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未完成的告白
1.
天空沒有一絲雜質，看不見一絲雲的蹤跡，偶爾有幾隻麻雀無精打采地站在樹枝上打盹。
“安娜，我有話對你說！”
早上剛剛到學校，成勳那個家夥的聲音就打破了這個美好的清晨，讓我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哼！
那天他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他還有臉和我說話？這家夥的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成勳，你又有什麽事情？”我努力地壓製著心裏不爽的情緒，板著臉看著站在我麵前的成勳。
“安娜，你還待在那個窮小子的家裏嗎？他有什麽好？那副窮酸的樣子隻會讓人感到惡心。”成勳的嘴角掛著一抹驕傲的笑容，話語裏充滿了不屑。
什麽？他竟然用這樣難聽的話說謝星海？簡直太過分了！
我一直壓抑的怒火因為成勳沒禮貌的話而一瞬間爆發，我幾步衝到成勳的麵前，沒有理睬那些圍觀者詫異的眼神，大聲喊道：“喂！你有完沒完？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他。”
“咦？安娜，你不會喜歡上那個窮小子了吧？哈哈！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就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成勳越說越開心，最後都快站不直身子了，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他的腦袋是否還正常。
“你的腦袋摔壞了嗎？”
我握緊拳頭，隨時會揮在成勳那張帥氣卻讓人厭惡的臉上。
“安娜，承認吧，你喜歡我，對不對？”成勳一臉自信地看著我，他的眼裏閃爍著堅定的目光，仿佛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你是神經病嗎？”
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為什麽要在這裏和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家夥糾纏不休？上帝啊，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答案？
我深呼了一口氣，為了保證自己不再受這樣巨大的“刺激”，我飛快地轉過身準備離開，成勳的胡言亂語我是再也沒有興趣聽了。
我剛邁出兩步，我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力氣大得讓我的身體不得不隨著這股力量轉過去。
“安娜，你還要繼續這樣任性下去嗎？跟在我的身邊不好嗎？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成勳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好像我說的所有否定的話在他的眼裏都變成了肯定的回答。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甩開他的胳膊，可是他的手好像手銬一樣難以掙脫開，怒火衝昏了的大腦，我一直緊緊握住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揮到了成勳的臉上。
“啊！”成勳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臉頰，周圍立刻傳來一陣驚呼聲，打破了這個清晨的安靜。
該死的家夥！不要太過分了！
“你活該！你自以為是，所以這一拳是你應得的。”我冷冰冰地說道，看著成勳緩緩地站起來，一步步地逼近我。他的眼裏浮現出我從未見過的恐怖神色，他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另一隻手上青筋暴露，看起來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你……你幹什麽？”我一瞬間被成勳的氣勢震懾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
糟糕！
成勳這家夥好像真的發飆了，如果他要揍我，我肯定沒有還手之力，豈不是要被周圍這些討厭的圍觀者看笑話，然後傳遍學校，說任安娜被揍得狗血淋頭……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自己渾身纏著繃帶躺在醫院的場麵，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著，可是臉上不願意表現出絲毫怯懦。
那可不是我的風格，就算要犧牲，也要壯烈地犧牲。
何況……
我根本不後悔自己剛剛揍了這個家夥，就憑他那樣奚落謝星海，就算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是罪有應得。
“任安娜，你太過分了！”成勳說著，一個箭步衝到我的麵前，揚起手就要揮到我的臉上。
平時看起來很有紳士風度的成勳，這時候似乎撕掉了長久的偽裝。
我緊緊地閉上眼睛，做好了被一巴掌打飛的準備，可是耳邊聒噪的聲音一瞬間消失了，本來預想中的巴掌也沒有落到我的臉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高瘦的身影站在我的麵前，擋住了我麵前那縷燦爛的陽光。他的頭發隨著風輕輕飄動，淡淡的薄荷香氣無聲無息地鑽進我的鼻腔。
“謝星海……”
我失神地喊著他的名字，沒想到他又一次在危急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身邊。
他是我的保護使者嗎？
為什麽每一次都那麽巧？
空氣裏飄浮著燥熱的味道，可是我站在謝星海的身後，卻覺得一股清涼正慢慢地把我包裹起來。
“成勳，你不要再纏著安娜了。”謝星海冷靜地說道，讓人聽不出他的話裏隱藏的情緒。
“謝星海，這裏沒有你的事，你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否則我就讓你滾出斯米蘭！”
謝星海和成勳兩個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接，迸射出火花。
這樣劍跋扈張的氣氛，兩個人都是一觸即發的架勢，圍觀的同學們屏住呼吸，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該怎麽辦才好？我可不希望謝星海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我那麽喜歡他，絕對不能讓他為了我受傷。
“安娜小姐，我來接你回家。”
我的心怦怦地跳著，幾顆汗珠爬上我的額頭，就在這個時候，葉管家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
什麽？
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吧？
那個慈祥的聲音、那個熟悉的聲音、那個總是喜歡諄諄教誨我的聲音……
已經在我的耳邊消失了那麽久，怎麽會突然出現？這一定是錯覺！
我僵硬地轉過頭，眼睛慢慢地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我身後滿頭銀絲的老人——葉管家。
我嚇得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幾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不得不相信這個時候站在我麵前的人就是葉管家。
“安娜小姐。”葉管家的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靜靜地注視著我，用熟悉的語氣喚著我的名字。
“葉管家，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不解地問道，一個個問號在我的頭頂上不停地打轉，似乎情況變得越來越混亂了。
囂張的成勳，幫助我的謝星海，突然出現的葉管家……
這個早晨的平靜似乎已經被徹底打破了，幾片樹葉緩緩地從枝頭飄下來，落在我的麵前。
“安娜小姐，我來接你回家。”
葉管家走到我的身邊，像往常一樣接過我身後的書包。那樣熟悉的動作讓我恍惚間以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在做夢，隻要一睜眼，一切又都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些我不認識謝星海，沒有住到謝星海的家裏，也沒有喜歡上謝星海的日子。
“可是，葉管家，你不是說要把我趕出去嗎？不是說不準我再回去嗎？”我還是不能相信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張大的嘴巴始終沒辦法合攏。
“安娜小姐，你先和我回去，到家後我會講給你聽的。”
這樣戲劇性的轉變衝擊著我的心髒，我努力想要找出頭緒，卻不由自主地望向謝星海，看他的臉上會不會有那麽一絲不舍的表情。
“謝星海。”我小心地喊著他的名字，卻又很害怕得到他的回應。
“安娜，你能回去是件好事，以後不要再那麽任性了。”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一直以為很熟悉的謝星海似乎變得有一點兒陌生，他的聲音成熟穩重，表情冷靜鎮定，而且沒有一絲不舍。
麵對這樣冷靜的謝星海，我的腦袋裏的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被輕輕觸碰，記憶中第一次看到的謝星海也是這副冷靜的模樣。
“謝星海，我真的要回去了。”我直勾勾地注視著謝星海的眼睛，顧不得周圍的議論聲，像是警告又像是詢問地說道。
“嗯！我會幫你整理好行李的，你現在先安心和葉管家回去吧。”謝星海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像是夏日最明媚的那抹陽光一般。
不對……
劇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謝星海，難道你對我一丁點其他的想法都沒有嗎？為什麽不挽留我？
我在心裏一遍遍地詢問，可是這些問題又礙於麵子生生地咽了下去，隻覺得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
2.
我沒有和謝星海告別，就算我們真的需要說再見，我也不希望在這樣既不浪漫又被人圍觀的情況下發生。
何況我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沒有從謝星海的口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坐在曾經專屬於我的私家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聞著車內熟悉的香氣，心裏始終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在這麽短短的時間裏，所有的事情都像夢境一般匆匆掠過，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刻骨銘心。或許這些難忘的事情都因為和謝星海這個家夥扯上關係，才會變得難忘吧。
真是搞笑死了！
如果按照8點檔肥皂劇的劇情發展，謝星海不是應該在那個時候攔住我，說一些深情的話，比如……
“安娜，我不想你走，留在我的身邊好不好？”
“安娜，就住在我家吧，為什麽要回去？”
“安娜……”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謝星海竟然沒有阻止，還讚成我回去。
天啊……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還是說謝星海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仿佛一道驚雷突然劈中我的大腦，仿佛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這一刻幻化成泡沫，周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那顆猛烈跳動的心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安娜小姐！安娜小姐！”一個著急的聲音突然溜進我的耳朵，打斷了我的思緒。謝星海的臉龐在我的腦海裏漸漸變得模糊，外麵依舊是蔚藍的天空，一縷縷陽光照進車內。
我愣了一下，回過頭，隻見葉管家已經熟練地打開車門，嘴角掛著一抹慈祥的笑容，好像這些日子我們之間的嫌隙並不存在，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我恍惚地走下車，看著眼前的別墅微微發愣。曾經這裏是我最熟悉的地方，為什麽隻過去這麽短的時間，這棟豪華的別墅看起來就有幾分陌生呢？
漢白玉石柱依舊散發著往日迷人的玉色光澤，偶爾有幾隻麻雀停留在樹枝上，晃動得樹枝微微顫動，看起來慵懶而安詳。
可是，為什麽這時候的我好像更懷念謝星海家那個破舊的老院子呢？院子裏雜亂無章的野草，朵朵雛菊，還有小露和小空的大木盆，還有……
“小姐，我們進去吧。”葉管家順手接過我的書包，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和葉管家一起走進了久違的別墅。
剛剛推開大門，葉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我的身邊，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葉衛……”我小聲說道，卻下意識地有些抗拒和他這樣親密的舉動，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葉衛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熱情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臉上卻洋溢著掩飾不住的笑容。那樣燦爛的笑容，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它出現在葉衛的臉上。
“安娜小姐，你終於回來了！”葉衛的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他的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目光有些熾熱。
“嗯，葉衛，真的好久不見，可是……葉管家，我不是已經被趕出去了嗎？為什麽現在……”
我有些不解地看著葉管家，當初離開這棟豪華別墅時的場景曆曆在目，可是葉管家現在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難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爸爸媽媽顯靈了？
不可能吧，又不是恐怖片，怎麽會有這麽狗血的情節？
“安娜小姐，你先坐下，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這段時間的確發生了很多變化，但是……”
我坐在沙發上，不解地看著葉管家，葉管家繼續說道：“但是這些變化都是關於安娜小姐的。”
“我的變化？我有什麽變化？變得很窮很可憐嗎？”我的眉頭微微皺起，不解又惱怒地看著葉管家，難道葉管家叫我回來隻是為了嘲笑我嗎？
真的很過分！
可是葉管家沒有理會我並不友善的話語，端來一杯我最喜歡的玫瑰茶放在我的麵前，緩緩說道：“小姐，我一直以為你已經變了，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不過是怕你辜負了先生的心意。但是這些日子我一直暗中觀察你，發現你已經慢慢變回過去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了。”
聽著葉管家的話，我眉間的怒意一點點散去，本來緊皺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仿佛一束陽光照進了我緊閉的心門。
“葉管家，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我還是過去的那個我啊，什麽變不變的？”我的視線忍不住閃躲起來，不經意地掠過葉衛的臉龐，才發現他正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
我連忙收回視線，心裏卻有些緊張，葉管家當初為什麽把我趕走？現在又為什麽把我找回來？
“安娜小姐，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理解我，但是當初我那麽做隻是希望你能變回過去的那個你，而不是那麽囂張跋扈。”說到這裏，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其實之前是我好不容易說服謝星海收留你的，這些日子你在謝星海的家裏一定學會了很多東西吧？”
什麽？是葉管家拜托謝星海收留我的？
我一時間震驚得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難怪那個家夥會那麽好心，原來是受人所托。想到這裏，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
看我沒說話，葉管家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暗中觀察，發現謝星海這個孩子十分有責任感，而且很正義，所以你住在他家裏我十分放心。期間，我也一直在關注小姐在謝家的生活，那天我無意間聽到了你和你舅舅的對話，我就知道安娜小姐的心已經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聽著葉管家肉麻兮兮的話，我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但是這樣的生理反應敵不過心理反應，本來不爽的心情因為葉管家的話正在朝著好的方向轉變。
“真是搞笑死了！我……我根本沒有變！”
我臉上的溫度急劇上升，表情尷尬地僵住了，仿佛時間定格在那一瞬間，大腦陡然停止了運轉。
窘死了！
葉管家，就算你想要我回來也不要這麽肉麻兮兮地說話好不好！如果現在地上有個洞，我一定會鑽進去，永遠都不要出來。
“小姐，你回來吧，我答應過先生要好好照顧你，畢竟這一切都是你父親留給你的。”葉管家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表情，當提到我爸爸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淚水滑過葉管家布滿了皺紋的臉。
“怦怦——”
我的心髒無力地跳動著，很多關於爸爸媽媽的往事都不經意地浮現在眼前，仿佛是黑白電影一般一幕幕地播放著。
爸爸媽媽，你們一定也希望我回來吧，或許這一次我不該再那麽任性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一抹燦爛的笑容浮現在嘴角，而葉管家也很快拭去了臉上的淚水，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原來是我一直誤會了葉管家，也誤會了葉衛。
葉管家匆忙地指揮著仆人幫我打掃房間，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我和葉衛兩個人。
當一縷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簾上鏤空的花紋灑進室內，我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葉衛，對不起，我和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笨蛋！
換作是我，被人誤會那麽久也會生氣的。何況我之前說的話那麽過分，估計葉衛早就氣炸了，再也不想理我了吧？
“沒有，安娜小姐，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我的話音剛落，葉衛急忙反駁。那樣有些急躁的口氣一點兒也不像平日的他，他的臉漲得通紅，仿佛是在害羞。
“你真的沒有生氣嗎？”
“真的沒有！安娜小姐，隻要你回來我就很開心了。”葉衛垂下眼簾，好像在刻意躲避我的目光，一種莫名的氣氛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悄然彌漫開來。
3.
下午的陽光躁動地跳躍著，偶爾有麻雀在樹枝上慵懶地哼著歌。
我穿著紅色皮鞋，裙擺隨著風輕輕飄動，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十分舒適。
現在我要去謝星海家，去和他們告別。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裏此時此刻那麽不舍呢？舍不得可愛的小露，舍不得討厭鬼小空，也舍不得謝星海。
想到這裏，我臉頰的溫度毫無征兆地迅速上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謝星海已經在我的心裏占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我沒有辦法去否定的事實。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輕易牽動我的心。
“你是笨蛋嗎？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正麵的回答？”我懊惱地抓了抓頭發，一想到謝星海那個榆木疙瘩，心情就一瞬間跌到了穀底。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走到了謝星海家的門口。屋內傳來小孩子吵鬧的笑聲，看著熟悉的院子，斑駁的圍牆，院內的大木桶，仿佛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都是做夢一般，有美好的粉紅色泡泡伴隨著，卻徒添了一層不真實的色彩。
不會真的這麽結束吧？
不行！
我任安娜不會就這樣認輸的！絕對不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
任安娜，加油！如果喜歡一個人，你卻不敢說出口，那你就是宇宙第一大笨蛋！
在心裏默默地批鬥自己幾個回合後，我終於做出了一個充滿了勇氣的決定——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正式地向那個家夥說清楚。
想到這裏，我飛快地朝謝星海家相反的方向跑去。既然在謝星海的眼裏我是一個不能照顧自己的笨蛋，那麽我今天就要證明給他看。
在菜市場進行一番拚搏後，我終於買到了一大堆食材。重新回到自己家裏後，我的錢包也跟著鼓起來，一想到謝星海家沒有營養的夥食，我決定今天給他們做一頓大餐。
在菜市場大媽大叔的好心指導下，我終於買好了用來做晚飯的食材，還記下了做法，這樣一定會成功的。雖然我的“拿手菜”是紅薯飯，但是我相信，就算做一些高難度的佳肴，也一定不會難倒我的。
半路上路過了一家童裝店，想起小空和小露舊得有些泛白的衣服，我不由自主地推開了童裝店的大門。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已經滿載而歸，抱著一堆兒童衣服和玩具，手裏提著兩大袋食材，狼狽地朝著謝星海家的方向走去。
別人表白都會準備一些浪漫的燭光晚餐，為什麽我看起來卻有點兒像家庭主婦？
我深呼出一口氣，輕輕地推開了謝星海家的大門。
“吱——”老舊的木門發出熟悉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小露夢囈般的聲音：“姐姐……你回來啦？”
小露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書包還背在身上。
糟糕！我忘記接小露和小空放學了，那他們是誰接回來的？
“笨蛋安娜，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原莉亞姐姐接我們回來的？如果沒有原莉亞姐姐，我和小露就要在學校過夜了！”小空那個小鬼頭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頤指氣使地聲討著我的罪行。
原莉亞……怎麽又是她？雖然她好心接小露和小空回家，但我總覺得她是另有企圖，想要代替我的位置。
這下我從謝星海家搬走，豈不是讓原莉亞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唉……
我懊惱地坐在**，懷裏的衣服和玩具散落一地，但是這些東西很快就吸引了小露和小空的目光。
“哇，好多玩具哦！”
“哇，好漂亮的衣服哦！”
當包裝袋內的東西散落在地板上的時候，小露和小空誇張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天花板上的燈都被這聲音震得左搖右晃。
“呃……小露，小空，這是姐姐給你們的禮物。”我把玩具和衣服從地上撿起來，笑眯眯地對他們說道。
“真的嗎，安娜姐姐？姐姐太好了！”小露歡快地跳了起來，一頭柔軟的淺棕色短發隨著拂過的風輕輕躍動，幹淨的小臉上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另一個小鬼頭小空卻不是那麽好對付。
“咦？你不是一直像個乞丐一樣身無分文嗎？哪裏來的錢買這些東西？天啊……你不會去搶銀行了吧？”小空動作誇張地後退幾步，仿佛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有沒有搞錯？小鬼，你的心眼太壞了！我好心給你買禮物，還要被你調侃，哼！幹脆不給你好了。”
我佯裝生氣，一把搶過小空手裏的玩具車。
“安娜，安娜！不是……安娜姐姐……”小空幾個來回都沒能從我手裏搶走玩具車，竟然服軟了，可憐兮兮地央求我。
小孩子真好哄，原來一個玩具車就可以收買小空。
我心裏美滋滋地想著，看著小露和小空開心的模樣，心情也不禁變好了。空氣中仿佛飄浮著無數個粉紅色的泡泡，讓這個小小的房間充滿了美好的感覺。
“那……現在姐姐就去給你們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小露，小空，你們好好期待吧！”我提起食材，正朝著廚房走去，身後卻有一股力量把我朝反方向拉去。
我疑惑地轉過頭，看見小露和小空兩個人拉著我的衣角，異口同聲地說道：“還是等哥哥回來再做晚飯吧。”
“咦？我來做有什麽問題嗎？”
“這些菜和肉看起來很貴的樣子，姐姐做會浪費掉的。”小空微微皺著眉頭說道，臉上充滿了對我的不信任。
我無奈地扯動了一下嘴角，輕輕地拍了拍小空的頭，信心滿滿地從口袋裏拿出大叔給我的菜譜，說道：“你們放心吧！我已經從賣菜的大叔那裏學到了好幾種炒菜的做法，一定好吃！”
在一片噓聲中，我走進廚房，屏氣凝神片刻，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
4.
一陣香噴噴的味道在廚房裏肆意飄**著，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感慨今天的廚藝已經達到了我個人水平的頂峰。雖然賣相不佳，做飯也是照葫蘆畫瓢，但是至少聞起來味道很誘人。
“安娜，我回來了！”
正在我感歎自己的廚藝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輕易地撥動了我的心弦。
“你回來了？快看看我今天做的晚飯怎麽樣？”我轉過頭，謝星海那張幹淨的臉龐很快映入我的眼簾。
“這是你做的晚飯？”謝星海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盤子裏香噴噴的菜肴，睜大眼睛疑惑地問道。
“對！沒想到吧？沒有什麽事情會難倒我任安娜。”我得意地拍了拍胸脯，示意小露和小空快點兒來吃飯。
窗外華燈初上，繁星在暗藍色的天幕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一縷溫柔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像一匹華麗的絲綢散落在客廳中央。
屋內的燈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這“最後的晚餐”似乎很成功，不光謝星海和小露對我讚賞不已，連小空那個難搞定的小鬼頭都被我精心準備的晚餐勾起了百分百的食欲，一直狼吞虎咽。
“我……我要搬回去住了，今天是來拿行李的。”我放下餐具說道。
“什麽？姐姐要回去？不要！小露不要姐姐離開！”
小露的臉漲得通紅，大聲地說道，很快就有幾滴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下來。
“安娜，你是在開玩笑對不對？你不是要一直賴在這裏嗎？”剛剛隻顧著吃飯的小空咽下最後一口飯，含含糊糊地說道。雖然說話的口氣還是那麽欠揍，但是我感覺這個小鬼也不想讓我離開。
我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輕輕地揉亂了小露的頭發，用溫柔的語氣說道：“小露，姐姐會經常來看你的，給你買很多漂亮的衣服。”
為什麽明明應該安慰小露的我，卻好像更需要安慰呢？為什麽我的聲音有些哽咽？為什麽看到小露稚嫩的臉上滑過晶瑩的淚水時，我有些心疼？
“姐姐，我不要衣服，我要姐姐陪著小露！”小露的聲音有些沙啞，哭得梨花帶雨。
“安娜……安娜姐姐，你是不是因為原莉亞姐姐的話才會離開？”一直沉默的小空突然說道。
話音剛落，我就愣住了。
咦？從來不肯叫我姐姐的小空，今天竟然喊了我兩次姐姐，難道他也不想我離開嗎？
原來那天我和原莉亞的對話都被小空聽到了，他不是一直很支持原莉亞做謝星海的女朋友嗎，為什麽現在……
我伸出手輕輕地彈了一下小空的額頭，小空不爽地捂住額頭看著我，但是眼裏似乎閃爍著淚光。
“笨蛋，我是那麽沒有主見的家夥嗎？是因為我最終要回到自己的家，並不是因為原莉亞說的話。”我苦笑著說道。但越是想要露出燦爛的笑容讓小露和小空放心，心裏越不舍。
可是，為什麽謝星海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難道說我的離開在他看來無足輕重？
這個想法讓我的表情一瞬間僵住，我努力避開謝星海的目光，生怕他說出一些讓我失去信心的話語。
“安娜姐姐雖然回到了自己家裏，但是我們住在同一個城市，還是會經常見到的。小露，小空，安娜姐姐是你們永遠的姐姐。”謝星海勾起嘴角，一抹燦爛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放。他溫柔地安撫著小露和小空，也溫柔地安撫了我不安的心。
永遠的姐姐？
也就是說……
剛剛緊張的情緒似乎一下子煙消雲散，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種種幸福的場景，偶像劇的情節一幕幕在眼前播放，看來我成功在即。
吃過晚飯，小露和小空吵著要我陪他們玩耍，但是在謝星海連哄帶騙的攻勢下終於回到臥室睡覺。本來熱鬧的客廳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我和謝星海兩個人了。
氣氛有些尷尬，一種在我和謝星海之間第一次出現的感覺讓我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那個……我等會兒收拾好行李就要走了。”良久的沉默之後，我終於語無倫次地開口說道。
真是搞笑死了！任安娜，你在胡說些什麽？不是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訴謝星海嗎？為什麽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摸不著頭腦？
“要不要去屋頂看星星？聽說今天會有流星雨。”謝星海垂著頭望著地麵，輕聲說道。
什麽？看星星？
這個絕妙的提議讓我一下子把矜持拋到腦後，點頭如搗蒜般表示讚同。
5.
我們通過閣樓的梯子爬上屋頂，我的心一直怦怦亂跳，臉頰的溫度莫名地上升，紅得好像蝦米一樣。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或許他也一樣舍不得我離開？或許他也有很重要的話對我說？或許一會兒會發生一些電影裏才會有的浪漫情節？
我天馬行空地幻想著，直到那一片暗藍色的帷幕映入眼簾，一顆顆仿佛鑽石一般散落在夜空中的星星出現在我的眼前，那些胡亂的想法才消失。本來躁動不安的心情也因為這如水的月光、閃爍的星辰平靜下來。
我和謝星海肩並肩坐在屋頂上，靜靜地望著頭頂仿佛畫布一樣美得有些不真實的夜空。誰都沒有打破這一刻的安靜，似乎這樣安靜的氛圍對於此刻的我們來說彌足珍貴。
爸爸媽媽，你們一定正在看著我吧？就像當年謝星海說過的那樣，爸爸媽媽雖然離開了，但是一定會像星星一樣守護著我們。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我很喜歡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孩子，他很有責任感，雖然看起來有些固執，卻是用那樣一顆固執的心照顧著我。
爸爸媽媽，我的選擇一定是對的吧？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已經看穿了他心裏的想法呢？
我望著天際最明亮的那顆星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爸爸媽媽的麵容，也想起了多年前的相遇。
“謝星海，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不知道是這一刻的星光太過耀眼還是什麽原因，第一次和謝星海相遇時的場景突然清楚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一些莫名的情緒順著我的血液緩緩湧動。
“呃？是什麽樣的故事？”謝星海慢慢地側過頭來，烏黑的頭發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就像此時在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一般明亮動人。
“你知道嗎？在我13歲那年，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那是我第一次喜歡上別人。我的爸爸媽媽在那一年因為飛機事故去世了，我家的親戚都覬覦我爸爸媽媽留下的財產，爭搶我的撫養權，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沒有人會守護在我的身邊。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到公園裏狼狽地大哭，那個男孩突然走到我的身邊。他和我有一樣的遭遇，但是他告訴我我並不是一個人，因為爸爸媽媽變成星星守護著我。就是那樣一句簡單的話，讓我好像一個落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生圈。”我輕聲說著，悄悄地觀察著謝星海的表情，想要從那雙明亮的眼眸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想要確定他是否也和我一樣記得當年的事情。
謝星海起初隻是認真地聽我講述，直到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本來平靜的臉上浮現出各種複雜的神色，最後化作一抹讓我心動的笑容。
“你……你是當初那個愛哭的小女孩？”他驚訝地問道，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卻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變得激動起來，心髒猛烈地擊打著胸腔，在這一片安靜的空間裏怦怦直響。
“我……我竟然沒有發現，我一直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原來……”謝星海的臉微微漲紅，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一陣清爽的風輕輕拂過，空氣裏飄浮著晚香玉迷人的香氣，輕輕地撩動著我的心。
“你知道為什麽我會在這個時候告訴你這件事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靜靜地凝視著謝星海的眼睛，期望能從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找到一些鼓舞。
“呃？”
“因為……因為……”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心裏模擬了無數次的告白，說出口卻變成了“謝星海，你是不是喜歡我”。
呼呼……
我到底說了什麽？我不是要表白嗎？為什麽說出這麽沒有邏輯的話？
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心裏埋怨了自己成千遍，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既然沒有辦法收回，那麽謝星海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我緊張得連呼吸都似乎有些困難，但還是強裝鎮定。眼神卻出賣了自己，這一刻我根本沒有勇氣去直視謝星海的眼睛。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星光和月光交織在一起，偶爾有蟲鳴聲打破這一刻的寧靜，但很快又安靜下來。
為什麽他一直沒有說話？
難道這麽久以來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一直是我誤以為這是愛情？
我的心快要蹦出喉嚨了，臉頰的溫度足以煮熟一杯咖啡，直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帶著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不喜歡……”
“哈哈哈！真是搞笑死了！你說‘不喜歡’的樣子真是一點兒也不可愛，看起來好刻薄哦！我隨口說說的，你這個笨蛋！”沒等謝星海說完，我慌亂地打斷了他的話，仿佛聽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笑話，誇張地嘲笑著他。
我的心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撕裂了一般，空出了一個無法填上的洞。，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我手忙腳亂地跑下屋頂，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怎麽會這樣？一直以來是我像個白癡一樣自作多情嗎？我是不是應該慶幸還好剛剛沒有按照計劃說出早就準備好的告白，否則在謝星海的眼裏，我一定是宇宙第一大白癡。
他喜歡的是原莉亞嗎？還是其他的人呢？但至少他喜歡的人並不是我任安娜。
晚風習習，本來悶熱的夜晚突然落下了一顆顆細密的雨滴，輕易地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提起行李，暈頭轉向地走出了謝星海的家，仿佛有一塊沉重的石頭緊緊地壓住我的心髒，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雨水順著發絲緩緩流下，我慢慢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隻感覺這晚比平日更加寂靜悲涼。