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的天使
雲海千一看著天邊騰起的火焰，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這個城市是很糟糕，是讓人討厭。”他看向市原拓司。
“你說得很對，如果沒有極光病毒，我就是這個城市裏最肮髒最猥褻的存在。現在的我……”雲海千一凝視著自己華麗得有點過分的長發，臉上露出不爽的表情，說，“變成這個鬼樣子，的確就可以變得不同了，我可以做很多事，包括加入你，和你一起改變這個城市，成為那些低等生物的主宰。”
市原拓司的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雲海千一馬上就讓他徹底失望了。
“可是我實在是太不喜歡你了。”雲海千一冷笑起來，用最冷漠的眼神看著市原拓司，好像他是一個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垃圾，“我看到你都覺得討厭，又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你……”市原拓司大張著嘴，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這個醜陋不堪的吸血鬼，和那些人根本沒有一點可比性，和命、琉璃、澈、女王，甚至和電腦比，你連他們的腳趾都比不上。我永遠都不會成為你的夥伴，任何人都無法讓我成為你的夥伴！”
雲海千一緩緩地說完，神情高傲。他那瀑布般的銀色長發，有著金屬光澤的美麗藍眼睛，讓晨曦中的他看上去仿佛來自天上的神明。
“沒有人可以這樣說我，你明白嗎？”市原拓司咬著牙說，手臂上的青筋暴突。
市原拓司身邊的吸血鬼開始向雲海千一逼近，做出要將他碎屍萬段的樣子。
雲海千一神態自若地看著這些不斷逼近的吸血鬼，好像他們都是弱小的螞蟻一樣的生物一般。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嗎？”雲海千一不屑地盯著怒視著他的市原拓司，“極光病毒爆發之前，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你出生於大家族卻花光了祖上留下的積蓄，被家人送去名校讀書，畢業後卻一事無成……嗬嗬……如果不是極光病毒，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不是嗎？”
“住口！”陡然間天空變得很白，市原拓司停止怒吼，表情忽然間變得陰狠可怕，他盯著雲海千一，尖聲笑起來，“是啊，我就是那麽可悲的可憐蟲，但正是我可以奪走你的一切，你相信嗎？”
天台上的吸血鬼們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甚至連天使都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市原拓司抬起下巴，高傲地看著雲海千一說：“太陽就要出來了，好好迎接你的第一個清晨吧。”
“呃……你當然可以跳下天台找個地方躲起來。不過……”市原拓司陰冷地笑了，看了一眼念念說，“不過你離開天台，她就會死，哈哈……哈哈哈……”市原拓司放聲大笑起來。
此刻，雲海千一懷中的念念突然間掙脫了他的懷抱，跑向了天台的邊緣。
她站在那裏，隻要往前邁出一步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她轉過身來，望著雲海千一，臉上滿是淚水。
雲海千一看著她，將視線轉移，痛苦地落在微笑著走向念念、並將一把匕首放到她手心的天使的身上。
天使微笑著，站到念念的身邊。市原拓司打開一把遮陽傘遞給天使，低下頭，用寵溺的語氣對他說：“照顧好她，我就把她當做禮物送給你。”
“好的！我會看著那個家夥化成灰燼的，哈哈哈……”天使笑起來，笑聲撕裂了雲海千一的心。
市原拓司在一片機械轟鳴聲中坐著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微笑著離去。就在此時，第一道陽光突破雲層照亮了整個大地。
雲海千一從來不知道陽光會那麽可怕，陽光刺進他的眼睛，刀一樣撕開他的皮膚。
“啊！”他忍不住發出尖叫，那叫聲讓念念痛不欲生。
“千一！不要管我，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啊……千一……”尖叫著，念念希望她能夠奪回對身體的控製權，希望她不要每次都成為他的負擔，希望……
我希望我可以幫助他，哪怕需要付出生命！念念在心裏呐喊著，身體因為那強烈的欲望而顫抖不止。
“千一！”念念尖叫著，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在陽光下被撕毀，變成碎片。
“不要！”她尖叫出聲，陡然間天空開始飄下雪花，大量的雪花遮蔽了陽光。
“千一……”念念顫抖著喊著他的名字，看到已經被太陽在身上刻下滿身傷痕的千一在大雪中血流如注。
這場雪，是他用身體裏最後的血液換來的。
雪花紛飛，潔白如漫天飛舞的天使的羽毛。天使抬起頭來，扔掉了手中的傘，他凶狠地望向雲海千一，剛好雲海千一也正望著他。
蒼白高大的男人，渾身傷痕，流著血，銀色的長發也被血液染成了奇怪的粉紅色。他癡癡地看著千草不二，眼中流著血，潔白的臉上兩道鮮紅的血痕讓他的麵容顯得尤為可怕。
“去殺了他！”千草不二發出這樣的指令。念念看到自己被操縱著一步步向雲海千一走了過去。
“不要！”她痛苦地想要掙紮，想要擺脫天使的控製。
為什麽劇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麽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們必須去經曆如此悲慘的事情？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有極光病毒？
一切可不可以被還原，可不可以？
念念一步步地走向雲海千一。那樣可怕的事，她還要再做一次嗎？
而這一次，她要殺死的不是那個曾經讓她討厭的雲海千一，而是她喜歡的男人。
這樣悲慘的命運，這樣悲慘的世界，我不要！
“不！”尖叫著，念念感到她眼前一黑，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看到她的刀上有血，正一滴一滴地滴下來。
那血是淡淡的粉紅色，看上去不像是人類的血液。她低下頭，看到被她刺傷的人有著瘦瘦小小的身體，沿著那身體往上看，有一雙可怕的睜得很大很大的眼睛正瞪著她。
那眼睛是純白的顏色，看上去好可怕。
念念的手忍不住顫抖，突然之間就被人狠狠地抓住了。
“你想殺我？沒有可能！”
念念尖叫著，天使看著她，孩子一樣的臉上出現了成人才有的可怕表情，他猙獰地張開了大嘴，露出兩顆尖銳雪白的獠牙，狠狠地朝念念脖子上咬了下去。
不行！
我的血不能夠被吸血鬼利用，我的血不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糟糕而流的。我的血不能夠用作那個，我不能……
念念用力地推開天使，她沒有發現，她已經完全不受天使的控製了。忍住脖子上的劇痛，她對自己一遍一遍地說：到他身邊去，他的身邊……把自己給他。如果我必須死，我要為希望而死，為我愛的人而死！
“渾蛋！”怒吼著，天使伸出手狠狠地抓向念念，想要將她徹底吸幹。念念控製著自己，在劇痛中一遍遍對自己說“不要被他控製了，不要被他……”也就在這一瞬間，她聽到一聲奇怪的好像西瓜被人劈開的聲音。
然後……
天使的瞳孔放大，好像瞬間凍住了一樣，整個身體都定格了。
念念低下頭看到天使胸口那把她沒能完全刺進去的匕首被人用力推了進去。
更多的鮮血從天使的胸膛裏湧出，他轉頭望向那個將匕首推進他胸膛的人。他的身體在瞬間從靜止變為癱軟，倒了下去。
雲海千一順勢伸出手，將天使抱進自己滿是鮮血的懷裏，他的另一隻手還握在那把匕首的把上。
雪越下越大也越下越淩亂，雲海千一知道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雪花擦過他的麵頰，風帶來了空氣裏冰冷但純淨的氣息，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天使一直望著他，白色的瞳孔漸漸變成黑色，那讓雲海千一想到了以前。以前他的瞳孔也是黑色的，和天使的一樣，因為……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啊。
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打在天使蒼白的臉上，紅得好像被大雪吹散的紅梅。那樣的鮮血來自雲海千一的眼睛，他已經失去了流淚的能力，於是代替淚水的便是他已經變異的血液。
“好髒……好髒……”他默默地說著，想要用手擦去那些弄髒了天使麵孔的血液，此時一隻手抓住了他，而也在同時，奇妙的場景在他麵前猝然上演。
黑色的瞳孔，黑色的頭發……天使的頭發逐漸開始變黑，他的臉好像突然間被顏色染過，嘴唇變得紅豔，眼睛變得明亮，頭發變得深黑，而人類的笑容也回到了他的臉上。
唯一和這富有生氣的變化相反的，是他胸上的傷口流出了更多的鮮血，失去了吸血鬼身份的保護，人類是沒有辦法自愈的。
“血……我在流血……”說出這樣一句話後，天使抬起頭望向雲海千一，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一樣，接著伸出手顫抖著撫摩了一下他的臉。
“你好漂亮，哥哥，你變得好漂亮。”
雲海千一愣了一下，隨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念念一直坐在一邊，脖子上的劇痛還有剛剛在眼前發生的事都太可怕，讓她無力招架。突然，雲海千一望了她一眼，視線在她脖子上掃過，然後集中在她的眼睛上。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很多人說這種凝視的方式是最能看到另一個人的靈魂的，是最能深入地了解另一個人的。而雲海千一就那樣看著念念，看了一會兒，綻開了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解脫的，終於放下心來的笑容。
念念不能理解那個笑容到底是什麽意思，心中卻騰起了難以控製的恐懼。她摸著自己的脖子，發現血還在一直流，她的身體也沒有出現任何異樣，而天使……天使變成了人類！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
她突然覺得好害怕。她本該開心，可是看到天使……不……千草不二的胸口不斷湧出的鮮血，還有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刀，她覺得好害怕。
“哥哥……”千草不二再次抬起手，用沾滿鮮血的手撫摩著雲海千一的麵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哥哥，你一定找我找得很辛苦，對不對？”
“不……我沒有……”話沒說完，更多的鮮血從雲海千一的眼中流出，打在千草不二的臉上。他不想這樣，不想弄髒不二的臉，可是他控製不住，完全控製不住。
“哥哥，對不起……其實我……”鮮血也不受控製地從千草不二的口中湧出來，他吞咽著鮮血，根本無法將話好好說完，可是他的臉上卻帶著笑容。
“其實我一直能看到哥哥，一直能看到……可就是……”
“我明白，我明白……”雲海千一將千草不二緊緊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我明白……我什麽都明白，是我沒用，是我……”
暴風雪停了下來，雲海千一沒有力氣去維持它了，也不再想維持它了。天空中，厚厚的雲層開始退散，陽光在天邊的一角，好像一道利劍般刺了下來。
當雲層徹底消散，等待雲海千一的就是死亡，不過他已經不在乎那個了。
念念恐懼地尖叫起來，爬起來跑到天台的一邊，想要找到那把千草不二打過的傘，結果她發現那把傘卡在了天台外延的一個角落裏，她想要抓到那把傘。
而就在她拚命努力的同時，陽光終於穿透了雲層，照到了天台上。
“哥哥……不要……”千草不二的瞳孔開始放大。雲海千一低下頭來，一道陽光剛好從他的耳邊掃過，頓時一大簇頭發還有半隻耳朵就變成了灰燼，落了下來。
眼淚模糊了千草不二的臉，他用冰冷的手捧住雲海千一的臉，用最後的力氣對他說：“不是哥哥的錯，不是……不是哥哥的……”
“沒關係，不二，沒關係。”雲海千一溫和地笑了起來，好像他從來沒有這麽溫柔過。
“我們在一起，以後，我會更好地照顧你，不會讓你再受苦了，我保證，我保證……”
“哥哥……”更多的陽光灑了下來，千草不二望著雲海千一，用最後的力氣對他說，“哥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就是我的天使。所以……”
為了我。
活下去。
為了我。
活下去。
佐藤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想起這句話，這句靜死的時候對他說過的話，他隻知道現在的他要奔跑，不顧一切地奔跑。從大雪突然停了下來、天空放晴之時，他就已經開始奔跑了。
他有不祥的預感，那預感來自與另一個人生死同行許久之後，身體內自然形成的和他同呼吸共命運的感覺。
他不停地朝前奔跑，前麵的吸血鬼軍團卻不等他到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奔跑著，看到一幢高而且美麗的大廈出現在他的眼前。吸血鬼的能力讓他聞到了大廈頂端有特殊鮮血的味道——他們一定在那裏。
“啊！”叫了一聲，佐藤命讓翅膀從他背後長出來，並且展開。他其實很討厭很討厭長翅膀的過程，那很痛，而且會弄破他的衣服，更重要的是那讓他看上去更像怪物，而不是人。
他想要成為人，和雲海千一一樣想。能力隻是他們為了保護其他人而不得不擁有的東西，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們隻想變成人，那個普通的劍道社的社長和副社長。
展開翅膀，佐藤命讓自己隨著風飛入空中，直上雲霄，身後傳來琉璃奔跑時發出的特有的聲音。命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女王和琉璃都已經跟上了他。
他揮舞翅膀一直飛到了大廈頂端，一個熟悉的女孩子的身影終於出現了，而也就在此時天空開始再次下雪，比上次還要大。
怎麽回事？佐藤命來不及思考就看到了念念淚流滿麵的臉。她拚命伸出手想要抓住天台邊的一把傘，佐藤命揮舞翅膀讓自己在天台邊懸停，將傘從卡住的地方取了出來交給念念。
“給。”
“命！”念念握住傘，號啕大哭著叫起來，“命，你終於來了，快救千一，千……”
念念抬起頭，這才發現雪又開始下了。她望著雪，忽然間一切仿佛都離她遠去了，這個世界，還有那些人。佐藤命緩慢地拍打著翅膀，在她身邊落了下來。他看著什麽地方，神情莊重而憂傷。
念念看了看佐藤命，僵硬地轉過身體。
她看到整個世界大雪紛飛，一片雪白。天使張開銀白色的翅膀，美麗而炫目，天鵝一般優雅。
大雪覆蓋了地麵，也覆蓋住了地麵上那些斑駁的血跡。整個天台隻有一種顏色——聖潔的雪白。雪白的地麵上，銀色的長發宛如絲線，優雅地垂落在地上。長發包圍著的，是潔白的仿佛玉石雕成的身體，身體上還掛著的一些帶著血和燒焦痕跡的布條隨著越來越大的風飛去了別的地方。
銀色的翅膀優雅地展開，風雪中，安靜地保護著它們的主人——那個望向遠方、雕像一般美麗的男人。
“他說……要我為了他活下去……然後……”男人展開手臂，他手心裏是一顆藝術品一樣的、好像用水晶雕成的人頭，是一個安靜地微笑著睡去了的男孩的頭，而在男人將男孩的頭展現給佐藤命看的瞬間，一陣風吹了過去，那人頭變成沙消失無蹤了。
什麽都沒有了，男人的手裏什麽都沒有了，而他還是固執地將手重新放回胸前，好像那個叫千草不二的孩子還在他的懷裏一樣。
“為什麽我會活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會活下來……”雲海千一不斷地質問著，望向佐藤命。
銀色的長發隨風飛揚在他的身邊，巨大的天使翅膀優雅地在他身後展開，而他的眼睛是讓人陶醉的一片藍海，他身上的傷基本都愈合了，皮膚光滑得好像玉石，隻是在他的左眼下方被陽光留下了一道疤痕，那道疤痕看上去好像一行淚水一樣永遠地留在了那裏。
“我活了下來，哼……真是諷刺，最不想活的人居然到現在還活著，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了，你說是不是？命。”雲海千一看著自己的手，目光陡然間變得渙散無助。
佐藤命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用力地抱緊了他。
他的手擁著他長了翅膀的後背，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離奇，也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親密。
“這個世界是瘋了，但是我要你為我活下去。”
“我為你……”雲海千一笑了起來，雖然那道疤痕讓他看上去像是在哭。
“我要為你活下去，為你活下去，我要……我會的……”
……
“下雪了，居然下雪了。”櫻井澈在女王的幫助下，攀爬上大雪紛飛的天台。他伸出手接住天空中落下的雪花，眼睛在深色的眼鏡下看著前方，好像他能夠看清麵前的東西一樣。他忍不住在這紛飛的大雪裏轉了一個圈，讓冷空氣可以更多地撲到他身上，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陡然間，他麵對著一個方向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這一刻他的確是看見了。
他看見了光，看見了希望，看見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東西。
“念念，是你嗎？”朝那團光走過去，櫻井澈就好像真的能看見念念一樣，步子穩健，毫不猶豫地前進。
看到那樣朝自己走過來的櫻井澈，念念一下子愣住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見櫻井澈走到了她的身邊，在她麵前站住，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她，那樣子讓她差一點就要認為櫻井澈的眼睛又恢複了視力。
“念念，是你嗎？”櫻井澈再一次問。這一次念念做出了回答：“是我，怎麽……怎麽了？”
“我看到了光，燦爛的美麗的光。”說這句話時，櫻井澈聲音顫抖著，甚至險些哭了出來。他激動地伸出手摸上念念的臉，眼中出現了連他看得見時都不曾出現的美麗的光芒。
“好美，好美……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光。”
“命……千一……”櫻井澈興奮地回頭喊道，結果當他回頭望向千一時，他再次愣住了。
在那個地方，他看到了翅膀。翅膀高傲地揚起來，好像一個標誌，要改變這個世界的標誌。
“千一……”櫻井澈摸索著朝他走過去，其間摔倒了，但他立刻就爬了起來繼續前進。
“千一，你怎麽了？千一……”他的聲音急促起來，隨後就聽到了琉璃的鼻腔內發出的警告聲。
“琉璃？”
“琉璃……”雲海千一緩緩地回頭，望向爬上天台的琉璃。琉璃望著他，鼻子不斷聳動著，在聞到他的味道後發出本能的警告音。
“我很可怕嗎？”雲海千一笑了起來，同樣是吸血鬼，他的食物是人類，而佐藤命的是吸血鬼，這本質上的區別，讓琉璃感到危險了吧。
“放心，你的味道好差，我沒有興趣。”雲海千一的臉上帶著笑，話語裏卻流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寂寞。
琉璃望著千一，千一卻再次轉過頭去，望向沒有盡頭的天邊，好像隻有那裏才是他最後的歸宿，或許事實就是這樣的。
“天命真女終於出現，這個世界要變了吧。”雲海千一望著繁華的都市，說，“這個城市會變得越來越好，最後需要離開的人隻有我們啊。”
“或者……”雲海千一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視線投向遠處的風景。天命真女的血液能夠改變幾乎所有人的命運，卻隻有三個終極變異者是她無法改變的。
“說什麽啊，千一，我們……是這個城市的保護者啊！”千女王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走過來拍了拍千一的肩膀。千一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藍色的眼眸好像另一個世界才有的純淨寶石，頓時女王臉上的笑容凝結了。
如果這個世界變回原來的樣子，千一將是整個世界裏唯一的吸血鬼，而命將沒有食物來源，隻能死去。當整個世界改變，他們三個人裏，隻有她能用可怕的身份活下去。
“千一……”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吧。”千一抬起手，用手指撫摩著女王僵硬的麵孔，說，“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啊。我們都是有罪的人，我們用我們親人的鮮血活到現在，成為現在這種奇怪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罪和我們的命運。”
“這些話聽上去像是隻有我這樣的家夥才會說啊。千一……”佐藤命開口說，他也轉過身和千一並肩望向遠方，“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和我一樣喜歡說這些廢話了，以你的風格不是應該說……”
想到要模仿雲海千一，佐藤命有點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雲海千一笑了起來，說：“你不是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想說什麽。”
“我當然不是你，我是你的話，就去剪頭發了。”佐藤命邊說還邊調侃地瞅了一眼雲海千一長到離譜的頭發。
他明明知道身為變異人，頭發和麵容都不是自己可以控製的，還那樣說。雲海千一看了他一眼，看著他也長到有些離譜的頭發，大笑起來。
“我如果是你啊，還早就去看眼科了，治一治紅眼病去了呢！”
“啊……你以為你的藍眼睛很好看嗎？”
“啊？我覺得很好看啊！很清澈透明，很像寶石，是不是？”
“社長……你好自戀啊！”
“嗚嗚……”忽然一陣小狗一樣的嗚咽聲打斷了兄弟倆的談話，雲海千一低下頭看到對他心存戒備的琉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他的腿邊，用他的方式靠在他的身邊，發出一聲嬌弱的明顯是在邀寵的嗚咽聲後，睜大了眼睛望向他。
雲海千一低下頭，看著琉璃的眼睛，還沒開口說什麽，對方就用很可憐的聲音配合著肚皮朝天蹭千一腳背的姿態說了一句：“你不會吃我吧，社長。”
千一愣了一下，隨即開口說：“我倒是很有想法給你套上鎖鏈，你已經完全變成狗了，琉璃！”
“嗯……”琉璃眨著眼睛，又蹭了蹭千一的腿，那狀態完全就是在為他變成狗這件事而開心啊。
“千一……”看到千一和琉璃親近的樣子，女王也終於放下了心裏最後的顧慮走到了千一身邊，“歡迎歸隊，社長。”
“歡迎歸隊，社長。”櫻井澈也走了過來。佐藤命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麵前的雲海千一，突然伸出雙臂將其他人都抱住了。
隻是抱在一起，他們什麽都沒有說，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彼此後又分開了。
“好奇怪。”雲海千一依舊望著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好像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藏起他內心的感受一樣。
“什麽好奇怪？”佐藤命也望著其他的地方，好像是為了配合他。
“我以為我會扛不住，我會死在這個地方，結果……”雲海千一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凝視著它，溫柔地說，“看到你們，我就沒有那樣的想法了。”
“我也是，千一，那時候的我也是。”佐藤命將視線移向他，凝視著他說，“那時的我如果不是有你的陪伴，也已經死了，沒有可能再站在這裏。”
“命，你和我……”雲海千一正要說什麽，一聲不爽的嗚咽打斷了他。琉璃在他腿邊不開心地叫著。
“還有琉璃……”雲海千一不想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佯裝生氣地大吼，“我說你不是一隻狗，你就不知道站起來說話嗎？狗狗！”
“我是狗狗啊……”琉璃一邊嘟囔著，一邊很不爽地站了起來。
此時，旁邊傳來女王和櫻井澈的咳嗽聲。雲海千一不爽地翻了個白眼，好像不得已一樣重新說：“我和命，琉璃，還有女王和澈，和……”
他向念念伸出手。念念遲疑著走了過來，卻猶豫著沒有伸出手。因為……是她殺了千草不二，無論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她最早將刀刺進了不二的身體。她殺了雲海千一最愛的人，這讓她無法像其他人那樣麵對千一，她的內心被恐懼、痛苦和傷痛填滿。
但是雲海千一望著她，伸出來的手怎麽看都沒有再收回去的可能。念念望著他，其他人也在同時望向念念，伸出了他們的手。
念念猶豫著，把手伸了出去，卻因為害怕而畏畏縮縮的。不過，雲海千一沒有給她猶豫的機會，手剛剛碰到一起，千一就一把將念念拉到了他的身邊。
“還有你……我們是一起的，隻要我們其中有一個人還活著，就沒有人能夠戰勝我們。”緊緊地抱住念念，千一聲音哽咽地說。
說完，他再次望向天邊。
這一次，他似乎終於變回了那個雲海千一，冷酷、無情又百分百值得依靠。
“隻差一個人了。”他冷笑著說，“這都什麽年代了，我們不能沒有電腦不是嗎？”
“洲！”琉璃興奮地叫起來。
千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安靜下來，聲音平穩地說：“我不相信那個家夥就那樣被炸碎了，你們呢？”
“才不會呢，那台死電腦！”女王恨恨地說。
櫻井澈大笑著搖了搖頭。佐藤命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才一邊點頭一邊說：“如果他就那樣被炸死了，還帶著靜一起被炸得連渣都不剩，我會考慮殺掉紫川義博來泄憤的。”
“啊哈……這正是我想要做的事之一啊。”雲海千一高傲地笑了起來，大聲說，“是時候讓那些人知道我們是不好惹的了！我們不會永遠等發生了什麽才出動，我們暗王子聯盟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存在的！”
“我們……”雲海千一咬了咬牙，才狠狠地說出來，“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一切，我都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又到了一天的傍晚，馬上我們就將新聞現場交給夜間新聞組的工作人員。哈哈……今天夜間新聞組的工作人員依舊美得讓人流口水哦，電視機前的你準備好了嗎？”
新聞台的導播們正準備著換班，突然場內所有的機器都發出了噪音，巨大的氣流拍打著窗戶，好像暴風雨正接近他們。
房工作人員都慌亂起來，再過幾分鍾夜間新聞組的工作人員就要來了，他們……可都是吸血鬼啊。他們原本隻要把儀器都檢查一遍就可以離開，但此時房間裏出現了這樣異常的情況，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不知道這是要發生什麽。
不過，他們馬上就明白了。
被巨大的氣流拍打的窗戶突然間徹底碎掉了，玻璃碴兒落了進來，好像撒向地麵的水晶。一個人的身影帶著黑色的烏雲和旋風從巨大的落地窗外飛了進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自帶暴風雨、長著兩隻大白翅膀的生物，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
隨後直通直播間的電梯停了下來，門打開，幾個人走了進來，他們神情倨傲，身上穿著和那個白色的天使一模一樣的黑色戰鬥服。
“你們是什麽人……”直播間的主播驚恐地問了出來。
雲海千一揮動著翅膀，讓自己優雅地在鏡頭前落地。
每天傍晚太陽落山前的半個小時，電視裏都會什麽都沒有，這是電視台夜班和日班換班的時間，所以從來都不會有電視信號。不過，今天很特殊。
在這一段本該沒有信號的時間，電視裏不斷有著信號，而且還出現了一群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電視裏的人。
雲海千一在鏡頭前站定，對著鏡頭說：“正在看電視的大家，不管是已經躲進掩體的人類，還是正打算從掩體裏出來的吸血鬼，今天的電視將24小時有節目，而且最**的節目現在正在上演。”
“你是誰……是……什麽？”值班導演結結巴巴地問，他看著雲海千一口裏若隱若現的獠牙，渾身都在發抖。
“我是什麽？”雲海千一冷笑了一下，咧開嘴露出那些牙對著導演說，“我自己都不太知道呢，所以我到這裏來是問一個人，我到底是什麽！”
說完，他將頭轉向攝像機，抬著頭大聲說：“電視機前的所有人，你們看到我的臉了沒有？”
“這張臉不是吸血鬼的臉，也不是人類的！”雲海千一說著話，對著鏡頭展開了翅膀。雖然已經看到過那個東西，但是整個演播廳的人還是不由得在他緩緩打開那個不屬於人類的東西時，集體爆發出了驚歎聲。
“這是暗王子的臉，而我們……”雲海千一指了一下鏡頭前瞧著他的佐藤命他們，看到旁邊的人類都沒有反應，他很不爽地瞪了趴在一架攝像機上裝死的人一眼。
“你不覺得你需要配合我嗎？”雲海千一冷冷地問，那個人跟被雷突然打中了一樣醒悟過來，轉動攝像機給了佐藤命他們一個鏡頭。
“嘿！”千女王看上去心情超級好，還對著鏡頭揮起手來。佐藤命則對著鏡頭揚了一下他的翅膀。
“我們是暗王子聯盟，你們應該早就聽說過了，吸血鬼們，還有極光都市裏所有的人類！”雲海千一繼續對著鏡頭說，好像他就是這個地方的老大一樣。
此時電梯再次傳來聲音，直播室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中，是夜間部的同事們來了——那些吸血鬼。
雲海千一也暫時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梯。
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麵的吸血鬼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完全不知道這裏正發生著這樣的大事，正相互交談著。
“咦，怎麽有人類的味道。”站在電梯門口的吸血鬼麵帶笑容地轉過頭來，好像會看到很好的事一樣，一邊轉頭還一邊說，“太幸運了，今天有人類被留下來了嗎？早點有啊，早……”
他停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直播室裏的人。
“命，你的早餐有了哦。”雲海千一微笑起來，轉頭再次看向攝像機，衝著攝像機後的人類主播發出了不可違抗的命令，“繼續轉播。”
“這是……”顫抖著，那個人類主播在雲海千一露出一個牙齒衝他微笑之後，迅速地恢複狀態，開始命令和指揮攝像機就位。
“市原拓司，我知道你一定在看電視，你給我聽好了，市原拓司！”雲海千一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被他的夥伴們弄得一片狼藉的直播室，對著屏幕說，“這座城市以前是很糟糕，但現在更加糟糕。我討厭它以前的樣子，但是如果要我選，我寧願選擇那些你的鄰居不會跑過來把你吃掉的日子，所以……看著我！記住這張臉，這張臉就是要為你的人生畫上句號的人的臉。我們……暗王子聯盟，不是這個城市的英雄，所以我們不會為了什麽重建城市而戰，我們戰鬥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護我們身邊的人，讓他們可以過上他們想要去過的生活。而在他們想要的生活裏，很抱歉不包括你和其他的吸血鬼！”
“所以……”
“市原拓司，還有人類政府那些苟且偷生的走狗，記住我的聲音，因為我會在——”
“明天中午12點完全摧毀市原拓司的吸血鬼總部！市原拓司，這就是我給你下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