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不能回頭的罪與罰
1
終於回到家，妹妹珍妮和郭嵐正在客廳裏K歌。音響開得震耳欲聾。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手機從放下的包包裏滑了出來。我隨手打開，卻驚訝地看到十幾個未接電話。因為手機調的是震動，剛剛又發生了那件突然事件，所以我一直沒有注意到。
崔希澈？
這十幾個電話都是崔希澈打來的，有什麽事嗎？
慕愛妮，放學後到學生會來一趟。崔希澈。
啊！我突然想起了上午他發給我的那條短信，糟了，都忘記了。按開手機的收件箱，發現有幾條新短信！
5點30分：
慕愛妮，你的腿是豬腿嗎？
5點50分：
慕愛妮，我命令你立刻馬上趕到學生會。
6點10分：
慕愛妮！限你10分鍾內趕到我家！地址：××××××
7點：
你明天死定了！！！
看完最後這條短信，我的頭皮一陣發麻。即使隻是看到短信，我都能感覺到崔希澈如火山噴發一樣的怒氣。不過，就算他發火，也是冷冷的樣子吧。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但是想想，不管怎樣都是我忘記了約定，即使現在已經快8點，我還是決定去崔希澈家一趟。
出門的時候，珍妮和郭嵐相視唱著愛夕的名句：那些不慎遺失的溫暖，是否就在下一個叫永遠的地方？
唱得很專注。
專注得沒有意識到我的回來與離開。
“你家住在月球嗎？”這是見到崔希澈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外加眼神如冰刃一樣嚇人。他要殺人嗎？
拜托，我剛剛才應付完一幫神秘黑衣人，不想這麽累。
“打了十多個電話給我，不是找我有事嗎？請你快說，我聽完後就自動消失，回到你說的月球。”我瞪了他一眼。
沒有回答我的話，他的視線定在我的脖子上，眼神冷冽如冰，像是更加生氣。
“項鏈？誰送你的？”
心裏咯噔一下。他有預知能力嗎？千葉才送給我，他就問起。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些逃避地回答：“一定要是別人送的嗎？我說，現在也不是聊這個的時候吧。找我到底有什麽天大的事情？”
崔希澈仿佛要看穿我一般盯著我，一種令人窒息的寒氣從他的身上彌散開來，他冷冷開口：“沒事，你滾回月球吧！”
聽到這句話，我憤怒得雙手顫抖，因為看到他的未接電話怕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什麽也沒先問就趕了過來。一路上心裏還在為這件事情擔心，但是這個小氣的男人現在卻這樣一副認定我罪無可赦的樣子。
可恨！
不過他那麽生氣，難道是因為一直在等我？任何人被整晚放鴿子，臉都會這麽臭吧。
崔希澈斜睨著我，然後轉身。
今天他穿著優雅的燕尾禮服，華麗的黑色把他貴族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出色。
“崔希澈，我的手機調的震動，所以一直沒有看到你的來電。但是我看到那些未接來電後，馬上就打車過來了。還有……對不起，忘記你上午說的事情了。”我有些理虧地開口。
這樣，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天啊，是不是男生都這麽小氣？
不過聽完我的話，崔希澈果然轉過身來，僵硬的下巴也開始放鬆。一雙暗藍暗藍的眼睛凝視了我很久，冒出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你會做飯嗎？”
從來不知道有錢人也會這樣，因為傭人的告假，沒有人做飯，一家人都陷入饑餓中。
我不可思議地問他：“難道你們都不出去吃嗎？”
說話時，崔希澈領我進了他家別墅的大廳。
豪華的大廳裏，燈火輝煌，地上鋪著從歐洲定製的價值不菲的手工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至二樓。樓梯，櫃子，牆壁都刻著華麗的玫瑰圖案。豪華的沙發上坐著一位高雅的少婦，還有幾名衣著優雅的少女。
“她們一直在這裏，我怎麽出去吃？”崔希澈皺皺眉。
“這麽多人在這裏，沒有一個人會做飯嗎？”
“她們精通上流社會的東西，譬如茶道。”
果然，其中的一個少女氣質優雅地提起紫砂壺，熟練地為在座的每一位倒上了一杯熱茶。那位目光嚴厲的少婦讚許地點點頭。
“那是你媽媽嗎？”我指著那位少婦好奇地問。
“嗯。”
“她很漂亮。”我由衷地讚許。
同時，心裏又湧起了羨慕的情緒，像不知從那裏飛來的蟲子在我的心上不停噬咬，有一種麻麻癢癢的痛感。
“一切都交給我吧，很快你就會看到一桌吃的東西從我手裏變出來。”
我來到崔希澈家的廚房，對這裏的設備之齊全打了一個響指。
從小我就很喜歡看媽媽做飯，那個時候僅有的願望是成為一個點心師，開一家點心店，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吃到我做的點心。但是8歲後，照顧珍妮變成了我唯一的生存目標。
短時間內，我用冰箱裏的材料迅速地做了幾道中式西式的點心。在食物的香氣中，我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媽媽最完美的笑容。溫暖又慈愛。
端著最後一盤點心，我走到餐廳。長形的餐桌旁，名流少女們安靜地坐著，坐姿有淑女般的優雅。
在崔希澈示意的目光中，我坐在了他的旁邊，然後，明顯感覺到了來自四麵八方尖銳的目光。我不禁在心裏哀嚎：原來藍顏也是禍水！
“伯母好，這麽晚了不適合吃難以消化的食物，於是我做了這道方魚肉碎蠔仔粥。”我對崔媽媽推薦道。
管家馬上用瓷碗盛好粥放在她的麵前。
崔希澈拿起銀質的湯匙淺嚐，然後安靜地放下湯匙。他吃得很少，吃飯的動作安靜而優雅，像一門藝術。
“聽說你是澈的同學？”崔媽媽嚐了一口問。
“是的。”
“如果可以，其實……我希望你不要和澈走得太近。”崔媽媽沒有看我，但是這句話不見兵刃地殺了過來。
原來有錢少爺的父母都這樣，我同情地看了崔希澈一眼，淡淡說：“我也非常同意。”
“鐺——”
一位穿著白色荷葉邊裙子的少女將湯匙敲打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崔媽媽看著我的眼神愣了下，接著不再理會我，轉而詢問她身旁的一位淑女：“艾莎，聽說你哥哥的公司已經進入了世界五十強。”
“嗯，現在我哥哥成為黃金單身漢了呢！”
“你哥哥真懂事，一點也不會讓你媽媽操心。”
“才沒有，媽媽最近才說哥哥不聽話，還不帶一個女朋友回家。”
“這件事是要聽媽媽的。可惜我沒有女兒，不然一定要介紹給你哥哥。”
……
崔媽媽意味深長地瞄了崔希澈一眼，但他依舊一副冷漠的樣子。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場相親宴會。那為什麽要我過來？不會就為了讓我做飯吧？或者，我就是一枚煙霧彈一張擋箭牌？！
幾個淑女邊吃邊小聲地聊起了珠寶與服裝，但是她們的目光仍然會不時地偷偷停駐在崔希澈身上。
“你們慢慢吃。”意識到被崔希澈利用，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起身。
他們對我沒有做任何反應。在我起身後，崔希澈也跟著站起來。
別墅的庭院裏，夜色清冷，月光如水。
崔希澈挺立的身影，就像一道美得無法言語的風景。
“你吃得很少。”我對他說，“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喜歡吃。”
“今天是我吃得多的一次。”崔希澈的回話很簡潔，沒有太多解釋。
多的一次？
那就是說好吃了。
他這個人真奇怪，要稱讚一個人也這麽不幹脆。
管家從裏屋拿了一件風衣過來，要幫他披上。
“少爺，夫人要你進去招待賓客。”
崔希澈抬起手，管家披風衣的動作停了下來，把衣服放在他的手上，會意地退到一旁。然後他走到我麵前，手臂環到我的背後。
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
一件溫暖的外套已經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離我好近，近得可以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如大海的波浪聲，一波一波，沉穩而令人安心。心突然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
咚咚咚！
就像要衝出胸膛。
我抬眼，正對上崔希澈閃著暗藍光芒的眼瞳。就像一個旋渦，我的靈魂都快要陷入裏麵。
像是莫名地害怕什麽，我驚慌地退後一步，脫離他的氣息範圍。
“我先送她回去。”
“少爺！”
崔希澈對管家丟下這一句，然後不顧管家的勸阻，堅持拉著我離開。
車上，崔希澈修長的手握著方向盤，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
不知道為什麽，我始終覺得空氣裏流動著一種讓我坐立難安的因子，帶著奇特的暗香。
“那道像花一樣的點心叫什麽名字？”崔希澈突然問。
“花一樣？哦，那是牡丹酥。”
“很好吃。我從小生活在法國，沒有吃過這些中式點心。是誰教你這些的？”
“我媽媽，以前我經常看媽媽做飯，我曾經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點心師。”
“你……媽媽會經常做飯給你吃嗎？”他的睫毛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暗影。
“嗯，其實我媽媽的手藝很一般，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媽媽做的飯菜是最好吃的，也許所有的孩子都是這樣認為。”可惜現在吃不到了。
“我不知道，因為那女人從來沒有給我做過飯。”
路燈的光一晃而過，我看見崔希澈臉上沉重的暗影。他口中的“那女人”是說他媽媽吧？
“你媽媽大概比較忙吧，你應該多多體諒她。還有，媽媽就是媽媽，為什麽叫女人？知道嗎，因為上帝不能照顧每一個人，所以才創造了媽媽……”
嘎——
刺耳的刹車聲。
身體猛烈前傾，忘記係安全帶的我，額頭一下子就撞到了擋風玻璃上。
“崔希澈，你瘋了！”我撫著疼痛的額頭大聲吼著。
路燈微弱的光像是要被黑夜吞沒，旁邊的崔希澈眼裏閃著寒光，仿佛有風暴在他周身積聚。
“下車！”
“崔希澈！”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冰冷的側臉。
“下車！”
我不再說話，抬起倨傲的下巴，推開車門。
車燈的光打在背上，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崔希澈駕車行駛到我旁邊停住，一雙眼睛閃耀著冰冷的光：“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
“崔希澈，你真是小氣的……豬！回你的火星去吧。”不知道怎麽罵他，也不知道豬是不是住在火星，總之我現在非常非常生氣。
但是我隻能瞪著眼看著他按下車窗按鈕，玻璃緩緩上升遮住他的臉。
“慕愛妮，你真是腦袋短線啊！別人的電話你沒接，幹嗎窮擔心？別人要你過來，你幹嗎就要像傻子一樣過來？別人是利用你氣那些城堡裏的女生，打擊他自己的媽媽，你以為別人請你吃晚飯嗎？慕愛妮，你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笨蛋。還有你，崔希澈，你是本世紀最小氣無禮的豬！”
衝著離我越來越的奔馳，我大力吼著。
似乎想把心裏的怒氣全部吼出來。
呼呼呼……
暗黑的風灌進我的衣服，我轉身，看著長長的路，腦袋一陣暈眩。
主啊，這讓我怎麽回家啊！
2
這次，一定是我這一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不對，是一輩子加起來走的路都沒有這次走得多。
終於快到家了，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守在家門口。
“愛妮。”那個人影朝我招手。
是爸爸的聲音！我驚喜地加快步子。
“怎麽現在才回來？這麽晚在外麵不安全，去哪裏了怎麽也不給你郭媽媽留一個口信呢？”爸爸看見我就不停地嘀咕。
“去了一個可惡的同學家裏一趟。”我進屋，把手機狠狠摔在沙發上，轉移話題，“對了，爸爸的心理課題研究工作進行得怎麽樣了？”
“嗬嗬，已經到最後階段了，而且世界心理研究組織還派了專門的研究人員來協助我們。過不了多久，我們將會有一個撼動世界的成果發布。”說起工作，爸爸總是滔滔不絕。
郭嵐在沙發上拆著爸爸帶回的禮物，有些埋怨地說：“是啊是啊，你就關心什麽研究，還有你這個寶貝女兒，我和珍妮呢？你看到我們的時候，也沒這麽高興。“
珍妮聽到郭嵐的話，也不開心地放下了手中漂亮的水晶夾子。
爸爸隻好過去把郭嵐和珍妮摟在懷裏：“誰說我不關心你們，傻女人加傻丫頭，嗬嗬。”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裏湧起暖暖的氣泡。
爸爸再婚的決定終究還是對的吧，珍妮重新有了媽媽，我們有了一個新家。
什麽都很圓滿，可為什麽我的心裏始終揮不去那種酸澀的感覺？
“愛妮，你來看看我給你買的禮物。”爸爸遞給我一個銀色的禮品盒。
我打開盒子，裏麵是一件華麗的黑色洋裝，領口是魅惑的深紫，腰間點綴著細碎的水晶。
衣服的麵料在燈光下閃著華麗的光芒。
水晶的精致迷惑了我的眼睛。
“不要啦，爸爸偏心。我才不要這個水晶夾子，我要那件衣服。”珍妮指著我手中的盒子。
“爸爸怎麽會偏心，給你買的水晶夾子，可是Dior全球限量的珍品哦，為了買你的禮物，我把上麵發給我的獎金都花掉了。你看，爸爸對你多好。”
“真的？”珍妮將信將疑，不過嘴角還是泛起了燦爛的笑容。
我坐在爸爸旁邊，頭依靠在爸爸厚實的肩上。
珍妮坐在另一邊，手摸到了我的手機。
“姐，借你手機用一下。”
“嗯。”我隨口答應著。
郭嵐在一旁催促著：“都多晚了，明天你們兩姐妹都要上課，還不快去睡覺。”
對於她這種每次在爸爸回來的時候就表現出好媽媽的樣子，我淡淡地笑。不過確實很晚了，身體很累。都是崔希澈那家夥害的，下次手機上有他幾百個未接電話，我都不會理！
等等，手機……
珍妮拿著我的手機，不會那麽巧看到吧？
“珍妮……”我的視線越過爸爸，看向珍妮。
她拿著手機的手指停頓了下，慢慢抬眼，眼神憤怒而冰冷。
“手機用完了就給我吧。”我有些慌亂。
珍妮看到了嗎？
但願……
“噌”地一聲，珍妮站了起來：“還給你是吧，現在就還給你！”
聲音那麽尖銳，一下子劃破了剛剛溫馨如畫的氛圍。
她說完，將手機用力地砸向地麵。
“哢嚓——”
手機立刻解體，四分五裂。
爸爸驚呆了，不明白珍妮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做。他站起身，拉著珍妮的手臂。
“怎麽回事？生什麽氣啊？怎麽能把姐姐的手機摔掉了呢？”
“摔手機？還不解恨呢！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的人摔成這樣！”
“珍妮……”
“啪——”
我想解釋的聲音和巴掌聲同時響起。
珍妮側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爸爸還停在空中的手掌。臉上的肌膚慢慢透出紅印，觸目驚心。
“慕誌傑！你瘋了，幹嗎煽女兒。”郭嵐的聲音在這分外寂靜的時刻響了起來。
珍妮的眼神裏充滿了恨意與埋怨，晶瑩的淚水一顆一顆下落。而爸爸自己都不敢相信剛剛竟然打了珍妮一巴掌，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對她欲言又止。
“珍妮，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忙說。
“你住嘴！慕愛妮，你少在這裏裝好女兒好姐姐。”珍妮嘶心竭力地吼著，“爸，為什麽你總是要偏幫姐姐，她有什麽好？從小都是這樣，你和媽媽從小都是這樣！好東西總是留給姐姐，總是誇她懂事，就因為她比我的成績優秀。她懂得裝嘛！爸，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好不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打我，什麽都不知道就罵我，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好姐姐竟然勾引我喜歡的人，背著我和他來往？！”
珍妮哭得聲音都啞了，她不斷往後退，看著我的眼神裏滿是厭惡。一根根毒蔓從她的眼裏生長出來，纏繞在我身上，慢慢縮緊，一點一點將我禁錮得不能呼吸。
我強作鎮定地看著她，試圖讓她相信我：“珍妮，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我不想聽你這個虛偽的人說一大通辯解的話。”
“珍妮，不要誤解你姐姐，其實你姐姐很愛你，就像你媽媽也是很愛你一樣。”爸爸想靠近情緒激動的珍妮。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根本不愛我，媽媽不就是因為厭惡我而離開的嗎？”珍妮用力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令人揪心的脆弱。
“珍妮……你媽媽……”爸爸靠近珍妮，幫她擦著臉上的眼淚。
“爸爸！”我擔心爸爸說出那件事情，急切地出聲製止。
爸爸看了我一眼，對珍妮低聲說：“你媽媽……很愛你！”
“你騙我！你們都是騙子！”珍妮推開爸爸，奔上二樓，把自己關進房間。
郭嵐疑惑地看了我們一眼，邊上樓邊嘀咕著說：“一回來就讓家不安寧，真不知道你們父女倆是怎麽想的。可憐哦，我的珍妮。”
就像一場滑稽的鬧劇，開場毫無依據，謝幕還有潮水般的唏噓聲，可偏偏讓人如此想落淚。
我用冰冷的手接觸臉頰，幹涸空寂。
手指生生地凍結在了半空中。
壓抑的喘息聲中，傳來爸爸宛若歎息的聲音。
“當初那樣做是錯了吧？”
“既然錯了，隻能將錯就錯。”
我強迫自己恢複一貫的冷靜，淡淡地暗示爸爸不必再自責。
也隻能這樣了吧，即使會一錯再錯，卻無法停止。因為尋找錯誤的根源會換來一場更大的傷害。那麽主，現在的一切苦難就讓我來承擔好不好？
感恩地想著，悲傷卻仍然像富士山下溫泉的水，綿綿軟軟、擋也擋不住地蔓延至整個肌膚骨血，洶湧地淹沒了我。
3
我和珍妮的關係陷入了冰點，學校裏卻如火如荼舉行著一年一度的校運會。學生會為校運會開始前的準備工作開始了緊張而興奮的忙碌，作為社長助理的我，當然也不例外。
從滿是蟑螂蜘蛛網的倉庫裏找出比賽設備，包括清洗搬運都屬於我的工作範疇。因為腦袋被這些龐大的費體力的事情占據著，我很少會去想到珍妮的事情，這樣反而比較輕鬆。
直到校運會開始的那天，珍妮拖著好朋友伊莎來找我。
“慕愛妮，我聽人說，短跑的裁判員是你對嗎？”
慕愛妮？珍妮果然按照以前所說，在旁人麵前會裝作不認識我。我有些傷心地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對我笑顏如花的珍妮。
“這是我朋友伊莎，她今天要參加短跑比賽。你也知道，短跑是我們班最弱的比賽項目。慕愛妮，如果你能在比賽快結束時將表按快幾秒，幫伊莎奪得比賽第一名，我們會很感謝你的。”
“這不是作弊嗎？”
難怪珍妮會突然來找我，原來是有事要我幫忙。聽我直接地道出他們的目的，那位伊莎同學的臉頓時尷尬地紅起來。
“慕愛妮！”珍妮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威脅，“你直接說，幫不幫忙？”
“既然參加了比賽，就要靠自己的實力，而我既然是裁判，就一定要做到公正。”
聽到我這樣說，珍妮看我的眼神明顯流露出不耐與厭惡。
明媚如薔薇的臉龐也蒙上了陰影。薄薄的唇上那抹嬌豔的紅，紅得刺目。
就在我和她僵持的時候，伊莎拉著她離開，說：“算了，珍妮。也許我能夠發揮好，贏得比賽的。”
“但是……”
“算了，珍妮。對了，你和慕愛妮是什麽關係？”
“切，誰和她有什麽關係。”
珍妮的那些話仿佛變成了天上暗沉的雲朵，黑壓壓地籠罩在我的頭頂。
沉重而壓抑。
短跑比賽的時候，伊莎跑出了第二名。她衝向終點時，臉上露出明快的笑容。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緊接著，跨欄比賽就要開始，我最後確定了跨欄架的擺放，等待比賽人員漸次入場。在比賽快要開始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個參賽者指著我對其他的參賽者小聲說話。
“我剛剛聽到消息，說這個裁判員不公正，甚至報假成績。”
“真的嗎？你確定嗎？那我們怎麽辦？”
“嘿嘿，早知道你去賄賂她啊。”
“不行啦，我要退出這場比賽，免得浪費我的體力。”
……
一時間，參賽者紛紛走向出口，觀眾在看台上唏噓聲一片。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愣在原地，直到學生會另外派來裁判換下了我。歐陽芊芊告訴我，我不能再任職裁判，隻負責一些比賽用具的搬運工作就好。
她說話的時候，我明顯地感覺到她語氣中的鄙夷。
“喂，為什麽換下我？我並沒有做錯什麽！”
“嗬，因為你當裁判，參賽者都拒絕比賽。So……”
“為什麽？”
“有人說你替人作弊，假報成績。”
“我沒有。”
“但是為了比賽正常進行，一定要換下你。為了學生會的聲譽，我也覺得……”
“你想開除我嗎？”
“我相信澈學長會尊重我們的意見。”
我不屑地笑了下，不再解釋。看得出她對我的敵意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是因為崔希澈那家夥吧。如果解釋沒用，那幹脆放棄好了。
我離開運動會場，路上的同學看到我紛紛避開。
“切，她怎麽還在這裏礙眼，作為裁判員，竟然為人作弊。”
“聽說她是學校的優等生，叫做慕愛妮。”
“慕愛妮？就是那個擊暈澈學長，後來加入了學生會的慕愛妮，虧得前幾天澈學長還那麽挺她，沒想到她竟然做這樣的事情。”
“喂喂喂喂，跟你說話，你幹嗎？”
“……看那邊，超級帥哥王子！！”
“好眼熟，像是在雜誌上看到過。”
“切，別是帥哥你就眼熟好不好！”
……
金色的陽光突然透過厚重的雲朵照射下來。
陽光下，像有無數的花瓣在空中兜兜轉轉，懸而不落。
而千葉的臉就出現在繁花幻影的盡頭。他不顧周圍少女的驚呼聲，淡淡微笑著向我走來，眼瞳裏閃爍著不知名的情感。
仿若穿越了光年，穿越了無盡的歲月。
他溫柔開口：“我們愛妮人氣很高啊。”
“嗬，怎麽都比不上你的人氣。”我指了指那些眼冒桃心的女生。
“怎麽會，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在偷偷看你呢。真是有些嫉妒啊，他們可以這麽光明正大地看你。”
“我又不是動物。”
“嗬嗬，那我們愛妮一定是最不聽話的動物。”
不知道為什麽，千葉的出現化解了我一直緊繃的狀態，也許我開始相信他說的，他可以保護我的誓言。雖然我不斷告誡自己誓言是有保質期的，可是身體還是不聽話地鬆懈下來。
千葉……
看著他線條完美的臉，我根本無法否認我見到他很開心這個事實。
“喂喂喂，你去哪裏？和我去吃飯吧？”千葉看我走向另一個方向。
“我要把手機送去修理，所以沒有時間陪你吃飯了。”我擺擺手。
“喂，慕愛妮……”
……
結果還是和千葉一起來到一家西餐店吃飯，原因是千葉把他的手機遞給我，然後笑得一臉燦爛地說：“我的手機你用吧，這樣你能陪我去吃飯了吧？”
我望著他，持續了好幾分鍾的無語狀態。
“你剛剛的樣子，好像不是很開心。”千葉坐在我對麵，有點擔心地問。
明亮璀璨的光線下，他的頭發閃耀著漆黑柔亮的光澤。
修長的手優雅地握著刀叉，不時碰上精致的瓷盤，發出幾聲叮叮的脆響，像在彈奏一曲悠揚動聽的鋼琴曲。樂曲聲從遙遠的海邊傳來，吸引著大片美麗的蝴蝶舍生忘死。
“沒有啦。”說話的時候，侍者端來牛排放在我麵前。
“說謊，你那時的臉都皺得跟老太婆似的。”千葉故意皺起臉湊近來。
“你的樣子難看死了。”我大力推開他的臉。
“等等，你吃這份。”千葉叫住剛準備動叉的我。
我抬頭，看見他把他的那份端給我，噴香的牛排已經被他細心地切好。難怪，他剛剛堅持要和我點相同的牛排套餐。
心好像被一股溫暖的潮水包圍，透過桌上搖曳的燭光，我定定地看向他。
有星光閃爍的眼瞳是那麽地美麗，叫人沉醉不已。
“才不要，你切的一切都很難吃。”我努力抗拒那種**，冷冷地拒絕。
他眼底的星光黯淡了一下，再次揚起了炫目的笑容。
隻是笑容再耀眼，始終還是覺得有些蒼白。
他說：“愛妮，你真絕情。”
優雅的鋼琴聲戛然而止，海麵上舍生忘死的蝴蝶紛紛墜落，深藍深藍的海底，浮光掠影，卻再也找不到蝴蝶美麗翅膀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