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瓦妮莎的微笑

翌日。

姬拉被一陣熟悉的鋼琴聲吵醒,下意識地睜開眼睛,想看看是誰在彈《瓦妮莎的微笑》,如此優美的旋律,如此熟悉的韻味,仿佛深深埋藏在她記憶裏的那些時光,美好得令人微微心悸。

然而——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住了。

姬拉微微一驚,下意識地想扯掉黑布,卻聽到一個聲音:“不要動,安靜地聽完這首《瓦妮莎的微笑》,我有話想對你說。”

姬拉怔怔地坐在**。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回到了那段失明的彷徨時光,而回響在她耳朵裏的鋼琴聲,是唯一溫暖的光芒,一直,一直傳到心靈的最深處。

許久,鋼琴聲停住了。優雅的腳步聲到了她的麵前才停下來,那人隔著黑布撫摸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動聽:“很抱歉,讓你認不出我;很抱歉,沒有完全地信任你;很抱歉,我曾經對你的欺瞞……姬拉,你願意原諒我嗎?”

姬拉怔了片刻,輕輕拉下他的手:“不。”

意料之中的答案,北司辰沒有沮喪,隻是輕輕捧起她的臉,拉下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直直地望進那雙濕潤的眼睛裏:“不原諒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糾纏你,直到你肯說原諒為止。”

姬拉咬著嘴唇,倔強地說:“永遠也不原諒。”

“那也沒關係。如果你要回星之國,那麽我陪你一起回去;如果你要和奧洛菲結婚,那麽我就去王宮把你搶走,帶你私奔;如果你已經決定忘記我,那麽我就努力地讓你再次愛上我。”北司辰堅定地說。

姬拉抿著嘴唇,眼角微微紅了,似乎生怕自己一開口就說“原諒”。她不要這麽快就原諒他,他讓她傷心了多久,她就讓他也難受多久!

“北司辰,我討厭你。”

“可是我喜歡你。”少年的聲音帶著笑意,有種暖暖的感覺,“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馬術比賽裏,你和我搶第一名,所以墜馬受傷……可是你失憶後,我隻能告訴你,我們是在一個宴會裏相遇,你搞惡作劇被我發現……這是我的杜撰,也是我的希望,因為我們最初的相遇是那麽的不愉快……”

姬拉墜馬受傷,陛下並未因此責怪他。他知道她的傷情後,進宮探望她,陰差陽錯地和她成為朋友。她的眼睛失明後很難過,很傷心,雖然有時候她會生氣地大罵“辰親王你是大渾蛋,等本公主眼睛好了,你的世界末日就到了”,實際上卻沒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任何過分的事情。這讓他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麵。

他慢慢開始期待每天下午的鋼琴時間。

傳言中嬌縱、任性、野蠻的公主殿下,原來如此可愛,會撒嬌、會抱怨,可是不會無理取鬧。他不想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一開始擔心她會因為“仇人”的關係趕他走,不肯讓他陪她彈鋼琴,漸漸地,卻是因為不想他們的故事開始得這麽不愉快。

他想製造與她的最美好的相遇。可是,他不是神,無法預言未來的事情,他被父親臨時帶上飛機,甚至沒來得及和她道別,就已經到了陌生的國度訪問。等到他回國,趕到她的慶祝宴會,卻看到她從高高的舞台中央走下來,微笑著走到玄澈的麵前,向全部的人宣布——

“我對你一見鍾情,我要和你交往。”

玄澈接受了她的告白,單膝下跪親吻著公主殿下的手背,抬眸凝視她的眼睛溫柔得讓人沉迷。優雅的貴族少年和美麗的公主殿下,他們在宴會裏彼此一見鍾情,像童話故事裏的王子和公主一樣翩翩起舞……那一刻,他黯然地離開了宴會。

原來,他來遲了。

他不想看到他們幸福的樣子,所以跟隨父親去了國外,學習處理外交的事情。他不看國內的新聞,也不刻意去詢問她的情況。這樣的生活不知道過去了幾個月,直到他從父親那裏得知她的消息,知道她與玄澈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南宮優希兩度被送進醫院搶救,所有的流言將她推到一個危險的懸崖邊。

他趕了回來。在皇宮的南門,他遠遠地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她哭著撲進玄澈的懷裏,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向玄澈解釋,可是玄澈還是選擇推開她,走下了層層階梯,走向了站在階梯另一端的南宮優希,與南宮優希十指相扣地離開。

“澈,我真的沒有害過她……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畫麵,她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哭出來。

寂寞的台階。她將臉埋進臂彎,一個人傷心地掉眼淚。

他因為她的眼淚而心痛,卻無法將自己的心情告訴她,最終,他走到她的麵前,告訴她“我相信你”,因為這一句話,她停止了流淚。

所有人都在責怪她傷害南宮優希,可是他相信她,沒有遲疑地相信她是無辜的。他隱藏著自己的心意,陪在她的身邊一起麵對流言。照顧她長大的侍女也在悄悄議論,她們選擇相信流言。她聽到她們的議論後,又一次哭了。

因為她的眼淚,他心疼得無法再壓抑自己的感情,他向她告白。

“姬拉,和我在一起吧,不要再為他掉眼淚……在這個世界上,我是能夠全心全意信任你的人,即便你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我也能夠幫你承擔後果……所以,忘記玄澈吧。”

他是個卑鄙的人,趁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將她留在身邊,可是她似乎真的一天比一天快樂,會笑著問他“你有多喜歡我”“你為什麽要喜歡我”。漸漸地,她不再提起她與玄澈的事情。他想,或許就這樣,她終有一天會愛上他的。可是因為她和玄澈的再次重逢,他們之間第一次發生爭執。

那晚的宴會,玄澈與南宮優希向在場的媒體宣布將要訂婚,而之前關於姬拉傷害南宮優希的消息,全是不實的報道。之後內殿的官員出來說話,說明了“事情的多種誤會”,並澄清公主殿下的戀人是北司辰。

她躲到花園裏,悶悶不樂。他又氣又妒,憤怒之下說出“我已經厭煩了不斷安撫因為玄澈而傷心的你,為什麽你不能忘記他”。他們吵架了,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生爭執,然後第二天他就聽說她提出要與奧洛菲訂婚。

他沒有去找她,也不想去解釋,再次去了外國。離開她,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喜歡她,比當初的喜歡多很多,因為在一起,所以才會忍不住想索取更多的東西。

想念她,所以他回來了。

回國後,他才知道她為了賭氣,居然真的要與奧洛菲訂婚,但對方因為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拒絕了她。她一氣之下,就失控地跑去綁架了奧洛菲的戀人林草加,幸好林草加沒有受傷,事情才沒有鬧大,而奧洛菲為了躲避她,帶著戀人去了皇家學院念書。

晚上,他去她的宮殿見她,他妥協、他投降、他認輸,如果她以後還繼續為了玄澈的事情傷心,他會像以前一樣安慰她,不會再嫉妒……第一次,他這樣深深地喜歡著一個人,容忍的底線一降再降……可是,她喝醉了。

她像貓似的撲到他的懷裏,眼睛亮亮的,卻是一臉的委屈和傷心。

“北司辰,我喜歡你。”

“北司辰,為什麽我會這麽喜歡你啊?每一秒都會多喜歡你一點兒,這一秒的喜歡又會超過上一秒的喜歡。”

他聽著她的告白,那一刻,他的心跳幾乎停止。

如果後來,他能夠相信她對他的感情,或許他們現在還是很幸福地在一起,沒有人知道他對他們感情的遲疑和不信任,玄澈是他們之間的一根刺,所以她趕去玄澈的訂婚宴,他才會失控地對她發脾氣。

……

“……如果你不想原諒我,那麽,請允許我喜歡你。”漫長的回憶後,北司辰親吻著她默默流淚的眼睛,“曾經錯過的時光,可以用未來的時間來加倍彌補,我們可以創造出更多、更美好的回憶……這樣,等到我們在一起很久的時候,我們之間曾經的誤會和不愉快,就會變成一個可以忽略的點。”

姬拉的眼睛還在流淚,她不想承認自己已經心軟了。

可是——

被他擁抱進懷裏的時候,她卻無力推開他。停頓在半空的手,最終還是慢慢地放下來,過了很久,她也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無法掩飾的心跳,說著,喜歡你。

北司辰,你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