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王子開始收複失地

喝掉了十多個品種的清酒後,大多數人都變得不再清醒。

鬆崗真一放下手裏空空如也的威士忌酒瓶,勉強支撐著他的身體,移向酒吧後門處的洗手間。他就是在那裏看到了正在嘔吐的赤川月影。

“月影?你怎麽在這裏?我沒有看見你!”鬆崗真一衝過去給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喝醉酒的人通常會犯很多不該犯的錯誤,其中一條就是他們總會忘記很多往事。

實際上赤川月影很早就沒有因為姍妮責怪鬆崗真一了,但是如果是問他們的關係是否已經回到了以前,答案肯定是不。赤川月影討厭鬆崗真一,因為他總是讓別人活在他的巨大陰影裏。

“鬆崗,放開我……鬆崗真一!”

“月影,你看上去棒極了!哦,你的眼睛,真漂亮!”鬆崗真一揉搓著赤川月影齊額的淺色頭發,噴著酒氣試圖給他一個友好的表情。

這次,赤川月影的忍耐達到了極限:“滾開!鬆崗!去你的!”

赤川月影惱怒地推開酒吧後門,消瘦的身體迅速消失在一片霧氣蒸騰的黑暗裏。鬆崗真一望著那片黑暗呆滯了很久,忽然發現他手裏多了一個東西,是赤川月影鬆脫的手表。

……

“你確定他不會死嗎?”

“優寶貝,我不會破壞你後半生的幸福的。”

“你真是一個純血統的魔鬼。”

“那你就是純血統魔鬼的一號信徒!”

“你就不能小聲點?他會醒的……快點給他一針,快點,我的畢業論文!”

“哦,小優,你真邪惡!”

實際上鬆崗真一已經醒了,隻是宿醉讓他的頭痛得快裂開,身體則石化了一樣麻木。他迷蒙地眨動著眼睛,想弄清楚在他耳邊唧唧喳喳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優……”美麗的眼眸散發著朦朧的光澤照進他的眼簾,他立刻就露出了微笑,朝霧山優伸出了他的手——他的身體已經漸漸變成了依賴主人的狗,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做出本能的反應。

“嗯……真一寶貝,你醒了?嗬嗬……東京的清晨糟透了,你為什麽不多睡一會兒?”鬆崗真一看到迷人的微笑洋溢在那片晨光之中。

是該多睡一會兒,可惜他的耳朵似乎已經醒了,聽到了溫柔之後一聲盡量壓低的噪音:“麻鬥你快點,這個家夥可是恐怖的野人跑衛!”

“我總要取點血樣做對比吧!順便說一句,你真邪惡。我以為你喜歡他。”

這個說話的人……

是風間麻鬥!

上帝啊!是風間麻鬥!

而麵前那個看上去很溫柔的霧山優,實際上此時正處於讓這個學校膽寒的風間麻鬥&霧山優——魔鬼組合狀態。

“你們在對我做什麽?”鬆崗真一尖叫著瞬間清醒,第一次他發現他也是可以跟女人一樣尖叫的。

“啊……最後一秒鍾成功!上帝保佑!”風間麻鬥裝模作樣地劃了個十字,拿了一管鮮血站起來。還有一隻空掉的針管,被他用腳踢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我還有比賽呢!你們兩個對我做了什麽?”鬆崗真一扯下還綁在上臂上的橡皮管,全身的血液都被憤怒和震驚汙染。

“不要那麽脆弱,真一君。你難道認為我會傷害你嗎?”霧山優用一個完美的弧度彎曲著她的眉毛,緊壓在那雙受傷得顫抖的晶瑩眼眸上,嘴唇期待地咬住一半,好像在說“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就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

“是的,你會傷害我,而且你一直在這樣做。”這是鬆崗真一的回答。

“老天,你們要把我的牙都酸掉了!”如果用語氣來判斷,這裏真正的受害人是風間麻鬥,他邊揮著手大叫邊移向門口,“今天的一切,我要用30杯馬天尼酒忘記。30杯,那是很大一筆錢!你們需要為此負責!現在我要去吃早餐,小優,記得幫你爸爸付賬。”

“哦,還有咖啡店老板要我轉告你的爸爸——你真是太粗魯了,應該送到英國上半年的淑女課程。”消失了兩分鍾後,風間麻鬥突然探頭進來說。

“啊哈……那個老板也要我告訴你,應該把你送去強製戒毒!”霧山優咆哮著回禮,順道發揮了一下她的好學生特質,得意地告訴風間麻鬥,“你以為我們會在你離開後接吻而特意又跑回來偷看?抱歉,讓你失望了!”

“我對那個沒興趣!我恨你,我應該挪用實驗經費給自己安排一個長期的新女兒。”

“那種東西叫妻子!”

“啊哈……我會告訴咖啡店老板你把你媽媽叫做……”

“去死,死老頭!”

……

鬆崗真一意識到風間麻鬥和霧山優的雙簧,實際上是在幫助風間麻鬥帶著自己的血液逃走,已經是10多分鍾後的事了。酒精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好吧,你們對我做了什麽?”被虐後的唯一好處就是會有霧山優親手燒製的豐盛早餐,鬆崗真一滿足地嚼著程度剛好的煎香腸,覺得每天被抽點血也不是那麽糟糕。

“你還要什麽,飯桶先生?”霧山優繃緊著臉端著煎鍋,將第三份她特製的愛心早餐甩進鬆崗真一的盤子。

“謝謝,我想這些足夠喂飽我了。如果可以,我想要個吻。”鬆崗真一抬著頭期待地望著他的主人,很認真地傻笑著,讓自己看上去像一隻真正的狗。

“吻你,我會的。”霧山優冷酷地回答,“如果你沒能抗住疫苗,發燒了的話。”

糟糕,鬆崗真一實在是太容易滿足了。

“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麽?”他大聲地說,還順道繃緊了他的上身肌肉,讓襯衣發出輕微的撕裂聲——他想這樣就具有足夠的威脅性了。

“哦,你越來越像加州州長了,難以想象第一次看到你時,我甚至覺得你很清純可愛……”

“霧山優,不要轉移話題!”鬆崗真一已經足夠了解他的室友了。

“好吧!”霧山優站到角落裏,讓自己保持著弱勢的姿態,“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一種在研製期間的肺結核疫苗而已。”

肺結核……

這三個字立刻閃著火花炸碎了鬆崗真一柔弱的心靈。

“優,我們馬上要進入比賽季了……”鬆崗真一的心在流血。

“我知道……但是你要我怎麽辦?”霧山優的表情也在流血,看上去她才是被人強暴多年的苦命人,“本來,我們會有一隻剛果的銀背大猩猩的。但是海關居然以非法偷渡為由扣留了它,我能怎麽辦?我需要一個身高1米90、體重180磅以上,而且強壯的家夥!那就是你!”

是啊,她隻認識我……

目前美麗的公主殿下隻有一個騎士,這是值得放煙花慶祝的喜事吧?鬆崗真一似乎聽到了他的精神世界崩塌的聲音。

這個叫霧山優的人不但毫不猶豫地用他替代了那隻銀背大猩猩,而且,那隻銀背大猩猩還是偷渡過來的。

“我不想說什麽了。”鬆崗真一全身無力,麻木地咀嚼著盤子裏的東西,開始想象他躺在病**蒼白咳嗽的樣子。

“拜托,你不會生氣了吧?”冒著熱氣嘟著的紅唇瞬間移到離鬆崗真一隻有10厘米的地方,他不用看就猜得到那雙大眼睛正用完美的弧度向上盯著他,這是霧山優牌屢試不爽的“原諒我”表情。

但是這次,絕對行不通。

鬆崗真一轉過身不理霧山優。即使這樣做顯得很小女人,他也認了!他就是很小女人,像一個初戀的青少年。

“你晚上還會去冰場吧……”聲音小得可憐,這是那個霧山優嗎?

“你答應過我今天是霧山優學會滑冰的紀念日的……”聲音更小了,還有輕微的顫抖,鬆崗真一的決心在動搖。

“你說過你愛我的……”小得像蜂鳥一樣的聲音,浸滿了花蜜的甜美。

鬆崗真一知道他隻是假裝生氣而已,永遠都隻是假裝。

“愛一個人的話,要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鬆崗真一。”霧山優總有能力讓鬆崗真一快樂地飄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再急速地跌下來。

“我會去冰場的,你滿意了吧!我恨你,我不愛你!”鬆崗真一報複式地轉過身來,“像你這樣利用別人的家夥,不值得獲得愛!”

“我知道。”達成目的的霧山優已經第一時間滑到了門口,依靠在門框上將半邊身體都藏在門外,隻露出一張貓一樣得意滿足的笑臉,“你恨我沒關係。很多狗也恨他們的主人,但是請注意,主人還是主人,就算很恨,卻還是主人。嗬嗬……晚上8點冰場見。”

很多狗都恨他們的主人……

鬆崗真一敗了,完敗!

他需要在球場上贏回他的自尊。

今天有很多家夥是從排球隊員的漂亮大腿上醒過來的,鬆崗真一來到球場時氣氛是那樣和睦,幾乎所有人都在互相打著招呼,非常友好。

“早上好,真一。”是上杉廉三郎。

“早上好!”第二個笑著從鬆崗真一麵前走過的人是田村大首。

鬆崗真一略微驚訝了那麽兩秒鍾,然後木井建一對著他揚了下眉毛。

一切都會更好。

鬆崗真一鼓勵著自己走上戰場,是時候讓草坪燃燒起來了,橄欖球果然是一項蠢到可恥的運動。

分組賽的中段,鬆崗真一獨自從離得分線20碼的地方衝刺,繞開兩個對手,撞開最後一個孩子後,他將皮球用力地按進了白線內。

這是第一次勝利,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休息10分鍾。”小山敏之喊著話,走過來拍了拍鬆崗真一的肩膀,“幹得好,真一!”

“這是必然的!”鬆崗真一大口喘息著,肆無忌憚地承受著來自球場四方的注目。

喝水的時候,他的注意力被隔壁場地上拉拉隊唧唧喳喳的聲音吸引。那群戰敗了的小雞們今天顯得格外安靜,一群人在那裏填寫著什麽表格,然後訓練到一半就離開了。

“嘿,真一,你和那個霧山學姐很熟嗎?”上杉廉三郎卸下頭盔,黑亮的臉顯得很有精神。

“啊,她是我的室友,關係不錯。”鬆崗真一一邊回答,視線依舊固定在那群遠去的拉拉隊員身上。

“她們集體報名參加了衝繩島舉行的一個什麽汽車小姐選美,目的似乎是為了去夏威夷的免費機票和日光浴,今天是她們集體體檢的日子……其實我覺得她們都挺蠢的。”上杉廉三郎注意到鬆崗真一的視線,主動解釋說。

鬆崗真一收回視線,關注於他:“霧山學姐,怎麽了?”

“哦……你知道我一直想讓風間老師成為我的導師,但是他不太願意接收新的學生。”上杉廉三郎有點為難地說。

“嗯……”鬆崗真一想告訴上杉廉三郎,風間麻鬥是不想接收任何學生,而且跟著他絕對沒有想象中那麽風光,不過他笑了笑說,“你應該去結識霧山學姐。她的推薦,對你的想法會有幫助的,因為沒有人可以對霧山優說不。”

“這我知道,霧山優是醫學院的花魁……”上杉廉三郎忽然收住了聲。

而鬆崗真一眼睛睜得超大:“花魁?”

“我不是故意的……”上杉廉三郎紅著臉解釋,“但是他們都這麽說。”

“不,你說得對,她就是醫學院的花魁。”鬆崗真一笑著說,心裏洋溢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

拉拉隊已經全部離開了球場,而小山敏之吹響了口哨,訓練繼續。

另一邊,赤川月影的實驗室外像集市一樣喧鬧。透過實驗室的玻璃門,他看到那些熟悉的女孩們。

姍妮,還有她的拉拉隊。

“赤川君,一次性針管呢?你看到它們了嗎?”三池春子從更深的一間倉庫裏走出來,飛速地打量了一番赤川月影,“你怎麽了?你在冒冷汗。”

“沒事。”赤川月影冷漠地回答。

這時,三池春子聽到了門外的喧鬧:“那些拉拉隊員來了嗎?哦,她們中曾經有一個是你的女朋友是嗎?”

“這不關你的事。”赤川月影的回答有些凶狠,不過他立刻憂鬱地看了三池春子一眼,“對不起,我隻是有點煩躁而已。”

“你沒有必要跟我解釋,我說過我們倆隻是暫時的性關係而已。”三池春子顯得冷靜強悍,這更讓赤川月影傷心。

“對,性關係而已。”赤川月影低沉地重複了一遍,從櫃子裏找到針管,拿著它們走了出去。早苗教授正站在那群拉拉隊員中央維持著秩序。

“哦,月影,你負責為她們抽血。三池,你填寫資料。”早苗教授給出安排,微笑地對那些小雞一樣的女孩子們說了幾句什麽,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房間裏鬧哄哄的,一群穿著暴露、畫著澀穀妝的美女和著消毒水的味道在那裏大談指甲油和脫毛膏。

赤川月影低著頭坐到負責抽血的地方,他希望低調能幫他逃離一些東西。

“嘿,月影。”太妃糖一樣又甜又黏的聲音迫使赤川月影抬起頭,姍妮對著他懶洋洋地微笑著,“嘿,月影……你一個電話都不接我的。我想我們的關係沒有僵到那個程度吧?”

“嗯?”赤川月影在心裏指揮著詞語,他希望表現得友好,但是目前可供選擇的詞語,隻有“爛人”和“滾你的”。

“為什麽不讓你的女孩們都安靜點,讓我們快點結束吸血鬼的工作呢?”三池春子冰冷地插話進來。

“哦?你是?”姍妮笑得十分不友好,“月影,這是你的新女友嗎?哦,你的品位在離開我之後下降了哦。看來你們醫學院的男生們集體為霧山那個上年紀的女人瘋狂是有理由的。”

“對不起啊,我覺得赤川君品位的低穀應該是認識了某個可以隨便和人上床的人吧?”三池春子麵無表情地還擊,甚至連她的眼鏡架都不曾為此震動過。

“你說誰呢,呆子!”

“姍妮,為什麽不把你的手拿出來,讓我紮一針,然後走開呢?”赤川月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幹完這個,你才能拿到屬於你的機票,我也能完成一次價值一萬元的打工。我們已經分手了,沒有必要互相責備,我覺得這已經是我能夠得到的東西裏麵最廉價的了。還有,春子的胸部比你大一寸。”

“哼……”姍妮不耐煩地卷起衣袖,赤川月影熟練地從她臂膀裏抽出一管血液,交到三池春子手裏貼好標簽。

事情本該到這裏就打住了。

應付完全部的拉拉隊員後,赤川月影和三池春子又做了一些掃尾的清理工作。早苗教授過來了一下,告訴三池春子,風間教授正在四處找她。赤川月影留下來一個人負責將采集到的血樣放到等待送到校醫處的冰箱裏。

他拿著那些紅撲撲的試管從房間裏出來,穿過走廊走向庫房,不經意地抬頭望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結果,他的胃忽然落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一扇大門敞開著的實驗室裏,姍妮正在和一年級的一個帥氣男生纏綿著,他們微弱的叫聲仿佛剃刀,割裂了赤川月影的神經。

這個爛女人!

很短的一段路變得那麽難以抵達,赤川月影走進庫房時全身都酸痛無比,胃部翻騰著灼熱的苦水。

他緩慢地將血液一管一管地放進冰箱,當他拿到姍妮的血液時,手忽然停住了。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另一邊冰箱門上寫著“肺結核實驗樣品血”。

雖然這樣做讓赤川月影覺得自己很卑劣,但是他的大腦已經被那些討厭的喘息聲淹沒了。他將兩管血液的標簽換掉了。

等他做完這些,從冰箱門的反光裏看到了滿身汗水還穿著球衣的鬆崗真一。

兩個人互望著彼此,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見。

“你的手表,昨天掉下的,我訓練完忽然想起了這個。”鬆崗真一打破了尷尬。不過不該發生的事已經在他們倆的眼皮底下發生了,任何人都無法扭轉,姍妮的飛機票也不會再回來了。

鬆崗真一偷偷地看了下表,7點13分,離他和霧山優約好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就算現在坐出租車趕過去,不碰上塞車也已經來不及了。

“啤酒?”赤川月影在廚房裏問。

鬆崗真一收拾了一下焦慮的心情,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一直在關注緋聞王子版麵,恭喜你連續第五周蟬聯最熱。”赤川月影顏色偏淡的眼眸和他的頭發總讓他顯得過分謹慎弱勢,但是這也讓他看上去永遠易於靠近。

“這不是值得驕傲的事。”鬆崗真一接過啤酒,視線在房間裏來回亂瞄。赤川月影的寢室和以前沒什麽變化,依舊整潔高檔,磨砂小牛皮的後現代風格沙發配合著三角形的茶幾,凸顯出他大阪大少爺的品位。

“你這裏還是那麽棒,難怪你不願意搬去學生公寓。”

“是和我同住的人認為寢室裏有一個醫學院的學生會不太吉利。”赤川月影看了看自己的房子,目光空洞渙散,夢囈一樣說,“一直都這樣……進入最好的學院,跟著學院裏最好的老師,還加入一個看上去不錯的社團,然後在東京的社交圈裏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許我會就這樣定居下來,然後一直如此。”

“哦,這沒什麽不好的。”鬆崗真一顯得很真誠。

“是沒什麽不好。”赤川月影的表情依舊茫然,“說說你吧。你住進了霧山學姐的家?”

“嗯。”鬆崗真一又忍不住看了下表,他發了信息給霧山優請她等一會兒,但是他不確定霧山優會看信息。霧山優不太習慣用手機,她好像善於憑借人類天性來生存。

“那裏不是一般的酷!”赤川月影輕輕地笑了一下,說,“我想不到你會住到那裏去。你知道,光是醫學院就有上千個人曾經打過那裏的主意,但是大家最後都放棄了。”

“嗯,要堅持下來很難,那座房子和優都是理由。”鬆崗真一忍不住笑起來,那兩樣東西似乎正在漸漸變成他心裏寫了幸福二字的按鈕。

“很多事都想不到。”赤川月影瞟了鬆崗真一一眼,吞吞吐吐地說,“我現在還不敢相信我那樣幹了,對姍妮做了那個。去不了衝繩,她會發瘋的。”

“沒事,你知道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的。”

“不,真一,我沒有這樣要求你。”

“月影,我一直希望我們能夠繼續做朋友。”鬆崗真一打斷赤川月影,自然地伸過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覺得自己足夠真誠,但是當赤川月影點頭微笑起來的時候,他的內心卻陡然升起這樣的想法:一定要拉攏赤川月影,因為他是高倉慎最信任的人,學生會最有分量的三年級生。

這樣的想法讓鬆崗真一害怕,同時又讓他覺得自己很強大。

“你知道,真一,其實我一直都明白他們對你做的事很不應該。”赤川月影艱難地選擇著詞語,“我知道姍妮,她……”

“月影,你不用說了。我隻是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就可以了。嗯……”鬆崗真一苦笑了一下,“或許這個期望有點困難,因為我現在加入了社團聯合會,而你是高倉的人……”

“這不關慎學長的事。”赤川月影的臉陡然間變得通紅,“他並不能代表我。我想我們還是可以保持友誼的。”

鬆崗真一太了解赤川月影了,了解他就是一個膽怯卻自尊心很強的漂亮家夥而已,你隻要讓自己表現得弱勢,同時利用他的自尊心,就能輕易控製他。

這樣的想法再一次讓鬆崗真一膽寒,但是他立刻用記憶裏那塊被他用力揪起來的球場草皮說服了自己。他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必須讓自己征服所有人,所有人!

“我說,不要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我們應該好好兒享用啤酒。”鬆崗真一拿起酒瓶,誌得意滿地環顧四周,笑著說,“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暖氣的可愛了。”

“真一,這是你自找的。霧山那裏是全東京最破的學生宿舍。”赤川月影的笑容也開始變得鬆弛,酒精總是在合適的時間發揮著合適的作用。

清晨從赤川月影那裏出來,鬆崗真一直接去了球場。中午的時候,他才終於拖著勝利的身軀回到家。

打開門,第一個感覺:寒冷。連地上的灰塵都打著銀灰色的霜,山田的大老婆正拖著一大卷衛生紙往它們的家裏跑,連它們要想在這裏度過這個冬天都不太容易。

他不禁想起赤川月影送他出門時說的客套話“你可以常來”。和這裏比起來,赤川的家可謂是天堂,如果不算霧山優的話。

“優!”鬆崗真一覺得霧山優應該已經起床了。他滿腦子都是赤川月影告訴他的鬼屋真相——那個300克拉大鑽石霧山優怎麽會住在這樣一座鬼屋裏,還一住就住到了現在。

原來這個國際化大都市東京果真是高手輩出,醫學院的女王霧山優,在到達東京的第一天就被一名看上去無限和藹的老奶奶連哄帶騙,租下了老奶奶位於CBD地段、西部風情建築、內部設施一應俱全的單棟小別墅。由於價格實在是便宜得讓人想哭,所以霧山還毫不猶豫地拿出她大學基金中的很大一部分一次性將那座夢之屋租下了10年,想著以後還能用來投資。

所以……

鬆崗真一在上樓梯的時候大笑出聲。什麽樣的老太太能夠糊弄住霧山優?這個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優,不要奢望那1000萬了,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故事,優……”鬆崗真一用來推開霧山優房門的手放在門把手上麵,似乎在一微秒間就被寒氣凍住了。

優,不在家裏,**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而真一記得優昨天晚上請了假沒有課,應該回來的。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脆弱,但是他想起了達也曾經跟他說過的那些關於優的曆史。實際上,在醫學院的霧山優變成因為風間麻鬥而忙得體力透支的霧山優之前,她那副漂亮的皮囊,還有火一樣的性格,曾經是很多人不惜血本追逐的珍寶。

而優,與其說是濫情,不如說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讓感情專注下來。她喜歡太多東西,太容易投入,太瘋狂和孩子氣,卻不知道戀愛的規則裏有一條叫做獨占欲。

所以很多的男孩變成男朋友,然後迅速地因為同樣的原因,在對感情的惶恐中變成前男朋友。

鬆崗真一一條腿踩在那些冰冷的大理石上,一條腿仍舊停留在門外的木板上,目光開始被寒氣弄得發白朦朧……希望優隻是和朋美在一起,和那些女孩子們在一起……

然後,現實在時間的流逝中變得殘忍。

鬆崗真一聽到刺耳的刹車聲,他走到窗口,而下一秒就衝下了樓。

樓板的晃動讓一大堆灰塵從天花板上鬆脫,窗外躥進來的光柱中滿是飛舞的小點。鬆崗真一感覺得到樓板的震動。當他急匆匆地打開門,看到霧山優從紅色的98年產本田車裏走出來,灰色的毛衣還有牛仔褲都是昨天的。

本田車的另一邊走下來一個男生,那個帶著眼鏡看上去一副精英做派的人,很顯然是霧山優的前男朋友中的一個。

霧山優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鬆崗真一,便轉過身和男孩親密告別起來。

其實這很正常,霧山優的生活方式就是東京大學生的翻版。

甚至鬆崗真一之前的生活更糟糕:或者會有一個固定的女友,同時和派對上認識的女孩一夜情,或者和某幾個看得過去的人保持著性關係。鬆崗真一是這樣的,姍妮是這樣的,月影和春子也是這樣的,大家都是這樣的,這就是大學生活。

但是……

鬆崗真一抬起手用力地揉搓他冰冷的麵部。他不願意相信此刻看到的畫麵,卻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容忍它們在自己的腦海裏不停回放。

這隻是偶然的事件,與感情無關,鬆崗真一知道他不應該在意,也沒有資格在意……

不,他說服不了自己放下這些,他說服不了自己去容忍別人擁有霧山優!

是的,他說服不了自己去容忍這個。

糟糕,他就是這樣想的,這就是他痛苦的根源。糟糕,太糟糕了!

“我要她!”東京的早晨,鬆崗真一在燦爛的陽光中無法再逃避地發現他內心洪水般的欲望。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