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愛你,哪怕那會讓你逃走。

那段火辣的**錄像成了校園BBS上最熱門的視頻。

鬆崗真一沉默地合上他的電腦。他當然也看了,而且看了很多遍。但是,老天……霧山優就和他住在一起,而他卻要像信徒一樣用電腦上的不清晰視頻來滿足自己,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電話響起,是小山敏之的。大學生聯盟賽進行到關鍵時刻,這周末如果鬆崗真一他們能獲勝,那麽他們將曆史性地闖入預決賽,然後就是跨年的總決賽。

鬆崗真一明白闖入預決賽並不是他的目標,當然帶領球隊獲得總決賽冠軍也不大現實,但是他一定要讓自己入選最佳攻擊陣型……或許還能被選入防守隊形最佳,或許是500萬大獎般的個人MVP,那麽從冰球運動員變成橄欖球明星的他將成為一個神話,他將會擁有在這個學校裏不可動搖的資本。

“我要戰鬥!我要戰勝那幫渾蛋!”他對著鏡子低吼,整裝待發。邁出這個房子,他就是浴火重生後冷酷的戰士鬆崗真一。

鬆崗真一離開後3個小時,霧山優終於拖著她軟綿綿的身體爬進了廚房。咖啡機剛好在這時到點,熱騰騰的咖啡香味緩慢地彌散開。烤箱裏一份雞蛋三明治和煎培根。

現在,霧山優可以更加肯定那個鬆崗真一已經愛她愛得想死了。

“不要浪費食物。”霧山優咕噥著取出那些印滿鬆崗真一愛心的玩意,坐到餐桌邊咀嚼。

我為什麽要醒來!那個存在於她心髒深處的小霧山優,第N次爬上黑色的礁石衝著滾滾白浪大吼。

上帝啊,她這輩子就沒有在半夜3點清醒過,那天她卻被一個輕柔的吻驚醒了,而且還為此連續失眠了三天。

是的,今天她又失眠了!因為那個鬆崗真一昨天在洗澡洗到一半時裹了一條毛巾衝進來接電話。鬆崗真一那些讓緋聞王子版讀者流鼻血的武器,霧山優不想看到都很難——超級健碩的骨架,鋼條一樣的肌肉,野人一樣長而強壯的四肢,還有那張輪廓分明的英俊的臉。

上帝啊!

心裏那個肉呼呼的弱小的霧山優已經第N次在她的小黑板日記上寫下“我該怎麽辦!”幾個字了。

哦,凡事往好處想,其實這也不錯!但是……

等鬆崗真一到了想結婚的年齡,霧山優都已經是超級大媽了。和比自己小四歲的大帥哥、體育明星戀愛不是東京女人理智的選擇。況且……

做朋友是一回事,但是男朋友的話……那個鬆崗?

“怎麽辦?”霧山優一把抱住額頭,她甚至忘記她滿手都是油。

“怎麽辦?”她揉搓著僵硬的麵孔,目光在凍成灰色的空氣裏虛晃而過。

其實解決方法何其簡單——如果真的覺得不行,讓鬆崗真一離開就行了,不要和鬆崗真一繼續住在一起了。

但是霧山優甚至不能讓自己去想這個方案。讓鬆崗真一離開自己,帶著那雙被遺棄的狗狗一樣的眼睛,她做不到。

“老姐。”霧山明一郎的聲音越過窗戶傳來。

霧山優勉強從亂麻一樣的思緒裏緩過神,打開門麵對的是霧山明一郎目瞪口呆的臉。

“你的頭發上掛著一片蛋,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心情糟透了!進來!”霧山優讓霧山明一郎進來,順道給了路過的“山田真一”一腳。

那小家夥居然還憤怒地朝霧山優齜牙。

“滾!真一!”

“老姐,你不能虐待動物!”霧山明一郎笑著說,不知道從哪裏給自己找了一杯飲料。

“老鼠,不是動物!”霧山優一邊抗議一邊整理她滿是食物油脂的臉。

“我覺得你在泄憤,把對另一個人的感情轉移到這隻無辜的小家夥上。嘿,老姐,你真的沒有跟鬆崗真一那個嗎?”

好吧,霧山明一郎在開玩笑。但是這一點都不好笑!答案是沒有,但考慮到未來,霧山優是不是該請求她親愛的好弟弟搬過來住保護她呢?

“沒有!我們沒有發生關係!拜托,這一點兒都不好笑!”霧山優懊惱地說。她想她的臉已經紅透了,所以絕對要躲起來。

“喂,老姐,你幹嗎要蹲在沙發下跟我說話?”

“你管我!”

“好吧,你這個巫婆。哼……”霧山明一郎沒有深究霧山優的離奇反應,並且歎了口氣,這讓那個從小就認識他的神經粗大的姐姐明白過來他的突然拜訪不是為了啤酒。

“喂,大忙人,你找我幹嗎?總不會是來打聽真一是不是你未來姐夫的吧?如果你反對的話,給我介紹一個30歲的社長什麽的還來得及哦。”蹲在沙發下的傻瓜姐姐不太傻地問。

“老姐,沒有30歲的精英社長會跑來娶你的!而且,你又長胖了哦。”

“我沒有變胖,你看過那段視頻了!”

“好了,是我的錯。姐姐……”霧山明一郎製止住變壞的對話,聲音落進了地板裏。

“怎麽了?”霧山優走過來,坐到霧山明一郎身邊。血脈的聯係讓他們能通過最輕微的反應讓彼此知道對方的想法。

“姐姐,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糟糕到什麽程度?”

霧山明一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揉著他的眼睛:“有人弄到了期末考試的試題,而我把那些試題給了我的幾個兄弟。”

“你幫助社團聯合會的人作弊?”霧山優差點跳起來,但是她最終克製住自己火暴的天性,繼續坐在霧山明一郎身邊。

“很糟糕對吧?而我現在有不好的預感。”霧山明一郎透過指縫露出他虛弱的視線,“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我覺得這事瞞不住。”

“你根本就不應該這樣做!”霧山優有點上火,“你做了,然後跑來告訴我?你根本就不該告訴我!”

“我隻有你。”霧山明一郎立即說,話語裏透露出悲涼,“而你可以對全世界的人說我愛你。”

“這有什麽不對嗎?你還擁有整個社團聯合會呢!”霧山優負氣地說,沒有意識到霧山明一郎的脾氣正在變壞。

“你知道嗎,老姐,這就是你!這也是高倉慎會離開你的原因。你愛所有人,所有的人也都愛你,而沒有人對你而言是唯一的不可缺少的。而你是唯一的!這就是最讓人惱火的地方!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其實不是的!其他的人都很自私,我們希望我們能擁有最好的唯一的獎賞!所以……我擁有社團聯合會?你真的認為我擁有社團聯合會嗎?糟糕,我根本不應該來找你。”

一大通壓抑已久的咆哮過後,兩姐弟開始集體數地板上有多少條裂縫。

“這與你要跟我說的話題似乎無關。”過了很久,霧山優說,“但是……你能來找我,我很高興。明一郎,我是你姐姐,我最愛你。”

“我知道,我……”霧山明一郎說話前本能地收緊了肩膀,“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看上去一切順利,但是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霧山明一郎揚了下他的眉毛,“不過,我會沒事的……我隻是想找人說說話。”

再次,兩個人都安靜了。

“沒事的,明一郎,我會保護你的。我一直在你身邊。”又過了很久,霧山優說。

另一邊,鬆崗真一走下球場,換好衣服後登上校車。

今天車上隨行的校醫帶了赤川月影做他的助手。鬆崗真一走過赤川月影身邊,看見他謹慎地和自己打了個招呼。

在座位上他接到了冰室達也的短信:“真一,發生了一點兒事。有一個學生會的男孩被……”

“真一!”

鬆崗真一連忙收起沒來得及看完的短信,點了一下頭:“小山學長。”

“你今天表現不錯。”小山敏之說著坐到他身邊。

鬆崗真一連忙滿口跑火車地說起今天的比賽來。

他們今天算是險勝。對方東部排名第一的四分衛由於在上場比賽扭傷了胳臂,所以這場缺席,這讓他們的跑衛和接球手變成單兵作戰。最後鬆崗真一用一個完美的突襲擒殺攔截了對方可能轉敗為勝的攻擊,他們以兩分險勝,差一點兒就進入了加時賽。

“哦,真一,你的考試完了嗎?”小山敏之突然問。

鬆崗真一痛苦地思索了一下,這幾天他為了把成績單上麵寫滿A幾乎都要窒息了:“還差一門。應該沒問題。”

小山敏之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鬆崗真一開始繼續說他的訓練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在小山敏之麵前,他試圖將自己表現成活潑好動的衝動年輕人。

“真一……如果學校有人問你關於考試和社團的問題,你要謹慎回答。”小山敏之在下車前對鬆崗真一說。

鬆崗真一跳上出租車立刻讀完了那條冰室達也的短信。

“……學生會的男孩被校方抓到作弊。他供出他的答案來自社團,而且他還透露,在各大社團內部很多人都得到了本次考試的答案,不光是學生會,還有聖羅娜、社團聯合會、網球社等,以及本次考試答案的來源似乎是同一個人。”

小山敏之要說的是這件事!

鬆崗真一終於明白了。

他立刻撥通了冰室達也的電話:“達也,我們需要見一麵。”

“好的,在哪裏?”

“在……”鬆崗真一想了想,說,“好久沒有去赤川那裏了,去他那兒。”

霧山優從緋聞王子的頭版更新上看到了鬆崗真一他們闖入決賽的消息。

娛樂版居然能夠看到體育賽事的賽況直播,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

當然,她順便看了一下當月下載排行榜,那個寫了“醫學院花魁霧山優熱舞秀”的視頻依舊排在TOP10之中,僅次於工程院的眼鏡妹的火辣**脫衣秀。

看了一下表,到了給那隻可憐的小豬做肝髒活體檢測的時候了,她關上電腦準備進手術室,而三個手握尖刀的小姑娘正擠在一個電腦前看著什麽。

她走過去,看到畫麵上是鬆崗真一在更衣室裏的照片。

“真一君身材真好……”

“真想摸摸那些肌肉。”

學妹們對著電腦無所顧忌地點評著,而那讓霧山優燒紅了臉。

“優,找比自己年齡小的男朋友很辛苦吧。”真正的魔鬼總是最後出現,風間麻鬥勾著背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們身後。他可能已經在這裏成功潛伏很久了,做著他那些關於人性的可惡的研究。

“才……”霧山優到底是霧山優,她瞬間修正了不正常的臉色,厲聲說,“麻鬥,既然你出現了,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回家睡覺了?畢竟你是老師。”

“當然可以,你回去吧。”風間麻鬥異常爽快。

“啊?”霧山優愣了一下,立刻追著一瘸一拐打算離開的風間麻鬥問,“我抽屜裏的藍莓蛋糕,被你吃掉了是嗎?還是你明天又要我去幫你弄幾個得皰疹的倒黴蛋來?哦,不要告訴我……你媽媽今天來了嗎?”

“小優,你難道就不相信我的內心也是有善良一麵的嗎?”風間麻鬥扁著嘴睜大眼睛,“實際上你很辛苦了,而現在已經11點,你應該回去了。”

“說實話!否則我就不告訴你,這幾天你腹瀉的原因。”

“我腹瀉……你這個魔女!”

“惡魔沒有資格罵我是魔女!”

“好吧,夏姬教授明天會來找我,而我告訴他你開始蜜月,休學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霧山優崩潰地大叫,“我要跟多少人說,你們才會相信,我沒有和那個鬆崗真一上床?”

現在是晚上11點,這裏又是醫學院的手術室,顯得安靜點是應該的。但是這不能解釋此刻的安靜——此刻是核彈爆炸後,大家都屍骨無存的狀態。

“好吧,下麵是我人生裏最坦誠的一刻。”風間麻鬥整個人都鬆弛下來,看來這一次霧山優成功地打擊到了他,“夏姬在南非的研究所想要一個新的博士生,而她看中了你,所以我才這樣對她說。好吧,你滿足了吧,花魁小姐,我在親口承認我不願意將你送給高橋夏姬。”

“你就不知道把這句話直接告訴高橋教授嗎?”霧山優現在沒心情給風間麻鬥人生中的首次坦誠頒獎,“算了,換句話說我有一個假期?”

“雖然我很不願意,但是是的。高橋夏姬在這裏的期間,你最好不要出現,明白嗎?”風間麻鬥拍著霧山優的肩膀送她出去,出門前突然語氣輕鬆地說,“我找了三個傻瓜來服侍我。順便問一句,你真的沒有跟鬆崗真一上床嗎?”

“我才不會和那個小男生上床呢!”霧山優怒吼著,扯掉身上的製服大步走出去。

過道上,赤川月影正一臉急迫地邊跑邊換衣。

“嗨,霧山學姐,聽說你要休假?”

“是的!我去蜜月了!”霧山優本想就這樣留著震驚的赤川月影離開,但是考慮到那個家夥實在是太好騙了,於是停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看來你是三個傻瓜之一,恭喜你。”

“傻瓜……”赤川月影依舊是一臉茫然。

這時另外兩個傻瓜相繼來了,一個是三池春子,一個是上杉廉三郎,霧山優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她離開前赤川月影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喊住她:“嗨,霧山學姐,這個給你。真一把他的手機放我那兒了。”

真一?又是鬆崗真一!

這個房子真是冷得讓人絕望。如果不是霧山優在這裏,無論如何鬆崗真一都堅持不下去。他洗完澡,立刻又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才敢到客廳裏去欣賞一下來自海峽另一端的聒噪文藝節目。

說實話,他在考慮要不要選修下中文,好弄懂電視裏那些人究竟在幹什麽?他很好奇,如果他聽得懂中文,會不會覺得那些節目有趣一些呢?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霧山優回來了。隻要她回來,CCTV-1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電視台,他們曾經一整天都窩在家裏看電視,看得非常開心。

門外的霧山優,讀完冰室達也發給鬆崗真一的短信,胃部感到潮濕和冰冷。

“真一,你的手機忘在赤川那裏了,他讓我帶給你。”霧山優把手機遞給鬆崗真一,沒有提冰室達也的短信。

“哦。”鬆崗真一接過手機,上麵顯示著一條最新的短信——

真一,我想你是對的。這次舞弊案牽涉到霧山明一郎和高倉慎。顯然他們中有一個人是主謀。

他慌張地望向霧山優,而霧山優正在房間的一角凝視著他。

“優,你讀了我的短信?”霧山優的回答其實無關緊要,鬆崗真一有兩秒鍾來進行正確的選擇。

“優,冰室達也告訴了我一些事,月影也知道一些。我們發現高倉和明一郎之中有人參與了一次重大的舞弊案。”鬆崗真一有了正確的選擇,因為霧山優害怕聽到鬆崗真一的謊言。

如果他說謊,等到他表白的那天,她就有理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霧山優真是這樣想的,她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也非常無奈。

同室的第一天大家就說好了不戀愛的!我性格很差,還比他大四歲,而鬆崗真一……他不是這個學校裏最熱門的王子嗎?

王子和公主的戲路,我是真的沒有期望過啊!霧山優腦子裏混亂地想著,有點恐懼地遠離著鬆崗真一。

霧山優突然躲著他,坐到了沙發後麵,讓鬆崗真一覺得很奇怪。

“喂,你不看會兒電視嗎?”

“我對CCTV-1的節目沒興趣。”

“如果你想看紅白歌會,可以去電視台交點錢,然後我們就可以看到鬆本潤傻兮兮的樣子了。”

“你不要找我說話,我最近都不想跟你說話。”沙發下傳來了極其幽怨的聲音。

“為什麽?”鬆崗真一覺得他沒有做錯。冒著被殺的危險,他還是選擇在霧山優麵前坦白,為什麽結果會是這樣?

“沒有為什麽……”霧山優忽然神經短路,暫時放開了那些糾纏不休的情愫,她想起一些什麽,那讓她很憂鬱,“真一,無論如何,你不能傷害明一郎還有敏之他們。”

“我……”鬆崗真一懷疑他隻會說這個。

“不要傷害明一郎,還有我其他的朋友們。我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更不希望,傷害他們的人的名單裏有你。”

“哦,我知道了。”

事實上要回答霧山優很簡單,但是要弄清楚心口突然而至的悲愴感很難,鬆崗真一有點不適地發著呆。

霧山優從沙發後躥過來,衝他說:“不是‘我知道了’,是‘我承諾’!”

鬆崗真一望著那張猝然放近的麵孔,額頭感到了霧山優睫毛扇動的微風,而嘴唇用最快的速度風幹發熱。

“來,跟我說,我承諾。”

“我……承諾。”鬆崗真一不由自主地說,而空氣裏的寒冷好像在一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

是的,霧山優是唯一的。

她會收留鬆崗真一,保護鬆崗真一,不管他是學生會的金童還是在社團聯合會苟且偷生的渾蛋。

但是鬆崗真一不是霧山優的唯一。

她可以對世界上所有的人說我愛你,而鬆崗真一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隻剩下他一個。

“明一郎對你很重要,我明白。敏之他們是你朋友,也很重要。那我呢?”

鬆崗真一希望他能讓問題顯得不那麽尖銳,他不那麽像無助的小孩……如果這是一場法庭辯論那該多好。

“你知道,上次你說你不會留在東京,我想……你已經研究生三年級了,我們終有一天會分開的,到時候,我……就是這樣,我想我們應該還是朋友吧?”

“不,我們不會分開!”霧山優的回答沒有經過大腦,過了兩秒鍾這句話的後半段才開著一輛老爺車晃晃悠悠地開進她的大腦——“如果我們結婚的話!”

鬆崗真一覺得連他的腳趾都要飛起來跳華爾茲了,他沒有聽錯吧?

“什麽?我們不會分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在這裏讀博士生嗎?”

“優?”

“優?”鬆崗真一試著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霧山優坐在他的身邊,身體姿態和表情維持著剛剛說話的樣子,但是她好像……

“優?”鬆崗真一第三次喊她的名字,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真的變成化石了。

“啊!”霧山優大叫著清醒過來,用力甩開鬆崗真一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跳到牆邊爆炸一樣衝鬆崗真一大吼,“聽著,真一!那天我醒了!你吻我的那天夜裏,我醒了!我知道你吻我了!這讓我很困擾,是的,我都要瘋掉了!你進來的時候,我們約好了不談這些的!我也不知道,你也……好吧,是我的錯,我沒有要你搬出去!但是這太怪了,我們還是可以住在一起!是的,我是要讀博士生,因為風間麻鬥和我有一個絕妙的實驗要繼續做下去!我不知道你聽明白了沒有,總之我們住在一起,我也喜歡和你住在一起!但是我比你大四歲,你很帥,而我性格很差,我知道!而且我,我……總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你明白嗎?”

鬆崗真一目瞪口呆,而霧山優說完這些便用光速消失了。

“她知道我吻她,她知道我對她的感覺了?”鬆崗真一坐在沙發上變成了一尊水泥雕塑。

“我居然說出來了!該死,我不該說出來的!我應該假裝我們還是朋友!天哪!”霧山優在**翻來覆去,渾身的毛孔都在尖叫。

這一夜,又是失眠。

霧山優無奈地看著她眼窩下暴露出的青色血管,這讓她看上去憔悴得好像哭過。

早上8點!霧山優絕對不應該在早上8點起床!

她晃晃悠悠地下樓,走進廚房……她忘記鬆崗真一一直起得很早這件事了。

於是,兩個原本都在計劃要如何重新麵對對方的人,還在計劃階段就重新麵對了彼此。

沉默,徹底的沉默。

然後霧山優螃蟹一樣地橫移到咖啡壺前,給自己來了一杯咖啡,又橫移著想要假裝她沒有出現過。

“優……你知道你很打眼,你真的在變胖。”鬆崗真一崩潰地說。這個叫霧山優的女人總有辦法讓他在“殺了我吧!”和“好可愛啊!”之間搖擺不定。

“嗯……”霧山優眨著眼睛看著鬆崗真一,麵部保持著一個露齒微笑的樣子,然後通過那兩排咬合著僵硬了的牙齒大口地做著深呼吸,“我沒有長胖,哈哈哈……”

這一點兒都不好笑!鬆崗真一想像女人一樣立刻衝出這個尷尬的廚房撲到他的**大哭一場。

“哦,優……學姐……嗬嗬……”鬆崗真一需要氧氣,他要走上斷頭台了,“我承認我想……要……你。”

“的錢包!麻煩你把你字後麵加上‘的錢包’。”霧山優翻著白眼說,棕色的咖啡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

在鬆崗真一心裏,他已經飛速跑回了自己的臥室抱著被子開始大哭。

“優,我隻是想對你坦誠一點兒。”鬆崗真一吞下大滴的眼淚,雙手**著他的護膝繼續說,“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我是真的喜……”

“哦,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拜托你不要插嘴,讓我說完!”鬆崗真一聽到血管在他的太陽穴附近暴炸,“我喜歡你,這是事實。但是我會控製住我自己。”

“為什麽?”霧山優問得很認真。

為什麽?因為我像個初戀的小姑娘一樣,寧願每天抱著枕頭哭也想留在你身邊!鬆崗真一心裏的那個小鬆崗真一第三次跑向了他的床。

“因為我們是朋友,還是很合得來的室友。我知道我們的年齡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上有差距,我不想破壞這份難能可貴的友誼。”鬆崗真一用了他最大的努力。

“哦。”而霧山優隻是簡單地回應了一下,就嘟著她的嘴抱著咖啡杯窩進了餐桌邊的大椅子裏。

鬆崗真一開始思考總結他的第一條人生格言:“男人的眼淚,一錢不值。”

“好吧,或許這隻是我單方麵的願望,你也許並沒有當我是好朋友,而隻是一個……”鬆崗真一自暴自棄地說,“開鍋爐機器手臂。”

“當然不是!”霧山優大聲地爭辯,“你煮的咖啡很好喝。”

啊……多麽美好的現實啊!鬆崗真一在這一瞬間高倉慎附體……他想他終於知道了高倉慎發瘋離開霧山優的原因。

也許是看到了鬆崗真一出竅的乳白色靈魂,霧山優挽救性地小聲嘀咕:“你做的早餐也很好,我是說……你當然是我的朋友。當然……你很好,比別人都要聽話、好用。”

我該說多謝誇獎嗎?鬆崗真一開始拚命收拾行囊,他今天還要去打那場該死的四分之一決賽,麵對西部最堅固的防守線發起死亡突擊。

“鬆崗真一,你知道,我真的……”霧山優其實想直接說“愛你”,那會比費勁選擇別的詞語更簡單。但是一想到說“愛你”的代價就是某一天緋聞王子版麵上會出現“超越年齡的曠世姐弟戀終於以優的淚水終結”這樣的帖子……因此,她隻能繼續虐待她的腦容量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甚至比起明一郎,我更喜歡你一些,所以……嗯……我也不知道我該說什麽!”霧山優瞟了鬆崗真一一眼,希望從那裏看到一絲陽光,這樣她就可以拍拍手高喊“搞定!”

結果……

那裏是一團漆黑扭曲的氣體,鬆崗真一在一片黑煙中,麻木地反複折疊著一隻球襪,表情哀怨淒楚,眼神空洞而滄桑。

就算他真的是狗,也達到讓獸醫在診斷書上毫不猶豫地寫下“它抑鬱了”的程度了。

“真一!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對著我,我隻是覺得你太小,很小很小而已。”

這番話過後,鬆崗真一開始用他的球襪折飛機了,而他的臉已經完全被陰影覆蓋得看不見了。

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惡化,霧山優走過來用極其僵硬的姿勢捶了一下鬆崗真一的肩膀:“嘿,開心點。拜托,你到底要我說什麽,你才會明白,我真的很在乎你?但是我是很嚴肅負責地覺得我們真的不適合發展出超友誼的感情。”

“你很在乎我?”

“是的!”

鬆崗真一抬起頭望向霧山優,他從霧山優的眼眸中看到了他自己——原來他可以這麽可憐,這麽像條在火車站死咬住主人褲腳的狗。

“優,你在乎我的程度像我在乎你一樣嗎?”

“啊?”霧山優無知地眨著眼睛,她從來沒有想過鬆崗真一怎麽看待自己,似乎在她的心中已經認定了鬆崗真一……好吧……是所有人天生就該愛護她,她是女王。

“你在乎我的程度是?”

“我在乎你的程度是現在洪水立刻淹沒東京,所有人都無法幸存,我也不在乎。”鬆崗真一輕輕地說,目光永恒地留在霧山優眼中,“就算為了讓你多看我一眼,要殺掉什麽人,我也不在乎。就算因為你我要痛苦一生,說實話,也沒有關係。”鬆崗真一聽到他的喉嚨在痛苦地哽咽著,“你是我的唯一,這就是我重視你的程度。”

你在乎我的程度和我在乎你一樣嗎?

這個問題突然間變得沉重如珠穆朗瑪峰,霧山優無法回答。

“優,抱歉,我……最近有點怪。”鬆崗真一沒有迫使已經完全呆掉的霧山優立刻回答他的問題,他打破尷尬,從包裏找出兩張球票,“這是今晚比賽的球票,你可以帶原田朋美,或者你別的朋友一起過來看。其實每場比賽我都給你留了票,但是你最近總是很忙。我隻是希望你能來看一場我的比賽,所以……”

“我定了今天下午的機票回北海道老家,過了聖誕節,大約新年前後才會回來。”霧山優打斷鬆崗真一說。

氣氛忽然變得很悲涼。

鬆崗真一拿著票的手舉在空中,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以為他會立刻哭出來。

“哦,沒關係。今天隻是預決賽,如果我們勝出,還會有一場決賽在新年夜的京都舉行。”鬆崗真一隻想讓殘酷不要那麽決絕地降臨。

“是嗎?”霧山優輕輕地問,開始著手幫助鬆崗真一收拾行李。期間,她一直緊閉著嘴唇。等她和鬆崗真一收完了東西,她意識到之前的那些話都是廢話,等她從北海道老家回來,鬆崗真一一定會搬走的。

就這麽不願意他搬走嗎?

或者說,就這麽不願意離開他嗎?

“真一,你今天晚上會打敗他們的,對嗎?”霧山優突然抬頭問。

鬆崗真一看著她,她又是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表情,眼眸裏釋放出渴求的純淨的光。

“是的,我會打敗他們的!”

“那麽,我一定會在新年夜趕去京都看你的比賽。所以,你一定要打敗他們,好嗎?”

“我會的,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