不是說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嗎？怎麽了？”
“那座音樂廳，隻有你可以幫它繼續建成。”莫司宇看著我。
“什麽？”我不明所以，“我？怎麽會！我又不會蓋房子！”
“實情是，那座音樂廳是星熠投資建設的。他們的投資條件是，在兩年內找到兩個可以簽約的學生。去年，他們已經簽到了我。今年，卻一直沒有簽到人。我們離合約結束的日期，隻剩下最後一個月了。”
我開始明白莫司宇對我說的話了。
“奉嵐學院能夠擁有一個新音樂廳，是校長多年的願望。她為此到處奔波尋找投資，她想讓奉嵐學院的學生們能夠驕傲地告訴別人，雖然你們擁有很多悠閑娛樂設施，但我們有最好的音樂廳。”
我的腦海中閃過華廷學院中到處林立的飾品店、服裝店、溜冰場、台球廳和餐廳。
原來，其中有這麽複雜的深層原因……我看著莫司宇，突然之間，我很想刺激他，對於之前他對我的種種“不敬”，我想十倍地還回給他。
“所以，那又怎麽樣？音樂廳建成與否，關我什麽事呢？我也得為自己考慮一下將來啊，不是嗎？”我定定地看著他，想知道當他聽到這番過分的話時，會有什麽反應。
他愣了一下，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我冷笑一聲，轉身要走，突然他大喊一聲：“那你還我錢！”
我驚詫地轉過身：“還錢？還什麽錢？我什麽時候欠你錢啊？喂，你不要耍無賴啊！”
“耍無賴的人是誰啊？喂，大小姐，你好像把你在我的跑車上嘔吐的事情完全忘記了，但是我的印象深刻得很哦！”
天啊，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吧！他這時又扯出來這件事幹嗎？雖然想起那天的事，我是有點歉疚。
“我的車是很名貴的，你知道我洗車花了多少錢嗎？哦，對了，還有我的衣服，那可是我定製的新款時裝，巴黎設計師純手工製作。那次之後，我的那件衣服是再也不能穿了！”
“呃，好吧，好吧，那你要怎麽樣？多少錢啊？我還給你就是了！”我恨恨地說，這個人，還真是小心眼兒，過了這麽久還記得，那麽有錢還這麽摳門！
“洗車，還有我的衣服，差不多三萬多一點，算你三萬好了。”莫司宇漫不經心地說。
三萬？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他那衣服難道是金子做的嗎？我很懷疑他是就地起價！但是沒辦法啊，畢竟是我理虧……“呃，那，我分期付款給你好了！”我咳嗽一聲，假裝態度強硬地說，心裏卻發虛得很。分期付款，我是要把這一生都用在還債上嗎？
“拒絕分期付款！”莫司宇幹脆地擺擺手說。
“什麽？你怎麽可以這樣啊！那麽多錢，我去哪裏弄給你啊，你這人太過分了吧！”我氣衝衝地說，“你既然這樣無賴，那我也可以無賴啊，我就不還你怎麽樣？”
說完，我轉身就走，卻聽到他在背後大喊：“沒關係，那就晚上在你家見吧！你爸媽應該在吧？我想他們兩位老人家不會也像女兒這麽無賴吧！”
什麽？這個人真是太過分了！我猛地停住腳步，快步走了回去站在他麵前，對他怒目而視。他卻雙手插兜，將臉別過去，嘴裏還哼著歡快的歌。
我真是要氣炸了！
“喂！你到底要怎麽樣啊！”我朝他大聲喊。
“還能怎麽樣啊？都說了，還錢啊。”他慢悠悠地說，從斜過來的樹枝上摘下一片樹葉，極有興趣地開始研究樹葉的脈絡。這個人，分明是在跟我作對！
“沒有錢！”我破罐子破摔，恨恨地說。
“沒有錢，那就用別的抵償吧！”莫司宇慢條斯理地說，悠閑地轉動著手中的樹葉。
“別的？什麽別的？喂，你是想讓我當你的仆人，還是當你的奴隸，或者當你的跑腿？你知不知道這樣的劇情很‘狗血’啊？”我氣呼呼地瞪著他。又不是在演偶像劇，什麽用別的抵償啊？
“不好意思，你猜得太離譜了。”莫司宇搖搖頭，一臉遺憾地看著我，然後扔掉樹葉，“我是指別的。如果你能答應，我就可以免掉你的債務。”
“什麽？你快點兒說！”我不客氣地問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臉上的悠然漸漸消散了，眼裏泛起某種嚴肅和鄭重。他看著我，似乎要將我看穿，看到我的靈魂深處。接著，他輕輕開口說：“在奉嵐學院多留一個月，然後再考慮選擇學院的事情，再給奉嵐學院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