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家公主考核

1

星之國的貴族非常崇尚馬術,幾乎沒有對馬術不在行的貴族。皇家每年都會舉辦馬術比賽,尤其以“盛裝舞步”最受熱烈關注。

“盛裝舞步”被形容為馬的芭蕾表演。選手必須在規定的場地內進行三輪比賽,通過坐騎做出規定的動作來展現坐騎和騎師的默契、坐騎的靈活程度和它對騎師的馴服程度,力求給裁判和觀眾留下坐騎是獨立完成動作的印象。

刺激、美學、優雅——這是“盛裝舞步”永遠的主題。

當然,對於姬拉這樣的新手來說,能夠騎上馬溜達一圈就是很不錯的成績了。即使如此,姬拉的大腿內側也磨出了血泡。至於馬術老師的要求,姬拉認為自己的技術永遠也達不到那麽可怕的程度。

“姬拉小姐,請你認真一點兒!”馬術老師看到姬拉的動作慢下來,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追了上來。

姬拉微微蹙眉,難受地揮了揮鞭子,催促馬兒跑快點兒。

跑馬廣場很大,臨湖而建,四周的環境非常優雅。進入這裏的最低權限是佩戴紫色徽章的學生,意思就是如果你佩戴的隻是藍色徽章或無申請記錄的白色徽章,那麽,很抱歉,請你再回去參加考核。在這座華麗的學院裏,生存法則就是實力、智慧、才能,這是任何場合的通行證。據說,學院製定這樣的規定,是為了激發學生的鬥誌和危機感,不讓他們以為有貴族的身份就可以高人一等。

姬拉沒有參加考核,還是佩戴著白色的徽章。她之所以能在這裏接受訓練,是因為北司辰的關係。不知道北司辰到底是怎麽和院方溝通的,很多需要金色徽章做通行證才能進入的地方都對她開放,權限寬鬆得令她為之震驚。

貴族公子、小姐並不經常來跑馬廣場。至少,在姬拉接受馬術訓練的一個星期裏,沒有見到一個除她之外的傲慢貴族。當然,對姬拉而言,沒有那些貴族存在,她更開心一點兒。在見識過麥丹公主千光雅的惡行後,她對那些高高在上、金光閃閃的“生物”已經徹底絕望了。

總而言之,她現在是被流放的罪人,低調才是保命的絕招。

姬拉不想惹麻煩,但她注定是擺脫不了麻煩的人。

才想著低調,向來冷清的跑馬廣場就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居然就是千光雅,她的身後跟著許多公子、小姐,每個人都著裝華麗,場麵壯觀得就像漫畫中才能出現的畫麵,高調而張揚。

姬拉看到公主殿下,腦袋不禁發疼。她默默地想,公主殿下看起來還是老樣子——一副趾高氣揚的“孔雀”模樣,難道奧洛菲沒有教訓她?按照推論,這完全沒道理啊?還是其實他已經警告過公主殿下,隻是公主殿下沒有放在心上?

“醜八怪怎麽也能到這裏來?”千光雅傲慢惡毒的聲音響起。

“就是,真令人討厭。”女生甲接口道。

“有什麽好奇怪的,她都勾搭上了我們的會長大人,還有辰學長,肯定能得到很多特殊的權限。”一個漂亮的少年嗤笑道。

……

姬拉假裝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集中精神跑馬。雖然接受訓練的時間很短,但她和這匹小白馬默契很好,小白馬很聽她的指揮,從來不搗蛋。姬拉一隻手拉著韁繩,一隻手摸摸它的鬃毛,小聲對它說:“小白,跑快點兒,那些貴族很討厭,對不對?我們可得離他們遠一點兒。”

小白馬嘶叫一聲,果真跑得快了許多。

暖風將姬拉的頭發吹亂了,劉海兒垂下,打在臉頰上,微微發痛。她遠遠看了一眼那群貴族公子、貴族小姐,他們都在教練的建議下選好了馬,躍躍欲試。姬拉默默歎息,今天的課程要泡湯了,她可不想和他們待在一塊兒。算了,她還是放開跑兩圈向老師交差,然後就回去練字。

“啊——”

忽然,一聲驚叫在姬拉的身後響起,緊接著一個人騎著高大的黑馬從她身邊跑過,速度非常快,姬拉甚至感覺到她們經過時帶起的風。

姬拉定睛望去——

發出驚叫的人竟然是那個討厭的麥丹公主。很顯然,她的馬兒失控了。嬌貴的公主殿下驚慌失措,完全忘記該怎麽去安撫馬兒。

“教練,快點兒救人哪!”

人群**起來。

教練跨上馬,立刻朝千光雅追去。可是失控的馬兒和他們離得太遠了,一時半會兒根本追不上。而離千光雅最近的隻有尚是新手的姬拉,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策馬追上去。

“喂,你冷靜點兒!”小白馬和千光雅的馬幾乎並排奔跑。這樣的速度讓姬拉控製得有些吃力,她的手緊握著韁繩,手心滿是冷汗。

姬拉忽然想到偶像劇中如果發生這樣的情況,男主角一定會華麗地從天而降,用無比帥氣的姿勢跳到公主殿下的馬上,最後以高超的馬術救下公主殿下。

姬拉被自己的幻想窘到,這都什麽時候了,她居然還能想這麽多東西。

“快點兒讓馬停下來啊!”千光雅的聲音帶著哭音。

姬拉的手緊緊抓著韁繩,幾乎要抽筋了。她完全想不起老師怎麽教她應付這種場麵的,隻好憑著微弱的印象喊道:“俯下身趴好,手抓緊,不要掉下去。你先不要急,我想想辦法……為什麽教練還沒有追上來啊?”

“好可怕啊,我一定會死掉的!”千光雅哭了。狼狽的公主殿下趴在馬背上,手抱著馬的脖子。黑馬毫無方向地亂跑,明顯是受了驚嚇。可是千光雅完全被嚇呆了,哪裏想得起怎麽安撫受驚的馬兒。

姬拉有些急了。

“要不你跳到我這邊來?”她猶豫著建議。

千光雅哭道:“不要,會死掉的!”

姬拉眉頭緊蹙,小白馬的速度漸漸有些跟不上黑馬了,落下一小段距離,於是公主殿下更加害怕了。姬拉抓緊韁繩,和小白馬打著商量:“小白,你能不能跑得再快點兒啊,我們這是要趕著救人哪。”

小白馬聽話地快跑起來。

再次接近千光雅的身邊,姬拉的目光忽地一閃——黑馬的屁股上居然插著一枚閃著寒光的大鐵釘。姬拉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難怪好好的馬兒會受驚,到底是誰想害千光雅?不想了,這個問題太困難了,這位公主殿下得罪的人太多了。

姬拉朝她伸出手:“千光雅,你跳到我這邊來,不然你遲早會掉下去的。”看到公主殿下露出害怕的神情,她又安撫道,“你不要害怕,你先慢慢地把一隻手伸給我,不會有事的,真的,相信我!”

姬拉肯定的聲音似乎真的讓千光雅冷靜下來,她嚐試著鬆開一隻手,等姬拉的馬和黑馬幾乎貼在一起的時候,她緊緊拉住姬拉的手,然後借著這股力量,躍到姬拉的那匹小白馬的背上。

“安全抵達,我就說一定行的!”姬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她摸摸小白馬的腦袋,稱讚道,“小白,幹得好!”

姬拉勒緊韁繩,讓馬停止奔跑。

姬拉率先下馬,動作帥氣極了。她抬頭望著馬上的公主殿下,道:“喂,你的朋友都快追上來了,不想丟臉就趕緊擦掉眼淚吧。”

雖然千光雅剛才哭得難看,但下馬的姿勢還是保持著公主的優雅和矜持,她瞪著姬拉,語氣壞極了:“醜……你是在幸災樂禍嗎?

就算你幫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我又沒有請你多管閑事,我自己也能搞定。”

姬拉的額頭默默地爬滿了黑線——果然不該幫這位公主殿下。

人群漸漸接近她們。

姬拉離開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那個,我剛才好像看到黑馬的屁股上插著一枚大鐵釘,你自己小心點兒。”

鑒於公主殿下的惡劣脾氣,姬拉沒有直接說:你以後的脾氣還是收斂一點兒,免得哪天真被人害死了,卻連嫌疑犯都找不著。

千光雅愣了一下。

沒等公主殿下從“被害”的驚訝裏反應過來,姬拉已經牽著小白馬走遠了。而公主殿下被趕上來的公子小姐們包圍住,你一句我一句關切地問著。

2

跑馬廣場的外圍。

茂密的梧桐樹下,一個少年倚著樹幹,用一種陰鬱而讚賞的矛盾目光遙遙望著姬拉。明亮的陽光落在少年的肩頭,將那張俊美的麵孔照得微微發亮,而那隱藏在陰影裏的側臉顯得愈發冷漠。

完美得像天神的少年,在姬拉朝他走近後,收斂起了臉上所有的情緒。

“北司辰,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姬拉直接問。

梧桐樹葉搖曳。

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身上泛著耀眼的光芒,眼中看不出絲毫情緒,完美、優雅卻也疏遠得令人不敢輕易接近。凝視著這樣的少年,姬拉覺得自己曾經將他當成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朋友,一定是腦袋裏進了糨糊。

“在等你。”北司辰麵無表情。

姬拉一怔,過了片刻,才笑吟吟道:“親王殿下很清閑哪。”

北司辰沒有回答,忽然轉移了話題,道:“千光雅的脾氣和你以前很像,或者應該說,你以前的脾氣比她更壞一點兒,但你比她聰明,知道什麽場合該做什麽事情,就算是整人,也能找到令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姬拉的笑容僵住了。

除了尹椎真,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對她過去的評價。比千光雅的脾氣更壞,那麽失憶前的她,到底壞到什麽程度?姬拉無法想象,她很討厭千光雅那種嬌縱任性、倚仗著身份胡作非為的人。

未等姬拉做出反應,北司辰又繼續道:“千光雅雖然嬌縱,但也恩怨分明,你救了她,即使她嘴上不說,但也會記在心裏。”

姬拉又是一怔:“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北司辰眸中仿佛落滿細碎的星光,美麗得仿佛觸手可及。他靜靜地凝視著姬拉:“不管是沒有失憶的你還是現在的你,其實都沒有變過。陛下將你送到皇家學院,甚至隱瞞了你和玄澈之間的糾葛,是希望你能學會寬容和放手。”

姬拉蹙起眉頭,越聽越不對勁,怒極反笑:“你說這麽多,無非是認為我幫千光雅是有目的的。北司辰,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

北司辰,我以為你不會將我看成惡毒的“女巫”的。

北司辰,原來你嘴上不說,但心底也認同尹椎真的話。

姬拉心裏微微有些疼痛,她將手握成拳,努力壓抑住胸口翻騰的情緒,然後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沒錯,就如同你所想的那樣,我幫千光雅是有目的的,就像上次我幫林草加那樣,想利用她們讓自己在學校過得更好。這樣,我也有錯嗎?”

說到最後,姬拉還是忍不住喊出聲,聲音裏也有了細微的顫抖。

北司辰沒有說話。他忽然伸手將姬拉拉進懷裏,讓她的耳朵靠在他的胸口。姬拉怔怔地被他擁抱著,聽見他“怦怦”的心跳聲。

“聽見了嗎?”他問。

“啊?”姬拉無措極了,不知道掙紮,也不知道說話,呆呆的像小兔子一樣可愛,仿佛被少年的舉動嚇壞了。

“姬拉永遠也不會錯。”讓她聽著自己的心跳,北司辰的聲音仍舊冷淡,“我不會對你說謊。就算你幹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你也不會有錯。”

“如果你有罪,我會幫你承擔,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有錯。”

北司辰的心跳沉穩而有力,似乎藏著無數秘密,即便貼近他胸口去聽也聽不見那些藏得很深的話。

他的心跳隻能告訴她,他真的不會對她說謊。

姬拉怔怔地回過神來。

她不懂北司辰的話是什麽意思,心裏慌慌的。

這樣近似曖昧的氣氛令她的腦袋迷糊了,為什麽本來爭執的場麵會變成這樣?

“北司辰……你放開我……”姬拉囁嚅著。

少年鬆開她,神情仍舊從容淡漠,甚至連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林草加在星澤宮等你,快點兒回去吧。”

說完,北司辰轉身就走。

“等等……你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姬拉想追上去,可是少年離開的方向和星澤宮的方向是相反的。追了幾步,她又猶豫著停了下來。

北司辰因為她的聲音停下腳步。

“姬拉……”北司辰並沒有轉身看她,修長的背影帶著落寞,聲音裏卻沒有帶任何情緒,“其實,有時候遺忘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姬拉想問這又是什麽意思。可是這一次北司辰走得很快,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將他說的話想了又想,卻總是理不出一個頭緒,心裏煩躁得快要爆炸了,可是每一個人都似乎對她隱藏著秘密。

梧桐葉落。

陽光灑落一地。

少女的神情迷惘得仿佛迷路的天使,白皙的麵孔被陽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漸漸進入她的眼內,那雙充滿霧氣的眼睛變得無比生動。然而她的瞳孔深處,是一片空白。

失去記憶,是幸運嗎?

3

星澤宮臨湖而建,庭院裏種滿櫻花樹,春日櫻花盛開,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清香。貴族區的別墅大多是歐式建築風格,星澤宮也不例外,華麗精巧到了極致。

客廳很冷清,美貌的王子們都不在。

姬拉走進客廳,就隻看到拘謹的林草加。林草加今天穿了一身綠色的裙子,齊眉的劉海兒用水晶發卡夾起來,上麵的水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襯得少女的眉眼愈發細致動人。她似乎是聽到了姬拉的腳步聲,抬頭看向姬拉,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我是來道謝的。”林草加立刻站起身,微微彎腰鞠躬,“上次在食堂,真的很感謝你幫我。”頓了一下,少女露出仿佛不好意思的表情,“本來前幾天就該過來向你道謝的……但一直到今天才出院。”

姬拉給她倒了一杯熱可可,在她對麵的沙發坐下後才問:“是那個時候你被千光雅帶走而弄傷的嗎?”姬拉有些後悔今天的舉動,應該讓那位任性的公主殿下受點兒教訓才是,她當時的腦袋肯定是進了糨糊。

林草加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和千光雅沒有關係。”

姬拉沒有追問,她很會察言觀色,一看林草加的神情就知道她有難言之隱,而姬拉對和自身無關的事情,並沒有多大的好奇心。

“那個……姬拉同學,這個給你,是謝禮。”

林草加將一個小盒子遞到姬拉麵前,神情很鄭重,仿佛是將什麽重要的東西交了出去。

姬拉怔怔地接過精致的盒子。

盒子裏鋪著一層絨絨的海綿,上麵放著的物件鑲嵌著金色的繁複圖案,華麗而大氣——是皇家學院的標誌。

“這是什麽?”姬拉有些困惑,這東西應該不僅僅是裝飾品。

林草加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你不知道嗎?這是‘皇家公主考核’的申請徽章——水鑽徽章。”

姬拉搖頭:“我才轉學來的。”

“難怪你不知道。”林草加喝了一口熱可可,和姬拉說了這麽多話,她的神情似乎放鬆了一點兒,沒那麽拘謹了,“隻要你能通過那個考核,就能夠成為皇家學院的‘公主’。免學費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得到‘公主’稱號的人,即便是白色徽章的持有者,在學校裏也不會再有人敢欺負她,不然那個人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

“那個‘皇家公主考核’是怎麽回事?”

“這個水鑽徽章是申請考核的物品,每年三月份左右,院方會準備很多這樣的水鑽徽章,這些徽章的持有者都是男生。男生遇到自己心儀的‘公主’,可以將水鑽徽章送給她,最後得到水鑽徽章最多的前一百名女生,就可以獲得申請的資格。”林草加又喝了一口熱可可,才繼續道,“‘皇家公主考核’很嚴格的,不到比賽的最後,誰都無法得知誰會得到這個稱號,上一位‘公主’是三年前的一個學姐。”

姬拉明白了:“可是就算你把水鑽徽章送給我,我也不夠資格申請參賽。”

“這個是不一樣的。普通水鑽徽章的圖案沒有顏色,但特殊水鑽徽章的圖案是金色的,全校隻有三枚,可以直接獲得申請資格,不用像其他人那樣辛苦地收集水鑽徽章。”林草加微笑道,“姬拉同學,請你一定要加油!”

姬拉一怔:“這麽重要的東西,我不能收。”

如果猜得沒錯,特殊水鑽徽章應該是奧洛菲送給林草加的,她要是莽撞地接受了,還不知道奧洛菲會不會遷怒到她身上來,再說,北司辰他們都沒提起過這個比賽,她也不想花心思參加。

林草加露出難過的神情:“我以為你會喜歡的……”她怏怏地垂下頭,“千光雅找我麻煩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得到這枚水鑽徽章。”

姬拉默默地認為公主殿下的目標並不是水鑽徽章,而是在意這枚水鑽徽章是誰送給林草加的。以千光雅的身份,並不需要做出這種強奪徽章獲得申請資格的事情。就像小孩子的心思,覺得這個玩具必須是自己的,如果被別人得到,那麽就要搶過來,大概那位嬌縱的公主殿下也是這麽想的。

“你自己不想參加嗎?”姬拉好奇地問。

林草加搖頭:“奧洛菲不希望我參加。”

姬拉沒有繼續追問。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林草加和奧洛菲之間的關係不像大家所看到的那樣。剛才的話裏,她很明顯可以感覺到林草加對他的懼意。當然,最奇怪的是,奧洛菲既然將水鑽徽章送給了林草加,那為什麽又阻止她參加?

姬拉問出這個疑惑。

“這個啊,他隻是送給我做紀念。其實我很想參加,可以免除學費。”林草加一臉向往地說,“雖然我拿到冠軍的機會不大,但那種灰姑娘變成公主的感覺,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都想體驗一次吧。”

姬拉明白了,那位奧洛菲殿下是在哄著人玩。

“如果成為‘公主’,就沒人可以欺負你。姬拉同學,請珍惜這次機會吧,雖然聽說比賽的規則很嚴格,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通過。”林草加為她打氣。

姬拉回過神來:“比賽的主題是什麽?”

為了往後三年的平靜,參加的話貌似是很好的捷徑,但參加比賽會很麻煩吧。

“禮儀、寬容、善良、勇氣、真誠,有貴族風範。”林草加知道的消息比普通人都多,大概是真的關注過這個比賽,“我覺得,姬拉同學一定能夠奪冠,把水鑽徽章交給你是最好的選擇。”

姬拉很想問,林草加對她的信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如果尹椎真在場,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笑話她,用鄙視的語氣說:壞心眼的“女巫”居然也想變成善良真誠的公主,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姬拉想把水鑽徽章還給林草加,可是少女接下來的話,令她無法再拒絕。

林草加用神秘又興奮的語氣說道:“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得到‘公主’稱號的那個女生,有一個很幸福的特權,可以和自己心中的‘王子’交往,而被選中的那個‘王子’是沒有權力拒絕的。”

交往?不能拒絕?林草加最後的一句話戳中了姬拉的“死穴”。

決定了!如果可以用這種方式和玄澈交往,不管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比賽,她都一定要去參加!

4

晚上。

水晶吊燈將餐廳照得亮如白晝,餐桌上的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圍桌而坐的幾個英俊王子,用餐禮儀完美得無可挑剔。同住的兩個學長用完餐後,禮貌地說了一句“你們慢用”,然後優雅地離開了。

餐廳裏,隻剩下尹椎真、北司辰,還有姬拉。

玄澈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姬拉想起林草加的話,幾經猶豫,還是放下勺子,說:“我想參加這一屆的‘皇家公主考核’,你們的意見呢?”

“咚”的一聲,尹椎真的叉子掉到盤子裏,他驚訝地望著姬拉。

北司辰卻神情平靜,放下銀色餐具,用濕紙巾擦拭了一下唇角,然後淡淡地說道:“如果你想參加,那就去吧,我明天幫你申請參賽。”

姬拉搖頭:“不用你們幫忙,我有特殊水鑽徽章。”說著,她把隨身帶著的特殊水鑽徽章拿出來,水鑽在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美麗得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尹椎真驚訝地瞪大眼睛。

北司辰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冷冷地問:“是林草加送你的?”

姬拉點點頭:“我可以收下嗎?”

雖然是林草加堅持要送的,但她不知道收下這份禮物是不是會引起什麽不好的反應,她才轉學進來,不想惹麻煩。

“既然是她送的,那就收下。”北司辰說完,便離開了餐廳。

姬拉露出開心的表情,既然北司辰這麽說,那麽她參加比賽的話也是沒有問題的。雖然他沒有直接說,但他那裏應該也有一枚特殊水鑽徽章。不知道他打算送給誰,姬拉有些好奇地想著。

“喂,你真的要參加‘皇家公主考核’?”尹椎真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

“當然。”

尹椎真似乎覺得不可思議,過了許久才說:“那你知道比賽的考核標準是什麽嗎?那也是陛下給你的功課,你能在三年後達到考核標準的百分之一,我們就很滿意了。”

姬拉皺起眉頭,眼睛裏冒出小小的火苗:“尹椎真,你少瞧不起人!我一定會奪冠的,你就等著看好了!”

氣衝衝地喊完,姬拉起身跑掉了。

餐廳裏隻剩下尹椎真一個人。他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心裏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墨綠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猶豫,要不要追出去看看呢?

落滿星光的庭院。

姬拉坐在湖邊的石凳上,仰著頭看星星,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臉上帶著固執的純真。她仿佛受到傷害卻不肯出聲的小動物,讓人看了就想把她抱起來哄一哄,逗她開心。

“我才不是惡毒的‘女巫’!”姬拉怔怔地低喃。

星光落進湖裏,細碎的光芒搖曳著,美麗動人到了極致。

姬拉垂下眼簾,盯著水中的倒影,有些傷心了。

為什麽她不是公主,而是惡毒的“女巫”?

沒有人喜歡當“女巫”,每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是善良純真的小公主,和王子在櫻花樹下相遇,許下一世的諾言。她不知道失去記憶前的自己有多壞,但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想當童話故事裏的公主。

善良、熱情,被王子深深喜歡的小公主。

“在發什麽呆?”

聲音忽然在姬拉的身後響起,她嚇了一跳,怔怔地轉過身,看到了一張俊美得驚人的麵孔,如畫的眉目,溫文爾雅的氣質,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麵容。

姬拉有些慌張:“玄澈……”

她喊著他的名字,站起身來,腳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到,身體踉蹌了一下就往旁邊倒去。

玄澈伸出手想去拉她,中途卻又猶豫了一下。

於是,隨著“嘩啦”的落水聲響起,姬拉整個人跌進了湖裏。

四月的春夜,湖水很涼,寒氣陣陣,姬拉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臉被凍得發白,嘴唇也失去了顏色。

幸好湖不大,湖水也不深,堪堪沒過姬拉的胸口。

姬拉有些傷心,也有些生氣,玄澈對她已經厭惡到這種程度,剛才如果不是他遲疑了那麽一下,她也不會摔進湖裏。

凝視著月光下溫和的少年,姬拉不想把手伸給他。

“姬拉,你沒事吧?快點兒上來!”

玄澈的聲音似乎帶著擔憂,伸出的手卻被姬拉重重地撥開。

姬拉朝他冷冷地喊道:“不要你假惺惺!”

玄澈靜靜地站在湖邊。

少年的神情憂傷,手僵在半空中,眼中的光芒慢慢變得暗淡,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星光。如果貴族少女們看到這樣的玄澈,一定會失控得尖叫起來,少年比漫畫故事裏的天使更加憂鬱,月光勾勒出他寂寞的神態,那種寂寞仿佛令庭院裏的氣息也漸漸變得憂傷起來。

姬拉不為所動,她不會再被這樣的玄澈迷惑。

僵局是被北司辰打破的。

在姬拉頑固地不肯上來,在湖裏不停地打著噴嚏的時候,高貴優雅的少年從天而降,仿佛踏月而來的天神,全身散發著令人畏懼的強大氣勢。

北司辰沒有追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冷冷地命令道:“上來!”

姬拉不敢出聲,無比聽話地把手放到了北司辰的手上。

少年的手修長漂亮,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件泛著光的瓷器。他的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

因為北司辰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姬拉上來之後一句辯解的話也不敢說,被他拽著拉向客廳,也隻是加快腳步緊緊跟隨,沒敢將手抽出來。她絕對肯定,北司辰在生氣,雖然她並不清楚他生氣的理由。

三人回到客廳。

燈光明亮。

北司辰用一條大毛巾把姬拉從頭包住,沉默地擦拭著她頭發上的水珠。客廳的氣氛有些古怪,姬拉有心打破僵局,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姬拉會落水,是被我嚇到了,很抱歉。”玄澈率先開口,神情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溫文爾雅,語氣中略帶幾分歉意。

“這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北司辰的語氣很僵硬。

姬拉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靜默了片刻,她才出聲:“是我自己不小心,學長不用介意。”

聽出她語氣裏的疏遠,玄澈眸光一暗。

“有辰照顧你,我先回房看書了。”說完,玄澈轉身上樓。

姬拉悄悄地抬起頭,隻看到少年修長落寞的背影,心口微微一滯,說不出的難受。明明玄澈都那麽對她了,為什麽她心底還總是藏著一絲希冀?

姬拉甚至偷偷地想,如果玄澈因為愧疚要留下來照顧她,那麽她就原諒他。可是少年透著冷漠的背影令姬拉明白,玄澈根本不想給她任何錯覺,就如同他曾經告訴她的那樣,他們之間,不可能存在曖昧。

鼻子酸酸的,姬拉有種掉眼淚的衝動。

“想哭就哭出來。”頭頂響起另一個少年冷淡的聲音。

姬拉將眼淚逼回去,聲音微啞:“我為什麽要哭?你不要總是一副什麽都知道的表情,我喜歡誰,討厭誰,我自己最清楚了!”

北司辰愣了片刻。

凝視著倔強的少女,北司辰冷淡地說道:“你隻為玄澈一個人掉眼淚,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即使失去了記憶,你喜歡的人終究還是玄澈。”

在少年的目光裏,姬拉的脊背漸漸僵硬。

姬拉下意識地想反駁,可是張口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眼睛變得水汪汪的,這是生病的預兆。

北司辰的眉頭微微一皺,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測試她的體溫正常,才露出放心的神情:“你先回房換衣服,過會兒來書房找我。”

姬拉溫順地答應了,“噔噔噔”地跑上樓去。

如果猜得沒錯,北司辰找她,應該是為了“皇家公主考核”的事情。在皇家學院,他的人氣和權限都超出很多人,有他的幫忙,至少她能對考核有所了解,應對比賽也比較容易。

5

書房。

北司辰在看資料,是有關曆年來“公主”身份和比賽規則等的資料。比賽流程非常複雜繁冗,曆時三個月,申請時間終止於四月的最後一天。從五月開始,進入淘汰製的比賽項目,最先接受的考核是禮儀,第二輪是才藝,包括馬術、射擊、鋼琴等;第三輪是智慧,第四輪是風範和品德,而最後一輪的比賽,每年都不一樣,但據說難度很大,如果沒有人做到,那麽該屆的“公主”稱號就取消。

敲門聲響起。

姬拉站在門口,微笑著說:“打擾了。”

“進來吧。”北司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看資料,“你先坐一會兒,我把剩下的資料看完。”

姬拉溫順地點頭,在角落裏的沙發上坐下,沒敢吵他。

燈光下,少年俊美的麵孔仿佛會發光,專注的神情也非常吸引人。

姬拉無聊地盯著北司辰,其實三個王子中,最好看的那一個應該是北司辰。

尹椎真的俊美中帶著稚氣,性格也太過暴躁,氣場還不夠強大;玄澈的俊美是溫文爾雅的,是氣質型的美少年,常令人感到如春風般溫暖;北司辰的五官無疑最出色,然而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去注意他的模樣,因為首先會受到他強大氣場的影響。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陣困意漸漸湧上來,姬拉眨了幾下眼睛,忍不住靠著沙發閉上了眼睛。

……

北司辰看完資料,抬頭卻看到姬拉歪著腦袋打瞌睡的可愛模樣,唇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仿佛是夢見了開心的畫麵。

少年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她的身邊。

他在沙發邊蹲下,凝視著她。

北司辰將大衣披到姬拉的身上,動作輕柔而自然。此時,他的神情不是平日裏的冷淡倨傲,而是溫情脈脈,仿佛注視著愛戀的對象。

窗外,銀色的月光傾瀉進來。

櫻花淡雅的香氣隨著夜風飄進書房,桌上的資料被吹得“嘩嘩”地響,那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裏顯得突兀極了。

北司辰撥開姬拉的劉海兒。

然後——

他微微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低柔沙啞的聲音輕輕流轉:“如果你給我的感情不是一百,那麽我寧可是零。”

……

沉睡中的少女沒有回應。

“姬拉,不要讓我等太久……如果我愛上別人,等到你轉身的時候,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說的是真的,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這樣說著,他再一次低頭親吻她的唇角,然後將她溫柔地抱進懷裏。

北司辰的聲音很溫柔,那種溫柔仿佛可以讓人沉溺。

長久的凝視,直到姬拉在他的懷裏動了一下,北司辰才回過神。他把姬拉抱起來,送她回房間休息。

離開姬拉的房間後。

北司辰在走廊上遇見玄澈,玄澈似乎是特意在等他,看到他,就開口問:“你要瞞著她到什麽時候?”

北司辰沉默地抿著唇,神情倨傲。

“如果有一天,她想起全部的事情,你要怎麽麵對她?”玄澈的聲音仍舊溫柔動聽,帶著規勸的意味,“辰,你要相信她。”

過了很久。

“失去記憶,她第一眼喜歡的人還是你。”

北司辰的背影倨傲而落寞。他僅僅和玄澈說了這一句話,就離開了。

玄澈站在長廊裏,很久都沒有動。

寂靜的夜裏,有歎息的聲音響起,玄澈的臉龐露出憂傷的神色:如果所有的感情都是想象中的那樣,那該多好……北司辰,你為什麽不能放下你的驕傲?

你聽不到她在哭嗎?你看不到她需要你的保護嗎?

玄澈心底的聲音在不斷地回響著。他靠著長廊的牆壁,目光輕輕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仿佛想穿透房門看著那個纖細柔弱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