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甜言蜜語的保質期
1
一早，珍妮穿著漂亮的衣裙去了遊樂場。
她走的時候，心情很好地問我她今天漂不漂亮。我真心地點頭，她走了幾步又轉身對我說如果做助理太累，可以把那個職務辭掉。
那一瞬間，一片霧氣遮蓋住了我的眼睛。
珍妮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接下來的心情都超high，直到門鈴響起，打開院門見到眼前的人才驟然回落。
“崔希澈！！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該出現在遊樂場嗎？！”
崔希澈冷淡地抬眼：“我怎麽知道你要我約她的遊樂場在什麽地方？”
陽光落在他的頭發上，金色透明的光斑像迷迭香的花瓣。
見到他的瞬間，耳際似乎有教堂的鍾聲響起。
湛藍天空粉嫩草地的光彩全部隱在了他的身後，即使表情依舊冷漠，但他天生的發光體，輕易地就吸引了別人的眼球。
“那你不會問你的司機嗎？”我很生氣，現在珍妮一定已經到了遊樂場。
“司機是剛從菲律賓請來的，地方也不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家。”
“Shit！”我忍不住低咒一聲，然後走了出來，“我送你去，你的司機把車停到哪裏了？”
“我叫他先回去了。”
“崔希澈！我一定是跟你上輩子有仇！”
生氣歸生氣，我還是認命地拉著崔希澈這家夥去坐公車，希望可以盡快趕到遊樂場。
站在投幣箱前，我使勁翻弄著錢包。糟糕，竟然沒有帶零錢！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拿出我錢包裏的一張錢，沒等我阻止就投進了投幣箱。
“不是有嗎？”他的聲音依舊冷淡。
我抬頭，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燒：“那是50的！！”
“多了就多了。”
無語。
沒有辦法，我隻有乖乖站在投幣箱附近，對每個人上車的人說：
“不好意思，麻煩把零錢遞給我。”
好不容易收回了所有的錢，我暗暗鬆了口氣。這時，突然車子忽然一個急刹車，我的身體立刻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在我盡力伸手想抓住旁邊的橫杆維持平衡時，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腰。
一股熱力從那隻手掌中透出來，我有些不自在地轉身，正對上崔希澈明亮的眼瞳。
就像明朗的天空，帶著幾分不可觸及的高貴。
但剛剛分明有曖昧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
他一直都在我身後嗎？
一直陪在我後麵？
他定定地看著我，專注地看著我。
閃耀著星光的眼瞳卷起了令人窒息的旋渦，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來到遊樂場，很遠就看見穿著打扮得很亮眼的珍妮。
“珍妮。”我大力向她招手。
她疑惑地看著和崔希澈一起出現的我，眼裏射出冷冷的光。
“崔希澈不知道遊樂場的位置，找到家裏去了，所以我送他來了。”我急忙解釋。
珍妮似乎有些釋然，對著崔希澈堆起了燦爛的笑容。
“謝謝姐，是我來得太早了，如果遲點，就可以在家遇見學長了。嗬嗬。”
崔希澈斜睨了珍妮一眼，對著空氣冷冷地說：“慕愛妮，你是我的助理，等下有什麽需要，你也可以多多照顧……你妹妹。”
他似乎聽出了妹妹道謝語氣中的言不由衷，故意嘲弄的語氣讓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姐姐，一起去吧。嗬嗬。”珍妮沒有聽出那些話中的端倪，一臉嬌羞往崔希澈那邊靠。
“進去吧。”崔希澈抬腿大步走向遊樂場。
遊樂場裏滿滿的是歡聲笑語，彩色的氣球，滑稽的小醜。我忽然記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遊樂場了，自從……媽媽離開以後。
原來快樂已經離我很遠很遠……
而媽媽已經離開我很久很久……
空中飄來一隻藍色氣球，線頭在空氣裏飄搖不定。
崔希澈以身高優勢，伸手抓住了飄著的線頭，然後遞給我：“我的助理，拿著吧。”
“我又不是小孩。”我接過氣球，然後鬆開五指。
它應該屬於天空，擁有自由。
可是，鬆開的瞬間……
砰——
氣球猝不及防地爆炸開來。
我愣怔地看著地上氣球的殘骸，不發一言。
“看，它本來就是被人拋棄的，結果遇到你也不喜歡它，它傷心到極致就聲勢浩大地死掉了。”崔希澈瞧著我怔怔的樣子，萬年冷漠僵硬的下巴開始微微顫抖，眼中帶著一種灼人的笑意。
我正想反駁，珍妮突然擠到我和崔希澈中間，拉著我們用力往前衝：
“不要浪費時間了，學長。我們盡情地玩吧，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約會哦。”
2
想不到珍妮可以玩得那麽瘋，海盜船、蹦極、空中降落傘這麽刺激的遊戲都敢玩。現在正在過山車上的珍妮拚命地在向坐在長椅上等待的我們招手。
她的笑容無比燦爛，那麽熟悉。
還是在拉圖小鎮的時候，她也曾經這麽燦爛地對我笑過吧。
不過現在她笑的原因卻是因為坐在我旁邊的這個人——崔希澈。
崔希澈沒有看向過山車那邊，他沉默著，讓人摸不透情緒的眼眸看向遠方的天空，如雕塑般線條利落的下巴在空氣中畫出完美的弧線。
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的發間，金色的光斑就像迷迭香的花瓣。
瞬間，他的周圍都下起了花雨。
花瓣在空中兜兜轉轉。
始終不落……
他的睫毛像蝴蝶的雙翼撲閃了一下，側身直直注視我，手伸進褲袋：“你打掃那晚……”
“嗯？”什麽？我疑惑地看著他。
“喂！你們都不玩嗎？很刺激。”珍妮跟著一大堆人從過山車那邊走了過來，粉色的紅暈布滿圓月型的臉蛋。
“沒什麽。”崔希澈皺皺眉頭，偏轉頭無視珍妮。
什麽？什麽打掃那晚？
莫名其妙！
“姐，我想喝水。”珍妮有些尷尬地對我說。
“哦，我去買，你等等。”
看得出來，珍妮想跟崔希澈單獨相處。於是我買了水之後，又逛了一圈才回來。
遠遠地就看見他們之間的氣氛很不對勁，越走進他們，就越讓人感到窒息般難受。
崔希澈似乎一臉不耐，而珍妮的眼睛紅紅的，受傷的情緒一覽無遺。
“珍妮，你喜歡的可樂。接下來想玩什麽？”我遞給她一瓶百事可樂。
誰知道珍妮馬上就把可樂丟進了垃圾桶，非常不滿地看著我：“我喜歡橙汁，才不喜歡什麽可樂。”
“夠了！”崔希澈丟下這兩個字，看也不看珍妮一眼，就徑直往前走去。
“澈學長？”珍妮更加委屈地看著他的背影。
我咬咬唇，先跟了上去。
“喂，崔希澈！你站住！”
他絲毫不為我的怒氣所動，依舊大步往前走。
“喂，你幹嗎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臉上多點笑容會要你的命嗎？現在你是在跟珍妮約會，請尊重一下別人的感受好不好？”
“切，又不是真的約會。”
呼呼……
呼呼呼呼……
我大口喘氣，胸中怒火熊熊燃燒。
“你這個混蛋，是你自己答應那個約定的。”
“約定？什麽約定？”我的聲音太大，被跟上來的珍妮聽到。
就在我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崔希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唇角微微上拉：
“要喝橙汁嗎？我和你一起去買吧。”
“嗯，謝謝澈學長。”珍妮馬上忘了約定的問題，緊緊跟在他的後麵。
自從我提了那個約定後，崔希澈對待珍妮的態度好了很多，雖然沒有什麽笑容，但還是會對珍妮的問話回應幾聲。珍妮對這樣的改變已經很高興，整個人都沉醉在了戀愛的甜蜜當中。
“澈學長，我們去坐水上遊樂船遊湖好不好？”珍妮指了指不遠處小型的人工湖泊。
湖麵碧綠碧綠，波光瀲灩，就像一塊正在發光的藍寶石。
湖上，一對對情侶坐在空間狹小的遊樂船裏愉悅地聊著天。
不待崔希澈發言，珍妮就已經開心地拉著他朝湖邊跑過去。她小心地坐上船，看了一眼站在岸邊的我，揮揮手：
“姐姐，隻有兩個座位，就麻煩你在岸邊等我們。”
“嗯，好好玩吧。”我對她揚起笑容。
船在水麵上泛起透明的水紋，水紋漸漸消失，湖麵恢複了絲綢般的光華。
望著珍妮和崔希澈坐的船隻漸行漸遠，複雜的情緒湧向心頭。
媽媽……
珍妮可以這樣笑著，是不是代表她找到了幸福？
而那些傷痛的過去是不是可以如這水麵的波紋一樣……
隨著時間慢慢消逝。
下午3點10分。
珍妮坐的那隻遊樂船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4點15分。
遊樂船裏的一對對情侶陸續上岸。
4點30分。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岸邊。
……
5點整。
湖麵上仍然沒有珍妮他們的蹤影。
我開始有點擔心，會不會是船隻出事了？珍妮的手機在我手上，而崔希澈根本就沒有帶手機。兩個人都無法聯係到。我急急忙忙拉來遊樂場的管理員沿著岸邊尋找了很久，他說上岸的地方有幾個，可能珍妮他們已經上岸了。
“不可能！”我語氣堅定地回答，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珍妮最後說的話……
“姐姐，隻有兩個座位，就麻煩你在岸邊等我們。”
“嗯，好好玩吧。”
……
珍妮說過要我等她的，她說過的。
太陽漸漸西沉，沒有了陽光照耀的湖麵變得深幽冷寒。
天漸漸黑了，整個遊樂場都變得安靜異常。寂寞的旋轉木馬靜靜地旋轉著，時不時響起的音樂空洞冷清。
珍妮在哪裏？
她在哪裏？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珍妮的影像，漸漸地分裂成兩個。
7歲時的，現在的。
模模糊糊重重疊疊分不清楚，哪一個是我要尋找的珍妮？
眼前彌漫了一陣迷茫的大霧。
渾身變得冰冷，腿也麻木得難以移動。隻有心髒微弱跳動的聲音才證明我在呼吸，我咬著唇，怔怔地看著灰暗的天空。
教堂的鍾聲響起，迷迭香開了滿地。
陽光終究要遠去，而夜的華麗奏章始終要降臨。
3
珍妮看著崔希澈上了的士，笑容燦爛。
“澈學長，今天我玩得很開心。謝謝學長送我回來。”
她看著他，眼神期待，心裏揣摩著學長會不會提出下一次的約會。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坐在車裏麵的崔希澈隻是淡淡對司機說了地址，留給她一個冷漠絕美的側影。
然而隻是這樣，就已經讓她為他的風度沉醉很久。
學校裏，神一樣完美的人竟然真的約她！！
這個消息簡直可以在班上甚至學校裏炫耀好久了。原來丘比特的金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瞄準了她，而箭的另一頭連著的竟然是澈學長。
珍妮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對正在做瑜伽運動的郭嵐打招呼。
“媽媽，告訴你一個超興奮的消息哦，我們學校的澈學長在追求我啦。”
“真的假的？”
“嗯，如假包換。今天他還約我出去玩。”
“天啊，就是那個爸爸是銀行行長，媽媽是知名設計師，家裏超有錢的學長？”
“Yes！”
“哈哈，我的珍妮果然是超厲害，長得漂亮不說，乖巧懂事不說，連找男朋友都這麽有眼光。”郭嵐興奮地把瑜伽教材放到一邊，開心地摟著珍妮。
“嗬嗬，今天的約會我好開心，就是有點美中不足，去了一個一千瓦的電燈泡。”珍妮坐在沙發上，按著電視遙控器。
“誰啊？這麽亮的電燈泡。”
“我的大姐，慕愛妮。”
“難怪一早上就沒看到她的人影了，早餐午飯都沒做，跑去當你約會的電燈泡幹嗎？”
“她啊，整個一神經病，媽你知道嗎？我一看到她裝作對我好、照顧我的樣子就煩，她以為我不知道她老是利用這點博取別人的好感啊。切，還以為我真的會感動嗎？”
“那她沒有破壞你的約會吧？”
“放心，媽媽，珍妮這麽聰明。”說到這裏，珍妮坐直身體，靠近郭嵐興奮地說：“我和學長坐遊樂船到岸的另一邊上岸，就這樣利落地擺脫那個特大號電燈泡了。”
“啊哈哈……”郭嵐笑了起來，“你姐不會還在岸邊等吧？”
“除非她傻，天都黑了。不過估計她一個人等了很久。嘿嘿，看她以後還當不當別人的電燈泡。”珍妮不在乎地說。
“嗬嗬，珍妮，你給媽媽說說，你姐小時候就這麽不惹人喜歡嗎？”
“當然，她很會裝的。小時候她陰險地用成績優秀博取爸爸的喜歡，還超喜歡搶我的東西，隻要是我認為好的喜歡的，她就會想方設法用計搶過來。麵對別人，又是一副好姐姐的樣子，真的讓我討厭死了。”
郭嵐看到珍妮的眼神閃過一絲陰鷙，不禁寒寒地扯開話題。
“好啦，不聊她了，還沒有吃飯吧。媽媽今天下廚做你愛吃的菜。”
“嗯，媽媽對我最好了。”珍妮站起來，給了郭嵐一個大大的擁抱。
外麵的天已經漸漸黑了，坐在舒適沙發上的珍妮嘴角勾起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慕愛妮應該還在那裏等吧？因為她那句要她等著的話。
看，她是多麽地了解自己的姐姐。
就像小時候慕愛妮每次拿著優秀的成績單跑到媽媽和爸爸麵前一樣，她知道她是要利用那完美的成績單去奪取他們的喜愛。
房間裏亮起了溫暖的燈。
珍妮臉上的笑容如一朵薔薇的幻影虛化在了夜色中。
淡淡精致的美，卻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